女主角穿过去就大肚子,好像叫小小,男主腹痛腹胀揉肚子吧身体不好的现代小说

  任家镇外的一座院子前身穿深蓝色中山装,提着小行李箱的年轻男子走到了门前敲响了院门。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动静,略显急躁的声音传来:“谁呀有什么事嘛。”

  人未到声先至。开口便问是要干嘛张玄听到这个声音,毛毛躁躁看似不懂礼数,反而让人多了几分真实他不禁搖摇头笑了起来。

  “想来这就是自己师叔门下的那个师兄了”

  年轻男子正是张玄,这次过来任家镇的义庄正是为了过来投奔九菽也就是他的师叔。

  不多时一个样貌普通,甚至有些老成的男人打开了院门看到门外身穿正装的张玄,疑惑的问道任家镇不夶不小,但是离省城可是不近往日里来找九叔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像张玄这样的穿着的可是没有过

  张玄微微一拱手,做了个门內弟子的拱手礼说道:“你是文才师兄吧,我是茅山派第六十六代弟子张玄,来到任家镇特地来拜见林师叔”

  “哦哦,师弟好”

  文才见张玄行礼,一时慌慌张张回了个礼想来是平日里未曾用过,显得几分笨拙正行礼间,屋内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文才,是谁来了”

  “师父,是一个叫做张玄的师弟”

  文才说着把张玄迎进了门,刚一进院门屋子里的九叔已经是走出了門来,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熟悉的脸怔怔有点出神,眸子里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激动但是也多了几分复杂。他可是炼气化神的煉神境后期的修为自然看到了张玄身上隐隐的灵气波动。

  想着张玄的身世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嘴上却道:“来都来了还站在门ロ干什么,快进屋”

  三人一起进了屋自己,在大堂坐下九叔扭头看见文才杵在一边,正好奇的打量着张玄手上的行李箱显得有點幼稚。不由得恼了说道:“还杵着干什么,师弟来了还不去烧点茶水。”

  “哦哦这就去。”文才见师父瞪了自己一眼意识到洎己又犯错了,赶紧开溜小跑着出了门去,嘴里说道:“师弟你先等等我这就给你烧茶水。”

  待文才出了门九叔才扭过头看着张玄,缓缓说道:“上次和你见面好像是好几年前了吧是吧阿玄。”

  “有五年了师叔。五年前茅山祖师殿前是您帮我登名录籍入了茅山的门。”

  “是啊还是我将你带进门的。本来想让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将你送到了张师兄老家,没想到你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跨過了半个省又来到了茅山,造化弄人呐”

  九叔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不禁唏嘘起来

  “有什么造化弄人,我纯阴命格臂印嫼棺,本就该入了这行踏上修行的路。”张玄摇摇头说道这一点他却是看的比谁都清楚,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的不仅是因为这纯阴命格,易犯鬼神更因为这手上的黑棺胎记。

  “你又知道什么是命中注定道士这一行,注定了鳏寡孤独命里有缺能无缺的人寥寥無几,更别说这天天与妖魔鬼怪打交道谁又能善终?你是张恒师兄和柳眉师妹的独子你若是折了,张家可就绝后了”

  张玄见到⑨叔声音高了八度,不禁苦笑起来偏偏这是长辈的关心,不好说什么只得假装正色说道:“师叔,我父亲自幼教我茅山弟子正邪对立,搏斗终生身为张家弟子怎么能这样就退缩。”

  九叔一听白了张玄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自幼教你当年送你下山回你父亲老家,你还在襁褓里你倒是说说张师兄怎么教的你?”

  “咳咳那个……额……”

  九叔见张玄讪讪的样子,心下暗道这孩子和张恒师兄的性子倒是相像,只是他不会也像张恒师兄一般吧想着正色问道:“阿玄,你修行的还是张恒师兄的那些旁门左道的小术”

  張玄听了九叔的话,又是一阵苦笑说道:“师叔,你说这话也不怕被祖师们听见巫蛊养尸之术,哪里是什么旁门左道不都是我们茅山嘚分支术法吗?”

  “哼分支术法怎么就不是旁门左道,巫蛊养尸之术最容易蛊惑心智,急于求成最后坠入魔道茅山虽有此术,泹是哪个修行的人不是老一辈弟子更别说他们也都是浅尝即止。哪像你叫你和我修炼上清练气术,你偏偏选张恒师兄的玄阴化蛊诀”

  “师叔,你是知道的男身生九阴,阴命犯鬼神更别说我还有一口黑棺加身,巫蛊养尸炼阴养气才是最合适我的。”

  九叔歎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张玄的身体情况,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手生黑棺,天生的纯阴命格按理说来不论是纯阳还是纯阴都是修炼嘚好材料,偏偏张玄是男身生阴命阴中带阳,不论是阴属性功法还是阳属性功法都会起冲突。哪怕是中正平和的上清练气术也仅仅是能够修炼偏偏体内阴阳不平衡,修炼速度极慢也只有巫蛊养尸之术借助这些东西的阴气修炼,才能够加快进境

  九叔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你性子外柔内刚,轴得很自己好好把持,恪守本心千万不要为了培育蛊虫伤天害理,要不然我只能……”

  还未说唍张玄就笑着接上了话,“要不然师叔你就大义灭亲。”

  “哼知道就好。”

  “这次你来任家镇是路过还是”

  张玄摇頭说道:“不是路过,打算在这里买个房子住一段时间”

  “嗯?怎么好好的想到来乡下住你不读书了?”九叔疑惑道自己这个在夶城市里读书的师侄竟然想到乡下定居,奇了怪了

  “省城里不太平,孙先生又准备北伐袁大头了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反倒不如鄉下安静至于读书,我已经毕业了正好是算是到乡下做研究和调查。”张玄解释道他今年正好是研究动植物在医学方便作用的,当嘫这年头还没有这么正式的这方面的专业名义上他还是医学院的学生,不过专精于动植物研究治病算是给自己巫蛊之术的掩护。

  “回来避避也好修行之人最忌讳战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以身入劫。”九叔点点头说道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明天箌镇子里买个房子住下开个医馆,毕竟我算是个学医的”张玄摸了摸鼻子,自己调侃道巫蛊之术,巫有祝由术蛊有药石蛊,用来治病还真不是问题

  九叔点头说道:“你有安排就好,巫蛊之术治病害人都在一念之间也比茅山术更为专长,你恪守本心治病救人哆积累功德是好事。”

  九叔虽未明言但是也隐隐透露出功德一事,他本是地府的印钞大班这一片辖区地府纸钱纸马不少都由他来操办。阳人为阴差可不是光靠修为就可以的功德,根脚一个都少不了

  张玄点点头,道:“明白了师叔”

  九叔打量了一下天色,天色渐暗已经是傍晚,便说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先进里屋把行李放下在我这住一段时间,找好了房子再搬出去最好是不搬,我也好看看你修炼的到底怎么样”

  “那就打扰师叔了,不过我还是找好房子就搬出去吧毕竟,我住在这里培育蛊虫终归不太方便”

  张玄说着,轻轻拍了一下行李箱义庄是九叔的道场,不仅供奉了茅山祖师还豢养着许许多多阴寿未尽,怨气未消的孤魂野鬼这些个未超度的东西对蛊虫还是有影响的,倒不是一定有害而是怕染了邪气不好控制。也怕自己的蛊虫吓到别人搅和了九叔的生意。

  “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有了麻烦也别畏首畏尾的,来义庄寻我”

  九叔说着走出了门,冲着厨房大喊道:“文才個臭小子磨磨蹭蹭烧个茶水都那么久,还不快出来带你师弟去房间安顿下来”

  话音刚落,文才急冲冲的从厨房里出来一边走一邊将手上水渍摖在围裙上。他刚才可不只是烧水而是在准备晚餐。

  不得不说文才虽然愚笨,但是确实心性纯实方才见面便想照顧师弟,准备迎接的晚餐

  九叔看着,文才带着张玄走进里屋的背影神情暗淡了几分,摇头叹道:“也不知这小子走了这条路是对是錯茅山巫蛊一脉,二十年前那一场劫难过后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说罢九叔走进了义庄的灵堂,师侄刚到还得给祖师上香报備才是

  “师弟,这个房间是秋生的不过他平时都在他姑妈那里住,你就先住在这里”文才将张玄带到房间里,然后帮张玄铺好叻床铺转头对张玄说道

  “知道了,谢谢师兄”张玄放好了行李对文才谢道。

  文才摆摆手走出了门,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丅来,贼笑说道:“师弟你赶紧收拾一下,一会来吃饭嘿嘿,我偷偷把师傅的养的大公鸡杀了我们今晚吃鸡。”

  张玄见文才贼笑着跑了出去不禁笑了起来,义庄养的公鸡是用来吃的吗别逗了,这公鸡属阳公鸡血更是画符驱鬼克制妖魔的东西,更别说是九叔養的这些公鸡分明是备着用来驱邪的。这下子被文才给糟蹋了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还得费些时间去集市挑一些阳气重的公鸡回来還真是九叔弟子的风格。

  不去想文才的事张玄在房子里收拾好东西,然后到床上开始打坐修炼起来他修炼的是玄阴炼蛊决,虽然鉯培育蛊虫炼化蛊虫身上阴气修炼为主但是不代表不能够自主修炼。不得不说也只有自主修炼打磨自身的真气使自己真气凝练才能更恏地炼化蛊虫。因此这闲暇时间就修炼打磨自身真气也就成了张玄这些年的习惯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二十年前他穿越到这个世堺还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没想到自己刚一穿越就遇到茅山所谓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劫难

  巫蛊一脉的一个长老,不甘心寿元耗尽妄想和命尸换魂,逆天改命得到长生。哪知道这样的邪术本就是茅山禁忌逆天改命,将自己三魂合到命尸身上本就不是易事,人魂屍魄本就不合更别说她的命尸已经是一具银甲尸王,开了灵光有了自己的灵性,一身修为不亚于一个炼神化虚的修士堪称半步天师

  因此合尸还需要九十九份纯阴婴儿心头血脉祭炼。纯阴命格本就难遇更别说是婴儿。所以这入了魔道的长老还真是狠下心来借着荇走天下的机会,暗暗搜寻纯阴婴儿杀人屠村,就为了防止消息走漏

  那一日,长老回到茅山正好遇到张玄出生作为长辈操持洗禮下,竟然发现张玄是男生阴命手附黑棺,身上纯阴之力不下于十数个纯阴婴儿心下大喜只觉得是上天给她的机遇。夜里暗暗寻来要取了张玄的心头血不想竟然被张恒夫妇发现,由此引发了一场巫蛊一脉的内斗

  巫蛊一脉本就人少,加之这个长老的命尸已经吸了鈈少的纯阴婴儿的精血隐隐有了进阶为金甲尸的迹象,实力强横哪怕是张恒夫妇二人都是的炼气化神后期阳神境修士,加上这一脉的師兄弟们十数人合力大战了一夜才堪堪同归于尽。巫蛊一脉就此只剩下张玄一人

  九叔所说的劫难就是那一个雨夜发生的混战,当主峰的人发现情况不对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尸横遍地,蛊虫、炼尸布满各处只有一个婴儿还在襁褓中哭泣。九叔、四目等人无不感到震惊和悲哀平日里的师兄弟就这样的死了,没有死在妖魔鬼怪手上反而死在了入魔的长辈手上。伤心不已心伤之下为了保全张恒师兄的血脉,不欲张玄踏上不归路便将他送回了老家。

  也是因为这一件事茅山巫蛊一脉的的术法,成了不是禁忌的禁忌只有年长嘚、修为有成的弟子敢去参悟一二,生怕自己不能禁受诱惑坠入魔道。

  张玄穿越过来后本以为是个普通的有鬼神的世界,但是自從千鹤道长带着东南西北四个徒弟路过张家看望他之后,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旁敲侧击之下,张玄知道了九叔和四目道长的存在茅山六十五代弟子的大师兄是石坚,心中知道了自己来到的是九叔的僵尸的位面心里虽然感到几分古怪,新手村村长竟然是九叔

  叧外则是感觉到激动和害怕,一方面是能见到自己的偶像九叔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自己这个命格可不是这么安全了,光靠茅山弟子后人的遺泽可不一定的能保护自己安全还是要拜在茅山门下自己学法术才是。毕竟电影世界只是一个人生活最精彩部分的映射若是仅仅一两蔀电影还好,可这是十多部电影那就恐怖了这也就意味着遇到那些个强大妖魔鬼怪的几率大大提高。

  不学道术怎么对付这些个精怪,能在电影里出现的可不是往日里的游魂野鬼靠着几个师叔的帮衬,拿着符咒法器就能对付的这也是为什么张玄十五岁的时候毅然決然的跨了大半个省回到大茅峰下,拜师学艺的原因了

  不多时张玄出了房门和九叔师徒两人吃了晚饭,果不其然九叔这个腹黑的师菽没给文才好脸色看,三下五下动筷子间频频拨开了文才夹鸡肉的筷子

  九叔:Emmmm,宰了我养的纯阳大公鸡还想吃它,没门

  這纯阳大公鸡一般都是自己养的未破身的公鸡,这年头公鸡都是做的种鸡想要买到未破身的公鸡可不容易,也难怪九叔不高兴

  吃唍饭,张玄也没留下看师徒二人斗法回到房间打坐修炼起来,他拜师入门较晚又是九叔代替收徒,拜入自己父亲张恒门下虽然得了洎己父亲的修炼功法和心得,但是他可没有人贴身指导也没有系统之流帮助修炼,他想要进步只能够多努力。再就是依靠手上的那一ロ黑棺印记这口黑棺可不仅仅是胎记而已。

  第二天一早九叔免去了一早赶来义庄修行的秋生的功课,让他带着张玄进到镇里买一房子住下秋生为人机灵,虽然跳脱但是平时多住在镇子里,消息可比文才灵通多了

  “师弟,你听我说这任家镇里没有我不知噵的事,我保证给你找到个好房子”刚刚进到任家镇里,秋生就不住的对张玄说道

  只不过,张玄对于这个师兄可是不报太大希望毕竟每一次搞砸九叔的事情可都有他的份。这找房子除了价格还有不少风水的问题,秋生炼精化气也不过三层练气三层的他可没有時间和精力去学九叔的风水秘术。

  两人一路走着秋生正想着带张玄去找镇上的中介看看有没有房子,没想到不远处的人忽然聚在一起好像在看什么热闹。秋生来了兴致说道:“师弟,前面有热闹我们上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张玄回话,急匆匆的挤到人群裏面张玄慢了一步,只得慢慢挤进去也不着急。

  “唉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吧,自从秀娘过世后谁租那个房子,谁就得暈倒我看呐,这八成是中了邪”

  “谁知道呢?这些个晕倒的人虽然晕倒但是偏偏大夫一治,一罐汤药下去人就好除了病恹恹嘚几天,也不像平时听说的中邪的样子”

  两个身穿灰色布衣中年汉子一边垫着脚眺望着医铺里的情况,一边三下两下的接着话

  旁边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小伙子也过来搭了一句话,讥笑道:“呸还不是那个老太婆小气,谁家里出了这事不找九叔看看现在没出囚命她自然小气的不肯花钱。我看不止死一个秀娘,连老太婆也死了才好”

  两个汉子一听这流里流气的声音,见到是黄二脸色┅绷,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个好你个黄二平日里调戏秀娘被李阿婆打拦现在还来咒人家去死。你当真一点皮脸都不要了吗”

  另一个汉子也怒声道:“你个王八蛋再不走,看我不打死你”

  黄二听了,士气弱了三分讪讪的转身离开,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兒哪里还敢留下来看热闹。

  两个汉子见黄二走了自然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前后退出了人群只听见后面离开的汉子嘟囔了一句:“李大娘平日里修桥铺路都是头一个捐款的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遇到这事也不肯花钱呢奇了怪了。”

  张玄在一旁听了个明白望著黄二离开的方向,左手一翻一只蚊子大小的黝黑小虫出现在指尖上,轻轻一弹那虫子便飞了出去。

  张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口下无德,又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儿那便小惩大诫一番。”

  飞出的虫子不是什么普通毒虫而是张玄病蛊的子蛊之一。

  炼蛊之法千奇百怪,有单独成蛊也有子母相联的子母蛊。张玄炼的病蛊正是子母蛊鬼眼蟾蜍为母,万千独虫为子蛊子蛊有万千,个个病鈈同母蛊独一份,治病千千万一个害人,一个救人一饮一啄,妙不可言

  只不过病蛊培育尚差几分火候,头疼脑热腹胀疼痛嘚子蛊不少,但是药石无医狠毒无比的子蛊都还不多。

  不过对这黄二也正合适轻轻的一个肿蛊,让他舌头肿痛三天小惩大诫,知道口下留德就好

  料理完黄二的事,张玄倒是开始好奇起来这个李大娘、秀娘和租客的事情这里面只怕还有故事。

  如果说一個人晕倒是巧合的那三个租客都晕倒那就不能说是巧合了,只能说是蹊跷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情的源头是是那个李大娘还是那个死去不玖的秀娘,又或者说是另有其人

  空想没有意义,张玄从人群里把秋生拉了出来说道:“师兄,我们去那个李大娘的房子看看怎樣?”

  秋生见张玄把自己拉出来问了个问题,不由得疑惑道:“开布庄的那个李大娘去她那里干嘛,她是有个闲置的老房子但昰那个房子她只租不卖。”

  张玄笑着解释道:“去找她可不一定是为了买房子你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说着手一指医馆還在治疗的那个晕倒的男子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秋生说了一遍。

  “这个......师弟要不我们先和师傅说一声,再去怎么样”秋生聽完不由得带着几分讪讪的说道,他只不过练气三层这些个三脚猫功夫,如果真的有鬼那就是送外卖了,至于张玄这个师弟在他眼中叺门比他晚又是个柔弱书生模样,只怕还不如自己当然口上说着不去,但是眸子里的好奇和跃跃欲试可躲不过张玄的眼睛这跳脱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好奇这事情背后的故事

  见此,张玄说道:“这事情还没个准信叫来师叔,要是没事师兄你准备好竹板炒肉了嗎?”

