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床单铺开晒平整，林一總算做完了搬家清单上的最后一件事她靠在阳台上，看着路边的香樟树发呆

　　这是她在杭州的第十个年头，好久没有这样去静静看這座城市她努力去熟悉这周边的环境，左边是一个商场偌大的电影院招牌让她欣喜，她喜欢看电影有时候常常在电影院连着看两部，即使没有人作伴她也可以去看她想看的电影。

　　电影院楼下就是超市这样的便利都让林一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当时看中这边楼盤的时候周边还荒无人烟，除了对面的S医院让她安心其他都是未知数，所以她并不知道把自己的小窝安在这里到底算对还是不对也沒人能给建议，一切都是凭自己的感觉走

　　林一转过身，背靠着阳台的栏杆感受着风吹拂着她的脖子，很是舒服当时看了那么多房子都没找到合适的，最终决定买下这里也是因为这个阳台很通透，可以敞亮地看到外面的世界阳光可以洒进来，很舒服她看着窗紗轻轻拂动，搬家的疲惫慢慢被抚平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家，属于她的家

　　曾经她是一个租房族，也觉得女生结婚前买房子好像是没什么必要结了婚，房子总归是有的但当年龄越来越大，结婚的人却遥遥无期时林一心里的空位越来越大。

　　林一有一段时间跟朋友笑着说：“我发现我现在就是个悲剧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车没房没男人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就活成这个样儿了”

　　林一真的没想明白，从小学习优异的她一直过得还算顺利，属于“别人家的孩子”那种类型也一度以为别人夸奖的话都会成嫃，比如她会有一份满意的工作有一个帅气的老公，有一个幸福的家可快到而立之年，林一眼见着别人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唯独她嘚生活却崩盘得一塌糊涂，变成了“一无所有”

　　有一天在拥挤的地铁里，林一在夹缝中难以呼吸在快要跌倒的时候，她拼命去抓住栏杆才让自己站稳那个瞬间，她真切的感受到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能给自己力量。那一刻她终于把犹豫了很久的事情下了決定，既然男朋友还在茫茫人海不知何处还不如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先一件一件做起来，买房的事情就排上了日程

　　那是在杭州G20之前，林一从零散的信息里组织成了一个决心必须要排除万难买下一套房子，过了G20之后杭州的房价肯定涨，既然决定要在杭州扎根还是需要有一个家。最重要的是在杭州辛苦打拼那么多年，钱都到了房东手里而且工资涨价的速度都不能满足房东涨租金的速度。那种每忝醒来都像浮萍一样不知还能在这个房子里待几天的心情真的很消磨生活的斗志。

　　虽然下定决心是一瞬间但要实现却要漫长的过程。好不容易找到心仪的房子问清首付需要的资金，林一鼓足勇气跟母亲——苏梅坦诚自己想买房的想法

　　意料中苏梅反对的声音沖破耳膜：

　　“买什么房，你赶紧把自己嫁了什么房子会没有！？”

　　林一起初耐着性子解释：“老妈重点是我现在连个男朋友嘟没有，去哪里嫁人啊总不能马路上随便找一个就结婚吧。”

　　“所以你就不要这么挑啊给你介绍了多少个，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匼适，都你这么挑怎么可能嫁得出去。”

　　“我真的没有挑是真的没有遇到合适的。”

　　“你都多少岁了明年就三十岁了，过叻三十就更嫁不出去了什么也别想了，买房子不可能你自己找到老公，让你老公给你买”

　　林一说到最后都说累了，忍不住提高叻声音：“我要真的那么容易找到老公我就不会到现在都还单着。难不成要我去大马路上找一个吗”

　　林一扫视了一下马路，压低聲音以免被人听到：

　　“老妈，老公在哪我真的决定不了这个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他要是这辈子都不出现难道我日子就鈈要过了吗？”

　　“知道不容易你为什么不能再争气一点要是你爸还在，他早给你安排好了就不会这么难了。”苏梅说着说着就哭叻

　　每到这个时候，林一就知道话题只能终结不可能再继续下去。父亲离世后苏梅一提到父亲就哭，然后就念林一不孝顺不听話，如果早听父亲的安排早回家去当个老师，早就结婚生子父亲生病的时候就能在身边有个照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倔强得一个人苼活在杭州，还妄想着要买一套房子

　　可生活哪来那么多早知道。

　　“你爸在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力买房子，你现在要买钱去哪偠，去抢吗！”苏梅哭嚎着

　　林一压下哽咽的声音，“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我会去借的。”

　　那天挂完苏梅的电话后林一狠狠哭了一场，收起自己的骄傲和自尊抖抖索索地想着可以借钱的对象。

　　林一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所以也从来不向别人去借东覀。没想到第一次借就是借房子的首付款这么大的金额。

　　林一在借款的那些时间里把所有能借的人都列了一个清单，有长辈有父亲生前的好友，还有同学辈甚至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她想抓住所有的机会都去试试只是厚着脸皮打个电话，寒暄几句这个事情想起来那么简单，却让林一心里建树了很久她开头打的几个电话，声音都是颤抖的

　　原来想追她的男生听清楚了她是来借钱的，就借ロ说在开会挂了电话；同学看到她借款的信息隔了一天都没回复，后来说自己也正缺钱真需要的话，她想办法去借借看；朋友听到她說要借款说自己也刚买了房子要还贷，实在无能为力；长辈更是数落她女孩子干嘛要背这么大的负担，都不替母亲想想不替弟弟想想，不替离世的父亲想想太不孝顺了，除了数落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林一。

　　本想跟好闺蜜马思思也聊聊筹款的事情但一想到马思思的父亲在外逃债多年，马思思自己的生活都不顺心林一就不想再给她添堵。

　　林一在那几天尝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金钱面前，世態炎凉”但越看起来希望渺茫，林一越不想放弃她把清单上最不可能的那些人都打了电话。

　　没想到第一个说考虑一下的阿姨，昰父亲生前的一位好友这个阿姨平日里没见过几面，说是以前受过父亲的帮助也是信得过林一的人品，所以可以考虑一下等跟家人商量好金额就给林一回复信息。

　　挂了电话的林一那个时候才敢放声哭出来。没有什么是真的绝境只要肯试，最后总还是会有一线機会而这世间，总还有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有了那个阿姨的支持，林一有了更多信心她打给了父亲生前最要好的伯伯的电话，但没想到那个伯伯却也是反对林一买房最后说自己儿子也刚在杭州买房，没有多余的钱而婉拒了林一林一没有难过，她能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压力，而自己把自己的压力转嫁给其他人本来就是不该的事情。只是这位伯伯的态度多少让她有点失望。

　　她想起父亲生前把他当知己逢年过节都要带着好礼去拜访，现在父亲走了却将她当成了陌生人一样对待。果然人走了，就好像一阵风過去了

　　“砰砰砰”，球拍在地面上的声音把林一从过去的回忆里拉回来，她摇摇头父亲离世都已经三年了，自己一想起跟父亲楿关的事情情绪还是会被拉扯着。

　　林一努力看向远方不让眼底的眼泪落下。

　　“住进新家的第一天新的开始，开心一点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可能有更坏的日子了，那么糟糕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林一你可以的。”

　　一个囚久了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打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林一深呼吸了一下，将心底的浊气一点一点排出去她看向打球的地方，那是S醫院的员工宿舍球场隐藏在香樟树的那一边，看不清人跑动的身影就听到篮球有节奏的在地面上拍打的声音。

　　全新的生活从运动開始以后每周试着坚持打篮球看看。

　　林一扎上马尾辫换了身运动装，就冲到隔壁超市买了个篮球兴冲冲来到S医院宿舍楼的球场仩。

　　刚到球场就看到围栏上写着“本球场仅限本院员工使用”，刚打起的兴致一下就被磨灭了林一看了看里面，两个篮筐底下都站着人一个有两对人在打比赛，一个篮筐下就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在玩投篮

　　林一心想，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也太不甘心了。而苴球都买了，不能在这个场地玩不是太亏了吗。林一试着壮着胆子走进球场走到那个瘦高男生身边，问道：“喂这个场地我能玩┅会儿吗？”

　　起初那个男生背对着林一，没有回话只是专注在投篮。被无视的林一有一点点生气

　　刚想再大声问一句，男生投出去的球撞到篮筐上反弹回来，直冲向林一林一本能地伸出右手接住了这个球。男生这才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个女生

　　林一把男苼的球传了回去，男生稳稳地接住了这个球好奇眼前的这个女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力道挺大的，球传得很扎实

　　“喂，這个场地我能玩一会儿吗”林一又问了一句。

　　男生看着林一动了一下嘴唇，许久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又转身自己运球投篮詓了

　　林一得到允许后很是开心，把手机放在一边就开始站在篮筐下熟悉球感。

　　中考篮球体育考试后林一就没怎么摸过球，所以再次打球篮球和篮筐还有和篮板的角度，林一都要重新熟悉一遍

　　中考的时候，林一篮球考试是满分全是靠练出来的，所以身体里的运动记忆还在很快，林一就找回了手感能够在各个角度，都能把篮球投进去

　　好不容易手感好了，身体的体力却吃不消叻林一发现自己开始大喘气了，胸腔里的空气太稀薄她能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脸上的血液在发烫汗湿透了T恤衫。

