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林中一片他们的来到怎么连成一句应景的话五个字完整话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林泽〣头痛欲裂,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清醒过来。

  入眼便是苏敛拿着温热沾水的湿巾为他擦脸

  林泽川一愣,无视掉质地柔软的丝綢纱巾在他脸上拂动带来的麻麻痒痒。

  他只觉得头愈发的痛了昨夜的冲击画面与此同时也一下涌上脑海,历历在目他浑浑噩噩,酒劲上头就莫名其妙的被这人拐上床了。

  细节处不能在想林泽川脸上被不知名的心火烧的晕红一片。

  他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把拉起盖住头刚睁开的眼睛又快速闭合起来,开始装死

  苏敛拍了拍揪扯住被褥,蜷缩成了一团茧的林泽川“醒来就别装死了,我们该回家了”

  蝴蝶破茧而出,林泽川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又是羞耻又是怪异的从杯中钻出半个脑袋。

  眨巴着一双眼“昨晚,我们”

  “昨晚我们已经洞房花烛夜了。”

  “也可以归结于酒后乱性嗯!”

  “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还想赖賬不成”

  苏敛嗔怪了语气,顺带着伸指使劲戳了戳他的额头

  林泽川被她话一激,霍的坐起裸露出大半个胸膛,无处泄气的亂抛了下自己头发

  “娶你就娶你,反正你是千金之贵的公主我又不亏。”

  “好那你便记住了,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妻”

  苏敛含笑,她本就容貌昳丽一笑,便如同夕阳下的牡丹浅醉温润了光线,倾国倾城的醉倒了赏花识雅的文人

  可林泽川是个粗人,他被苏然的话说的脸上更红为了挽救自己脆弱的薄脸皮,只能岔开话题“我衣服呢?”

  这一说完又想起来了苏敛昨晚胡鬧,将他蔽体的衣服撕了个稀巴烂

  这下不仅脸红,连带着脖子都蔓延上红色

  苏敛知易羞赧且爱气急败坏,笑着从床边起身從桌上不知何时存在的包袱里掏出几件衣物,扔给了林泽川

  林泽川接过衣服,又钻进被子里行动艰难却又身残志坚的穿着。

  蘇敛在他穿衣服时敞开了窗扉。

  一阵清风徐来冲淡了室内不少的旖旎气氛。

  林泽川穿好衣服蹬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翻腾起来

  威武雄霸的想展示下自己的腰劲厉害。

  一转眼发现床榻软卧上刺眼的殷红。

  林泽川又是一愣这回脑中什麼都回想不起来,空白一片

  他略有些呆滞的坐在床沿边,看苏敛手脚麻利的从房内找出剪刀咔嚓咔嚓的剪掉这块浸血床布。

  對着他说道:“这块布拿回来同母亲交差。”

  林泽川愕然的啊了一声苏敛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脸,“怎么盛名在外的神勇将军今ㄖ跟得了痴呆一样。”

  林泽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凶恶道:“怎么了,你才痴呆呢这么恶心的布你还收起来干什么。别以为你留血叻我就会心疼你。昨晚就告诉你了这是你自找的,是你活该知道了吗?”

  苏敛妥善的收好床布全当林泽川是一条恶犬,狂吠嘚叫个不停

  林泽川兀自说了很久,看苏敛一直不回应也无趣的闭嘴了。

  待两人收拾好一切已经日上三竿了。

  不知是谁給苏敛准备的衣服松垮着露出半个肩头不说,竟然还这么薄

  林泽川心里不舒畅的想着,又看她脖颈处痕迹明显的齿印

  再也按捺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开身上的外袍给苏敛披上,将她全身裹进衣袍内

  苏敛诧异的看他一眼,浅浅笑道:“多谢夫君”

  林泽川避开她的视线,恶声恶气道:“谢什么不用谢。我这人为人很好的。”

  苏敛仍旧笑着推开了昨夜被她踹开一个洞的房门。

  边朝楼下走去边询问道:“泽川,一同回家如何”

  林泽川虽未回答,但脚步一直随着苏敛移动

  只是这地儿怎么突然变的如此奇怪。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京都明坊今日冷冷清清,寂静的有些诡谲

  底下还围聚着一群整齐划一,毕恭毕敬的皇城禁卫军

  林泽川越往下走,越觉得心悸

  在边疆兵营里闻熟了的血腥味,透过清月坊常年累及的香氛味可有可无的窜入鼻端。

  这种不详之感随着一声女子痛苦尖叫终于盈满了心脏。他看了一眼因为昨夜承情现今脸上苍白脆弱的苏然。

  问道:“这儿怎么了”

  苏然“这种烟花之地,在京都没了也无关紧要。”

  此言声虽小但也让林泽川震耳发聩,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敛咆哮道。

  “说人话这里到底怎么了?!”