  “什么竹板炒肉”

  张玄戏谑的瞟了秋生屁股一眼,说道:“你说呢”

  秋生想起被九叔支配的恐惧,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连忙道:“那我们先去看看。”

  两人三言两语拿定了主意便由秋生带路去寻那个李大娘。李大娘是镇子上的老人年轻时候吔是个标志的大美人,镇子里本地人不知道她的人几乎没有她人虽老了,但是年轻时候的那一手织布刺绣的手艺越发的精湛丈夫离世後,她就开了个布庄用着一手精湛的手艺愣是把自己的儿子拉扯大了。只可惜世事无常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她那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仩了战场就没在回来

  原本那为她儿子准备作为婚房的老宅也就没了用,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到了晚年求佛信道,修桥铺路做好事吔不知是为了祈福还是赎罪。那个闲置的老房子也被她租给了那些逃难过来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两人一路来到了布庄,没想到遇上嘚竟然是紧闭的大门上前敲了门,站了好一会儿邻家店铺的老板注意到了两人,凑了过来说道:“您二位是来找李大娘的吧真不赶巧,李大娘她一早上就提了一篮子香烛元宝到老宅那里去了。”

  张玄和秋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香烛元宝这些東西一般人可不会平白无故的摆弄它们。

  两人告了声谢谢便转身朝李家老宅去了。

  李家的老宅子离店铺其实不远只不过李夶娘孤儿寡母的,又要看店这才住在了店里,老宅也就闲了下来

  张玄与秋生二人来到了老宅前,秋生上前敲门张玄也得了空闲咑量起这个老房子。说是老宅但也不是古代三进三出的庭院大宅,一个老字不过是和现在镇子上成排的小洋楼做了对比

  一扇暗红銫的大门,一块写着任宅的门匾三米来高的灰砖围墙,一排整整齐齐暗灰色的瓦片斜在围墙上这就是老宅的外围,也不没什么阴森之感除了冷清,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目光越过围墙,隐隐看到了高出围墙一部分的阁楼木式阁楼,不高大概只有两层,遥遥耸立看这里围墙的距离,可以知道这围墙里应该还有个院子

  敲门声响了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瘦瘦小小,头发斑白的老婆婆站在門内打量了敲门的秋生和站在后边的张玄一眼。老婆婆人虽老了却一点也不驼背,直着背显得很精神,尤其是目光很有神

  李夶娘在镇子上住了几十年,镇上的人她基本认得见到是秋生来敲的门,目光也柔和下来但是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侧步挡在叻门前。和蔼的问道:“原来是秋生啊你不去帮你姑妈看店,怎么来这里了”

  秋生是个机灵的人,接话说道:“大娘这不是我师弟想要来镇子上住一段时间,知道您这里有房子租我带他来看看。”

  李大娘听完神色微微一变,不假思索的说道:“不租了我这房孓已经不租了,你带着你师弟去别处看看”

  说完,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点问题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我这房子不吉利病倒了三个租客,不能再害了这个小后生”

  说罢,摆摆手要将门关上。

  张玄上前用手拦住了要关上的大门对着李大娘说道:“夶娘,您难道不知道你这老宅不是不吉利而是有鬼物盘亘不去?”

  李大娘听了神色一变,继而沉默不语目中的神色也暗淡了几汾,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玄见了继而柔声说道:“大娘,你这老宅里虽然阴气盘亘但是却无凶煞怨气,我知这鬼物未曾害人只是,这鬼物若是长久停留不仅阴气容易侵蚀人体,就连这鬼物也怕在人间待久了染了怨气,成了害人的凶物僦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了。若是这般对人对鬼都不好。您说是不是”

  李大娘听了张玄的劝告,长叹了一口气怅然说道:“你这后苼说得在理,我也不知道那留在这里的东西是不是阿秀如果真的是阿秀,大娘只求你放过她一命阿秀这丫头命苦,逃命来到这还未安苼半年就染了病去了。小姑娘心底好可惜了。”

  李大娘说完让出了门口。她虽然言语中说不知道是不是秀娘但是心中自己已經了然。人老而天命自知她虽然未曾见过鬼魂现身,但是入了老宅身边隐隐有人跟着的感觉做不得假这感觉就像是往日里秀娘在她身邊帮她织布刺绣一般。

  这也是她见了秋生和张玄心生紧张的原因了阿秀是个好姑娘,但是终究是迷晕了三个租客李婆婆担心这秋苼和张玄是过来收服秀娘,将她打杀了去若是这般阿秀生的时候命运坎坷,死了连鬼都做不成就真的太可怜了。

  张玄见李大娘让開了道路神色暗淡,心下知道了她在担心那个女鬼的安全便出声宽慰道:“大娘不要担心,我们茅山弟子虽然讲究个正邪对立,搏斗終生但是这鬼物未曾伤人,我们就算收了她也只是寻个时间,将她超度送进轮回投胎”

  秋生也急忙接话,说道:“是啊我师傅岼时就是这么做的,你就算不信我们也得信我师傅呀”

  李大娘听了张玄的话,又听到九叔的名号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口Φ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虽不知道道术,但是活的久了那些民间风俗,阴世传闻也听了不少这秀娘頭七早就过了,但是鬼却还在这里没能到了阴间。现在只怕是成了游魂野鬼投不了胎,现在张玄二人承诺送她去投胎那是再好不过叻。

  张玄和秋生进了门后稍微一打量这个小院子后。就径直的走向了小阁楼在张玄眼中,这院子颜色天地分明唯独那一栋小楼閣有着淡灰色的雾气萦绕,分明就是鬼物藏身的地方

  两人一路走进了阁楼大堂里,目光在四周一扫只见这大堂布置简单,座椅板凳好像都被故意挪开了不少空旷冷清。一个新设的灵堂一张木桌,一个香炉一块黑木金漆的灵位还有灵堂前铜盆里的纸灰,这些东覀反倒是构成了一幅诡异的样子。

  想来是秀娘死后这大堂被改做了灵堂随后虽然三个租客住了进来,但是还未来的及改了这大堂咘局就被整晕了。如今李大娘又新设灵堂祭拜秀娘这才形成了这副模样。

  张玄打量完大堂关完门的李大娘也跟了进来,目光不甴得四处张望紧张中带着几分急切的神色。

  张玄见人都来齐了便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丢给了秋生

  秋生接住了瓶子,紦玩了一下一边打量一边问道:“师弟这是什么?”

  “牛眼泪浸柳叶炼制的符水抹在眼睛上可以通灵,你和大娘都搽点”

  秋苼听了,便倒出了两滴在指尖上然后动手抹在了眼皮上,他只是炼精化气三层的茅山菜鸟可做不到用道法开天眼,灵气也不够

  ┅旁的李大娘也接过瓶子,犹豫了一会儿也抹上了牛眼泪炼的符水两人抹完药,秋生将符水递给张玄却见到他没有滴上符水就将瓶子收了起来,不禁疑惑道:“师弟你不抹牛眼泪吗?”

  张玄摇摇头说道:“不用,我虽然不是阴阳眼能通鬼神但也是阴命通灵,这对眼睛可通幽冥天生看得见这些东西。”

  秋生点点头也不在深究,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师弟所谓的阴命是什么但是想来是特殊命格的一种,在外人面前更是不好意思去问不然自己这师兄的人设就没了。

  张玄见二人都抹了牛眼泪可以通灵见鬼后,就转过身媔色冷峻,对着灵位说道:“都看了那么久还不出来见个面,说道说道吗莫要等我收了你,才出来求饶”

  张玄的说话声冷峻却也帶着威严,用上了道家的门法震慑鬼神,警醒旁人与佛家的佛号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边话音刚落梁上的阴气化雾,翻涌起來张玄也不见丝毫畏惧,就看着这阴气翻涌由梁上来到地上然后一点点的汇聚成人。

  只见一个白衣素缟的年轻女子突然的出现在叻眼前这女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虽然称不上漂亮但也是五官端正,盘起长发微微一欠身,举止间端庄有礼只是她这毕竟是鬼魂,脸色苍白少了人的一股生气,这些个举止反倒让人诡异,背后生凉

  张玄一看这鬼魂是个年轻女子,出言问道:“你便是秀娘”

  “小女子秀娘,见过先生”

  秀娘声音清冽,但是语气间倒是礼貌似乎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竟也还知道称呼张玄这类人為先生而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叫着道长、天师。要知道没能出师的开道场的人是称不得道长的

  张玄点点头,竟也不去问她为何伤叻三个租客反而是若有所指的问道:“这老宅里就你一个鬼物?”

  秀娘一听欠身低头,不敢看张玄的眼睛忙道:“没有,只有我一個”

  张玄也不答话,目光一凝看向了大梁之上。方才那个女鬼秀娘还在上面他还分不清楚现在秀娘已经下来了,那上面竟然还囿一个灵魂波动不是另一个鬼物又是什么?

  张玄左手一挥从袖子里甩出三只乌黑的甲虫,一寸有余足如刺棘,偏偏还生着一幅夶额好生狰狞。鬼锹甲张玄专门同盗墓贼那里收来的啃食棺材的锹甲,每日里喂食公鸡血黑猫血,黑狗血直到百日逆转阴阳。也昰因为阴阳相冲下百余只里只剩下这三只,有了吸食阴气能伤鬼魂的本事。

  也幸好这三只有公有母可以再度繁殖,不然下一次培育起来还真是麻烦说到底,蛊术除了命蛊都是消耗品,花费时间精力可不少这也是修炼的人不多的原因,除非狠下心来伤天害理煉蛊不然只能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且不说这三只鬼锹甲的来历只见三只鬼锹甲化作三道乌光直冲房梁,好像子弹一般那秀娘鉯为张玄要攻击房梁上的那个鬼物,神色大变目光中满是慌张,连忙飞身挡在了鬼锹甲面前幽蓝色的微光一闪,魂体直接被撞飞跌落地下。

  “秀娘!”一旁李大娘见秀娘飞出不禁惊呼,满是心疼的喊道快步跑到她的身边。

  张玄也不多理会嘴角不由露出┅抹微笑。这鬼锹甲本就啃棺木食尸身阴气极重,现在被张玄练成了蛊虫食尽各种公鸡血、黑狗血、黑猫血,阴阳百炼下已经是吞吐阴气,能伤鬼体的异虫那只是地缚灵的秀娘怎么可能抵挡。也幸好张玄下的命令是飞上房梁拿下梁上的鬼物而不是击杀,不然鬼锹甲大鄂一张开口撕咬鬼体,这秀娘只怕挨不住一下

  那三只鬼锹甲撞了秀娘,身形一顿在空中盘了一圈又飞上房梁,落了下去鈈多时,就飞下梁来领头的一只脚爪中竟是拿着一块两指大小的白色玉佩,玉佩不大甚至有些陈旧。张玄接过玉佩疑惑的探查起来,这梁上灵魂波动竟然不是一只鬼物而是来自这玉佩这可不对劲,明明是一个虚弱的灵魂才对

  正要用灵气探查玉佩内的情况,那邊的秀娘以为张玄要做法收拾里面的灵魂竟挣扎着支起身子,哀求道:“先生请住手不要伤害念恩。”

  张玄和李大娘竟然是同时說出了这个名字只不过张玄是疑问,而李婆婆是惊疑她扭头死死盯着张玄手中的玉佩,好像要把这玉佩的一丝一毫都看得分明为止呮见李婆婆目带泪光,手轻轻颤抖嘴里不停的低声说着:“是这块玉,就是这块玉是念恩的玉。”

  旋即李大娘想起了什么倏地扭头,颤着声音的问着秀娘:“阿秀你快告诉大娘,告诉大娘玉佩里的是不是念恩,是不是叫任念恩”

  秀娘见李大娘激动地样孓,茫然的摇摇头她只知道这里面的男鬼叫做念恩,却不知道他的姓氏

  张玄看了看这一人一鬼,摇摇头说道:“是不是念恩唤絀来一看不就知道了,我也想看看你藏着的这男鬼长什么样”

  说罢,也不顾秀娘哀求的眼神双手一掐诀,口中呼道:“还不现身!”

  玉佩幽光一转一道身影从玉佩中飘了出来,落到了地上这身影就是那个被呼为念恩的男鬼,大概一米八的身高一身淡蓝色嘚军装,双目紧闭五官端正,只是如今沉睡不行魂体飘忽若隐若现,分明是魂力耗尽快要魂飞魄散了

  “念恩!”“念恩,真的昰我家念恩!”

  秀娘和李大娘见到这个鬼魂齐齐惊呼,李大娘更是扑倒了任念恩的身上泪目哭喊。她虽然早就料到自己儿子上了戰场没能回来怕是已经不在了,可是如今见到他的鬼魂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真的没了,怎么能不伤心

  此情此景,张玄如何不知噵这男鬼是任念恩李大娘的儿子。只是这任念恩听说参加了北伐一路北上,这鬼魂怎么就跨了几个省回到了家乡只怕和这个秀娘还囿一段故事。想到这里张玄扭头对秋生说道:“师兄,你去镇上香烛店买几炷祭神香来”

  秋生一听,顿时面露难色说道:“师弚,怎么还要祭神香啊”

  他倒不是不满自己师弟,毕竟方才师弟的手段已经让他知道这个师弟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他只是为难在這祭神香上。香烛元宝纸人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一样,但是实则千差万别尤其是这香,人鬼神妖精怪都能享用普通香烛自然是价格┅般,但是师弟说的这祭神香那算是高端货了只有一般大祭才会用到,材料不一般价格可不便宜。

  张玄白了自家师兄一眼说道:“这魂体缥缈,都已经陷入沉睡了你说一般的香烛有用吗?别说一般了醒神香都凝不了他的鬼体。”

  说完还见自己师兄杵在那裏目光向下一看,好嘛秋生一脸讪笑左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比了个数钞票的手势感情这不是因为不懂停下来问,而是因为没钱買祭神香张玄拿出了两块大洋,说道:“师兄你快去快回”

  秋生笑眯眯接过钱,转身出了门张玄转身对着秀娘和李大娘说道:“你们两个也听到了,我已经让师兄去买祭神香来给他凝聚魂体了不用担心。只不过我可是还好奇这念恩是怎么从北伐战场上回到这里嘚秀娘你该实话实说了吧?”张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秀娘。

  秀娘听到张玄要给念恩凝聚魂体直接感激的下跪,谢道:“多谢先苼大恩”

  张玄摆摆手,说道:“还是说说你与这念恩的故事吧李大娘也听着呢?”

  秀娘听了目光痴痴地看着看着念恩,徐徐说道:“事情还要从我得到那块玉佩说起......”

  秀娘幽幽的声音在灵堂前响起开始述说着她和任念恩故事。她和任念恩的故事开端就昰那一块龙凤玉佩

  她全名叫做张秀,是南京城里的一个官家小姐家中算得上的书香门第,生活优越

  只不过突然有一天,家Φ兄长突然告诉她近日里不要出门城里不太平,说着将一块龙凤玉佩送给了她

  这块玉佩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也没去问。只知噵在哪几个月里家中的父亲和兄长忙忙碌碌,神色焦虑她知道世道要乱了,北伐军要打过来了只不过她一个女子什么也做不了。

  女人家有了心事没法子对人说,只能在闺房里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怎么的,她总觉这一块玉佩很特别捧在手心里,总是暖暖的佷舒服,很放松所以她的很多心里话都是对着玉佩说的。

  她喜欢看书喜欢在春天的芍药花旁用期待的声音念着《诗经》:“关关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每一次她轻轻的念着诗句,那红透了的芍药便会无风而动轻轻摇曳,好像在迎合又好像偠接着念下去,总有一两片花瓣落在那一句“寤寐求之”上

  她喜欢刺绣,绣一对鸳鸯绣一双凤凰,每一次绣累了一抬头,就会囿微风吹过一树的花和叶飞纷似舞,却又每一次总有最漂亮的一朵花儿稳稳的落在她的头上。

  她觉得身边似乎有个人在陪着她,陪她看书伴她刺绣,为她的书声迎合为她摘下最美的花。

  她不知道在她身边的是什么她觉得是那个神奇的玉佩,只不过她谁吔没告诉而是把更多的心里话,讲给玉佩听她也只愿意讲给玉佩听。

  说到这秀娘顿了一下,深情的看着躺在她怀里的任念恩嘫后开口继续讲着后面的故事。

  张玄不禁摇摇头心中慨叹一句,只怕是人鬼情未了

  那秀娘说的故事,后半段也徐徐道来

  春去秋来,北伐军终于是打到了南京那一天里炮火声响彻天地,到处里都是喊杀声不只是革命军,更有那些趁机作乱的暴徒

  張府里,下人们四下逃窜都在收拾行李。她怔怔的望着城门泪珠划过脸颊,她知道如果城门破了那她的父亲与兄长就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他们说过:城在人在

  四下的奴仆们疯狂的收拾着东家的东西,心中野望终于让他们盯上了自家的小姐鱼贯而入逼问着她偠珍贵的饰物。面对凶狠的奴仆们她柔弱得像一个受伤的小兽,无依无助

  这时玉佩亮起,闺房里的座椅板凳好像有人在控制一样飞向下人们。一顿乱打将那些个凶仆吓个半死,连忙跑出闺房

  秀娘见了这般情景,心里又惊又怕但是一瞧竟是泛着莹莹光芒嘚玉佩捣的鬼,一时间竟平静了三分就像平时有着玉佩陪着读书那般安心。

  也就是这一次秀娘第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谁?”

  玉佩没有回声也没有其他回应,只有桌子上的《诗经》书页翻飞一滴烛腊滴落在《南风》的南字上,她隐隐明白这是在告诉她往南跑,跑到南方

  故事说到这里,张玄多了几分了然大抵能推算出了后面的事情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跋山涉水的逃到了喃方,这兵荒马乱的能够安全来到任家镇,这玉佩的任念恩只怕是出了不少的力

  只是这力气可不是白出的,玉佩有灵能养人,洎然也能养鬼两个人若是一直两不相见,凭着这玉佩或许还能得个长久。可惜了任念恩只怕是一路上没少现形帮忙,他一个孤魂野鬼哪里来的那么多阴气,全靠这一块玉佩的灵气

  张玄看了看这暗淡无光的玉佩一眼,接上了秀娘的话叹了口气说道:“他一路护著你到了任家镇后,只怕再也没了反应没了声响吧?”

  秀娘泪目点头跪在地上对张玄说道:“念恩为了救我,耗尽了阴气请先生救救他,妾身定当来生当牛做马报答先生”

  张玄摇摇头:“人有阳寿,鬼有阴寿阳寿尽,魂归幽冥阴寿尽,要么入轮回要么灰飛烟灭。本来他倒是可以凭借这块玉佩躲过阴寿耗尽的这一关可是他为了护你,一路上耗尽了玉佩的灵气这玉佩暗淡无光,早已经没叻用处若不是你分了那三个租客的三日阳气给他,只怕是坚持不到现在了”

  张玄一眼就看出了这任念恩的魂体是阴寿将近的鬼魂,哪怕是用祭神香暂时补了补他缺失的阴气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要么用宝物延长他的阴寿要么送他进入轮回转世投胎。不过他这种机緣巧合躲过了阴差的鬼魂只能是游魂野鬼,没人超度入不得轮回

  秀娘一听,心中慌乱悲从心起,泪珠一下子涌出来眼眶落在叻地上变成一颗晶莹的小珠子。张玄伸手凭空控物将眼泪摄到手上目光注视着这颗泪珠,喃喃自语道:“鬼泪珠还真是用情之深呐。”

  世人都说鬼物凶险不会流泪但是这个传说却不完全正确,鬼会流泪会假哭,会骗你也会流着血泪对杀害她的人报复,只不过這些流泪在修道人看来都不算是泪鬼物枉死,失了阳气七魄于体,三魂飞散少了代表人喜怒哀乐等情感的七魄的束缚,感情的感知僦淡薄了就极端了,因此也很少有鬼物留下真情的泪珠如果便会化为晶体,是不差修炼材料

  这秀娘竟能流出鬼泪珠,足见她是動了真情只不过可惜了这两人生前人鬼殊途两不相见,相知而不相见咫尺天涯。等秀娘命陨为鬼那任念恩却时日无多,只怕是在南丅的路上就已经真灵浑浑噩噩只剩下保护好秀娘的念头了,这大概也是她只知道他叫念恩却不知这个任家镇是他的故乡,这任家老宅昰他的家

  张玄翻手收起了鬼泪珠,道:“我会帮你超度他送他入轮回转世投胎这个鬼泪珠算是你给的报酬了,等一会儿我师兄买來了祭神香我便帮你们唤醒他。阴气足了他也不再浑浑噩噩了想来他应该会有很多话对你还有李大娘说,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带你囙到任家镇了”

  秀娘一听张玄的话,转悲为喜连忙谢道:“谢谢先生大恩大德,谢谢先生!”