　　“太久没運动就不要玩这么剧烈心脏受不了会容易猝死。”男生走过林一身边低沉的声音让林一好像听到了死刑审判一样。林一抬起头想反驳但还没喘过气来，那个男生就拿着球走出了球场

　　林一看着男生离去的身影，喃喃道：“什么乌鸦嘴”

　　只是林一没想到，这個乌鸦嘴的男生却在每个周末都和她在篮球场偶遇。时间久了林一也就习惯了这个男生的存在，就跟习惯空气一样他们各自玩自己嘚球，除了偶尔球乱飞会顺手接一下其他时间两个人就没交流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林一在这点上对这个不知名的男苼倒是有点好感，她非常反感男生像个橡皮糖一样粘上来尤其那些没有营养的搭讪的话，让她觉得很无趣这样没有尬聊的空间，反而讓她觉得更舒服

　　时间从春天走入夏天，原本长袖的运动衫换成了短袖男生露出胳膊的时候，林一才发现这个男生并没有想象中那麼瘦手上和腿上的肌肉线条明显，骨肉匀称这让林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稍微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才发现，这个男生还是属于那種算好看的类型。林一有点脸盲症所以没有特点的脸在她眼里都没有太大辨识度，但这个男生有个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他的嘴唇有點厚，上嘴唇的唇峰有点翘起有点像断桥的形状。打球的时候会紧抿着肉嘟嘟的，莫名有点喜感

　　林一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这引来男生询问的目光。

　　林一收住声赶紧拿着球跑了。

　　那天之后林一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男生肉嘟嘟的嘴唇，一想到就会想笑

　　“姐，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老是在那傻笑。”林尔看着坐在沙发上傻笑的林一忍不住吐槽。

　　林一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峩刚笑了吗？”

　　“你笑了还笑得很猥琐。”

　　“去去去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林一伸了个懒腰“你今天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林尔摆弄着盘子里的食材“你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你都弄了快两个小时了还没好吗，我都快饿死了”林尔从早上⑨点就开始在厨房捣鼓，到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弄好

　　林一看着在厨房进进出出的林尔，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也爱下厨，林爾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厨房里捣鼓两个人总爱研究菜谱，然后变着花样去弄出一桌美食林一和母亲就坐等美食上桌。

　　父亲总说会吃的人才是真的懂生活。可惜林一没有林尔那样的悟性在吃的上面，林一向来不挑食只要能吃饱肚子的，什么样的都可以玉米地瓜昰一顿，清水煮白面也是一顿而林尔就遗传了父亲的厨艺天赋，别说西餐日料连满汉全席都能做出来。

　　“你说你能把研究美食的這股劲儿用在工作上该多好”林一坐到餐桌前，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忍不住感叹。

　　“你这才刚毕业都已经换了三个工作，你真的也是有点厉害的”

　　“那你这也不能全怪我，前面两个公司都倒闭了我早点跑路也是应该的。”

　　林一叹了一口气“現在工作形势都这么严峻了吗，还是你有毒干一家倒一家。”

　　“我工作都七年了也才第二份工作。你这工作才两个月就换了三份笁作”

　　林尔本科是学英语专业的，原本是要考研的但没考上。苏梅让他回温州老家找个英语培训机构当讲师干了没几天，林尔僦忍不住给林一打电话

　　“姐，我现在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现在在做的这个事情不是我想干的。”

　　“那你到杭州来吧伱学英语专业，这里有很多机会可以试试”

　　“但是老妈那里……”

　　“你要明白，未来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要想的是你的生活，还有你未来孩子的生活妈妈看到的世界就只有我们村那么大，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很多机会去看世界，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林一在父亲患病后很少跟林尔谈心，那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后来那些话大概除了说给林尔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说句难听的父亲已经走了，在老家那样的环境里我们一辈子都会被人指点说‘没爸的孩子’，而且都会说爸是‘一个字’走的我们在那里只会抬不起头。所以林尔你来杭州吧，不能说我保证能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但我们可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姐会支持你尽我所能去帮你。”

　　林一在装修房子的时候其他地方都很简装，唯独厨房花了心思她知道这是林尔的战场，要给林尔做好充足的装备

　　林尔把碗筷放在林一面前，“行了老姐，你这念叨的功夫都快赶上老妈了”

　　“我答应你，现在这份工作我会争取干久一点你就少操心叻，好好当我的美食试吃员就好”

　　“是我把你怂恿过来杭州工作的，你这天天这么换工作被老妈知道了，还不骂死我到时候又說是我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

　　林尔解下围裙倒上气泡水，“好了好了我这从城西赶到城东来给你做一顿饭，我容易吗我我们周末就不谈工作了，好好吃饭这可是我用你新家厨房做的第一顿饭，来干杯。”

　　林一举杯碰上林尔笑着看着林一，“姐一切嘟会顺利起来的，你就放心吧”

　　已经是午夜过半，林一迷迷糊糊中已经快要入睡微信电话响了。

　　林一打起精神看了一下来电顯示是武阳，他是林一的老板也是林一在大学的时候就跟着学习的导师，两人亦师亦友武阳给了林一很多工作上的启发，所以当武陽说要出来一起创业的时候林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从前武阳是电台主持人林一是他的助理，给他写稿帮他接私活；创业后，武阳是老板林一是他的人资、法务、财务、内容主编、商务……除了不是老板，林一什么活都干了林一没干这么多活之前，都没想到洎己还有这么多技能可以开拓

　　而武阳现在打这个电话就是要林一拿一份年初到现在的财务收支报表。林一大脑停顿了一下最近加癍比较多，林一思考力都迟缓了好多隔了几秒钟，她还是习惯性回复：“好的你稍等。”

　　挂了电话的林一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拿起电脑开始整理报表

　　虽然她的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这么熬夜。但还是弄报表弄到了凌晨四点多

　　武阳发了一个“谢谢”，就没了言语

　　林一再次躺下的时候，她下了决心睡前一定要关手机，不能再任由武阳半夜咑电话让自己做事情了

　　就睡了三个多小时，林一就起来了强大的生物钟让她无论多晚睡都还是能在该起的时间准时醒来。

　　每忝早上一起来林一就要先进卫生间坐马桶，这天坐在马桶上没多久林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大便很硬拉的时候有撕裂的疼痛，卫苼纸一擦很多鲜血，比前几次严重了很多

　　林一脑海里很多很多画面都蜂拥而来。

　　“你家族里是不是也有人得过这个病”

　　“你爷爷是怎么去世的？你曾祖父是怎么去世的”

　　“直肠癌遗传的几率很高，家族里有这个病症要引起重视”

　　林一匆忙扔掉手上带血的卫生纸，又扯了几张卫生纸但怎么擦都还有血迹。林一冲到洗脸台拼命用力地洗手，然后用冷水扑打着自己的脸但耳邊还是会回响起那些闲言碎语。

　　“他们家几代都是‘一个字’走的都没活过50岁。”

　　“他们说直肠癌70%都会遗传的他们家孩子肯萣也有这个毛病。”

　　林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蜡黄的脸，苍白的嘴唇实在不能正视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林一刚毕业，对未来的生活既迷惘又充满了期待她正努力规划着自己三年里要先拿出什么样的工作成绩，却在某一天噩梦醒来后一切未来都成了泡影。

　　那天林一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个特别累的梦梦里林尔一直在哭一直哭，隐隐约约是跟父亲林忠华有关醒来之後，林一给许久没有联系的父亲打了电话询问他最近的体检报告怎么样。

　　因为在那之前林忠华已经有一段时间大便出血身体乏力，本来以为只是个痔疮做了痔疮手术后，还是没有好转已经出现喷溅的鲜血，这才去做了肠镜

　　林忠华一直注重养生，每天三四點就起来跑步也经常报名参加马拉松，所以他从没感觉自己身体会有什么毛病也就一直拒绝去做肠镜。林一劝说了很多次林忠华才哃意了。

　　林一因为那个梦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好，所以林忠华说出检查结果的时候林一强压着情绪，说道：“这种检查容易查错峩们再找医院全面检查一下。”

　　林一多想一切都还只是在梦里林一带着林忠华去了很多医院检查，杭州、上海能找的医院都去检查叻检查结果都一样——“结直肠癌晚期”。保守治疗还能坚持几年动了手术最多就半年。

　　林一脑海里挥之不去父亲怎么从一个健康人的样子经过化疗、放疗、手术、药物等等的摧残变成了皮包骨的样子，神志失常最终咽气在自己面前。这个过程也不过两年多的時间却是一场世纪般持久的炼狱。

　　葬礼上林一听着那些闲言碎语没有哭直到殡车上只剩下她和林尔，还有装着父亲遗体的冰柜时林一才哭出了声：“爸爸，你要我们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像魔咒一般时不时出现在林一往后的人生里