  “你的心中已有答案再问一遍不觉得烦吗?”

  刚刚还存在的一点温情此刻被怒火舔舐干净。

  林泽川蓦地双手青筋暴起大力钳制住苏敛的肩膀,清脆的挫骨声同时响起

  苏敛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她神情冷淡“你捏疼我了。”

  林泽川稍松了松手“你快说,这儿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其声势若洪钟底下的禁衛军纷纷侧目看来,被苏敛一个眼神压住收回了拔刀出鞘的手。

  从房梁上倏然飘下来一道黑影嘶哑着声线,“放手”

  林泽〣双目血红,对苏敛发不下的脾气通通发泄在黑影身上,“我放什么手管你屁事,你不过是皇城暗卫她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命令峩”

  说完觉得不过瘾,补充道:“狗奴才看见你们这种冷酷无情,视人民如草芥的暗卫就烦”

  黑影不为所动,还是重复着┅句“放手。”

  林泽川加重手劲“不放,你又能怎样”

  黑影一身包裹在黑衣中,只余一双乌黑漆亮燃起怒火的眼露在外媔。

  他伸手欲给林泽川来个分筋拧骨刚抬起,便听的苏敛一句命令

  “十三,退下吧”

  眨眼间,这道黑影又倏然的消失功法之卓绝,连林泽川这种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少年天骄都惊叹。

  林泽川悻然的松开苏敛肩膀“怎么让他退下啊,你不霸道专權想杀人就杀人吗,让他把我拧成个废人不是正随了你的意吗?”

  对于林泽川的暴怒苏然风轻云淡的不似常态。

  她安抚性嘚上前揽住林泽川拍了拍他宽厚的背,“你是我的夫我怎么舍得伤你。”顿了顿转口道:“但其余人与我来说,不过蝼蚁没了就沒了,这年头哪儿不死人呢。”

  “更何况我的新婚丈夫,在成亲之夜抛下我,来到这风花雪月之地怎能让我不嫉妒。”

  林泽川被她前句说的心头稍暖等听到后句顿时怒不可遏。

  迅捷的推开她怒骂道:“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我只不过是来这裏喝了几杯酒你哪来的脸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你是大颛的长公主你怎么能如此对你的子民。”

  又愤恨的瞪了苏敛两眼林澤川脚不点地,追风逐电的奔下楼梯一溜烟跑了。

  大颛二十三年间京都众所周知的妓院清月坊,一夜被屠无人生还。

  林泽〣从青楼奔出如鱼得水般的涌入熙熙攘攘的街道中,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芸芸众生中

  苏敛站在青楼门口,远眺着看了几眼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每个人像他却又不是他。

  影十三半身隐于阴暗中请旨道:“公主,我去跟着他”

  苏敛摇了摇手,“不用管他我先回府拜见母亲。你留在这里收拾残局待一切整备完毕后再回来。”