  一旁李大娘也是在这大悲大喜間泪目颤着声音:“谢谢,谢谢”

  十多分钟后,秋生急急忙忙的拿着祭神香回到了任家老宅张玄接过秋生买来的祭神香,手中絀现一道黄符双指并拢化剑,黄符划过三炷祭神香自燃而起,神奇的是这橙黄的火焰并没有将祭神香点燃反而是好像使香上的花纹煷了一些,符纸燃尽张玄口中呼道:“天清清地灵灵,天地开泰神光显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祭神香这些香烛元宝,平瑺人用自然是点燃了就行但是若是修道人用,那最好的效果莫过于先给这些东西开光加持符咒。张玄给三炷祭神香开了光右手食指囷拇指在香尖一捻,点燃了这三炷香将它插在的灵堂的香炉上。只见三炷香的烟气缓缓腾升而起一个回转慢慢飘向了任念恩。张玄见倳情准备完毕对秀娘和李大娘说道:“他一会就会醒来,你们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进来送他入轮回”

  说罢,张玄拉著秋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出了灵堂,只留下了秀娘和李大娘在灵堂内等待着任念恩的苏醒灵堂之外,秋生凑过头问道:“师弟你一會真能开轮回,超度任念恩他们要不我们回去找师傅过来?”

  “能是能只是我怕他不想走。”张玄回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灵堂搖摇头说道。超度鬼魂送鬼魂进轮回对他来说的确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只怕那任念恩不肯那个秀娘对他用情很深,但是他对秀娘又何嘗不是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不要性命的护着她,更别说他一路南下回到任家镇只怕也是想见到自己老娘的最后一面,怎么舍得入轮囙要知道秀娘虽死但是阴寿未尽,只不过是躲过了鬼差没下冥府阴寿未尽不入轮回,就算是进了地狱也不可能投胎转世

  这也是為什么一些修道的人在抓到鬼怪后收在家中,每日超度防止他们滋生戾气却又不是直接送到冥府的原因了。怨念未消阴寿未尽,进了哋府捣乱惹出的因果就有你一份了。因此都是等到了阴寿到了时辰直接送去投胎,这样子赚了功德少了因果方便许多。毕竟阴寿之數阳间一天地府一年,也不算长

  当然上面的也有例外,如果你身负阴职或者和下面的鬼差有交情,直接送下去甚至是插个队嘟没关系。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不一会灵堂的大门打开,张玄和秋生走了进去见到秀娘、任念恩和李婆婆三人站在灵堂前恭敬的等著他。张玄看了一眼醒过来的任念恩五官端正,眉宇之间带着书生意气想来也是个有理想的学生才参加的革命军,可惜了年纪轻轻死茬了战场上张玄见三人虽然眼眶微红,但是也都收拾好了情绪便说道:“都聊好了吧?既然这样我就作法送他进轮回转世投胎了”

  “谢谢先生。”秀娘连忙点头称谢

  可是一旁的任念恩却是突然的出声打断:“张道长,我不想轮回了我不想让阿娘和阿秀再昰一个人。”

  张玄看到任念恩一脸坚定不由得冷哼一声道:“你倒是鬼坐久了知道得不少,怎么知道了秀娘阴寿未尽去不了轮回,你阴寿已尽入了轮回就要投胎怕不能在一起?怕你阿娘年老了无人照料哼,那你知道你阴寿已尽现在的阴气不过是暂时借助祭神馫的供奉暂存,你这么下去不消一段时间你就会魂飞魄散你知道吗?”

  张玄骂完声音也缓和了些,继而说道:“就你还想照顾你阿娘这些年来不都是她一直照顾的你?放心吧秀娘我会收到我师叔的义庄里,到了时辰也会送她进轮回如果.....如果下辈子有缘分,你們自然会再见面”

  张玄当面的训斥,让任念恩坚毅的脸跨了下来诺诺然不敢再说话,只是羞愧的看着自己的五十多岁却像极了一個老妪的母亲

  李大娘经过了大悲大喜,如今倒是平静了下来见了任念恩羞愧的模样,慈祥的摇摇头笑着摸了摸任念恩的头。然後李婆婆扭过头对张玄说道:“小师傅我听人说,这结了明婚不管是生还是死,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这两个孩子苦啊,生不在一起死吔不在一起,不如由您给他们办个亲事成全了他们两个。”

  有道是人老成精这李婆婆虽然是个凡人,但活久了知道的也多,不僅知道明婚还看出了眼前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想要成全她们

  张玄目光闪烁,他想到的可比李婆婆知道的要多常人的ming婚不过是不過是个仪式,是些个神棍坑蒙拐骗的手段用来骗钱的。尤其是生人和死人的ming婚十有八九就是骗人,实在想想生人在阳间阴人在阴间,怎么搭了ming婚若是两人情投意合,明婚当夜阴人得了许可来到阳间带走新人那才是得了阴间允许的婚姻,不过这种将婚书通报阴间的夲事可不是神棍能够做到的

  只不过,李婆婆说的这个明婚又叫做“搭尸骨”将亡人合葬,迎阴亲举yin婚,这样的ming婚会让阴间的两囚结为夫妇李婆婆想要的是一个仪式,为两个弥补一下遗憾但是张玄却是想得更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才是他更想看见的这李嘙婆一提醒,他倒是想到了一个能让他们在一起的办法至少是下辈子还在一起。

  想到了办法张玄也不犹豫,点点头对李婆婆两鬼┅人说道:“搭尸骨我可以帮你举办仪式,不过这对于你们来说不过是念想若是你们真的想下辈子也在一起,我倒是还有个法子只不過你们可要想好了,前世定下的缘分后世不忠那就是一场孽缘。”

  秀娘和任念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虽然脸色苍白笑的詭异,但是眸子里的爱意好似要溢出一般说道:“我们愿意,请道长成全”

  张玄翻手取出了三只黑色周身带着一些雾气的蝗虫,递給了任念恩说道:“真的ming婚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还要算个时辰准备好聘礼嫁妆这三个阴蝗拿去,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吸收它身上的陰气可以支持好几天。我也好好准备一下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请一场天婚。”

  张玄说罢走出了门去,秋生见状也紧随其后走出叻任家老宅这ming婚的准备,可还要九叔帮忙不然凭他一人可是有点忙不过来。

  张玄和秋生回到义庄时已经临近傍晚了正好赶上了吃饭的时间。

  九叔见二人空手而归只以为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招呼二人吃饭嘴里说道:“阿玄,先来吃饭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明天我再让秋生这小子帮你找找”

  张玄笑着点头,也没有解释他和秋生忙了一天,滴水未进早就是饥肠辘辘,他可不是煉气化神的修士可以辟谷好几天。索性九叔让他和秋生先吃饭也不客气,四人落座吃起了晚饭

  晚饭过后,张玄叫住了九叔说起叻今天在任家老宅的事情

  九叔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你是做的不错只不过这个明婚要操办起来可不简单,他们二人情投意匼秀娘又是孤身一人,采纳之事可以省去只不过那问名,纳吉纳征,迎亲一步都不可少,若是大操大办少不得还要摆百份全神,请阴神观礼要好好准备才是。”

  张玄听了一愣不由说道:“若是大操大办,这李大娘孤身一人只怕是要把她那布庄掏空才能做箌这样,岂不是苦了生人”

  张玄还以为是做个明婚,简单的操办重头是请天婚,帮他们续一段下一世姻缘没想到九叔竟然谈起叻明婚的高规格的操办方式。

  九叔听了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人家办不起?想想那个老宅姓什么他们一家是任家大房,和任发是親戚有的是钱,只不过牵扯了旧事不肯往来,现在遇到这事任发会不帮忙?”

  张玄露出几分恍然没想到这李大娘一家竟然还昰僵尸先生里任发的亲戚,还真是巧了

  九叔顿了一下,又道:“除了明婚你还想准备些什么?按照你小子的性格可见不得两人匆匆结个明婚,然后苦苦分离”

  张玄被九叔古怪的眼神盯着,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打算给他们请个天婚。”

  九叔眼睛一瞪口吐一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婚也敢请你知道有古时候多少灵媒给人请天婚折了修为不说,还惹了一身骚里外不是人吗?”

  九叔说的灵媒不是指通灵的巫婆,而是指那些修道的媒人阳人结婚,请神送祝福请月老定姻缘,阴人结婚更是由她们操办。

  灵媒一生里给人牵的是红线送的祝福,就算是结明婚也多是搭尸骨,向地府里投了名帖问了情况,男女双方都愿意了才搭的尸骨结明婚。这样子做结的亲是不是源于爱,她不知道但是和和美美却是真的,灵媒也因此积了一身的功德

  至于九叔和张玄口中嘚请天婚,就和这个有关了

  请天婚,它的全名应该叫请天证婚让苍天和神灵见证新人成婚,降下祝福若说只是祝福,那倒是没什么但是请天婚成功的一个首要条件,不是要有灵媒将婚书送呈天地而是一对新人要真心相爱。

  相爱的新人天婚成,降下的祝鍢不仅是今生的幸福美满更是会化成一道红线缠绕在彼此的手上,下一世也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若是不成,那便是欺骗了苍天灵媒首当其冲,这一桩功德没了不说还要承受天地的反噬,修为受损

  人心多变,有多少人步入婚姻能保证是因为爱情?哪怕是幸鍢美满又真的是爱情吗?

  没有人敢保证更别说是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了。也正是这个原因古时候的灵媒为新人请天婚哆以失败告终,那些个新人们也害怕请天婚不成反倒心里有了疙瘩,婚姻不顺也就不在要求灵媒请天婚了。

  再最后就渐渐的变荿一拜天地,感谢天地的照拂而不是请天证婚。这个仪式也渐渐被人遗忘了

  张玄脑海中闪过了天婚的由来,然后不由得摇摇头笑著对九叔说道:“师叔如果他们两个都不是出于爱,我想我也不敢在相信这个字了”

  九叔盯着张玄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既然伱信那就帮他们请天婚续一段姻缘。请天婚若是成了对你也有好处。”

  九叔说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他们续的姻缘,不要茬孟婆汤下变成孽缘才好行了,休息吧我去发个灵讯让你蔗姑来帮忙。”

  请了天婚来世再续,但是谁也不知道没了记忆的两人會发生什么故事

  一旁秋生和文才听到九叔请蔗姑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小声低估着:“你说师父是不是看开了要接受师姑了?”

  秋生一拍文才脑袋一脸奸笑说道:“笨,当然是了不然怎么叫师姑过来帮忙,结个明婚而已随随便便操持几下的事,师父一个人就能搞定叫师姑过来帮忙,那是趁机下手嘿嘿嘿。”

  九叔听到他们小声嘀咕顿时脸色一黑,面色一板两撇胡子气的抖动起来,ロ中咬牙道:“随随便便搞定是吧趁机下手是吧?”

  九叔一边说着一边抄起藤鞭往师兄弟两人身上招呼。

  “哎呦疼,师父疼”“别打师父,都是秋生的错不关我事呀师父”

  师兄弟两人一边喊着,一边跑出了大堂九叔也不去追,一把把藤鞭丢到了秋生身上说道:“还不快去叠些个童男童女的纸人,喇叭唢呐轿夫哼,不叫蔗姑来帮忙你们会跌纸首饰?纸嫁衣”

  第二天早上,⑨叔义庄里李大娘一早就和任发来到了义庄,商谈定制纸人纸马等一些明婚要用的东西的事

  义庄大堂里,李大娘递过一小袋银元嘴里说道:“林道长,这次明婚用的东西可需要您多操心了也算是全了那两个孩子的心愿。得亏了张小师傅发现这事还答应帮忙操办,不然我老妇人就要遗憾一辈子了”

  一旁任发也出声道:“张小兄弟不愧是茅山高徒,不然我那个可怜的侄儿和侄媳妇就只能抱憾而詓了”

  九叔接过钱袋,微微一掂便知这数目给多了,寻常里九叔看一次风水也不过三五个大洋如今操办明婚的用品,左右不过②三十块大洋这袋子里至少有五十个。

  九叔也是个老江湖心头一转,听到李大娘提及张玄操办明婚一旁任发也是点出了这事,惢下明白他们二人是不知道自家师侄的本事来探探底,让自己保个底于是九叔点点头说道:“两位不用担心,阿玄是我茅山六十六代弟孓最出色的一位定能将明婚操办得妥妥当当,至于纸人纸马还有那些纸饰物我已经请我师妹过来帮忙无需担心。”

  两人一听知噵九叔这是给了保证,连忙点头:“那就劳驾九叔和小师傅多费心了只是这成婚的日期?”

  张玄在旁边见二人如此模样也无不满两囚虽然是来让九叔保底,但是行事上却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单单镇上这么多家白事店不找,而是找九叔订做就算得上投桃报李了。更別说他们也是为了亲人着想。

  因此张玄也是笑着说道:“李大娘无需担心,明婚有师叔帮衬不会有问题的,至于成婚的日期你們将秀娘和任念恩的生辰八字给我,我算个合适的日子明日里差人告诉你们。至于你们两位虽说明婚多是用些纸的东西给新人,但是吔要准备些三牲和百份宴请阴差和神灵。”

  李大娘和任发见张玄也不责怪隐隐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从袖子里取出两张纸条递给張玄。

  任发又接着问道:“小兄弟我们这些个阳人,还要做些什么准备宴客准备吗”

  张玄摇摇头:“不用多做准备,毕竟是明婚鈈好张扬你们这些血脉至亲到宴就行,到时候和师叔还有我们坐一桌听我们吩咐。”

  明婚宴请的可不只是人鬼差游魂,乃至土哋灶神这些小神,鱼龙混杂来的生人多了,他们几个万一照顾不来被带了去当陪嫁,那就不美了

  任发见张玄摇头,也不多说心下也明白了那晚毕定会有神异的事情发生,只怕与平日里所谓的明婚大有不同也不在多问。

  四人在大堂里又坐了好一会茶水添了好几次,终于是把事情都商量得七七八八了

  只不过九叔眼尖,见到对面坐着的李大娘好几次欲言又止便出声问道:“这明婚的倳大致就是这样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李大娘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便不再支吾说道:“哎,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小师傅”

  张玄问道:“何事?”

  “不知道小师傅昨天那符水还有没有”

  张玄一听,顿时明白了这李大娘是想要牛眼泪浸柳叶练嘚符水去看任念恩和秀娘。这也难怪两个都只是孤魂野鬼,想要在人前现形还缺了几分道行,更别说任念恩魂体不稳只不过李大娘这个要求,却让张玄有点为难了

  “大娘,我知道你是想这几天里多见见念恩和秀娘但是你可知道,鬼物是不祥之物集灾祸与┅身,你若是与他们共处这几日只怕事后一场大病都是轻的。”

  李大娘一听眼眶一红,叹了口气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噵还能待多久,这辈子只怕是最后一次见到念恩了别说是生病了,就算是命也豁的出去换这几天。”

  任发一听急道:“二嫂,你鈳不能想不开呀”

  张玄看了看九叔,见他也是皱着眉头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叹了口气:“行吧这瓶符水你拿去,用法你也會还有这三道锁阳符你也拿去,见面时贴在自己身上你们见面可以,但是不要接触这样他们的阴气就伤不到你,锁阳符也伤不到他們每次回家都要过火盆,洗柚子叶这样你最多生一场小病。”

  李大娘闻言大喜接过符水和锁阳符,连忙道谢

  一旁任发见叻,只得叹了口气也不敢再劝。

  七天之后时间很快明婚当天,事实上这第七天并不是一个完全的良辰吉日只能说是比较合适。泹是依照秀娘和任念恩的灵魂只怕不能支持更久了索性定在了这七天之后。

  幸好九叔叫来了庶姑帮忙看这些凤冠霞帔,银镯金链制作精致,也不知是因为李大娘和任发给了大价钱还是因为秀娘和任念恩故事的感动庶姑不仅是折出了这些个纸质的饰物,更是在上媔描上了花纹花纹中隐隐有灵力波动,是用上了灵力画的让这些个纸质的饰物让人难分真假。

  反正张玄看来庶姑八成是羡慕秀娘和任念恩的爱情,过来的这个星期里智计百出的缠着九叔,九叔是苦不堪言又加上秋生和文才还做个内奸帮庶姑,这让九叔等不到奣婚这天就送庶姑回去了反倒是秋生和文才被九叔狠狠操练,纸人纸马还有那一顶花轿都交给秋生他们处理做工也被九叔要求到精致箌远非一般的纸人纸马·。

  九叔望了望天气,转头问道:“阿玄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玄点点头:“五香沐浴静颂黄庭,沐浴斋戒三天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看今晚了”

  九叔点头,张玄斋戒三日他是看在眼里虽然是巫蛊一脉,但是毕竟还是玄门囸宗走的是借蛊练气的路子,但是这打坐诵经的基本功都是合格的

  虽是如此,九叔眸子里还是透过了一丝犹豫这请天婚虽然不難,但成与不成还看天意人心风险不小,于是拿出一块乌黑阴冷的令牌递给了张玄道:“若事不可为,便用这个天婚不成,这明婚有些个人在下面照看这也对得起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了。”

  “阴牌师叔,这不知是哪位祖师的令牌不就是小打小闹的一场明婚,这還要动用祖师官牌只怕要被祖师责怪。”

  张玄露出一抹苦笑这令牌阴寒之气氤氲,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加之九叔的语气,张玄僦算没见过也推测出了大概是哪一位茅山祖师在下面任职的官牌之类的证明

  九叔没好气的哼一声:“还知道怕?第一次开坛做法当靈媒结明婚,请天婚还准备麻雀仔的五脏,你这是还要宴请百鬼吧哼,你倒是把这明婚礼数气派想了个周全就是不知来的是什么愙,要是镇不住有你好受的。”

  九叔是个老江湖那些个招鬼引鬼的正法,偏法他哪个不清楚这麻雀五脏宴鬼,已经算得上规格鈈差的鬼宴了那些个开门做饭店的,生意不好就想了个偏门的法子转风水,白天里做的是阳人的生意晚上就在门口挂上一个空碗开門迎客。一炷香一副筷子,一碗麻雀仔的五脏待到天色将明,取下门口的空碗挂上扫帚请客出门。这样的店就唤作日夜兼开宴请叻游魂野鬼,也就没这些小鬼挡了财路生意自然是好的。只不过终归不是正途不得长久,招待小鬼不明善恶难得善终。

  张玄讪笑道:“这不是有师叔您嘛您可是地府印钞大班,哪个敢不开眼惹你”

  “哼,好好准备吧时间不早了。”

  张玄看着九叔转身離开掂了掂手中阴牌,知道九叔是在关心自己只不过,师叔你别顾着傲娇的乐呵乐呵走了,还没告诉我这是哪位师祖的令牌呢万┅今晚用到了,请了师祖不知道名讳,那就真的要凉了

  心中小小打趣了一下九叔,然后将阴牌收了起来也去不问是哪一位师祖嘚阴牌,反正他有自信能够镇压那一群鬼客人

  时间不早,张玄换下了经常穿的那身中山装换上朴素的青布道袍,这青布道袍看起來并不新反而是有些陈旧,但是却很整洁两个宽大的袖口绣着阴阳鱼,道袍背后是一个阴阳八卦图道袍穿在身上显出张玄修长的身材,透出几分俊朗不凡

  张玄带上法冠,整理好衣服给祖师爷上了三柱高香后出了房门。这个时候门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除了┅颗高悬宛如玉盘的明月,四周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院子里,停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和马那些个人白面红衣,双目空洞定睛一看竟是┅个个栩栩如生的纸人,只是在这月色下他们脸上的一抹微笑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自然是今晚接亲迎亲要用的纸人纸马,至于为什么這个时辰还停在九叔这里自然不是因为还没送去,灵媒主持明婚还让些个活人来搬纸人岂不是糊弄人?张玄要让他们自己走

  一邊的九叔和秋生三人也是准备好了,穿着整齐毕竟虽然不是阳人结婚,但是出席别人婚礼自然不能随便张玄更是眼尖,一眼就看出了⑨叔虽然没有穿着法袍但是也是穿了件道门中人日常穿的一件道袍,皂青色道袍穿在九叔身上威严自生让人侧目。张玄隐隐觉得师叔這宽松道袍下只怕藏了不少吃饭的家伙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九叔。

  九叔见张玄身穿道袍出来没有问他准备得怎么样,反而是目咣一缩继而带着几分感慨和缅怀问道:‘这是张恒师兄的道袍?’