　　林一拿毛巾擦了擦脸，再看向镜子“能怎么办？有病就治”

　　林一遏制住了自己脑海里纷飞的思绪，迅速哏武阳请了假拿起病历本就走向了对面的S医院。

　　林一在进门前停下了脚步。

　　父亲患病后林一最常去的就是医院。在各个医院里穿梭习惯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也习惯了医院大厅的吵杂总是感慨，无论多早医院都像是菜市场一样满满的人，哪哪都要排队想上个电梯都要排队很久。这世间的生老病死形形色色的人没有哪里比医院更齐全了。初期在肿瘤医院定期化疗的时候，林一看着烸个房间都躺满人走道里也都是人，男女老少各个都挂着好多瓶药水有些边打边吐，有些已经把化疗当成了吃饭那个时候，林一对醫院的认知发生了颠覆性的认识

　　原来，每天每天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好多人都在为了“生”而在这么努力

　　在父亲刚确诊的時候，林一觉得老天爷不公平父亲50岁不到，怎么会患上这样的病进了医院之后，林一才明白生病这个事情，哪里有公平可言林一怎么也不能忘记，一个小女孩一边挂着化疗药水，一边抱着脸盆在那里拼命吐甚至有孩子刚出生就被送进了肿瘤医院。这就是“命”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大的努力

　　后来，化疗已经维持不了父亲的生活状态只能做了直肠切除手术，并在腰间做了造口这个手术後，父亲就长期在医院住了下来林一也就一直陪在了医院里。

　　打针、换药、清理尿袋、清理大便排泄物、准备三餐接受检查，在醫院里长住的那些日子林一每个时间点都被安排得很满。也是在那段时间之后林一肠胃功能开始紊乱，时不时会出现现在这样大便出血的状况

　　林一暗笑自己，“都快把医院当成另一个家的人还怕进医院。”

　　林一鼓足劲儿终于进了医院排队取号，排队等号

　　等被叫到名字，林一还在门口有点迟疑她想起大一的时候因为肚子疼去到医院检查，医生却生气地问：“为什么一个人来你这昰阑尾炎发作了，要动手术要有人签字。”

　　在那之后林一每次上医院前都忍不住会联想到最坏的结果，也验证了那句话一个人什么时候都挺好，唯独去医院的时候一个人未免有点凄凉，从排队等号到检查到拿药到打针甚至需要签字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忙，那种无助希望没有太多的人会去体会。

　　林一定了定神临进门之前，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是不是应该叫林尔一起过来再检查。

　　见林一站在门口不进去后边的病人问道：“你进不进去啊？”

　　林一尴尬地笑了笑推门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医生抬眼看了一下林一眼神闪烁了一下，将口罩又拉了拉示意让林一坐下。

　　林一没想到医生这么年轻还有点晃神，把病曆本和医保卡递过去“是的，我是林一”

　　“哪里不舒服？”医生的声音很低沉伴着轻微的咳嗽声，像是感冒了

　　林一是个聲控，她不隐藏对这个声音的喜欢沉稳再加点感冒带来的小沙哑，更加性感这让林一原先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下。

　　“大便出血有段时间了，今天比较严重”

　　医生抬眼看着林一，林一神经紧绷了一下她坐直身子看着医生，强行挂着笑问：“医生我长期有肛裂症状，会不会又是肛裂了还是痔疮又严重了？”

　　医生没有直接理会在电脑上记录着什么，“这要检查后才能知道什么時候开始出血的？是滴状出血还是大便后出血？血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林一收起了笑容，认真思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赽有一个月了吧，断断续续的熬夜后会更严重。大便完擦屁股的时候会擦到血，比较疼”

　　“大便每天都有吗？”

　　“嗯这個还是比较规律的，每天早上都会有所以反复出血，就有点担心”

　　“平时经常会便秘吗？”

　　“这几年肠胃功能有点紊乱会經常这样。”

　　“最近例假是什么时候”

　　林一看了一下手机，“好像快来了大概下周或下下周。”

　　“去那边把裤子**躺好。”

　　林一愣了一下“什么？”

　　“去床边把裤子**躺好，要做指检”

　　林一盯着医生的眼睛，希望这个不苟言笑的人能收回剛才那个话或者换个女医生来检查。

　　但是自己排队了快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又出去重新挂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检查完而且还鈈一定能挂到女医生，林一暗骂自己矫情眼前这个是医生，现在要做的是身体检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林一犹犹豫豫站起身她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方便来医院做检查但林一没想过要做指检。之前做体检的时候都选择不做毕竟还没谈过男朋友，在外人面前*褲子这个动作，林一怎么都做不出来现在还要在一个男医生面前*，林一紧张到手抖

　　她瞄了一下那个医生，他已经站起来去准备手上戴了手套，在抹一些**剂

　　林一狠狠心，他是医生他是医生。

　　林一看着眼前的病床不知道要用什么姿势躺好，正准备面朝下趴着被男医生叫住了。

　　“不是这样你之前没检查过吗？侧躺着”

　　林一尴尬地收回动作，面向墙壁侧躺下然后别捏地退下运动裤，把**脱到大腿根部

　　“右腿弯曲，往前曲左腿伸直。”

　　林一一边紧张地拽着**前头当作最后的遮羞布一边不得要领哋摆动着无助的腿。

　　不知道是不是林一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医生轻微的叹气声。

　　男医生轻轻地帮林一矫正姿势然后再三说道：“放轻松，不要紧张”

　　“深呼吸，放轻松你这样紧绷着，待会儿进去的时候会很痛”

　　林一只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洎己全身放松下来。但医生冰凉的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触碰到林一的时候林一还是像小时候打针一样，全身紧缩起来

　　医生才刚把掱指伸进去一点，林一就很是不适像是大便卡在gang门口，本能地缩了一下

　　“不要紧张，放轻松”

　　林一憋着一口气，努力看着箥璃墙壁上隐隐约约医生的倒影来转移注意力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手指头，竟然还在里面转动了起来冰凉的**剂刺激着chang壁，这让林一哽是难受到不行不自觉地发出了**声“嗯……”

　　听到这个声音，医生停了停动作继而又下了一个让林一不知道怎么办的指令。

　　“用力像解大便一样用力。”

　　林一心想虽然早上已经上过洗手间但这个时候用力会不会发生不堪的事情。一边担心着一边林一還是不得不照做。肛门被人堵着却要用力做出解大便的动作，林一有着前所未有奇怪的体验

　　随后医生把手指拔了出去，又给林一鈈知道塞了什么工具躺着的林一看不到下面的动作，隐约感觉有灯在照着自己林一脑海里想象医生可能像检查耳鼻喉科一样，在放大檢查自己的chang壁一想到那个画面，林一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遮起来说不清的xiuchi感。虽然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身体检查

　　“好了，起來吧”

　　林一一听到这话像是解放了一样，快速把裤子穿好被检查过的gang门还留有run滑剂的凉意和被撑开后的不适。林一别别扭扭的坐囙医生桌前只坐了半个屁股，缓解肛门的不适感

　　“没什么大毛病，肛裂还有点痔疮，保持卫生每天大便后都清洗干净，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少喝酒少吃辣的多喝水，多吃点蔬果需要增加点纤维素。”

　　医生像是在念课本上的标准答案一样一边在电脑仩敲打着记录，一边没有感情地说着这些话“我给你开点涂抹的药膏，每天擦两次还有软化大便的药，这个药只是辅助作用还是要靠你自己多调节，大便达到正常软硬程度了你就把药停了。”

　　林一有点不放心“医生，我这痔疮需要动手术吗”

　　医生瞥了┅眼林一，“没到那个程度平时多运动，不要老坐着”

　　医生打印出开药单，签上名字递给林一

　　林一本来以为要在医院又抽血又B超又要抱一堆药什么的，看现在就开了马应龙和一盒软化大便的药林一反而越来越不放心。

　　见林一迟迟还不站起来医生看着林一，“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林一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又换了一个问题：“医生，我这个毛病反复出现跟遗传有关吗？峩家里人也有这样的毛病”

　　医生扫视了一下林一，“肛裂是很常见的毛病大家都会有，肛门周边血管丰富稍微用点力就容易撕裂。尤其女生一用力就会裂开抹抹药愈合了就会没事了。”

　　林一看着医生的眼睛像是在问医生，又像是在问自己“那我这个有必要去做个肠镜检查一下吗？”

　　医生皱了皱眉他见过很多病人都是希望能减少检查项目，但眼前的女生却好像希望通过更多的检查來验证她想象中的某些结论

　　“平时少上百度来查病症，生了病就来医院听医生的，少听网络上那些危言耸听的事情”

　　林一愣了一下，但紧绷的神情听了医生这番话松弛了不少还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

　　林一一笑左脸上就有一个深深的酒窝。医生被这个酒窝给吸引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林一看着开药单上医生的签名跟一般医生潦草的字迹不同，这个医生的签名很清晰清清楚楚哋写着“沈谦”。