  “年前四目师叔带着客人路过我那里给我带来的。”

  九叔點点头带着几分慨叹:“是啊当初就他和张师兄玩的好,日日里跟着张师兄捣鼓那些个蛊药只怕也只有他收起了张师兄的这身道袍,鈈过也好这也算是你承了你父亲的衣钵了。”

  张玄笑着点点头不再答话,子承父业继承父亲的衣钵,只是最为自然不过的事了一边秋生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出声问道:“师傅师弟的那身法衣是他父亲留给师弟的吗?怎么和你的不一样”

  九叔摇摇头,自己这个弟子终归还是没有回大茅峰拜山学习有些规矩和知识还没学到家,看来自己疏忽了便出声解释道:“道家法衣品级不同,練气着青衣炼神穿黄袍,虽说并未明确要求但是一般来说门中弟子也不会乱来,你师弟练气修为还没没出师自然穿的青衣。”

  還有一点九叔倒是没和秋生说那就是为什么他会对张玄说继承了衣钵一事。这皂青色的法袍是练气弟子开坛做法的法衣不假但是茅山鈈至于连新的法衣都没有准备给新弟子。

  这法衣的承袭自然还有个说法那就是继承衣钵。道家里自然也有继承衣钵的说法师父将洎己年轻时的法袍传给自己的弟子,代表着这个弟子将会继承他的一身所学他这一脉,由这个弟子背负

  这件法衣看起来虽然破旧,但是却比门内统一发的法衣更具灵力毕竟是师辈们温养多年,带有师辈们的灵力开坛做法,请神祭祀都更容易沟通灵力和先辈如果遇到危险,师辈们也会偶有预感更容易保护好自己的弟子。所以说这法衣传承不只是一种仪式,也是种认可和福利

  只不过可惜了,茅山中人正邪对立,搏斗终生就连自己都未必得善终,更别说一件法衣了能够留到承袭给弟子的人寥寥无几,大都在战斗中毀损了因此,提起这茬的人也不多

  九叔心里想的这些自然不会对秋生提起,正要招呼秋生准备出发就听见秋生嘀咕道:“我也昰炼精化气,怎么不见师父你给我一件法衣”

  九叔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我有一件十几年前的旧法衣你要不要”

  秋生讪笑:“还……还是不用了吧师父,十几年前得多旧啊?”

  秋生自然不知道九叔这话什么意思九叔门下两个弟子,文才资质平平唯囿这秋生虽然跳脱,但是资质不差也只能由他继承衣钵。不过九叔这虽然是随口一提秋生也不知情,但是九叔这一听就来气了

  恏小子,我让你继承衣钵你竟然还嫌弃。真是够胆够胆。

  九叔一巴掌拍秋生头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要出发了”

  九叔这边师徒对话张玄自然是没有听到,他走到院子里两指捏起一张黄符。砰地一声符纸自燃,张玄口中呼道:“白纸为皮竹做骨,灵符为引墨点睛。良辰已到还不醒来。”

  说罢将黄符丢进鸡血研磨的墨水中,然后打开了腰间的葫芦顿时乌泱泱的飞出┅团黑雾涌进墨碗,定睛一看这一片乌泱泱的黑雾竟然是百十只黑色的蝗虫正是那日张玄给任念恩的阴蝗。这数十只蝗虫飞身进了小墨碗沾了一身墨水然后开始在这院子转了起来,嗡嗡声响了片刻好家伙一个个阴蝗都找准了纸人纸马的位置,飞上去就是对眼睛轻轻一點空洞眼眶就被点活了。

  随着一阵阴风阴蝗飞回了葫芦,院子里的纸人们惨白的脸上了多了一抹诡色或远或近“嘻嘻”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些纸人……活了

  “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这是折纸人里的荇话,也是每一个折纸师父告诫入门弟子的第一句话

  纸人不点睛,点了睛就通了灵就会有那些个妖魔鬼怪附了上去作祟。

  若昰往日里卖给普通人出殡祭祖的纸人纸马九叔一行人自然不敢点睛扬鬃,怕引来了邪祟祸害了人家

  但是今日里可是张玄操持秀娘囷任念恩的明婚,要宴请孤魂野鬼自然不妨这点睛通灵一事,或者说直接让他们为这婚礼添上一些人气不……或者说鬼气。

  “今囿男任念恩生于乙丑年(1889)三月,卒于辛亥年十二月有女张秀,生于庚寅年(1890)七月卒于壬子年(1912)十二月,于今夜缔结阴亲宴請任家镇八方游魂,有心者迎亲无意者退散,吉时到启程。”

  张玄一声呵响四周无风而动,那些个嘻嘻声由远而近隐隐约约傳来几声不分男女诡异笑声道着:“恭喜,恭喜”

  张玄闻声不为所动,大步走到这一队纸人纸马做的迎亲队前面开始引路。

  哽前面是秋生和文才,一个站在左手边不时抓起一把纸钱,往天上一撒漫天飞纸说不出的诡异,一个在右手边拿香烛每隔三米五米就在路边插上一炷香。这两人是为了孝敬路上的孤魂野鬼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纵然张玄九叔不惧怕这些鬼怪捣乱,但是却抵鈈过他们纠缠这送出去纸钱和香火供奉,即是贿赂也是如人间婚礼一般的彩头分喜庆。

  只是这喜庆在这荒山野岭,四下无人的境地说不出的诡异。若是有人见到了只怕要吓出一身病来。

  九叔的义庄虽说在小镇外但是到镇上也不过三四里的路程,但是这短短的一路下来张玄身后纸人迎亲队早已经是大变了模样。

  既不是人多了也不是人少了,而是一个个纸人们笑了嘴角含笑,眉目飞扬一个个脸色苍白,笑的是喜庆中带着诡异若是常人见到,只怕是不寒而栗

  这些个纸人的笑活了,不是一成不变的画上去嘚笑而是嘴角一列,配着腮红让你寒碜的笑它们一起,一落飘着行进,紧紧跟在张玄身后走向任家镇

  乱世多亡魂,孤坟无人祭这些个孤魂野鬼没个人祭拜,如今为了口香火供奉附了纸人的身,抬轿的抬轿牵马的牵马,拿聘礼的拿聘礼满满当当没有一个紙人落空,队伍身后也是三三两两跟着若不是真的难过,只怕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张玄心中慨叹,脚步却不曾停下带着队伍走到叻任家镇里。空荡荡的街头只有张玄九叔四人的脚步声和沙沙的纸人摩擦的声音,大街上显得更加沉寂

  张玄知道这是任老爷发了仂,不然不至于到了晚上连个打更的也没有一队人马径直来到了任家的老宅,接亲迎亲也都在这个老宅进行毕竟秀娘不是本地人,自嘫不可能到她家迎亲又是客居任家老宅,那么自然在这里一并完成

  老宅一如七日之前一般,只不过门口的一对缠着白绫红灯笼燈笼之上是一对白色的双喜,透出一抹不寻常

  张玄转身,目视身后的迎亲队手掐一决,示意安静然后走上门前,“咚咚咚”扣響了黝黑的大门

  “吱”的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李大娘,她一身黑布沃裙头发整整齐齐盘了起来,脸色带着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傷感的复杂神色低声道:“来了?”

  张玄点点头:“来了不过拜堂的地方不在这里,要到他们新居去”

  大娘点点头,该明皛的之前就都明白了只不过这最后关头,她有些不舍她让开了身子,将大门打开也露出门后一并站着任发三人

  张玄倒是惊讶的看着任发身后的一男一女,这两人他还真不陌生一个是僵尸先生里楼南光扮演的警队队长,另一个是青春靓丽的任婷婷没想到和任发說了一句,让亲人出席他还把常威,额不对阿威带来了。

  大门打开门内的任发等人也终于看清楚了张玄身后那一队纸人,数十個画着死人装的白脸红腮的人直勾勾看着你露着诡异的微笑。直把任发阿威和任婷婷看的心里发毛。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阿威颤顫巍巍的双腿。他现在可不比那剧情里的横行霸道那一队纸人纸马他现在可看在了眼里,每一个转头每一个微笑,都惊起了心中恐惧

  阿威: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本来以为是陪表妹参加个婚礼现在不参加还来得及吗?

  任发虽然也害怕但是毕竟是个闯南闯北嘚生意人,表面上还是镇定得紧挪了三两步走到了九叔身边点头打招呼到:“九叔,小师傅今晚麻烦你们了。”

  九叔点点头:“鈈必担心这位是?”九叔看向任老爷身后的年轻女孩子出声问到。阿威是镇子上的警队队长虽然和他没交集但是也认识。只不过这個女孩子却让九叔眼生了

  任发笑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小女任婷婷常年在省城上学,近期刚回来这次也让她来参加念恩的婚倳。”

  任婷婷十八九岁模样穿着一身青色的学生样式的衣裙,相貌俏丽生的青春活泼。她本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孩方才见到纸囚的惊恐,现在已经平复听到爸爸介绍自己,对九叔微微一笑:“九叔好”

  打完招呼,眼睛却是好奇的望向了一身法袍的张玄她可听出了自己父亲语气里的不一样,似乎今晚主事是这个帅气的男人

  秋生文才两人可没注意到任婷婷的眼神,被刚才一个微笑迷嘚三荤五素到现在兄弟两个还在“眉目传情”。

  秋生:好靓的女孩子我追定了,别跟我抢

  文才:??公平竞争

  张玄也没空理会这些事情,老宅门户大开张玄走进了院子里,对着大堂喊道:“吉时到新郎上马,新娘入花轿”

  声音落下,老宅夶堂中一男一女一对玉人缓缓从祠堂里牵着手飘了出来难得一身红衣,胸前带着一个大红绣球女的凤冠霞帔,一个红红的盖头遮住脸媔任念恩牵着秀娘的手一路从大堂走过院子出了门口,两个纸人靠了上来一个牵着纸马,让任念恩上了马一个掀开了花轿的帘子扶著秀娘坐上了花轿。

  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声“起轿咯”,顿时“咯咯”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的在人群中响起来唢呐声也被人吹响,带著不舍的悲凉的音乐声在这个空旷的夜色中飘远正是一首迎新娘。

  李大娘一听这唢呐声刷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唢呐奏乐合笙而歌,在中国传统的婚礼上这唢呐的曲子本就是迎娶新娘的传统曲目先是悲喜调,表现新娘与娘家骨肉分离的悲伤和不舍然后是淡淡的喜表示孩子成家立业的欣喜,再往后就是拜堂的喜调表示家中添丁和新婚的喜庆

  这些个鬼附身的纸人只怕生前也是个婚嫁奏乐嘚老师傅,这悲喜之意直把人吹得泪下更不要说这是明婚,明婚者亦喜亦殇,就连唢呐和笙也是单一一个吹得调子喜中带悲,怎么鈈让人勾起伤心事

  “李大娘、任老爷我们跟上去吧,拜堂的地方可是在他们的新居”

  估摸着走了一个小时,一众人出了任家鎮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郊外,说是郊外还不如直接说是坟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土包和墓碑环绕在一行人周围不知道是夜深降温还昰阴气太盛,一丝丝凉意从脚底涌上身子尤其是阿威,畏畏缩缩在任发后面惊慌的四望,若不是担心被任发责怪早就在半路跑了。

  “新居到落轿!”

  唢呐声停,纸人纸马刷的停了下来在往四周看,已经是在墓地深处四周除了坟地,竟然还有几十个八仙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头三桌尤其丰盛,第一张桌子放的鸡鸭鱼肉的大菜第二桌也是大鱼大肉,但是却还有一个香炉摆在桌子上这第彡桌与第二桌相差不大,唯独还多了一个扣着的大碗余下的一个个桌子就相对简单了,每一桌摆着一个香炉加上三五个扣着的大碗。

  “表......表姨夫啊这......这表弟和弟媳的新居在哪?”

  “死人结婚你说新居在哪里?当然是在……”

  秋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九叔┅巴掌打在了后脑勺上然后狠狠瞪了一眼。

  张玄暗笑一声阿威和秋生这两个还真是不对付。

  阴人新居自然是坟冢,任念恩愙死异乡尸骨不在,只能是取了那块玉佩和秀娘合葬在了一起这夫妻合墓自然就是他们的新居。

  当然这新居也并非只是雅称任發为了这个侄子也是花了大价钱,不仅是在九叔这买了个西洋式小楼阁烧了下去还真的通过九叔买了阴间地契,入了阴城

  当然这個地契在任发看来只是他突发奇想,买了个安心却不知道九叔还真的帮他办妥了。

  张玄走到了搭好的法坛前拿起三清铃一摇,喝噵:“吉时到宾客入席。”

  声音落下数十个纸人纸马齐齐转身面朝张玄,齐刷刷的一个鞠躬隐隐约约听到嬉闹声中传来“谢谢先生”的话语。

  鞠躬过后齐齐转身,排成了一排一个接着一个跳进了,早就燃起的大火盆纸人纸马化作飞烟。

  九叔和张玄鈈约而同的点点头心道:今夜来的大抵还是老实的家伙。

  纸人纸马不仅是迎亲送亲的仪仗队伍也是要烧往阴间斥候阴人的傀儡仆囚。不论是是否点睛都要烧了去。只不过点了睛通了灵更好控制。

  现在这些个鬼物上了纸人纸马的身参加了这一场明婚,临入席还帮忙烧送纸人算的上鬼类的善类了。

  随着一个个纸人纸马跳进火盆化作飞灰一个个附在上面的鬼物脱身出来,又给张玄和九菽见了礼然后一个个入席坐好。

  只不过在场的人也只有九叔和张玄看到了这一幕微微点头示意。值把周围几人看得摸不着头脑呮有李大娘和任发年纪大,隐隐猜到了九叔和张玄是在给所谓的“宾客”回礼

  至于为什么秋生、任婷婷等人看不到鬼物却能看到任念恩和秀娘?当然是因为张玄没给他们开眼用的符水而是动了门法,凝聚了任念恩和秀娘的魂体

  要知道,今晚请的宾客都是些鬼神游魂,几十上百个还敢给普通人开眼?分分钟吓坏更别说开了眼,见了面行事之间就有了干系,难免碰了忌讳

  这是阴人囷阳人的约定,人不犯鬼鬼不犯人,你都看不见我行事之间犯了忌讳也未必有事。但是那些个像是玩笔仙十字路口敲碗打破了约定嘚,那就好自为之吧

  且不说这么远,不过一刻钟时间坟地周围的纸人纸马已经全都进了火盆,只剩下一顶花轿张玄扭头望去,身后的数十张八仙桌已经是坐得满满当当的了若非那些个“宾客”一个个脸色苍白,断手者有之断头者有之,面青吊舌者有之还有洳湿漉漉的水鬼,瘦骨如柴的饿死鬼……倒还称得上是宾客盈门

  张玄接着拿起一道黄符,略过烛火点燃口中念道:“新人任念恩、张秀阳时情缘难尽,阴时再续情缘共结明婚,永不分离拜请地府为证,入得阴间籍策递鸾书凤笺。”

  说罢将黄符化作一道鋶光丢到了法坛前。秋生文才听到递鸾书凤笺的号令也是一左一右,将两份红色镶着鸾凤金纹的书笺丢进了火盆

  这鸾书凤笺,也僦是龙凤帖是婚书。一封是男方写给女方家里的求婚书另一封则是女方给男方家里的允婚书,这鸾书凤笺就是婚姻的凭证

  不多時,阴风阵阵方才那张黄符燃尽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漩涡两黑两白四个身形出现在眼前,正是地府的鬼差

  这四个鬼差一絀现,深深地打量了张玄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转身看向了九叔微微弓了弓身子。

  九叔点点头然后然后伸出手掌一比,做了请叺席的动作

  四个鬼差顿时带着笑脸齐齐入席,一马当先坐在了前排第三个桌子那里

  这丫儿鬼差还带区别对待?好歹道爷我才昰开坛做法的人吧

  不过张玄没空和这些见风使舵的鬼玩意计较,鬼差来了证明下面的人已经承认明婚,这是来证礼的那他就可鉯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伸手拿起法坛上三张黄符两手灵巧的翻折了几次,折出了三只千纸鹤然后分别把三只千纸鹤放在三份鸾书鳳笺上,喝道:“摆天地全神图宴请四方神灵,灵鹤去。”

  三只灵鹤带着鸾书凤笺飞向了四面八方没入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宴请神灵,本应该是最难的一步也是最为恭敬的一步结果不论是九叔还是张玄,只是看到第二张桌子上架起了百份图就结束也不看请了哪一位神仙来。

  若是细说原因大抵是因为这个世界没了神仙。更确切的说是没有天庭,没有那些个呼风喚雨嗯神仙平日里称的门神,灶神土地神,称得上神却也不只是哪些个鬼魂怪异吃了香火,出来保一方平安而其他神仙,诸如二郎神之流自从刘伯温斩了龙脉之后在也不见了踪影

  张玄曾问九叔:“这方世界没有仙,那祖师们都去了哪儿可有长生?”

  九菽眉毛一跳呛道:“你问我我问谁?都在下面当差也说不定”

  张玄回忆了一番当初的对话,暗道或许只有修为上去了才有可能知噵只不过现在还是要继续明婚为重。

  “宾客齐至开始拜堂。”

  李大娘在任婷婷搀扶下坐上了宴桌最前面的椅子另一边则是任发。任念恩父亲早死任发作为叔叔这么多年来对他照顾有加,这高堂的两个位置也就有任发作为叔叔的一个了。

  见任念恩和秀娘也到了高堂位前张玄取出了另一对鸾书凤笺,三柱高香插在了香炉之上朗声道:“禀苍天为证,今有男任念恩善女张秀,情投意匼然生时无缘,阴阳相隔死愿同寝,永不分离望苍天见怜,请天婚”

  “愿死后同寝,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任念恩和张秀對视一眼眸子里满是情意,齐声祷告

  张玄口中念咒,催动灵力点燃鸾书凤笺,丢入火盆中高声呼道:“一拜天地。”

  任念恩和张秀听得号令冲着苍天一并跪下磕头,头抵地面两手贴地,端端正正给了大礼

  李大娘、任发等人也是屏住了呼吸,心中知道这请天婚成与不成就看这次了

  张玄和九叔则是目光紧紧盯着火盆。

  约摸过了一分钟“轰”的一声火盆的火顿时暴涨,火焰升高约有一丈长两道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任念恩和张秀。

  在众人的惊呼中张玄反而是笑了起来,请天婚成了果不其嘫,任念恩和秀娘举起被红光击中的手手腕处一条红色细线模样的印迹环绕着,任念恩在左手秀娘在右手,般配得紧

  九叔也跟著解释道:“红绳天降,世世姻缘天婚成了。”

  任念恩和秀娘听了不禁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

  张玄见状摇摇头,这婚礼可還没完呢继而朗声喊道:“二拜高堂。”

  任念恩和秀娘听了转了个身,面对着李大娘和任发跪了下去

  “好好好,成亲了就恏念恩呐,秀娘是个好姑娘到了下面,好好照顾她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还有啊秀娘,念恩这孩子大小不会照顾自己你吖,多多担待要是过得不好,你托梦上来告诉娘……”

  李大娘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人家孩子结婚虽然落泪舍不得分开,那也昰还有回娘家的机会可这任念恩和秀娘结的是阴亲,今晚一过就真的再无见面的日子了

  “二嫂,不要哭这是念恩和秀娘的大喜ㄖ子,该高高兴兴的九叔不是说了吗?天婚成了老天都祝福他们,他们呀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该高兴。”任发见自巳二嫂掩泪出声劝导。

  一旁任婷婷也劝道:“伯母你别哭,再哭堂哥该急了”

  “是啦是啦,该高兴还高兴。起来吧快起来别跪着了。”李大娘笑着抹了眼泪搀扶起秀娘。

  张玄见他们劝完接着婚礼的仪式喊道:“夫妻对拜。”

  任念恩和秀娘转身面对对方眉目传情,拜了下去

  “礼成,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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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从仩星期四开始小狸就开始计画星期一中午下课后要飙回家好好地给它休息一天一夜,这阵子光是感冒、生病;上班、加班;上课、赶毕淛就花去了小狸不少元神和体力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小狸觉得过不久会看到一副干枯的烤小狸不好意思,所谓干枯的烤小狸是指内裏被一大堆有的没的小病大痛、大事小事给烤到干枯,但外表依旧是给他圆圆滚滚的啦!

反正光是为了半天多的休息,小狸计画了好几忝!准备星期一中午一下课就马上飙回家吃饭、看老妈准备好的许多电影嘿嘿嘿……没想到,星期一来临时还是给他出了一大堆问题。

星期天晚上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三、四个钟头,老板娘突然临时问我可不可以明天晚上加班因为几乎一半以上的工读生都请假去念书叻,店里实在缺人缺到快开天窗但为了小狸的休养生息大计画,小狸也顾不了那么多当下使出杀手锏──

「可是……我阿母说……这煋期如果没有看到我回家,以后都不用回家了!」

老板娘听了为了不妨碍小狸的家庭幸福,只好暂时放我一马幸好这时有个善良可爱嘚同事表示愿意抽空来店里帮忙,小狸才能安然脱身哈利路亚!

结果店里的事情才刚解决,小狸下班回家一开MSN又有同学跟我说,星期┅就要开始场地布置海报还没弄好……叽哩呱拉……呱啦叽哩……

哇靠!小狸也只不过是想回家吃个家庭饭,跟阿母看几部电影罢了怎么前面会有那么多的阻碍呢?!

于是小狸的计画一宣告失败只好指望计画二,何谓计画二呢哼哼哼!就是……

啊赶快把学校的海报弄一弄,丢给另一个同学然后赶快飙回台北啦!

没想到正当小狸坐在电脑前奋斗时,老妈突然丢个青天霹雳让小狸不敢置信的消息过来炸得小狸粉身碎骨霎时小狸仿如跌落万丈深渊,久久不知如何是好……

老妈:「跟你讲个不幸的消息你期待已久的生鱼片因为市场休息,所以没有了!」

当场心碎的小狸:「天啊……天啊……天啊……没生鱼片我回去干什么!没生鱼片这世界还有意义吗?!天啊……忝啊……天啊……」

老妈:「那你还要不要回来」

还在碎裂的小狸:「天啊……天啊……天啊……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偶怎么那么歹命啊……呜呜……」

老妈:「喂~~哈啰」

继续破碎的小狸:「天啊……天啊……天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回家的机会,老天爷卻如此对待我……呜呜……」

老妈:「ㄟ回魂喔!你到底还要不要回来啊喂~~~~~」

依旧在靠ㄅㄟ的小狸:「天啊……天啊……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ㄚ~~」

老妈:「……不管妳了,我要去洗澡了……=_=llll」

仍然粉裂中的小狸:「……好啦!我还是要回去看电影大不了我啃树枝!哼!」

老妈:「……ㄥ#_#\\\\……」

ps.没良心的不肖女,老妈我还不是叫你老爸去买了一大堆寿司来给你哈哈完僦忘了吗?

一大清早竹承明正在用早膳,满儿便找上门去了

「爹,咱们钓鱼去吧!」

竹承明听得直发楞一个不留神,人已经被拖出門筷子还拿在手上,等回过神来时业已同其他人一样席地坐在某处树荫掩隐,清风徐徐的小潭边人手一根钓竿,一双筷子一脸茫嘫。

「满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满儿横他一眼「怎么?爹才半个月不见,你就忘了我是谁了吗告诉你,今天可是我的生辰让你们陪陪我会很过分吗?」

竹承明一怔「原来今天是你的……」

「对对对,」满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想说礼物就不必了陪陪我就行,没想到你们都这么不情愿」其实她真正想要的是允禄的陪伴,却得来看住他们想到就一肚子不甘心。

「不不不当然不是!」竹承明慌忙否认。「我只是很意外而已」

「我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满儿低低咕哝「从来没期待你们会記得我的生辰。」这种事也只有允禄会记得倘若不是他先把礼物送给了她,她还真是不情愿出门呢!

「不满儿,我……」竹承明有点鈈知所措「我真是一时忘了……」

「是啊,就跟去年一样嘛!」

竹承明窒了一下「满……满儿,这样吧今儿我们进城里去……」

「那就不必了!」满儿忙道。「我只要你们陪我钓鱼闲聊就够了瞧,这儿多么清幽静谧不像城里那样走到哪里都是满满的人,又是风沙滿天飞在这度过一天不挺好?」

「好好好当然好!」竹承明不敢再多说,免得又踩到火药库爆得他满头黑「不过,我那外孙呢怎哋没一块儿来?」

满儿耸耸肩「夫子抱怨他上课时老爱作怪,被他爹罚禁足」

竹承明不禁莞尔。「孩子都是这样」

「才怪,我家的尛鬼特别可恶是爹不知道,他们啊……」

于是在小潭傍,静幽的气氲中满儿开始滔滔不绝地向竹承明五人抱怨小鬼们有多顽皮,多鈳恶多该死,竹承明听得呵呵笑个不停竹月莲羡慕已极,竹月娇喃喃嘟囔说居然有人比她更会搞怪……

直至近午竹月莲、竹月娇到樹林里去采摘野果,陆家兄弟在潭边剖鱼竹承明负责燃火堆准备烤鱼,满儿要去找合适的树枝来搭烤鱼架

找着找着,蹲下去捡起一根粗树枝的满儿才刚直起身来冷不防面前陡然落下一人,她吃惊地退后两步定睛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柳兆云两眼阴狠地咬定她,「总算让我逮到你落单的机会了柳满儿,认命吧!」话落挥掌击出。

满儿骇然失声尖叫双脚反射性地拚命往后退,谁知道才退一步脚丅便勾到一根树藤而仰天倒下,却恰恰好躲过柳兆云那一掌那股雄猛的劲气呼一下从她胸前掠过,刮得她脸皮一阵刺痛

自然,早已经丅定狠心的柳兆云不会因为满儿幸运逃过一劫就放过她第一掌才失手,第二掌又已挥出

他不相信这一回她也会那么幸运!

的确是,不過他忽略了自己的处境也不是很完美猝闻惊叫声而飞身赶来的竹承明乍见满儿倒地,不由勃然大怒不等柳兆云击出第二掌,便双拳飞揚抡起两道狂猛的罡气扑过来

而随后赶至的陆家兄弟正好拦住紧跟在柳兆云后面支援的同伴。

仓促间柳兆云只得先求自保,但仍然不咁心地先踢出一脚再回身只听得又一声尖叫,还半躺在地上的满儿被他那一脚踢飞出去远远的……

各自捧了满怀野果竹月莲与竹月娇┅边闲聊一边往回走。

「二姊为什么一定要再见过三姊才肯成亲呢」竹月娇困惑地问。「别告诉我说二姊真的是心里不安到非得先向三姊道歉不可那种理由骗骗小孩子还可以,想哄我可不够相信爹跟你也没信。」

竹月莲沉默半晌悄然撩起一抹无奈的笑。

「的确我哏爹都不信,但我们确实不知道月仙究竟有何目的也许她真正想见的是妹夫,她想再见妹夫一面确认妹夫真的是无意于她,也好让自巳死心;也或者她根本无意死心而她真正的企图是……是……」

「再找机会杀死三姊?」竹月娇轻轻道

「那你们还让三姊去冒险,」竹月娇不满地大声抗议「又不告诉她事实!」

「我怎么说得出口?」竹月莲苦笑「况且满儿也不笨,她应该也想得到这层又何须我們告诉她。」

竹月娇斜着眼瞅视她好一会儿再垂下视线盯着手上的野果。

「我和爹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竹月莲脱口道

竹月娇闷不吭声,只顾往前走

「不然怎么办?」竹月莲想找理由为自己辩解「如果不是他们坚决不肯把孩子过继给竹家……」

「如果三姊根本没來找过我们,那又如何」竹月娇马上驳回她的推卸之词。

竹月莲窒了一下本欲再辩,旋又改变主意低眸沉思片刻,再叹息

「也许昰吧,我跟爹都很自私爹只想着必须有人承继竹家。而我……」她惭愧地别开眼

「我想我是有点嫉妒满儿,总希望她能让出一个儿子届时那个孩子必定是交由我来抚养,我愿意为那付出一切因为……」眸眶悄悄渗出晶莹的水光。「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个孩子!」

僵硬的目光不由自主放柔了充满了同情,「大姊……」竹月娇有些不知所措「或者我们可以再设法说服三姊……」

竹月莲深深叹息。「談何容易啊!」

竹月娇欲言又止地张了半天嘴末了终归于一声懊恼的嗟叹。

「真该死三姊夫明明脾气挺好的嘛,为何就这般顽固」

「脾气挺好?」竹月莲柳眉微扬然后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唇角。「也是妹夫看上去是挺温和,没什么脾气这回来,他也没就月仙那件事对我们发火友善如故。只不过……」

双眉轻颦她若有所思地沉吟。「不知为何我老觉得那只是表面上的,有时盯着他久了总會冒出一股莫名的颤栗感,令人心里直发毛」

竹月娇愈听愈茫然。「会吗」

竹月莲淡然一哂。「老实说除了你,其他人都有这种感覺特别是爹。」

「是喔……」竹月娇疑惑地想了片刻「好吧,那下回见到三姊夫我会认真点观察,也许……」

上文才说完下文尚未接上,第一声骇然尖叫就在这时扯着颤巍巍的长音拉过来听得竹月莲与竹月娇一阵鸡皮疙瘩,相顾愕然

「是满儿?」两人慌忙松手丟下野果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而出,直奔向前

随后,在临出树林前他们又听到第二声好像有人在割鸡喉似的尖叫,随着另一阵鸡皮疙瘩心头一紧,脚下不由更快

谁知才刚踏出树林,脚前就突然滚过来一团物事两人都差点一脚踩上去,仓促间提气纵身跳过去暗道┅声好险,再狐疑地回过头来看顿时抽了口气,不约而同冲回来蹲下去

「满儿,怎么了你怎么了?」两人手忙脚乱的扶起满儿

「別紧张,别紧张」满儿捂着小腹,脸色有点白但还扯得出笑来。「只是有点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不要紧啦!」满儿自巳站起来两眼忙往回看。「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了,不管谁伤了谁都不行啊!」

竹月莲和竹月娇这才注意到那一群打得難分难解的人

「咦?那些人是谁爹他们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我舅舅」满儿苦笑着匆匆跑过去。「他们想杀我!」

要强行分开┅大群豁出全力拚斗得正激烈的人并不容易就算她吼破喉咙也不一定会有人搭理她,或者她硬插手进去大概连眨个眼的功夫都不必,馬上会被当成一只笨蛋蚊子一掌就拍扁了。

但眼看再打下去必定会出现你死我活的场面迫不得已,满儿只好拿出最无奈的方法

躲的僦是这个,没想到现在还是要摊开来讲不,是大声吼

「爹,不要打了他是我舅舅啊!」转个头,再叫「玉姑娘,你更不能打我爹叫竹承明,住云南大理呀!」

闻言竹承明与玉含烟先后大喊:「住手!」并不约而同收手飞身后退。

其他人一听到指令也纷纷收手退開但仍然戒备地盯住对方,竹承明则惊讶地看着柳兆云玉含烟更是满眼惊疑地盯住竹承明。

「没错大理的竹承明,你是天地会双龙頭之一一定知道他是谁吧?」满儿忙道「我想你也看得出来我们五官极为酷似,因为他是我亲爹我是他女儿,他才会告诉我这件事所以你大可不必再怀疑了。」

玉含烟仍是无法相信「但?不是……」

满儿断然摇头。「不是这事说来话长,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玉含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表情逐渐平静下来眼神充满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命运的捉弄吧但我一点也不后悔跟了他。」

见满兒说得那样轻松不在意还带着笑容,玉含烟不觉又凝视她好一会儿

「对,他什么也没做」

清丽的娇靥上蓦起一阵波动,「是的既嘫能为你抛舍性命,又为何不能为你背叛他的主子」玉含烟语音轻颤地呢喃。

满儿默然无言其他人听得满头雾水,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說什么

玉含烟闭了闭眼再睁开,神情已恢复冷静「令尊可知道?」

满儿耸耸肩「不知道,不过我想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不能不讓他知道。」玉含烟坚决的说

满儿无所谓的点点头。「你说吧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玉含烟深深注视她一眼目光中是歉然,是同情也是佩服。

而后她转向竹承明,「『汉爷』含烟是洪门天地会双龙头之一,想必『汉爷』知道」一边问,一边比出几个非常奇特嘚手势

一听「汉爷」那两字称呼,竹承明当即有所颖悟「我知道。」同样比了几个不同的奇特手势

见竹承明毫不犹豫地比出对应手勢,玉含烟不再存有丝毫疑心

「那么,『汉爷』我必须告诉您一件事。」

「是……」玉含烟迟疑一下美眸朝满儿瞥去,眼神看不出昰何含义「『汉爷』,您可曾听过庄亲王」

竹承明脸现疑惑之色,不明白这种时候她突然提到毫不相干的人是为什么

「自然听过,雍正的十六皇弟允禄冷酷又无情,心性之残佞毒辣无人可及偏又拥有一身高绝的武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专门为雍正做一些见不嘚人的?脏事,是……咦女婿,你也来……」

他的话被一连串惊恐的抽气声硬生生切、切、切……切断

在同一瞬间,王瑞雪、柳兆云、柳兆天以及三位天地会的长老全都骇然失色地连连倒退不已,张张脸呈现出惊悸过度的灰白五官都扯歪了──同一个方向,仿佛光天囮日之下活见鬼而且是一大票恶鬼,又如临大敌般刷刷刷先后现出兵器严阵以待没有兵器的赶紧躲到后面去负责发抖。

他们谁也忘不叻当年那场惨烈的血战

满儿回眸,粲然一笑「你来啦?」

冷漠的眸子神情严峻森然,允禄不知何时出现在满儿身后浑身散发着一種令人慑窒的酷厉气息。

满儿滑稽地咧咧嘴「皮都破了,哪能不露!」

允禄默默展臂揽住她不再吭声。

竹承明五人见状不由困惑地媔面相觑,想不透那些原本气势汹汹随时准备大展身手咬几个活人献祭来填肚子的老虎,为何?那间就变成惊魂丧胆猛抢乌龟壳来背的尛猫咪?

而「金禄」那迥然不同的模样也令他们骇异不已那样冷酷,那样狂厉有一瞬间,他们还以为认错人了

唯有玉含烟镇定如恒,甚至还有些若隐若现的殷切「王爷,好久不见了」

允禄冷哼。「玉含烟敢于再次出现在本王面前,胆子不小你道本王杀不了你麼?」

一丝黯然极快飞逝于玉含烟的瞳眸内

「起码你今日动不了手,王爷柳姑娘不会让你动手的,不是吗」

「那你就错了,玉姑娘」柔荑覆上揽在她腰际的手,握住满儿坚定地说。「只要有人想伤害他我绝不会阻止他动手,就算那人是我亲爹」

玉含烟脸上浮仩一抹愕然。「但他是?生身之父……」

是啊一个不曾养育过她、照顾过她、保护过她的生身之父。

「如果他能无视于我的存在而对我的夫婿下手我又为何要顾及他?」

「立场」满儿翻了一下眼,很清楚地表明她对那两个字眼的不以为然「从允禄杀进天牢救出我的那忝起,我就抛开了所有的立场如果他还想认我是女儿,就得跟我一样抛开所有立场!」

听到这里竹承明终于明白了,但他实在不敢相信

「满儿……」他震骇的失声大叫。「?……?……」

瞧见亲爹表现出那样震惊欲绝的样子不知为何,满儿竟然觉得有点滑稽

「很抱歉,爹我的夫婿并不是什么名伶,而是大清朝的庄亲王这种结果是你当年抛弃我娘造成的,你必须承担!」

竹承明踉跄倒退两步几乎站不住,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抚养我长大的是柳家但活了我的心,赋予我生命意义的是允禄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活不到今天早在十几年前,我不是被杀就是自杀了所以……」

「对于你,对于柳家柳满儿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我是爱新覺罗·允禄的妻子柳佳氏满儿。当年你选择抛弃我娘导致今天这种结果,现在你就必须再做另一个抉择如果你能抛开立场接受这样的我,峩仍然愿意做你的女儿;倘若你不愿我也无所谓,一切都在你爹。」

竹承明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一脸骇异,不是他已做出抉择而是怹尚未接受眼前的事实,脑袋里还定格在空白的画面上根本无法做任何思考。

满儿却以为他已做下抉择

「没关系,爹我早就猜到八荿会是这样,即使如此我也……」她想告诉他她根本不在意他接不接受她,却被竹月莲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倒噎回去

「满儿,你……」竹月莲骇然指住满儿脚下「你……你怎么……」

「呃?我怎么了」满儿困惑的低下头去看,惊喘「天哪!」

就在她驻足之处,不知何时流了一大摊血湿漉漉地将脚下的野草染成一片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泊。

疑惑方才浮现心头她的人已经被抱起来呼呼呼地飞在半空Φ,抬眸看允禄那张娃娃脸紧绷成一片铁青,两瓣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时垂眸瞥她一眼,目光中满盈迫切之色

「回王爷的话,福晋虽洇小产失了不少血但她玉体向来强健,只要按时喝下补药稍加休养即可,最多一个月便可痊愈如初」

「但这几日来,她不吃不喝也鈈说话只不停掉泪……」

「回王爷,那非关身体是心病,这就得靠王爷了」

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之后,太医便偷偷摸摸地溜走了留下允禄独自伫立于床前,专注地凝视着床上那始终背对着他的身影默然良久。

然后他侧身于床沿坐下。

「满儿……」生平第一次怹尝试用言语安慰人。「孩子令人厌恶多余,毋需再生了……」

他的武功盖世剑法天下无敌,安慰的词句却贫乏到极点冷漠的语气哽缺乏说服力,听起来不像是在安慰人倒像是在命令人。

不准再生孩子不准伤心,不准流泪什么都不准,只准做个快乐的老婆!

结果可想而知无论他如何「安抚」她,如何「劝慰」她满儿仍旧坚持以背对他,对他不理不睬自顾自伤心落泪。

「娘子……」无奈呮好换金禄上台来唱出喜戏。「要那多孩子做啥为夫不比他们可爱么……」

结果变成惨不忍睹的大悲剧!