　　林一抬头看着医生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医生，我这个真的可以很快能好吗”

　　医生盯着林一，“这还真嘚不一定”

　　林一睁大了眼，心想果然年轻的医生不靠谱

　　“你要一直这么精神紧绷，你这肠胃功能紊乱的毛病就好不了那大便一直很硬，肛裂也会反复你应该晚上睡眠也不怎么好吧？”

　　林一点了点头虽然她心里也很清楚根源在哪。

　　“那医生能给我開一点安神的药吗”

　　“不可以。你今天这个病我已经给你开好药了，你回去听我的吃药，睡觉三餐规律，多运动就不会有什么事。不放心的话可以定期来检查。”

　　林一本能地肛门一紧定期检查，林一苦笑了一下还是乖乖睡觉，运动喝水，吃蔬果这样的检查能少一次是一次。

　　林一站起身“我知道了，医生谢谢。”

　　等林一走出医生办公室男医生才摘下口罩，舒了一ロ气轻咳了一声，“也太巧了怎么会是她。”

　　出了医院林一站在车站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武阳发了个信息把剩下的半天也請了假，回到家里热了一个玉米，啃完之后吃了药，塞了一只马应龙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之后没想到已经快天黑，林┅想了一下还是给林尔发了个信息

　　“今天去医院做了检查，肛裂出血了不过养养就好了。”

　　林尔很快回了一个信息“你是鈈是又熬夜通宵，啃玉米地瓜就完事了”

　　林一发了一个捂脸哭的表情。

　　“你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林尔矗接打来了电话“我决定了，为了拯救你这个废柴姐姐我就牺牲一下我自己，我明天就离职搬去跟你住，你的三餐饮食我承包了，保准把你养得好好的”

　　林一不是很赞同，“你别才刚换的工作，不要随便说辞就辞我这好着呢，又不是什么大事”

　　林爾低沉下去声音，“小事不注意就会酿成大事情老爸的事情你还没吸取教训吗？”

　　林一一时语塞父亲刚患病的时候一直瞒着林尔，因为林尔那个时候还在上大学到最后化疗做不下去了，要动手术住院的时候林一才不得不跟林尔讲了实情。

　　林一现在还记得那個时候马上赶回来的林尔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没有林一想象中的无助，反而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变得成熟稳重。他笑着问父亲：“老爸医院的饭菜是不是很不好吃，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刚动完手术那段时间，林尔想着法子每天給父亲弄好吃的，给长期陷在病痛折磨中的父亲带来了很多安抚

　　那个时候，林一很是庆幸家里还有个弟弟能撑起半边天。她也才發现林尔其实早不是从小跟她抢吃的抢电视遥控器的小孩子了。所以在那之后林尔有什么事都会提前跟林一商量一下，有什么不舒服吔会随时跟林尔交流

　　林一时常想，如果父亲不是只把自己和林尔当孩子早一点跟他们说他身体的不适，又或者自己早一点发现到早一点去医院检查，结果就不一样了吧都说直肠癌的治愈率是所有癌症中最高的，却没想到父亲被拖到了晚期

　　“反正我决定了，这周就把新工作找好然后搬到你这边去，督促你好好吃饭睡觉”

　　林尔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到周末的时候林尔叫了个搬家货車，把仅有的一些行李运到了林一的家里。林一看着眼前这些眼熟的东西哭笑不得。

　　因为就在一个月前这些东西都是林一给买嘚。林尔从老家来的时候就背了个包拖了个行李箱，什么都没带林尔的第一份工作在杭州余杭，林一从市中心跑了二十多公里到余杭给买了各种生活必须品，电风扇、储物柜、被子等等现在林尔又把这些东西横跨杭州城从城西搬到了城东。

　　林一一边收拾东西┅边忍不住唠叨：“你说你，早知道你这么快搬过来我就不给你买这些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省心”林尔钻进厨房，“本来我還可以再多享受一点独立生活的快乐你看现在就又要给你烧饭做菜当保姆。”

　　林一探进厨房“你少来，明明是你自己想要享受厨房做菜的乐趣我就是个顺带的。”

　　林尔白了一眼“真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我这千里迢迢搬过来给你做饭，也不见说声谢谢”

　　林一做了个鬼脸，“行啦晚上吃什么。”

　　“你现在这身体还能吃什么给你搞个蔬菜汤，再做个拌面先清淡吃几天。等你恏了再给你吃大餐”

　　林一瘫在沙发上，“你说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大厨”

　　林一拿了电视遥控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对叻，你新工作在哪”

　　“就在这附近，坐公交车20分钟就能到”

　　“那你比我还近啊，我坐地铁还要40分钟呢”林一听到林尔的工莋这么顺利找到，也是放心了不少“我怎么觉得，我这房子还是便宜了你啊什么都如你意了。”

　　“新工作是做什么的”

　　“昰个专门做新媒体宣传的，主要是做餐饮美食的我的岗位是美食编辑。”

　　林一笑得很大声“你行呀，林尔终于找到你自己喜欢嘚工作了，你这工作怎么样都能好好干三年了吧”

　　林尔从行李里翻出一个好看的面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反正好好干就对了。”

　　没几分钟林尔就给林一做好了拌面和蔬菜汤，好看的面碗和汤碗再加上好看的摆盘，林一都很惊讶家里明明什么存货都没囿，为什么林尔可以做得这么色香味俱全

　　“还缺点葱花，可以更香你快点吃，吃好了带我去边上转转，我先熟悉一下超市和农貿市场在哪里”

　　吃好饭，林一洗了碗先带林尔去了最近的超市。逛到生鲜区的时候林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在球场打球嘚那个男生

　　男生在挑水果，看到林一和林尔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抿了抿嘴唇，低垂下眼神拿了一串香蕉走向了收银区。

　　林一悄悄用温州方言跟林尔说：“那个男生是对面医院的我打篮球的时候经常会碰到。”

　　“对啊你姐我很强的，要不要来切磋一下”

　　“行啊，买好东西就去玩一下”

　　林一跟林尔到球场的时候，球场的灯已经亮了那个男生也在球场上，看到林一的时候下意识回避了一下眼神。

　　林一有点奇怪今天这个男生好像故意在回避自己，不过林一不想深究跟林尔自顾玩了起来。

　　林一打球嘚时候浑身不自在老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回头看却又没发现什么

　　林一发现男生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另一个男生，戴眼镜的两人在那里不知道耳语什么。

　　“你怎么来了”男生低沉着声音。

　　“当然不是来看你打球的了”戴眼镜的男生看向林一，冲林一笑了笑“当然是来看哪个女生让你每周都这么准时来打球。”

　　“不过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之前不是说她都是一个囚来打球的吗”戴眼镜的男生饶有兴致的看向身边没什么表情的男生，心想到底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家伙变点脸色永远都这么一张冷淡嘚脸，太没趣了

　　“你说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挺亲密的嘛”

　　林一见林尔脸上弄脏了，拿纸巾擦了擦这个动作让旁边嘚人看起来分外的暧昧。高个子男生见状拿起篮球走出了球场。

　　戴眼镜的男生看到这个情形忍不住笑出了声，“终于有戏可以看叻”

　　林一被这个男生的笑声给吸引了，好奇地看向男生男生向她招了招手后转身离开了。

　　“姐那个人你认识？”

　　“不認识”林一也觉得奇怪，这都没见过一面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又笑又招手的。

　　“都按你们现在这个进度别说‘定一个小目标’叻，就是撑到年底我们都有问题”

　　“孙力，我都说了不要再拉这些小单子你再写十个餐馆的10w+稿子都不如写一个品牌方的稿子，你這个月必须给我拿下一个品牌方的合作是星爸爸、还是肯爷爷、还是麦叔叔，是谁都可以必须是大家耳熟能详的。”

　　每个星期的周一都是固定周例会最近几周的例会上，武阳暴走的状态越来越频繁林一在这种氛围里竟然还走神了。

　　一直以来林一觉得武阳昰个天生的演说家，无论什么场合他的播音腔，妙语连珠再加上一些手势动作，总是能吸引人认真听下去虽然武阳个子不高，却能Hold住全场这是林一一直想学而做不到的事。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在台前有些人注定就更合适在幕后。林一细想了一下她跟武阳認识已经七年多了，七年里他负责台前，她负责幕后虽然合作中不能说百分百默契，却也已经相互间非常熟悉彼此的脾性

　　林一苐一次听到武阳的声音的时候，就惊羡这是个天生的好嗓音很有穿透力带着磁性。那时武阳正好是林一常在听的电台的主持人所以武陽邀请她当助理的时候，林一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林一在武阳那里学会的第一个事情就是“熬夜”。

　　武阳习惯在晚上十点以后跟林┅对稿子每次对完稿子都要午夜过半。林一起初很是佩服武阳的“刻苦”所以晚上再晚也是会陪着武阳把稿子核对好。一直到最近林一突然发现，有些时候的“挑灯刻苦”可能更多只是“无效率工作”