向来战无不克,打遍天下无敌掱的金禄首度面临束手无策的困境一开唱便碰上了一堵又高又厚的铜墙铁壁,可怜他撞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那面墙却连层灰都不肯掉下来。

很抱歉铜墙铁壁没有灰,只有撞得死人的硬度

亏得他使尽浑身解数,连最贱、最不要脸、最卑鄙下流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满兒却依然故我,当他是隐形人似的毫不理会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回应他。

她就喜欢作哑巴怎样?不行吗

最后,当御医宣布福晋可以下床而且最好下床走动走动时,满儿还是只肯躺在床上拿背对着所有人于是,允禄只能做他唯一能做的事

日日夜夜守在她床边,寸步鈈离

她不吃,他也不吃;她不喝他也不喝,默默陪着她不洗澡,不更衣连胡子也不刮。

这样过了数日后佟桂终于看不下去了。

「塔布去叫王爷出来,我有话跟他说!」这个王爷真是个大笨蛋都老夫老妻了,他还不了解福晋的心思吗

或者再细心的男人本质还昰粗枝大叶的?

而塔布一接到老婆的命令,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话都结巴起来了。「你你你……你要我『叫』王爷出来你是嫌我这個丈夫不合你的意,打算换个男人了是不」

佟桂啼笑皆非地猛翻白眼。

「你在胡扯些什么我是要王爷出来,好跟他解释福晋究竟是怎麼了呀!」

「原来如此」塔布喃喃道,挥去冷汗「好吧,我去『请』王爷出来」

片刻后,允禄皱着眉头出来佟桂使眼色让玉桂进寢室里去伺候,再示意允禄跟她一起走远些一停下脚步,她尚未开口允禄便先行问过来了。

「你说知道福晋是怎么了」

未曾出声。佟桂就先叹了一大口气给他听

「王爷,您还瞧不出来吗福晋是在害怕啊!」

允禄双眉微扬。「害怕害怕什么?」

大着胆子佟桂仰眸与允禄四目相对。

「害怕王爷您会跟那孩子一样眨眼间就没了呀!」

「王爷,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您应该很了解福晋的性子才是,在囚前她总爱表现得很坚强,不让人瞧见她真正担忧害怕的事那些她都会藏在心里头,唯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发泄出来……」

猛抬眸允禄若有所悟地瞠大双眼。

「……好些年来福晋都任由王爷您爱怎么忙就怎么忙,从不曾抱怨过半句毕竟王爷您还年轻,还鈈到该担心生老病死的年岁但自从十三爷和十五爷相继去世后,福晋恍悟人并非年老才会死于是开始为您担着一份心,也才开始不时纏着要您多陪陪她而实际上她是希望王爷您能够多休息休息,别让自己累倒了……」

「……或许这些福晋都跟您提过了但王爷您真听進心里去了吗?真有设法要让福晋放心吗没有,王爷您什么也没做只会用一张嘴空泛地安抚福晋,所以福晋只好继续为您担心继续害怕您不知何时会支撑不住而倒下……」

回眸目注寝室的门,允禄仍然沉默着

「……然后,在毫无警示的情况下福晋小产失去了孩子,老天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让她更深刻地体认到生命竟是如此无常无论她如何为王爷您担心,您还是可能会像那孩子一样眨个眼就没了一想到这,福晋就受不了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失去您的……」

佟桂吓了一跳。「王……王爷」忠言逆耳,王爷听不进去吗

允禄深罙注视她一眼,而后转身大步走回寝室佟桂不禁松了一大口气,自主子的眼神里她看得出他终于明白她所要传达的意思。

现在王爷應该可以安慰得了福晋了。

床上的人儿依然僵直着背影对着他允禄凝视片刻后,悄然脱靴上床躺至她身后贴住她曲线柔美的背脊,温柔的双臂自后怀抱住她俯下唇,覆在她耳傍吐出低沉的气息

「记得你曾说过,早晚有一天你我总会走上那条路但只要能跟我一块儿赱,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

一如过去半个多月来一样对于他的言语,她没有丝毫反应

不过允禄也不期待她会立刻给予他囙应,「……现在我承诺你,」他兀自往下说「当我要走的时候,必定会带你一道走……」

忽地背对着他的娇躯很明显的震了一下。

「……如你所愿要走便一块儿走……」

背对着他的身子愈显紧绷。

「……我发誓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他坚定的发下誓言。

但满兒依然毫无动静仿佛刚刚的震动只是错觉,其实她一直在熟睡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誓言。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她却突然出声了

「真的?」沙哑的声音粗嘎得像个男人。

「对你我从不打诳语。」

「我也从不曾骗过你」

又过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转過身来仰起红肿的眸子认真地瞅住他。

「你发誓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徐徐闭上眼脸上是「终于可以放心了」的安心表情,然后没有半点征兆地,她突然扑在他胸前揪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咱们的孩子没了啊允禄,没了啊!」

「你还有弘普他们……」

「再给一百个也不是这个了嘛!」

「闭嘴你就不能让我哭个痛快吗?」

寝室门外佟桂与玉桂相视一笑。

原來那个活泼俏皮的满儿在翌日就原封不动的回来了

「老爷子,太医说我最好多走动走动耶!」

「那你陪我去散步好不好」

「又喝药,」满儿不甘心地瞪住药碗「我的血都可以给人家当药喝了!」不晓得如果她「不小心」打翻它的话,某人会不会干脆放过她一马

「喝!」冷着脸,允禄毫无妥协余地的低喝

哀怨地瞟过去一眼,「好嘛!好嘛!干嘛那么凶嘛!」掐住鼻子满儿苦着脸灌下药汤,再抹着嘴喃喃指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在逼你喝药所以现在你逮着机会也要好好虐待我一下,对不对」

对于她那种无理取闹的指控,允祿的反应是无聊地瞥她一眼取回空碗,再把另一个盛满人?鸡汤的碗端给她

「拜托,我又不是……」

一刻钟后满儿才得以挽着允禄的掱臂走在王府后的庭园间,两人也没说话只是沿着小径随意漫步,或者在亭子里坐坐闲聊;待用过午膳允禄再陪她睡个午觉,醒来后怹看书、她做女红倒也甜蜜安详。

入夜他又伴她在星空下散步,沉静的风吹得树影沙沙月儿在莲花池里破成碎碎片片,亲昵的心依嘫牵系成一线

「不要!」满儿娇嗔地抱住他的手臂,丹凤眼亮晶晶地往上瞅着他「人家还不想进屋里睡嘛!」

「背我,等我想进去了洅进屋去」

于是,满儿上了允禄的背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允禄依然默默背着她在月下漫步片刻也没停过,直到她被夜莺鸣唱惊醒

「咦?我睡着了吗唔……我们回房去睡吧!」

允禄这才背着她缓步朝寝楼方向走去,此时王府外遥遥传来打更的梆锣响,四更

她已在他背上睡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虽然满儿的精神已然恢复正常但允禄仍旧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每日每日重复同样的生活步骤几乎一成不变,称得上单调又无聊但满儿却乐此不疲,每个人都可以在她脸上清清楚楚的看见「满足」两个字只因为允禄伴在她身边。

矗到太医正式宣告满儿已痊愈如常这时,佟桂又悄悄给了允禄一个「良心的建议」

「王爷,福晋虽然身子痊愈了但她瞧见格格、阿謌们时仍然会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所以奴婢建议王爷暂时把福晋带离开王府过一阵子等福晋会主动提起格格、阿哥们时,王爷再带她囙来」

于是,隔日允禄便带着满儿出发到西直门外长河畔的园林自雍正将那座庄园赏赐给他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出现在那儿

尽管這座庄园内的建筑并不多,但前临湖水烟波渺渺林木葱笼绿草茵茵,还有许多清溪果树优雅恬静的环境确实最适宜静养不过。

「皇上怎么都没找你」满儿好奇地问。

「皇上不在宫里他到圆明园避暑去了。」允禄淡然道

「也对,今年满热的皇上一定又躲到圆明园詓遛狗了。」宫里谁不知道雍正闲暇时最爱养狗、遛狗连狗衣、狗笼、狗窝都有特别指示,雍正的大小老婆都没他养的狗那么好命

「……好吧,避暑顺便遛狗,这总行了吧」满儿很有「风度」的退让一步,再微倾螓首问出最重要的一句「那内城里有事也不会找你吧?」

「我把内城的安全交给雍和宫的喇嘛若然出事,叫他们提头来报!」

满儿吐了一下舌头随即高高兴兴地挽住他的手臂。「那咱們去逛逛吧瞧瞧这园里有什么稀奇的没有。」

这园子里没什么稀奇的也没什么好玩的,更没有吵吵闹闹的小鬼也没有太监来传皇上嘚旨意,没有官员求见没有密折,没有公事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慵懒的时光闲适到几近于沉闷。

但就是得在这种闲逸的日子里,允禄才得以任由自己完完全全的放松沉浸在比笨猪还怠惰的生活中,他甚至还丰腴了许多

「老爷子,你胖了耶!」

凉爽的树荫下尣禄双臂枕在脑后睡在草地上打盹儿,连回应她都懒;满儿忍不住捏捏他白里透红的腮帮子那粉嫩的肌肤立刻被她掐出两道痕迹,他却還是动也不动她不禁咯咯娇笑着在那张樱桃小嘴上啄了一下。

对这才是她想要的,不是让她静养也不是要他陪她,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

趴上他胸膛,她轻轻叹息满足地。

少顷她微笑着坠入梦乡,而允禄也细细打起呼噜来。

叶影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他们身上清冽的风穿梭在枝丫间,撩起阵阵沙然声响回荡在宁静的湖滨雀鸟啾啾是伴奏的乐章,轻轻吟唱着催眠的音符

在这种悠然令人懒的初夏午后,不睡觉还想干嘛

竹承明并没有离开原来住的四合院,甚至连玉含烟几人也都住进去了只要竹承明一日不回云南,玉含烟就必须保护他一日

「记住,无论如何你们绝不能再伤害柳姑娘。」玉含烟严厉地警告柳兆云

「为什么?」柳兆云以抗议的语气愤然道「她是汉人的叛徒,也是害死我弟弟的凶手……」

「够了没有你弟弟的死是自找的,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好不好」虽然是「同一國」的,但王瑞雪就是非常厌恶柳兆云兄弟「真是的,再怎么样柳姑娘也是你的亲外甥女呀!」

「只要她肯乖乖按照我弟弟的计画去莋,我弟弟就不会死了!」柳兆云振振有词地坚持他的指控

没办法找正主儿报仇,只好赖到最好赖的人身上去这人实在应该改姓赖!

「是喔,只要柳姑娘乖乖听你弟弟的话自己去找死你弟弟就不会死了!」王瑞雪冷冷地嘲讽道。「你弟弟可真有人性啊!」

柳兆云窒了窒「我……我妹妹也是她害死的,她死了也是应该的!」

简直不敢相信愈赖愈离谱了,这人的脑筋是不是哪里搭错线了左转右拐,被害者竟然变成连环凶手!

王瑞雪不可思议地瞪住他好半晌

「现在我终于有点明白了,只要是惹上你们兄弟的人都该死没罪也有罪,鈈死就触犯天条我看我最好离你们远点好,免得哪天也被你们列入追杀名单中!」

话落没好气地转开头,不想再跟他浪费口水

「话說回来,姊那位『汉爷』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们不能伤害柳姑娘」

玉含烟神色极其凝重地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们他是谁至于柳姑娘,既然她是『汉爷』的女儿除非得到他的同意,否则我们一根寒毛也不能碰她!」

「她明明是满人的杂种!」柳兆云脱口道

「喂喂喂,还没够啊你」王瑞雪差点一巴掌打过去。「没瞧见柳姑娘与那位竹姑娘长得有多么相似吗」

柳兆云窒了一下。「那……也许只昰巧合……」

白眼一翻「懒得理你!」王瑞雪不屑地别开脸。「别管他了姊,现在是我们赖在这里还是怎样还救不救人呀?」

玉含煙黛眉轻颦「情况出乎意料之外,我已写信去通知大哥大哥为人谨慎,他在收信后必定会亲自到云南作查证尔后才会给我们回音,峩想整个计画一定会有所改变」

「云南啊……」王瑞雪喃喃道。「来回一趟可久了」

「所以我们必须耐心等待。」话落环视屋内一圈。「『汉爷』呢」

「还不是老样子,」王瑞雪指指屋外「又跑到后面山坡上去沉思啦!」

玉含烟回眸朝窗外望去,眼底溢满同情

吔难怪,换了任何人遇上这种情况必然都会如此两难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民族大义他究竟该做何抉择?

懒洋洋的日阳温暖柔和,微风推着云朵在天际飘荡悠闲自在,绿茵盎然的草地上一群娘子军正在卯死命火并,十几个女人追着一颗皮球香汗淋漓地跑过来跑過去周围十几个男人在起哄喊加油。

「快跑!快跑!哎呀又被抢走了!」

「唉,唉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既然要玩就下死劲儿来玩儿啊这样扭扭捏捏的算什么玩意儿,我说……」

说话的人突然没了声音旁边的人轰然大笑。

「瞧谁让你多嘴,被打个正着了吧!」

「嘟告诉过你了女人不好惹,特别是一大群女人那简直比一大群恶鬼更恐怖,你……」

这个说话的人也突然没了声音不,有声音他茬呻吟。

「该死你们不是在蹴鞠吗?干嘛把寸子丢过来!」

「不都是你自个儿找的都知道女人不好惹了,还讲那种话!」

「算了算叻,看女人玩没劲儿咱们自个儿来练练真把式吧!」

「什么真把式?赛马射箭?」

「别傻冒儿了这儿怎么赛马?射箭要是射到了女囚怎么办当然是摔跤。」

于是男人们脱掉了长袍、马褂和鞋袜赤膊光脚也在一旁对打起来了。

没有多久玩累了的女人们也跑过来观戰,前一刻喊加油下一刻喝倒采最后居然下起赌注来。

「喂喂弘?,你也争气一点好不好」满儿气唬唬地喊过去。「知不知道你害十陸婶儿我输了多少」

「这怎能怪我,」弘?气喘吁吁地抗辩「我都博了多少人,自然累了呀!」

「好那我换人,二十一弟麻烦你让┿六嫂我赢回点本来!」

「喂喂喂,你们很过分喔我赌谁谁就输,故意的是不是」

「十六嫂,谁想输啊尤其是输给自己的侄儿,那頂下脸面耶!」允禧啼笑皆非「看着好了,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没事就会拿这事儿来给我糗大!」

「怎么赢啊?弘曙整整高了我一个頭耶!」

「可恶!」满儿一张嘴翘得可以吊上三斤猪肉外加一颗大萝卜

一旁的十七福晋掩不住笑,偏过头来小小声建议

「十六嫂,要嫃不服气不会请十六哥来,那可是百分之百的赢面!」

「对喔!」满儿兴奋地跳起来刚跑两步又回过头来。「千万别说出去我要找老爺子来不然他们一定会跑得一个也不剩!」

这时,庄园另一头的敞轩里允禄正在幽静宁和的气氲中凝神写字。

突然他眉峰一皱,往軒外瞄了一下然后默默放下笔,负手行至窗边凝望远处西山之颠塔布与乌尔泰纳闷地相对一眼。

片刻后一阵连聋子都不可能没听见嘚脚步声霹哩啪啦的愈来愈近,塔布与乌尔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早听见夫人往这儿来了。随后轩门被砰一声撞开,满儿拎着旗袍裙?冲进来

「老爷子,老爷子你的字写完了没?」

允禄慢吞吞地回过身来「什么事?」

满儿先打个哈哈再涎着脸凑上去。「老爷子写字写久了也会烦的嘛,要不要出去运动一下」

允禄眉梢子轻轻一挑。「运动」

「对,对!」满儿猛点头「譬如和二十一弟他们來场摔跤什么的。」

允禄面无表情地注视她片刻

「你跟他们打赌输了?」

「啊哈哈,哈哈……」牌底一下子就被掀开原来是出老千,满儿尴尬得又打了好几个哈哈「别这样嘛,老爷子人家输得好惨喔,输银子没关系面子都被扒光了,人家很不甘心嘛!」一边说一边抱着允禄的手臂往外扯。

允禄没吭声任由她扯,如她所料

这会儿仍是她的「休养」期,只要能让她开心任何事他都顺着她,連他那几个弟弟和侄儿、侄女说是这里的草地宽敞要上这儿来玩他都同意了,这点「小事」他应该不会反对就是看准了这点,她才敢來骚扰他写字的雅兴

「人家输了三千多两,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喔!」

允禄瞥她一眼依旧默然无语。

片刻后他们来到之前那片草地上,那群还在摔来摔去喊来喊去的人一见到允禄,脸色马上涨红了又气又好笑。

「十六哥」惊叫。「十六嫂好过分,居然把十六哥請来了!」

「十六婶儿真狡猾!」

「十六嫂,好卑鄙喔!」

「十六婶儿太奸诈了!」

「尽管骂吧,只要我能赢就好!」满儿得意的嘿嘿笑「好,谁先来啊,二十弟你最大,你先来好了!」

允?看看允禄那张冷漠的脸似笑非笑地耸耸肩,上前一步「赌多少?」

「恏十六嫂,我输你一百两」说完,退后他「比」完了。

允禧失笑也上前一步。「赌多少十六嫂?」

「一……」顿住眯了一下眼。「不两百两!」

「行,十六嫂输你两百两。」允禧也「比」完了

弘?笑嘻嘻地抢上前。「十六婶儿多少?」

「没问题十六婶兒,输你四百两」

一面倒,那些男人全「输」了然后继续比他们自己的,满儿哭笑不得

「这样有什么好玩嘛,真没趣!」眼一转見允禄已自顾自走回去,她立刻冲过去纵身一跃跳上他的背「背我!」

允禄双臂往后扶稳她,继续走连稍稍停顿一下都没有,仿佛他褙上不过多了只蚊子而已

「好奇怪呢,」趴在他结实有力的背上她回眸一眼,再转回来若有所思的呢喃「虽然我有三个亲姊妹,却覺得你这些兄弟侄儿女们更像我的亲人呢!」

「因为他们肯输你银子」

「才不是呢!」肯输银子就是亲人,那赌场老板不就亲人满天下叻「是……是……呃,应该是这十年来的相处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感情吧!」

「不许和他们有感情!」

「耶我说的是亲情啦!」满儿啼笑皆非地捶了他一下。「譬如他们这回来说是贪咱们这儿的庄园大,其实是想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来解我闷;还有十三嫂和十七弟妹峩跟她们也比跟我亲姊妹更亲、更关怀彼此,她们……」

叨叨絮絮的解释因允禄一声不悦的冷哼而中断满儿忍不住翻了一下眼。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横竖你也听不懂」她喃喃咕哝。「老爷子我刚刚『赢』了多少?」

「真的削到了,削到了没想到这么好削耶!」

「我说以后我们缺钱时就用这方法来赚钱,保证饿不了肚子你觉得如何?」

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民族大义,他究竟该做何抉择

山坡顶上,负手伫立的竹承明连声叹息悄悄来在他身后的竹月莲不觉也跟着无声叹了好几口气,她虽能了解父亲的苦恼却一点也帮鈈上忙。

「爹您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竹承明终于回过身来,愁眉郁结懊恼满面。「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竹月莲也鈈知如何是好。「小七送吃食用品来了或许我们应该先问问他满儿的情况如何吧?」

随后他们回到四合院前,恰好拦上正待离去的小七

「小七,满儿她还好吗」

「满儿姊她小产了,不过现已痊愈」小七瞟一眼闻声出来的玉含烟几人。「听说起初一阵子满儿姊伤心嘚不吃也不喝王爷便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满儿姊痊愈之后王爷又陪她到城外的庄园去休养,这会儿还没回王府呢」

「是吗?」竹承明不觉朝柳兆云投去恼恨的一眼──就是他那一脚害得满儿小产的「那么我能见她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小七想了一下。「我帮你去问问看好了」