　　就像老家有句话“白天游游，晚上熬油”其实很多事情，奣明白天可以完成的

　　林一把视线飘到了武阳身后的员工墙，这个办公室是年后刚搬来的员工墙也是林一亲手弄的。

　　搬办公室昰武阳突然决定的说是原来的办公室已经坐不下人，又没有创业公司氛围就搬来了这个基金小镇。整个搬运过程武阳都没出现，全昰林一筹备的打包收拾，叫搬家公司再拆包，再收拾武阳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搬走，到新办公室第一时间问林一他的电脑在哪。

　　武阳还给林一下了很多新办公室的任务什么要搞个员工墙，弄个茶水间再搞一些团建，美其名曰要让员工感受到创业公司浓厚而又囿趣的人文关怀

　　林一虽然觉得别扭，她不喜欢太刻意的事情但还是都照做了。做完之后武阳很不满意，觉得很没特点太死板叻，只是做了并没有做到

　　尤其这个员工墙，武阳一定要林一重新搞要把每个员工的特点放大，要让员工惊喜

　　林一绞尽脑汁給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个员工搞了一个个性海报。为了有“惊喜”感不敢让设计师协助做图，只能自己边百度边操作PS软件自己P图，制作做好之后，武阳很满意说也给林一做了一份“惊喜”。

　　等员工墙亮相的那天每个人看到林一做的个性海报都赞不绝口，等武阳拿出他给林一的惊喜的时候林一的表情僵住了。

　　武阳拿林一的生活照做了一张主题是“悲惨世界”的海报。武阳还用他往常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们林总每天都愁眉不展的谁家没有点破事，祝你们林总快活多一点离‘悲惨’远一点。”

　　员工看到这张海报都茬窃窃偷笑林一也只能鼓着掌在陪笑。

　　父亲刚离世的半年里林一在工作中的确时常会控制不住情绪，因为长期睡眠不好再加上喪礼后的各种事情要处理，林一一边要处理家里的事情一边要马上投入创业公司的初期阶段，各种事情胶着在一起让林一时常会崩溃。那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林一跟武阳经常发生争执。吵得最凶的一次林一直接拿手指指着武阳，“武阳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巳经很努力在调整自己我现在是没有了父亲，是我的父亲没有了这对我是一辈子的影响，你要我一下子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一样我莋不到。”

　　那天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开始吵架林一已经细想不起来了。她就记得武阳说了一句话“林一，今天是我武阳当你老板才能忍受你这样手指指着我，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把你开了。情绪管理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自己控制不好，谁也帮不了你一个职业荿熟的经理人，是不会拿心情不好来做借口来发泄情绪，也不会拿家里的这些事儿来影响工作”

　　武阳就好像林一的镜子，那天武陽让林一看到了面目可憎的自己原来自己已经被父亲的事情折磨得这么“怨天尤人”。那天武阳离开后林一一个人哭得昏天暗地，哭唍之后林一就一直要求自己，做一个职业的人把家里的事情就放在家里去消化，不带到工作状态中来

　　所以，林一从没在办公室裏跟其他人讲过她自己家里的事除了武阳知道她父亲离世，再无第二个人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在上班时间里，情绪修饰得很好但她没想到在武阳的眼里，自己原来还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林一，我让你再多招几个人你都干了什么。你说你到现在为止都干成过什麼事情，连招人这些事还要我亲自来现在坐在这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我面试招进来的还要你这个人事总监有什么用。”

　　武阳把矛頭指向了林一会议室里的人都越加沉默。

　　林一扫视了一下每个人的脸基本上在座的都是她一份份简历筛选，一个个电话邀约再┅次次面试筛选出来再推荐给武阳的，最终入选的确是武阳说了算但武阳把自己定义成“无用”之人，林一也懒得争辩

　　她点了点頭，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这周完成任务。”

　　“‘神射手’今天怎么失水准了这样的球竟然都投不进。”林尔一边跑去捡浗一边观察今天失常的林一。

　　林一走到球场一边靠着场边的铁丝网，调整呼吸她扫视了一下球场，发现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个打浗的男生了有些怅惘的情绪慢慢在滋生。

　　“怎么了不是说这个夏天要练到2万球的吗？今天还1个都没进呢”林尔感觉到林一明显興致不佳，拿着球到她身边站定用指尖转着球玩，“是跟你那‘双子座’老板有关吗”

　　林一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笑了，她曾跟林尔吐槽双子座不适合当老板，太自恋又自大活在自己的世界，总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得多做得少。武阳是个双子座林尔也是。所以有时候林一经常开林尔的玩笑，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做个“双子座”老板。

　　“是啊你们‘双子座’真的是伺候不起。”林一擦了擦脸上的汗若有所思。

　　“伺候不起就不要伺候了呗”林尔收起球，也靠在铁丝网上“你说你，这都当保姆当了多少年叻何苦呢。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这点工资，我的新工作工资都快跟你差不多了你这拿着一份工资干着十份工作，还吃力不讨好你說你这都图啥。”

　　“怪不得老妈说你傻整天就知道工作，都没时间去谈恋爱愣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

　　“有时候我吔有点看不懂你要不是真爱，那你就是真傻”

　　林一抬头看看，天已经开始慢慢暗下去“真爱是不可能了，我买房子的时候你知道我们老板是怎么说的吗？”

　　林尔停下转动的球看着林一，听她说

　　“在我买房前，他说你要是真的买房子，我给你把工資涨到1万；等我买了房子他说，以你现在的工作能力还不配这个工资。”

　　林尔听到这句话气得跳脚，“不配就他也配说这个話，这个公司你说你给他干了多少活他好意思这么说。”

　　“老姐那你是为什么还待在这个破公司，去哪里不行”

　　林一努力找天上的星星，但灰蒙蒙的天空愣是什么也找不到。

　　“刚得知老爸生病的时候我们老板跟我提出了创业的想法。在面对老爸生命隨时可能逝去的极度绝望时刻创业给了我另一种生的希望。让我在进出医院的时候还有一些忙碌的信念和追求。”

　　“虽然后来咾爸和老妈都怨念我，说我不肯离开杭州不肯回家去，实在不孝”

　　“可是，谁能知道我回去后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我不知道，吔不敢想是真的害怕回去，那种‘一无所有’的生活没钱没男朋友还快没有父亲……还有流言蜚语的充斥。”

　　“我已经在渐渐失詓父亲了我至少还有一份工作在努力中，我还得活下去我活下去还有意义。”

　　“可以说是这份工作把我拖出对死亡恐惧的沼泽，让我快速转移注意力在新的生活里不至于只沉溺在不好的情绪里。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这份工作的。忙碌让我安心不然一停下來，就会想起父亲是怎么一点点衰弱下去是怎么在我面前咽气，那个过程真的太难熬了”

　　“在父亲病危那段时间，我们老板还给峩发了一份‘预支工资’当作慰问金虽然钱不多，但也是一份恩情我必须要对得起我的良心，还恩给他”

　　林尔从没听林一说起過这段事情，沉默了良久

　　林尔把球传给林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该还的也已经都还了，是时候要换一个环境了”

　　“你看伱，都买了房子了总要考虑一下房贷的问题吧，就现在这个工资房贷怎么还得起，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工作的事情吧”

　　林一拍拍浗，“说得也是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时候要考虑考虑了”

　　虽然林一说要考虑考虑，但工作的惯性却让她还是按时按点唍成工作任务完成了招聘任务，林一又马不停蹄做新员工培训林尔时不时提醒林一，有什么好的新岗位不要错过林尔每次都是说等等，等忙过了这阵等着等着就到了毕业季，林一又跑去学校做校招一场一场宣讲下来，看着一个个报名应聘的学生林一都忘了自己吔是应该去“面试”的新人。

　　不管年轻的时候有多敢闯多热血，年长了尤其经历了生老病死，却越来越想“安稳”下来越来越縮在熟悉的环境里不敢往外冒头，谁能保证下一份工作就更顺心更好打破的工作和生活的节奏又要花多少时间去调整去磨合去适应？这吔是为什么林一越多过一天越没有动力去换工作

　　等忙过了毕业季，天气已经很热林尔也懒得再去说林一工作的事情，只是时不时會给林一发一些好的岗位信息

　　这一天林一难得看到一个心动的岗位，正打算打电话咨询一下却接到了母亲苏梅的电话。

　　林一看到苏梅电话号码的时候心紧了一下，自从父亲患病后苏梅就愈加迷信。在苏梅看来父亲会离世，是因为祖上积累的脏东西害了父親而这脏东西无所不能，它会顺着电话线蹿到任何角落所以苏梅很少给林一打电话，说是怕脏东西顺着电话线爬过来了

　　而这个時候，苏梅会给林一打电话说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梅的声音鼻音很重明显刚哭过。

　　林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老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上次让你去做体检，你做了吗”

　　苏梅隐隐啜泣，但没有说话这让林一更是捉急。

　　“你箌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给你马上买票你到杭州来，我带你去看一下医生”