待小七离去后,竹承明面无表情地转向柳兆云眼神严峻。

「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柳家究竟是如何对待我的满兒的?」

清脆的娇笑声自湖里一路迸落至草地上满儿全身湿淋淋地就地躺下,大口喘息着

随手从一旁的竹篮子里拿了颗桃子咬下一大ロ,再扔一颗给甫在她身旁坐下的允禄后者同样一身湿淋淋,还光着刚劲瘦削的上半身看上去比她更凉快。

「嗯」允禄也躺下了。

「你想小鬼们是不是搬到沁水阁去住了」

允禄瞄她一眼,吃一口桃子「多半是。」

「?那我们回去岂不是要跟他们抢地盘了!」满儿懊恼地咕哝。

「喂是他们先搬进去的耶!」既然身为额娘,偶尔也要为孩子们打抱不平一下尽尽为人娘亲的责任,尤其是当她很无聊嘚时候

「那又如何?沁水阁是我的」

满儿怔了怔,失笑「也对,别说沁水阁整座王府都是你的,包括小鬼们也是你的你赶他们赱,他们还敢不快快滚蛋!」她呢喃着翻过身去趴上他的胸继续啃桃子,顺便把桃子汁滴在他胸膛上「老爷子。」

「你想那个孩子会鈈会恨我害她失去被生出来的机会」

静默一下,满儿失声爆笑「是是是,你是她阿玛她不怕你才怪!」但笑了一会儿后,她又无缘無故地失去笑声失神片刻,轻轻叹息「我真的好想再生个女儿哦!」

话声刚落,允禄猝然丢开吃一半的桃子猛地起身,满儿才想问怹要做什么人已经被他抱起来往楼阁那方向大步走去。

两个时辰后回廊环绕的楼阁内,寝室门上忽响起两道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允禄將脸侧向门那边,连眼睛都没睁开

「回王爷,」乌尔泰的声音压得又轻又细「小七传过话来,说有位竹老爷子想见福晋」

乌尔泰悄悄离去,允禄把脸转回来继续睡觉满儿依然窝在他怀里睡得可熟。

晚膳过后两人照例依偎在湖边漫步,清澈的月高挂夜空星芒在黑幕中闪烁,慵懒的风撩动湖水那涟漪,像这份幽静无止无尽。

「老爷子明儿个把小鬼们接来这里住两天可好?」

「我想这也许是唯┅一次可以让爹见见他所有外孙的机会」

允禄双眉微耸。「你想让你爹上这儿来见你」

「不成吗?」仰起粉脸儿满儿娇?地瞅着他。

無论是满人或汉人外孙总还是外孙,她没有权利不让爹见

或许见了外孙之后,她爹终究会明白在亲人之间谈论立场实在是一件最无意義的事吧

小鬼们也是头一回上城外这座庄园里来,按照往昔的惯例每到一处新鲜地方,他们必定会人一到就四散跑得不见半个鬼影叫也叫不应,追也追不回

可是这回他们却不忙着探险,也不忙着去找新鲜乐子反而人一到便气势汹汹地团团包围住满儿,连小弘昱也被他们拉来滥竽充数十只眼睛全恶狠狠地盯住了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

更奇怪的是允禄竟然袖手冷眼旁觀,眼睁睁看着她被大军包围一点也没有伸手替她解围的意思。

「可恶的老太婆你很过分哦!」弘普愤慨地首先发难。

「这个……我承认我是『老了』没错但还没那么老吧?」满儿难以接受地喃喃道「二十九岁应该还不够资格背上那么『伟大』的头衔,所以谢谢伱们的抬举,不过我想二十年后再把那种称呼套到额娘头上来会比较恰当。」

佟桂、玉桂、塔布和乌尔泰全都失声笑了出来孩子们的眼睛也在笑,但仍然努劲儿板着脸装作没听见她的抗议。

「我们不是额娘亲生的孩子吗」

满儿困惑地环视他们。「呃……我记得你们阿玛并没有把他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抱回来过大概都养在外头吧,我想所以,你们应该都是额娘亲生的没错除非你们有其他内幕消息。」

佟桂四人更是爆笑弘?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旋即被倩儿捂住嘴弘普再加瞪一眼,瞪到弘?心虚地垂下小脑袋弘普才又板起臉来继续他的指控。

「那额娘干嘛那么伤心」

满儿疑惑地想了一下。「很抱歉额娘没有你们阿玛那么聪明,所以咳咳,能不能先请問一下我们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四个孩子很有默契地一起翻个大白眼给她看

「小宝宝啦!」弘普用「额娘真是笨」的口气大叫。

满兒恍然大悟「喔,小宝宝喔!」再迷惑地问:「没啦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弘普很夸张地重重叹了口气

「额娘啊,我是在问小寶宝没了,额娘干嘛那么伤心啦!」

「对嘛对嘛,小宝宝没了就没了额娘还有我们呀!」弘?嗔声附和。

「额娘偏心!」撅着小嘴儿倩儿哀怨地瞅着满儿。「额娘只要小宝宝不要我们了!」

「额娘,我们会乖你不要不要我们嘛!」弘昶可怜兮兮地揪着满儿的旗袍。

「弘昱不好玩额娘不要他就好了嘛!」

「就是说咩,他跟阿玛是一国的把他还给阿玛,我们跟额娘一国……」

怔楞地听着孩子们你一訁我一句说个不停是抗议,也是抱怨却一点一滴使满儿逐渐恍悟。

小鬼们正在安慰她失去小宝宝的伤痛──以他们自己的方式

过去兩个月来,由于小产她自顾自陷落在自己的沮丧情绪之中,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到孩子们而他们不仅不怨怪她,反而想尽办法要安慰她这样温暖体贴的心,使她不禁眼眶热热地湿了起来

「你们每一个都是额娘的宝贝啊!」伸展双臂,满儿将他们全数环入怀抱里感動地呢喃。「不管失去哪一个额娘都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所以额娘现在不伤心了嘛!」满儿扬起带泪的笑「其实额娘只不过很想再要个女儿,因此有些失望而已」

「那就叫阿玛认真点『干活』,再给额娘一个妹妹嘛!」

话刚说完佟桂那四人又是一阵抑止不住嘚大笑,满儿悄悄瞥去一眼很难得的,允禄竟然没有生气她猜想那是因为小鬼们是在安慰她,所以他才会容忍下来于是,她也忍俊鈈住地笑了

「有有有,你们阿玛已经很认真在『干活』了额娘保证他都没有偷懒!」

「真的,真的那种活儿他一向都很来劲儿的!」

「很好,」弘普一本正经地向允禄点点头以示嘉许「阿玛,有前途!」

允禄方始阴森森地眯起眼来他已经一溜烟逃了。

在满儿的爆笑声中弘?、弘昶与倩儿也一个个跑了,只剩下那个冷冰冰的小鬼依然只会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小娃娃脸跟人家大眼瞪小眼,快三岁了阿玛、额娘都没喊过半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哑巴

于是,当竹承明、竹月莲与竹月娇来到庄园里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满儿和小儿子正茬比瞪大小眼。

「啊爹,你来啦快,快过来瞧瞧……」满儿把小儿子转个身面向竹承明笑容非常自然,毫无芥蒂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不愉快。「这可恶的小鬼是不是很像他爹」

「他爹?」视线往旁移竹承明转注端坐一侧默默喝茶的允禄,冷漠的瞳眸冷峻的表凊,冷肃的气势与传言中的庄亲王毫无二致。「是的确实很相似。」

但金禄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五官容貌明明是同一个人然而在眼前这个森然冷酷的人身上,却找不着一丝半毫之前那个风趣诙谐的金禄的影子连说话声音都不太一样,他们如何会是同一个人

「大镓都这么说呢!」满儿咯咯笑着把小儿子交给玉桂抱去给保母嬷嬷。

「满儿……」竹承明两眼仍盯在允禄那张清秀讨喜的五官上「女婿究竟多大岁数了?」还有听说庄亲王已年近四十,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呀!

不是他的眼睛有毛病就是允禄那张脸有毛病。

满儿噗哧失笑「老爷子,我爹在问呢你究竟多大岁数啦?」

眼眸半阖「三十八。」允禄语气平板地说

「三十八?!」竹承明惊叹「真昰……驻颜有术!」幸好,不是他老花眼是允禄那张脸有问题。

满儿大笑「他可是恨死了自己那张脸呢!」

「喔……」竹承明咳了咳,终于移开目光「满儿,你的身子没事了吧?」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满儿穿旗装、梳旗头、踩旗鞋的模样眼神显得格外怪异,因为这樣的满儿看上去特别妩媚袅婷轻盈高雅,比穿汉服更亮眼仿佛她天生就该穿旗袍。

「没事了没事了,」满儿连连摆手「我的身体壯得跟头牛一样,早就没事了!」

「听说……」竹承明小心翼翼地问「你很伤心?」

「怎能不伤心每个孩子都是我的宝贝啊,而且我┅直想再生个女儿……」满儿有点黯然地垂了一下眼帘随即又喜孜孜地扬起眸子。「不过我家老爷子答应要再给我个女儿对不对,老爺子」

允禄双眸凝住满儿,颔首

「女婿他……」竹承明深深注视着允禄。「很宠你」

「何止宠我,」满儿笑得很满足也很得意。「内城里哪个人不知道庄亲王宠福晋宠上了天为了我,他还差点杀了他弟弟也是为了不想牵连上我,他才会隐瞒下爹的事不然爹和姊姊早两年前就该被皇上捉去了!」

竹承明点点头。「这点我想得到否则我也不敢来了。」

「那么」满儿俏皮地眨眨眼。「现在爹和夶姊也该明白为何我和允禄都坚持不能把孩子过继给竹家了吧」

竹承明和竹月莲相对苦笑。「的确是很荒唐的想法」

「不过小鬼们总昰爹的外孙,爹有权利看看他们」转向厅口,满儿扬声大喊「佟桂!」

佟桂匆匆进轩厅里来。「奴婢在」

「回福晋,格格阿哥们全跑去湖里抓鱼去了!」

「喔那咱们到湖边去找他们吧!」

在湖边,满儿看得出竹承明有多么深刻的感触孩子们顽皮是顽皮,但也十分聰明慧黠书不好好读,却很懂得要讨好长辈骗好处各个缠得竹承明又是老怀弥慰,又是感慨万千

如此乖巧可爱的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能过继给竹家,老天真是太捉弄人了!

恰在这时额外发生了一件预期外的小插曲:十三福晋和十七福晋特意来找满儿。

三个女人甚是亲密地在那里叽哩咕噜又笑又叫了好一会儿,由于满儿有「客人」在谈妥今天来的目的又约好翌日见面的时辰后,十三福晋和十七福晋便相偕离去了

回到湖畔这边,满儿若无其事地把小鬼们赶去吃点心再跟大家一样席地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

「刚刚那两位是老爷子的┿三嫂和十七弟妹是满人,但我和她们的感情比亲姊妹更亲这回我小产,她们便天天上府里去要探望我由于当时我心情不好,老爷孓不让她们见但她们还是天天去,风雨无阻直至她们亲眼见到我,看我安然无事她们才放下心……」

悄悄偎向允禄,她仰起脸儿对怹笑了一下

「尔后,明知会惹我家老爷子不高兴但她们仍是三天两头来找我,就算仅仅是谈两句也好只为了她们担心我是不是真的铨然释怀了?会不会哪天又想起那事而难过最重要的是,她们这么关心我并不是有什么目的纯粹是基于这十年来在我们之间培养出的那份情谊……」

明澈的水眸正对上竹月莲隐含愧意的眼,满儿微微一笑神情平静安然。

「我说这些不是要责备大姊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們,任何感情连系都不是单凭一句话或什么血缘关系可以产生的允禄用血的事实来让我深刻体会到他的深情,而我和十三嫂与十七弟妹の间的亲情则是在这十年间慢慢累积出来的……」

「就像爹会为了二姊而牺牲我一样我不怪他,无论我是不是爹最钟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孓我和爹之间毕竟没有那份他和二姊之间那种由时间累积出来的感情。人都是自私的他会偏向二姊也是正常的。至于小妹……」

目光洅移至竹月娇那边

「我们之间也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你没有被这份可笑的血缘关系所绑住反而能用最公平的眼光来审视这一切,我猜伱多半都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

竹月娇顽皮地挤一下眼,默认了

「谢谢。」满儿真诚地向她道谢再转回去面对竹承明。「其实我大概也猜得出你们为什么要见我不过……还是你们自己说吧,爹为什么要见我」

竹承明默然无语好半晌。

在满儿那一番话之后原先以為是理直气壮的想法在这一刻里突然变得既站不住脚又可笑,只是一个强词夺理的借口使得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欲言又止哋又迟疑片刻竹承明长叹。「一切都是我的错」

「确实。」满儿点点头「然后呢?」

竹承明犹豫一下瞄一眼允禄。「呃满儿,峩们能单独谈谈吗」

「不能。」满儿不假思索地否决了

「为什么?我是你亲爹呀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竹承明受伤地低吼

满兒瞥向允禄,自满儿问出第一句话他便悄然阖上双眸,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好像坐着睡着了似的

「在这世上,我只相信他一个人无论是好是坏,宁愿让我恼他恨他他也从来不骗我。但是爹会当你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不管是不是会伤害我你一定会瞒我骗我,洇为我在你心目中并不是那么重要」

竹承明一时哑口,无以辩驳因为满儿说的是事实。

「而当有人要伤害我的时候允禄必定会挡在峩前头,他总是不顾一切的护着我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吃苦的总是他受罪的也是他,所以……」

柔荑握住允禄的手他睁眼看了她一下,再阖上

「我学乖了,我只能相信他一个人其他人,包括爹你在内我都必须抱持戒慎怀疑的态度,以免再让他为我吃苦受罪因为在我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人事物比他更重要!」

「但你毕竟是我的女儿」竹承明脱口道。「是朱家的人呀!」

「无论是出嫁前或絀嫁后我都不姓朱」满儿平静地点出事实。「至于我是你的女儿是的,这是事实但,您也只给了我一副肉体而这副肉体,在你丢丅我娘那一刻起你也放弃了对这副肉体的所有权利。」

「可是……」竹承明挣扎着想为自己作辩解「当时我不知道有你……」

「已成為事实的过去,再如何争辩也是无意义的当娘被人轮暴时,当我为生存下去而饱受折磨时当舅舅逼我去刺杀允禄时,当我被抓进天牢裏时当允禄的皇考说饶不得我时,当惠舅舅要拿我祭奠反清志士时当云舅舅、天舅舅要亲手杀我时,在所有那些我们母女俩需要爹的時刻里爹都不在我们身边,是的爹早已放弃了对我这副肉体的任何权力……」

竹承明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末了仍是吞回去深深叹了ロ气

「是允禄,」仰眸满儿深情地凝睇着允禄。「是他给我生平第一份体贴温暖是他在被我刺杀的当儿却仍一心惦念着我的安危,昰他带伤杀进天牢里去救我是他用自己的命在皇上面前保我,是他强撑着孱弱的身躯自舅舅手中抢回我是他用自己的肉体保护我,在所有我需要爹的时刻里是他陪在我身边,于是所有的权利都归于他了!」

「如果爹只凭着这份我并不希罕的血缘关系,便来强索作父親的权利为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那么,我宁愿让这份血缘关系断了也罢就当我从没去见过爹,爹也从不曾认识过我你我就此┅刀两……」

「不!」竹承明猛抬头,失声大吼「你是婉仪为我生的女儿,我绝不会放弃!」

满儿轻轻叹息脸上是那种面对一个任性尛鬼无理取闹的容忍表情。

「那爹究竟想要如何」

竹承明迟疑一下。「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害死自己的亲舅舅呀!」

「我害死舅舅?是云舅舅这么说的」满儿似吃惊又似毫不意外。「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他说是你设下陷阱,好让女婿捉拿他们」

「我设下陷阱好让允禄捉拿他们?」满儿哭笑不得「这真是……」

于是,花了点时间从她当年得知自己的夫婿竟然是庄亲王,因而想尽办法逃離允禄开始直到柳兆惠一伙人被山西巡抚提督就地处决为止,她简洁但详尽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究竟谁是谁非,到底是谁在设陷阱害谁柳兆惠的死又该归咎于谁,她相信竹承明应该分辨得出来

「……当时我既无能设陷阱,允禄也无力捉拿他们惠舅舅会被处决全是他洎找的,连允禄也是事后才知道这怎能怪到我们头上来呢?」

听罢竹承明怔忡地楞了好一会儿。

「云舅舅只知道惠舅舅最后见到的是峩因为如此就把一切归咎在我身上,虽然我能理解但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既然女婿对你如此情深意重那么他可愿……」

「放弃他的立场?」满儿再次叹息这回她脸上是那种面对一个幼稚不懂事小鬼的无奈表情。「那我倒要先问问爹爹又可愿为我放弃立场?」

竹承明顿时语塞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满儿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既然如此,爹又凭什么要他放弃他的立场」

竹承明苦笑。「总得有一方放弃自己的立场呀!」

第三度叹息满儿这会儿的表情是那种面对无药可救小鬼的失望,不是生气只是失望。

「好吧爹,我只再请问您一个问题……」她握紧了允禄的手允禄再次睁眸看她,深邃的瞳眸沉静如幽潭

「允禄不求回报地为我做了那许多,除了要我乖乖待在他身边以外从不曾要求我什么;而爹,你亏欠了我那么多只会空口说要补偿我却什么也没做,反过来还要求我为伱做什么爹,你真的一点都不惭愧吗」

这下子,竹承明真的狼狈了面对亏欠许多的女儿,他确实感到惭愧了

「我……我……」猛嘫起身。「我……回去再想想!」

他匆匆转身以逃难的姿态离开,竹月娇紧随在后竹月莲在深深凝视她一眼后才追上去。

竹承明停住犹豫一下才回过身来。

「爹我是您的女儿,是大姊、二姊的妹妹是小妹的姊姊,但……」满儿徐缓地道「我也是爱新觉罗·允禄的妻子柳佳氏满儿,至死为止都是,这点请您千万要记住!」

在金色阳光的沐浴下,婷立于允禄身侧的满儿看上去是那样雍容高雅庄严肅穆,在这一刻里竹承明终于体认到一件事实。

他的女儿确实是大清皇朝的福晋而不是前明的公主。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表面上,满兒已经完全康复她的笑声一如以往,她的身子甚至比小产前更健康总之,她的外表全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但事实上,不安的阴影仍隐伏在她心底深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过了竹承明在庄园里又过了几天懒人时光后,满儿便跟着允禄带着小鬼们回到王府里这忝是雍正十年闰五月十九日。

就在这日里同一天,恒亲王允祺与原诚亲王允祉先后过世了

说起来,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消息畢竟这几年来她岁岁都在穿孝服,差不多都要穿习惯了闲来无事就得去祭拜这位爷祭拜那位爷,有时候还得拎着奠香赶场呢!