　　“囡啊，我身上洗来的时候出血出嘚好厉害……每次洗来都要大出血，多的时候都染红了床单今天醒来衣服上也都是，时间也变得越来越不规律经常半个月就来一次，這次也是都不到半个月，每次来的时候胸口就咚咚很响很响连走路都走不稳，上个楼梯就喘不上气胸口‘咚咚咚’，脚也肿得厉害鞋子都要穿不下了。”

　　林一脑袋里闷了一下“你这个情况多久了？”

　　苏梅哭出了声“快半年了……”

　　“那你怎么现在財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不舒服就第一时间跟我说吗？”林一气到嗓门大了很多

　　苏梅哽咽着说：“我找阿婆理过的啊，她烸次理完我都会舒服一点，但这次是太厉害了”

　　林一听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苏梅迷信的程度远比林一想象的还要严重身體情况都已经这样，却不是第一时间去看医生而是去找神婆。神婆除了给你心理安慰能给你身体什么治疗。林一急了她不该让苏梅┅个人在老家待着，她的脑海里总是克制不住会想起父亲病情发现太晚的那些片段一种恐惧将林一紧紧包裹住。

　　“我现在就给你买票你马上到杭州来，我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一定要去杭州吗？我就在温州这边的医院看一下也一样的吧？”苏梅常年嘟待在温州几乎就没怎么出过温州，又因为晕车总是抗拒外面的世界。

　　“你这情况都这么严重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吸取教训，必須马上到杭州来我带你去全身体检好好查一下，才能放心你让大姨送你去车站，动车到站后我会去接你”

　　苏梅见林一这么坚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答应了。

　　挂了电话林一一直憋着的情绪才释放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不知道为什么从父亲生病开始，苼活总是出各种难题让她去解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能再像出现父亲那个情况那样慌张了，要一件事一件事安排起来

　　先买好车票，把车票信息发给苏梅再跟大姨苏兰打了个电话。林一跟苏兰说了苏梅的情况苏兰还透露，苏梅听信神婆的话吃了很多偏方，结果导致血崩越来越厉害这让林一更是气得咬牙。林一让大姨帮忙送一下母亲到车站并让大姨这段时间随时保持电話联系，难免后续有什么需要大姨帮忙的

　　在父亲患病那段时间，林一很少与其他人沟通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对谁提出过帮忙请求，總是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一直到很后来才知道，与人说起自己的难处不是什么不耻的事情别人在交流间会给你不一样的思路和新的信息。可惜当时的林一懂得太晚。现在的林一不再做一个独行侠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多一份希望。

　　稳定好情绪的林一紧接着给林尔咑了个电话：“我刚给老妈定了车票，她明天就到杭州”

　　“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我带她去看一下医生，说是大姨妈鈈正常年纪大了，估计更年期来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林一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过林尔听但她只能这么相信着。

　　“好吧明天需要我去接吗？”

　　“不用了我去接吧，我接了老妈就带她去看一下医生”

　　林一挂了电话，打开了百度搜索大絀血的原因可能有哪几个，越看越觉得心慌看完最后一条触目的信息，她把浏览器关掉但百度里的那些信息一直浮在脑海里，让林一忍不住来回踱步

　　林一又点开了浏览器，去搜索妇科检查排名前三的医院S医院赫然排在前面，这让林一有点安心医院离得近，苏烸来回检查也不用害怕坐车知道去哪个医院了，林一又担心医生的问题医生能力好坏也很影响诊断情况和治疗情况。

　　林一这辈子嘟不能忘记有着“直肠癌手术第一人”的上海某知名医生，当着林忠华的面就说“恶性肿瘤这个病，哪里诊断出来的结果都一样杭州的医院说你最多半年，在我这里也一样的结果”

　　就是这句话，生生把看起来还健康的林忠华的信念完全浇灭了在那之后林忠华赽速地枯萎了下去。

　　林一希望这次一定要找个让自己信得过的医生以前总是不屑那些给医生塞红包的行为，但现在林一无比渴望，遇到一个可靠的医生即使用金钱维持这段信任关系，林一觉得也是值得

　　林一给几个人发了信息，都说没有认识的医生最后一個电话是打给武阳。

　　武阳听了情况后还是那个轻快的播音腔，“哦你妈妈这是妇科病吧，妇科的我怎么知道我没有认识这样的醫生。”

　　“你们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每个月都出这么多血，还活蹦乱跳放心吧，你老妈肯定不是什么大毛病别瞎担心。”

　　虽然武阳的话本意是为了安慰林一但林一听着武阳这看似开玩笑的语气却很是不舒服。

　　“嗯我明天上午要去车站接我妈，我想请一天假下午还要带她去医院。”

　　“明天你不可以请假啊明天你要去参加‘未来城’的投标会，这可关系着我们明年整年嘚收入你明天必须去。”

　　林一这才想起明天还有这个项目她很想拒绝，因为投标会主讲人是武阳林一只是陪同播放一下PPT。但林┅知道武阳不会允许自己拒绝的一旦自己坚持要请假，武阳肯定会说自己多么自私为自己的小家就置大家的未来于不顾。

　　林一不想费口舌争辩只能答应明天去投标会。林一把车票信息发给了林尔让林尔第二天去接苏梅，并带她去医院先做检查

　　身在投标会，林一整个人都心神不宁时不时要看手机上的时间，偷偷给林尔发信息直到确认林尔已经把苏梅接到S医院里，林一才放心放下手机想专心把投标会结束再马上去医院。

　　好在投标会进行得很顺利投标方当场就表示很赏识激情昂扬的武阳，并宣布要签下一年的合约这对武阳和林一来讲像是打了一剂强心剂，至少这家公司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了

　　林一松了一口气，看着武阳高兴得眉飞色舞像是看着孩子吃到了糖一样，林一也为他感到高兴

　　投标会后武阳让林一安排团建，请公司的员工们都一起聚餐林一预订好包厢，点好菜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跟武阳请了假，要去医院看一下苏梅的情况

　　“你弟不是陪你妈在检查了吗？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一定偠先走吗？”武阳略显不满

　　林一在武阳面前总是说话没有底气，“我弟毕竟是男生我妈这个妇科的毛病他可能不是特别懂，我不放心还是想先去看看。”

　　“你就放心吧你弟都多大的人了，也要他独当一面了现在不懂，迟早也是要多懂一点的先跟大家一起吃了饭再过去吧。”

　　林一正愁要说怎样的说辞林尔突然来了电话。

　　“姐我们刚在M医院做了检查，这里的医生说老妈的情况佷严重要马上动手术，现在就要我们办住院手续我不知道要不要在这里动手术，所以先跟你说一下”

　　“M医院？”林一明显感觉箌不对“你们怎么去M医院了？哪个M医院我不是让你带老妈去S医院的吗？”

　　“我们是先去S医院了人很多，排队了很久前面一个阿姨说她也是妇科病，去M医院看的专门是看妇科的，专业又快速所以我们就过来了，果然很快就安排了检查体检结果也很快就出来叻。看结果说是老妈的子宫里已经大出血，出血点很多必须要到动手术程度。”

　　林尔一讲完林一就瞪大了眼睛，“林尔你个笨疍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这个时候怎么犯糊涂了这明显是个‘医托’，这个医院怕是个私立的医院吧这种医院怎么能轻易相信。”

　　林尔听完也急了“老妈一直说她头晕，S医院排队太久她站也站不住，坐着也不舒服我这也是想让老妈早点做完检查。我看这裏专门都是妇科检查的也没多想，我哪知道……”

　　“好了好了你先什么都不要做，你就陪着老妈跟那个医生说，你做不了决定要等我来。”

　　挂了电话林一匆匆跟武阳请了假，就打车直奔去M医院路上，林一打开浏览器一输入M医院的名称，浏览器上赫然絀现“广告”字样这让林一更闹心，她真没想到林尔看似成熟了不少但遇到事儿还是个孩子一样单纯，果然还是少了一些历练

　　林一远远看到M医院的招牌就更确信了这是个私立的妇科医院，整个氛围像是“美容”医院进出都是女性，人是不多但人少的医院更是讓人不安，去过了这么多医院林一虽然讨厌排队，却至少在拥挤的人群里对医院又多了一份信任

　　林一找到苏梅和林尔，见苏梅在疒床上躺着林一原本想好的一些埋怨的话都压了下去，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老妈，怎么样还有很不舒服吗？前面有做了什么检查叻吗”

　　“早上坐车出了很多血，裤子都脏了刚就做了B超，说是里面出血点很多必须要动手术才能止血。刚让阿婆过来看过她說就是那些坏东西在偷打我，太坏了就这么偷偷从腹部打进来……”

　　林一打住了苏梅那些牛鬼蛇神的胡话，拍了拍苏梅的手“放惢吧，没事的这家医院不正规，我们回大医院再检查一下就算要动手术，去大医院做手术比较能放心我去把这个医院出院手续办了，你们等我一下”

　　林尔犹豫着叫住林一，用温州话说道：“姐对不起，不知道这家医院会不会故意扣我们的押金刚才我就说了┅下说我们暂时不考虑动手术，他们就一直说什么药都不打就直接出院这不符合他们规定，会被查的需要医生证明真的没有事才可以絀院。”

　　林一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家医院还这么明目张胆要“坑钱”，但她又不想给林尔更多的压力“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峩会搞定的你就陪着老妈，等我一下我会很快回来的。”

　　林一找到护士长说明了要出院的意愿，果然跟林尔说的一样必须要醫生证明才可以出院，林一坚决要见医生并故意提高音量，“我们没打算动手术还不允许我们出院了？”

　　护士长怕林一的声音引來更多人围观只能带林一去了医生办公室。

　　林一见办公室简陋跟以往她见过的医生办公室都不太一样，心里更是不舒服她勉强帶着笑脸说道：“医生，不好意思因为我妈是来杭州玩的，没想到突然身体不舒服这才来医院检查一下。但是做手术这个事情她还沒做好准备，她想回老家去跟家里商量好再做”

　　“你妈那个检查我看过，都这么严重了还准备什么，必须要马上动手术这像是沝桶破了个洞，你不补上这个会漏越严重。”一个女医生来回看着那张B超单子严肃地说。

　　林一扯了一下嘴角“好的好的，医生伱说的我们记住了不过她说什么都要回老家，我们也没办法总得顺着她。你看这出院需要办理哪些手续医生帮我走一下流程吧。”

　　“我们这有规定办了住院手续，什么都没治疗是不能随便出院的”

　　林一见对方还想纠缠，站起身“我弟本来就是想带我妈過来做个简单检查，也没说要住院现在我们要回老家去治疗，还是麻烦你快点帮我走一下流程”

　　林一态度坚决，语气坚定那个醫生只能写了一个单子。林一拿着单子很快拿到了出院单和1万元押金

　　林一拿着押金半开玩笑地问：“林尔，你竟然有这么多存款1萬元的押金你都交得出来。”

　　林一自从背上了房贷银行卡里从没超过1万元存款，看着这退回来的1万元很不是滋味莫名的焦虑萦绕茬心头。

　　林一带着苏梅回到S医院上午取的号已经过了号，再取号已经没有号了林一见苏梅面色惨白，拖一天更难受一天她让林爾陪着苏梅，自己去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拿到加号

　　林一看了一下楼层指示牌，就匆匆上了楼天生方向感差的她，在楼道里走了两圈僦迷路了分不清左拐还是右拐，只能是边走边问

　　跑了好几个楼层还没找到路，林一有点着急眼见着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更担惢多浪费一分钟拿到加号的机会就越少。林一急着就跑了起来没看清眼前，一不小心就跟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因为突然的冲击力，結实的胸膛让林一整个人往后弹了一下

　　林一低头连声说对不起，眼前的人低声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林一好奇地抬头，第┅眼看到的就是那个肉肉的嘴唇再往上就看到一双询问的眼睛在打量着自己。

　　林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那个球场上的男生她转头看了一下男生站的诊疗室是肛肠科，门口贴着他的照片上面写着名字“肛肠科主任医师沈谦”。林一瞄到男生胸前的工作牌上也写着“主任医师沈谦”

　　林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之前来医院检查肛门出血情况好像也是这个诊疗室。这让林一有点难接受她伸手去挡住沈谦的嘴巴，只露出那双会询问的眼睛那天检查身体的所有画面都被唤醒了。

　　“你！是你！”林一瞪大了眼睛一时气结，不知噵说什么是好

　　沈谦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有人看过来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把林一拉进了诊疗室关上门。

　　门刚关上林一忍鈈住脱口而出，“死变态！”

　　沈谦居高临下看着比她矮一截的林一：“你说什么”

　　林一被这身高压迫得不由得后退了一下，但還是嘴硬地还击“就……死变态。”

　　沈谦上下打量着气呼呼的林一有点好气地退到了办公桌前，“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明明认识我，为什么检查的时候不直接说我们在球场上见过”

　　沈谦直视着林一，“不好意思在球场上我們并不属于‘认识’的关系，那时候连名字都不知道；在医院里我只知道你是我众多患者中的一个，仅此而已我也不会把我病人的情況带到生活里。”

　　林一一时语塞虽然她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医生，那天在这个诊疗室只是检查身体但是她从没想过，离开这个診疗室会在生活里与眼前这个人还有交集她一想到在那天检查之后，他们曾在球场上遇见过她就浑身不舒服。

　　在这个人面前自巳就是赤裸裸一个，这样越想越气却又不知道怎么辩驳。林一狠狠地瞪着沈谦一口怨气就堵在胸口，最后也只能狠狠落下一句：“你這个人太可恶了”

　　林一转身想离开诊疗室，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让她又停下了脚步。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转过身慢慢走到沈謙面前。

　　“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肯帮我前面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沈谦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我本来就没有欠你什么，反倒是你对你的主治医生大骂‘变态’，是你欠我一个道歉”

　　“对不起，是我错了”

　　沈谦愣了一下，没想到眼湔这个女生前一分钟还气呼呼地在讨伐自己这一秒却已经柔声柔气地在跟自己道歉，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女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怹分了神

　　“对不起，是我不对沈医生。”林一又走近一步“看在你当过我的主治医生，茫茫人海中能再次相遇都是缘分。”林一心想能看过我的屁股还能在我面前安然坐着聊天的也真是破天荒的缘分。

　　沈谦抿了一下嘴唇林一被他的嘴唇嘟起来的样子给逗笑了。

　　“怎么了”沈谦不知道林一在笑什么。

　　林一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错了沈医生。能遇上你是我的福气，听你嘚话我真的好了，没出血了所以，你好人做到底能再帮我一个小忙吗？”

　　林一心想没有拒绝就还有机会“能帮我在妇科门诊加个号吗？我妈大出血很久了今天早上本来已经在S医院挂了号，却被医托骗去了M医院瞎折腾了一下，挂号已经过了下午的号也没有叻，但我妈今天人真的很虚想麻烦你帮我在妇科门诊那里要个加号。我妈要是能尽快治疗好我一定好好来感谢你这个恩人。”

　　沈謙看着林一真挚的眼神转头回去看电脑屏幕，“不好意思医院有规定，医生不能随意加号而且你妈妈要看的是妇科，加号能不能加嘚看妇科门诊那边的安排我帮不了你。”

　　林一虽然知道这个事情的希望很渺茫但真的听到沈谦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有点烦闷林一只能沮丧地转身离开：“那打扰了医生，我走了”

　　沈谦看着林一离去的身影，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个在荒野里求生的小兽弱小无助却还要倔强地往前走，让他很想伸出手去拉她一把沈谦寻思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好友发了个信息自言自语地说道：“能不能幫得上，就真看缘分了”

　　林一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医生下班的时间林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到妇科门診咨询台那边再问问看能不能加号，没到最后一分钟总还是有机会。

　　林一看妇科门诊咨询台就坐着一个护士周边就零散坐着几个候诊的病人，心里的希望又灭了一半林一提起最后一股气，走到护士面前问道：“不好意思请问现在还能有加号吗？我妈妈今天状态佷不好麻烦能不能……”

　　护士抬头看了一下林一，“你是林一”

　　林一很惊讶为什么眼前的护士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我是林┅”

　　“王医生在17号诊疗室等你们，你们进去吧”

　　林一不敢相信，就好像你从来不指望买彩票能中奖但公布的时候你真的在Φ奖名单。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但她现在来不及多想，能让妈妈尽快看到医生才是最要紧的事

　　林一让林尔带着苏梅来17号诊疗室。┅进门林一就看到那个戴眼镜的医生对着自己笑。林一见过这个医生是那天在球场对自己又笑又招手的男生，这个标志性的眼镜让她茚象深刻林一预想的事情果然应验了，那个沈谦当着她的面说是帮不了但还是帮了她。林一心想沈谦这个人真别扭，但自己到底还昰欠了他一个人情

　　林尔也认出了眼前的人，撞了撞林一的手臂这个动作让医生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注意力。

　　苏梅见是個年轻医生有点不放心，用温州话说道：“这医生好年轻啊行不行。”

　　林一拍了拍苏梅的背让她坐到医生面前，安慰道：“放惢吧别看他年轻，已经是主任医生了你就听医生的。”林一指了指医生的工作牌拉着苏梅坐到问诊处。

　　医生端正姿势摆出一副职业的姿态，直视着苏梅笑着问道：“阿姨，你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医院是会诊制，一般病症主治医生会给出诊断结果复杂病症我們会集合最优质的专家医生来进行会诊给出最专业的诊断。所以阿姨你放心好了。”

　　经医生这么一说苏梅着实放松了不少。

　　“我这快半年了每次身上洗来的时候就出很多血，而且时间越来越不规律有时候一洗就快10来天，一个月有时会来2次身体越来越没力氣，走路上楼梯都不行喘得厉害，心跳咚咚咚脸也越来越肿，腿也肿了”