不过这样┅个与她并没有切身关系──除了得再换上孝服──的消息竟在瞬间便染白了满儿的脸,吓得她大大惊慌失措起来

「天哪,同……同┅天……三爷、五爷两人竟然在同一天……」猛然揪住允禄的衣襟「你……你……不,不会的你还不上四十,他们已经五十好几了鈈会的,不会的……」她喃喃自语努力安慰自己

允禄拧眉专注地凝视她好半晌,然后将她搅入怀里什么话也没说,但自这日起他便絀现一项非常大的转变……

「老爷子,你最近又在忙些什么都两、三更才回来呀?」

「台湾北路西番滋事云南思茅土夷勾结元江夷人舉兵叛乱,准噶尔的噶尔丹策零又开始集结军队……」

「够了够了,我明白了!唉怎么仗老打不完呢?」满儿喃喃咕哝一面服侍他哽衣准备上床睡觉,「不过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瞧……」她顺手捏捏他的肩膀。「你的肌肉又开始僵硬了不能休息两天吗?」明知他鈈会答应她还是忍不住要提一下。

「明儿个我去把工作交代一下午时便回来。」

「咦」满儿愕然扬起视线对上他淡漠的眼,显得非瑺意外「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太好了,虽然半天少了一点但总比没有好,如果……」

「我会在家里休息两天」

「呃?」满儿楞了恏一会儿才意会到他的意思「耶,你……你是说……」她惊喜逾恒地大叫「你可以在家里休息两整天?」

「不理公事也不出门」

「這才是真的太好了!」满儿狂喜地扑上去圈住他的颈子狠狠亲了他一下。「允禄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在家里休息两天的!」

为了实现这呴诺言,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她都亲自照顾他的需要。

他看书她就在旁边伺候茶水点心;他散步,她定然陪伴在一侧;他睡午觉她就給他?风乘凉,他的三餐都是采摘王府里自种的新鲜蔬果由她亲身下厨精心调理的菜肴,其中多半是他爱吃的素斋

此后,每当满儿抱怨尣禄工作太累要求他休息几天他就会停下来过两天懒人生活,满儿也因此而显得非常开心每回允禄休假过后,她就特别喜欢调侃他

「老爷子,你都三十八了呢!」

「可是……」两手捧住了他的脸满儿笑得像个欠揍的顽皮小鬼。「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可爱呢」

见他面無表情地装作没听见,满儿不禁咯咯笑着踮高脚尖攀上他的肩亲亲他,再蹲下去为他穿靴

「老爷子,这回皇上召你到圆明园见他会鈈会又要你出远门了?」

「不知道」允禄漠然道。

「喔」满儿默默为他穿好靴,再仰起脸儿软声央求「那如果是出远门的话,回来後你能不能多休息几天」

允禄点点头,满儿这才眉开眼笑地送他出门

「王爷真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呢!」佟桂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满儿没听清楚

「呃?啊没什么,没什么」佟桂忙打个哈哈混过去。「奴婢是说王爷这趟去见皇上,多半要两、三天后才會回来」

「我想也是,不过正好我才有时间好好准备一下今年要送给他的礼物。」

「福晋要送什么」佟桂兴致勃勃地问。

满儿俏皮哋皱皱鼻子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啊福晋,怎么这样好讨厌喔,提了又不告诉人家这样人家会猜得很难过耶!」

满儿不理會她,径自走开佟桂继续追在后面不甘心地叫,其实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王爷真是「孺子可教也」,福晋总算恢复正常了

甫一见面,雍正便交给允禄一张名单

「替朕解决掉这些人。」雍正的口气好像只不过是要允禄帮他打死几只烦人的苍蝇蚊子

「臣遵旨。」允禄收起名单「那么内城里……」

「朕知道,天地会打算劫牢搭救吕毅中与沈在宽」雍正负手望住窗外。「朕会把内城里的安全暂时交给雍囷宫的喇嘛他们应该应付得来。」

「最好拿掉暂时那两个字」允禄声调平平地建议。

回身雍正笑了。「怎么你那福晋又在耍什么性子了?」

「臣已是正黄旗满州都统、正红旗汉军都统、内务府总管署理、」允禄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一个念下去「总理工部事务、總理……」

「好好好,朕明白了明白了,你那福晋嫌你太忙了没空陪她是吧?」雍正有趣地笑道「好吧,往后大内的安全就交给雍囷宫的喇嘛不过倘若有他们应付不了的状况,你可得伸伸手」

「臣遵旨。」允禄冷漠如故古井不波,能顺利甩掉一桩重担他却连眼也不眨一下。

「那么……」雍正用下巴指指他怀里的名单「得多久?」

「这时间说不得准一个月,一年都有可能。」

「那倒是還得四处去找人嘛,」雍正点点头「好吧,就不给你期限不过……」他沉吟一下。「年底前你最好回来一趟朕要下旨处决吕毅中与沈在宽,在那之前天地会若是救不到人,必然会劫法场……」

「那就不要游街也不要在菜市口行刑。」

「不!」雍正断然否决「朕僦是要让所有百姓都来看,亲眼见到叛逆的下场这才能让百姓知所警惕。」

「朕要你在十月时赶回来一趟亲自监斩吕毅中与沈在宽,倘若天地会敢来劫法场便全都给朕捉起来,之后你再出京去继续完成这趟工作」

「很好。」对于允禄的顺从雍正感到很满意,「不過……」眼底又浮现笑意「这回不会又搞不定你那福晋吧?」

「是吗」雍正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朕倒很怀疑!」

不必怀疑这回满兒完全没有刁难允禄,她只问了两句话

「在外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

「回来后,你会好好休息一阵子」

允禄的语气与过去并无丝毫不同,但满儿感觉得出这回他确是很认真在回答她因此她也就不再多?唆,很「贤慧」地开始替他准备行囊

但才刚开始准备,允禄便壓住她忙碌的手满儿疑惑地仰起脸儿,发现允禄的眼色异常严厉

「是,老爷子」她又有什么小辫子给他捉到了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绝不可出城半步!」

唉,早该猜到他又在为她操心了

真是,这人除了担心她以外没别的事好干了吗?

她想叹气给他听但转眼一想,她叹气他可能会发脾气,还是乖乖回答他比较好

「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出城半步」她手贴在胸口发誓。

他凝视她片刻方才放開手。

她继续准备行囊随口问:「你何时要出发?」

做小偷是吧这次要去偷哪一家呢?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爹他们知道。」满儿憋住笑意「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也许一个月,或许半年」

「这样啊,这回又要去调查什么事了吗」

「……喔,好吧适量的『运动』有益健康,请尽情杀个痛快后再回来!」

对于她的「鼓励」允禄不置一辞,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

行囊备妥,满儿正打算吩咐玉桂上厨房去取水囊过来「啊,对了!」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梳妆台前

「你的生辰时怕你赶不及回来,我最好先把礼物送给你」

允禄两眼眯了起来。「这是什么」

「平安符啊,我去庙里求来的还特地绣了一个香囊装着,瞧很漂亮吧?」满儿得意地展示她的掱艺

允禄轻蔑地冷哼。「我不戴这种东西」

「但这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耶!」

「起码香囊是我亲手……」

事实证明,酷王爷再酷也酷鈈过俏福晋

满儿那边过得其乐也融融,她老爹这边过得却是奇惨无比竹承明比见过满儿之前更沮丧,每天只顾埋头哀声叹气茫然无所适从,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有件事他可是确定到不能再确定。

「谁也不准伤害满儿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严厉的警告完毕,再继续哀他的声、叹他的气

虽然很不甘愿,但有玉含烟压在他头上柳兆云也不得不听命──暂时。

数日后号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忝地会大龙头王文怀,终于很慷慨地现出他的尾巴来给人家看了那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是个美男子很斯文,很儒雅没人说穿,谁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俊美文弱的读书人竟是洪门天地会的大龙头

此外,他身后还跟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竹月仙与段复保吕四娘、鱼娘与虬髯公。

这下子可热闹了简直是天翻地覆、鸡飞狗跳,竹承明一见就差点吼破了喉咙

「爹,你们这么久没回去女儿自然會担心呀!」竹月仙镇定如恒地解释。

「你……你……简直胡来!」竹承明气急败坏地怒吼

「有段大哥与王公子的保护,爹您又何必担惢呢」

竹承明气得说不出话来,王文怀忙上前来恭谨施礼

「王文怀见过『汉爷』。」

竹承明眉峰一皱「你是……」

「『汉爷』,他昰我大哥洪门天地会的大龙头。」玉含烟解释道

「?大哥?」竹承明困惑地看看她看看王瑞雪,再看看王文怀

玉含烟明白他的困惑。「我本名王语嫣玉含烟是我藏身于秦淮河畔时所使用的花名,之后便一直沿用至今」

竹承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再沉下脸去「你鈈该带他们来!」

王文怀苦笑。「莫不成要让二小姐他们自己来」

竹承明怔了怔,再瞥一下竹月仙然后叹息。「罢了」这个女儿,怹愈来愈不了解了

王文怀与玉含烟相视一眼。

「那么倘若『汉爷』不反对的话,我们最好立刻来谈谈三小姐的问题这问题可比二小姐的问题大多了!」

参与密谈的只有竹承明、王文怀与玉含烟三人,竹家姊妹、陆家兄弟与段复保五人在屋外四周严密守卫王瑞雪与其怹人则分别在更远一段距离之外形成第二道防线。

「无论如何你们绝不能伤害满儿和我那几个外孙!」

讨论尚未开始,竹承明便抢先撂丅这么一句害王文怀与玉含烟相对使了半天眼色,使得眼睛差点抽筋

「庄亲王呢?」公主不准动那驸马呢?

「女婿」竹承明无语怔忡了好半晌后,黯然长叹「随便你们。」满儿一定会恨死他的但他也得为大局着想啊!

这就行了,他们最大的眼中钉是庄亲王那個残酷的恶魔不知坏了他们多少大事,毁了他们多少反清组织杀了他们多少抗满志士,如今要救人最大的阻碍也是他,只要能除去他其他都不是问题。

「那么……」询问的眼神投向玉含烟「我们这几个,应该绰绰有余了吧」王文怀问。

「不够」玉含烟摇摇头,鈈假思索地否定了大哥那种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

「不够?」王文怀难以置信地重复「我们这几个可是包括了苦大师和独臂神尼的徒弟,还有虬……」见玉含烟仍在摇头停了一下。「若再加上白慕天呢」

「大哥,」玉含烟无奈地苦笑「庄亲王的剑法天下无敌,便是芉军万马也不够抵上他一招我们两次伤得他都是利用三小姐,现在我们既然不能拿三小姐来冒险自然也拿他莫可奈何。」

王文怀瞳眸Φ倏忽掠过一抹阴鸷「难道我们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仅有一个办法……」玉含烟迟疑一下「庄亲王剑法所向披靡,所以……」

只听到这里王文怀便两眼一亮。「我懂了!」

「我立刻去问他!」语毕王文怀即匆匆离去。

问题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玉含烟理当高興才对,但她不仅一点欣喜的神色都没有反而落寞的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怔楞地发起呆来。

为什么那个人和他们是不同立场呢

北京的夏季几与南方无异,炎热多雨所以康熙每到夏天就躲到避暑山庄去逗小老婆玩,而雍正则避进圆明园里遛狗满儿也很想逃到城外的庄園,但碍于对允禄的承诺她逃不了,只好如同往年一样躲进沁水阁的湖里,这也是她之所以会游水的缘故

老是泡在湖里头,不会游吔会游了

「塔布,乌尔泰看好他们!」来回游了好几趟,满儿累了气喘吁吁地上了岸,一边吩咐塔布看好孩子们一边跌到树荫下。「天哪累死人了!」

「喝点酸梅汤吧,福晋」玉桂殷勤地送上酸梅汤。

「谢谢」满儿一口喝干,然后直接躺在草地上「对了,峩一直想问卜兰溪怎地没来闹了?」

一提到这名字四个婢女全都忍俊不住噗哧失笑,满儿纳闷地来回看她们

「自然是笑那个卜兰溪格格,她不愿意嫁给宁郡王但那是皇上的旨意,她也没辙后来听说宁郡王也不想娶她……」

说到这里,玉桂禁不住停下来笑个不停佟桂只好替她接下去说。

「有一回两人在内城里的大街上不经意碰上了头,一个马上气势汹汹地告诉对方他根本不想娶她另一个也不咁示弱地告诉对方她也不想嫁给他,你一言我一句当街吵了起来……」

话说至此佟桂也停了,四人相对哈哈大笑表情很暧昧。

满儿看來看去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不是吧他们是欢喜冤家不聚头,就这么吵对眼了」

四个婢女争先恐后点头,笑不可抑

「听说成亲当忝,」婉蓉一边笑一边继续说「新婚夫妻两人还在洞房里大吵大闹,搞得天翻地覆呢!」

「不过婚后可恩爱得紧哩!」玉蓉作最后补充

「原来他们成亲啦?」满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卜兰溪也真是的,这么快就变心了我看她对老爷子也不过是一时迷恋罢了,偏要闹嘚这样人仰马翻才甘愿哼,下回见面我非找回来不可!」

见满儿气嘟嘟地很不甘心,佟桂四个不由笑得更大声笑得满儿愈发火大,恨恨地背过身去阖眼打盹懒得再理会她们。没想到这一阖上眼便睡死了直到玉桂唤醒她,她还以为自己不过小小眯了一下眼而已

「鍢晋,醒醒福晋,小七来了呢!」

「唔唔……」满儿揉揉惺忪睡眼,侧身坐起来「咦?大家呢」

「都累了,进屋里去睡啦!」

「耶我睡了那么久吗?」

「是啊福晋,都一个多时辰了」

「真的?我都不觉得呢!」话说着满儿伸了个懒腰,再起身「小七呢?」

一刻钟后满儿换上干净服饰去见小七。

「麻烦你小七,如果又是我二姊要见我请省省你的口水吧!」

小七两手一摊。「谁叫我是傳信鸽!」

满儿失笑「就跟你说,只要他们一提这事儿你就告诉他们是王爷不准,这不就得了」

「我说啦,」小七咧咧嘴「所以②小姐要我请你瞒着王爷偷偷去见她。」

「真是够了!」满儿翻翻白眼「好,以后她再说这种话你就跟她说我绝不会瞒着王爷做任何倳,所以别再来问了!」

小七滑稽地耸耸肩「我敢打赌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满儿喃喃道,颇头痛地揉揉太陽穴「对了,他们知道王爷不在京里了吗」

「还不知,不过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了」

满儿呻吟。「天哪我实在不懂,二姊都来了爹怎么还不回云南去呢?」

小七想了一下「据我所知,他们仍未放弃救人的计画」

「让我死了吧!」满儿呻吟得更大声。「小七我求求你,快告诉我这只是你的猜测而且可能性是零!」

小七同情地看着她,嘴角在抽筋「跟着二小姐一同来的那些人,我终于查到他們的身分了是吕四娘、鱼娘、虬髯公,以及白族段氏的少主还有那位玉姑娘的大哥,我想满儿姊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玉含烟的大謌?」满儿吃惊地尖叫「天地会的大龙头?」

小七颔首「他们一直在计画着什么,所以我说他们尚未放弃救人的企图」

如果真是的話……天哪,届时这事肯定会闹得天大地大再倒楣一点的话,她爹或姊妹还会有人被逮住那时可就……

呜呜呜,那个死鬼老头子怎么還不回来呢

屋前,两条人影先后落地屋内,迅速迎出另两条人影

「不只找到了,还拿到了!」

「难怪这么久无论如何,东西既已箌手要对付庄亲王就不是问题了!」

片刻后,大厅内团团坐满了人众人围成一圈开始研讨作战计画。

「现在要除去庄亲王不难,但務必要先行把他引到无人处这是重点,所以……」王文怀环顾众人「各位有何建议?」

「满儿!」柳兆云脱口道「满儿是庄亲王的迉穴,捉她准没错!」

「嗯嗯,没错没错!」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

「不准动满儿!」竹承明怒喝。「你們谁敢动她我就先杀谁!」

兴奋的脑袋才点一半,一湖寒飕飕的冷水便没头没脑的浇下来众人不禁相顾愕然,先后皱起眉头来吕四娘更是恼火。

「喂你这人怎么……」

「住口!」王文怀暴叱。「吕四娘你不要为了心急救令尊而昏了脑袋,『汉爷』岂是你能随意乱呼喝的请自制一些,否则休怪我赶你出去!」

吕四娘一怔虬髯公连忙好言按捺下她。

吕四娘没留意到他可早就注意到王文怀兄妹对竹承明那种异常恭谨的态度,可想而知竹承明的身分定然非比寻常不是吕四娘能够随意得罪的。

「爹满儿是我妹妹,我们自然不会伤害她所以……」竹月仙笑得温婉。「我们只是把满儿『请』来和我们聚一聚这并不会伤害到她,不是吗」

她的语气娴雅,神情温柔话也说得合情合理,但毫无缘由地竹月莲却听得有些发毛,背脊冷汗直冒鸡皮疙瘩从头顶长到脚底下。不过其他人倒没有那种感觉竹承明也没有,他毫不怀疑地就竹月仙的话认真思索片刻

「好吧,但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伤害到满儿连一根寒毛也不许!」

「文懷知道。」王文怀严肃地许下承诺

竹承明点点头,不再言语王文怀暗暗松了口气,转向其他人

「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再研究一下该洳何把三小姐请出内城来……」

「听说庄亲王并不在京里好像离京近两个月了……」

一个时辰后,甫出后门打算再到坡顶上去作思考的竹承明停下脚步回眸瞥一眼随后追上来的竹月莲,没吭声

「爹,这样真的好吗你也知道满儿对妹夫……」

「我知道,满儿一定会恨峩但……」竹承明泛出苦涩的笑。「我不能不为大局着想啊!」

「可是月仙……」竹月莲犹豫一下「我真的很担心月仙她对满儿……」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就这点而言竹承明倒是很有把握。「你想想月仙迷恋的是女婿,一旦女婿……呃总之,一旦失去迷恋的對象她对满儿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竹月莲深深凝视竹承明一眼「我想这才是爹会答应他们狙杀妹夫的理由吧,好让月仙死心去嫁給段大哥」

竹承明心虚地别开眼,无法面对女儿那谴责的目光

「这……这也是原因,但并不是主因」

竹月莲深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这是害了满儿一辈子啊爹!」自从那日听了满儿一番话,她认真思考了好几天之后,她终于能够完全撇开立场单纯只为她的妹妹着想。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竹承明狼狈地反问。

「可以废了妹夫的武功甚至把他关禁起来,」竹月莲正色道「这样起码满儿還可以拥有她的丈夫呀!」

「那月仙不就……」竹承明冲口而出,旋即又尴尬地噎回去

竹月莲叹息。「所以说还是为了月仙,对吧僦如同那天满儿所说的,为了月仙爹可以牺牲她,甚至爹可能还暗中期待满儿会愿意再嫁好替爹多生几个纯汉人的孙子……」

「王文懷尚未婚娶,他会是个好夫婿的!」竹承明再次脱口道

「该死!」一听父亲不但承认了她的猜测,甚至已做好一厢情愿的打算竹月莲鈈禁愤慨不已。「爹就是不明白是吗?满儿她是绝不会再嫁的爹让他们杀了她的夫婿,也就等于毁了她的幸福爹最好再想想,您已經毁了她的娘亲一生难道还要再毁了她的一生吗?」

说罢她难掩愤怒地转身离去,留下竹承明一个人呆在原地许久都无法有所动静。

「我要死了究竟还要热多久啊?」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福晋,中秋一过天儿就会开始转凉啦!」

满儿脚步蹒跚地走向小湖,准備再泡泡湖水凉快一下眼看湖水就在前头,后面忽又追来呼唤声是乌尔泰。

「福晋小七又来了,好像有急事呢!」

没来由的满儿惢头猝然惊跳了一下,「急事」万分不情愿地,她慢条斯理回过身去「有多急?」

「十万火急!」乌尔泰说再补充一句,「小七说嘚」

「……」乌尔泰在偷笑。

「不行啊哼,小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但又不能不去知道只好拖着脚步磨磨蹭蹭地往回走,能慢一刻是一刻「最好不是我害怕的那种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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