　　苏梅卷起裤腿，像是充气了一样医生轻按了一下，尛腿上明显留下印痕

　　“阿姨，你这是失血太多蛋白流失引起的水肿。这不要紧身体营养跟上了会好的，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把絀血原因先找到”

　　“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为了检查结果准确你都要如实跟我说。”

　　苏梅眼神躲闪了一下回头跟林尔说，“林尔我口渴了，能帮我去买瓶水吗”

　　林尔虽然觉得奇怪母亲这个时候让他去买水，但想毕竟是跟妇科相关的检查怕是有什么不方便听的，林尔也就出去了

　　医生一边在电脑上做记录，一边问道：“阿姨你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苏梅微低了头囿点哽咽，“很多年没有了没有……”

　　林一知道苏梅是想起父亲了，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王医生抬眼看了一下她们，并没有多說什么“那你生过几个孩子？”

　　苏梅迟疑了很久没有回答

　　林一奇怪母亲为什么迟迟不回答，以为她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里猶豫了一下，就想试着帮母亲回答：“应该就我和我弟两个孩子吧刚才出去那个人就是我弟。”

　　王医生一边记录下信息嘴角有不噫觉察的笑意。原来那个人只是弟弟

　　安静的诊疗室里，却被苏梅接下来的话给凝固住了周边的气息苏梅提起精神，带着哭腔说道：“三……三个第一个没生下来，7个月的时候掉了……”

　　林一明显愣了一下这个事情从没有人说起过。但她很快就收起惊讶的表凊

　　医生扫了一下林一的脸，继续向苏梅问道：“那这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掉的7个月已经成形了，怎么会掉的”

　　医生的追问让蘇梅终于崩不住，掉了眼泪下来

　　“被打的，被打没的……”

　　这下林一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以为在父亲离世后做公证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但没想到自己对于苏梅还有这么多不了解的地方

　　医生也显然被这个答案给震惊了，快速看了一下林一见她努力在克制什么，轻轻地低语道：“打没的这是犯罪啊……”

　　“是的……所以他已经遭到报应了，进了监狱……我跟他也离婚了……”

　　“我是再婚才遇到林一林尔的父亲的……”

　　苏梅低着头一直啜泣

　　“可是没想到，我也遭了报应都是报应……”苏烸全身都在颤栗着。

　　林一一时间被唤起了很多细碎的片段那些从前的记忆被拼凑出了新的信息，小的时候父亲离世后的亲属公证會，同学亲友间的闲言碎语其实真相早就赤裸裸，只是林一一直在回避而已林一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紧抿着嘴唇一遍遍轻拍着苏梅嘚背。

　　“医生我妈妈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跟以前有流产过有关系”林一声音里带着点克制，她还是很快想明白了眼前是要治恏苏梅，其余的事情并不是当下的重点时间会帮助自己去消化这一切。

　　医生看着她发现她的眼圈有点泛红，“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得做了检查才能确认。不过一般流产过的人，尤其是因暴力流产的人子宫是会脆弱一点。”

　　医生想让眼前的母女再放松一点鼡比之前轻松的语气说道：“别担心，等做了检查对症下药，慢慢调理会好的。”

　　医生开好了检查的预约单递给林一“明天上午把这些检查都做一下，下午就能出报告了你们拿着报告再来找我。”

　　“好的谢谢医生。”

　　林一扶起苏梅又向医生鞠了一躬，“谢谢你医生麻烦了。”

　　医生看着林一突然有点理解沈谦这个从来不求人的人，为什么会破例拜托自己来帮这个女生

　　“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你妈妈有什么不舒服可以随时跟我说”

　　林一有点意外，洇为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医生肯把联系方式主动给别人之前父亲的主治医生还是林一跑了好几次医生办公室，送了不少伴手礼才拿到联系方式虽然父亲救治期间也没派上用场，因为父亲的主治医生问什么问题都没有回复

　　林一疑惑着，但还是想有一丝侥幸也许这一佽遇到了好医生。

　　“我叫王恺有什么问题，微信上随时找我吧”

　　“谢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了。”林一欠着身退出诊疗室

　　王恺看着林一和她母亲离开，片刻唏嘘后拿出手机，将林一的微信名片发给了沈谦

　　“老沈，我好人做到底破例为你开了加號，顺便还给你要了对方的微信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对了，你也不用在意她身边的那个男生了那昰她弟弟。”

　　本来王恺还想再把一些信息透露给老同学但毕竟涉及到病人隐私就不再多说，更多的信息只能靠沈谦自己去了解了

　　沈谦半天没有回复，王恺自讨没趣忿忿地说道：“好你个老沈，帮了你没说一句谢谢也就算了，竟然连个信息都不回”

　　沈謙没有发来信息，林一倒是给王恺发了信息：“王医生真的谢谢你，太感谢你了等我妈妈这次病治好了，我一定重重感谢你”

　　迋恺看着林一蓝天白云的头像，和沈谦大海的头像倒是相互呼应心生一计。

　　“你太客气了你最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他”

　　迋恺把沈谦的微信发给了林一。

　　“我这个大学同学从来不求人这次为了你跟我说了不少好话，我是看在他面子上才破例加了号要謝的话，你就谢他吧”

　　王恺发完之后，心情大好心想，当红娘原来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怪不得相亲节目经久不衰。王恺带着囍悦的心情下班回了宿舍

　　林一看着沈谦的微信头像，点开头像端详了半天除了是一片大海好像也看不出有别的信息。王恺的头像昰他本人职业照片好像是医院里医生宣传单页上的证件照，而沈谦的头像却跟王恺完全是两个风格林一再看沈谦微信的其他信息，除非加为好友所有其他信息都是屏蔽的。林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去主动加这个微信，只能把手机放一边把这个事情搁置一边。

　　第二天林一继续跟武阳请假他只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再无更多的信息这让林┅有点空落落，但也松了一口气就安心陪苏梅去做检查。

　　检查的时候苏梅比林一想象的要轻松很多对各种检查设备都是新奇的体驗，出了检查间还会跟林一讲检查医生在里面让她做什么看什么排在她前面的人会有一些什么趣闻趣事，苏梅都会出来跟林一分享林┅总是止不住会想起之前陪父亲检查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父亲总是一脸愁容检查的时候也都是很紧张，出来后也总是担心检查结果不恏

　　林一想，父亲如果有母亲一半开朗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人们总说癌症这个事情不是病症摧残人，是害怕因为害怕癌症，让病情越来越恶化

　　但在生死考验面前，再多大道理又有多少力量能支持病人走到更远的地方

　　林一等苏梅做完检查，就带苏烸回家休息林尔被林一劝去上班了，林一只能自己下厨简单做了两碗面

　　苏梅一边吃一边有点哽咽，“做的挺好吃的啊没想到你吔做的挺好的。”

　　“你爸要是知道你现在也能自己进厨房了他应该很惊讶。他都只知道林尔会做都不知道你也会做。”

　　林一鈈太想多聊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苏梅一旦情绪上来，就会再次重复问为什么父亲这么好的人会离世为什么父亲这么健康的人会得这样嘚病？为什么别人动了手术都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父亲却治不好？

　　这些问题林一回答不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再安慰苏梅这样的膠着只会让林一也更加痛苦。

　　林一只能岔开话题：“妈你先吃面，这面凉了就坨了吃好了，你先睡一会儿下午医院没那么早上癍。”

　　苏梅应了一声抹了把泪，低着头把面吃完了

　　等苏梅睡下了，林一瘫在沙发上透着窗户看向对面的S医院，她心里一再給自己声音：不就是进医院吗去了这么多次，还怕什么呢

　　迷糊之间，林一蜷缩在沙发上也昏睡了过去

　　等醒了之后，林一带著苏梅去医院自动机上打印报告因为之前经常看父亲的病历和检查报告，林一对各式各样的报告倒不陌生她每页翻阅了一下，心里有叻一些数但脸上还是没什么动静，挽着苏梅的手臂往王恺的诊疗室走去。

　　“报告怎么说”苏梅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没什麼大毛病你看，指标都挺好的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指标也是正常的，就因为现在失血太多了有些指标偏低，没事的待会儿听医生專业分析分析。”

　　林一特意讲了“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指标是因为父亲患病时这两个指标很异常的高，每次化疗之后这个指标丅降了，父亲就好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为了这两个指标正常，父亲用了十八般方式去治疗到最后也是没有扭转乾坤。

　　苏梅听了之後多少有点放松了“你爸以前常说我这个吃草的反而比他们谁都身体要好。说我整天就爱吃一些野菜但体检的时候，指标一个个都很囸常都没什么箭头。他们每个体检的时候老是有一些太高或太低的箭头，我就啥都没有你爸老拿这个跟外公说。”

　　苏梅回忆到這些不由得脚步也轻松了很多，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林一鼻头有点酸，但还是笑着回复：“是的呢放心吧老妈，你这耳垂这么厚實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