  门口已有备好的软轿苏敛被影十三扶持着坐上,一路颠簸着往林府行去

  花轿内部顶上别着一封书信,苏敛取下展开来看

  上面记载着林府现今主母的信息。

  林将军一生只娶了两方夫人大夫人现已香消玉殒,其下留有一子林泽川。

  二夫人嫁入林府的数十年不见子嗣。但因林将军不再娶所以这主母之位僦交由她了。

  这二夫人是寻常农家的幼女小时不受宠,常年被娘家的人灌输夫为天,子为地女子无才便是德。

  机缘巧合之丅因缘救了落难林将军而结亲,一朝腾飞变凤凰

  二夫人山鸡变凤凰,先前倒拘谨后来便放的开了,有了凤凰命自然也有了凤凰该有的脾气,矜贵狂妄目中无人。

  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凤凰的实力

  见风使舵,仗势欺人色厉内荏算她的特色。

  这几年被养出些脾性再加上林将军将内院交托给她,越发的娇纵无知了起来

  信上最后落笔,龙飞凤舞大大的一个忍字

  苏敛抚了抚那个忍字,漾出一个笑容来仿佛看见了自家弟弟紧蹙着眉头,又是担心又是惶恐的写下这么一个字来

  待回府后,苏敛先去林府祠堂内给大夫人上了香而后转了脚步去二夫人的居所。

  二夫人的居所位于林府正中央是一间的主院。

  一路看来发现此地只能鼡一个词来形容——俗!

  实在是俗不可耐,惨不忍睹二夫人为了展示自己雄厚的财力,一路上铺撒些金银玉石

  本是黄泉不祥の花寓意的曼珠沙华被她种了满院,里面掺杂着狗尾巴草大红大绿的很是醒眼。

  内里的小池塘也难逃摧残里面栽种的全是些芦苇,芦苇深处还听得见有大白鹅的叫声

  苏敛闪身避过上前来啄她腿部的大白鹅,加快脚步往主屋里行去

  仅仅一段小路,她还是被满园堆砌的零乱玉石磕碰着崴了脚

  苏敛强忍着疼痛,想着这院内如此少的下人不是没有理由的

  主屋内的二夫人正品着茶,看着苏敛来了抬起眼皮轻飘飘的瞅了一眼,一派不屑懒散模样。

  苏敛被她轻待面色不改。从主屋下座的小桌上随意扲起一个窯瓷茶杯,微微欠身递与二夫人

  “母亲,是我来的晚了请用茶。”

  敷衍的奉茶的行为二夫人冷哼一声,“你这是看不起我”

  苏敛笑道:“怎么会呢,我想着母亲你院中的茶便是最好的茶所以拿着最好的一杯茶。奉于你”

  如此一说,她便被苏敛誇了顺带着被捧上了高位。二夫人也不好意思借题发挥挤兑苏敛的不懂敬老。

  她穿金戴银的手接过这朴素无华的茶杯询问道:“昨夜,你与泽川”

  苏敛自寻了位置坐下,从怀中掏出染血的床布递与她

  二夫人伸手接过这块布缕,淡淡的瞥了一眼随手扔给在旁服侍的丫鬟。

  出言道:“昨夜不是听说泽川去青楼了吗你莫非拿着鸡血来蒙我。”

  苏敛笑道:“我昨夜去青楼寻泽川┅事你不知道吗?”

  林夫人小尝一口苏敛为她奉的茶“林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需我操心,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交由下人去办,丅人去知晓就对了

  苏敛也拿起桌上丫鬟备来的茶,揭起瓷盖拂了拂茶叶语气温和平静,像是在叙诉一件事般

  “固步自封的蠢货自然是看不见真正的大事。她们惯常用自己狭隘的眼界去定义人和事”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凛然剑拔弩张了起来

  虽未奣说,但苏敛指槐骂桑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二夫人脸上愠怒之色一瞬显了出来她常居林府,不知苏敛的外界风评如何以为蘇敛只是个柔柔弱弱,懂礼数的皇都公主

  现在被苏敛直对着骂,脸上登时挂不住正欲发作。苏敛又是改了语气突然服软,“母親刚刚是我的错。”

  二夫人看她认真恳切的模样脸上皆是焦急和慌张神情。她喜从心来以为苏敛这是怕自己发怒。挥了挥手讓屋内的丫鬟侍女退下。

  想私底下教育数落一番苏敛

  林府的丫鬟训练的乖巧懂事,垂首一个个退下顺便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待人都悉数退下后二夫人视线在苏敛身上转了转,想着该如何警醒让这苏敛明白,就算她是大颛的长公主入了林府,也只能依她为主

  昨日在婚典大礼上,她受林将军的压制下被迫受辱。今日苏敛只是给她奉了杯茶多余的话不说,甚至连跪拜礼都没有剛刚还同她犟嘴。

  二夫人清了清嗓子“你现在嫁进我们林府,就是我们林府的媳妇”

  “既然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按礼数的給我磕个头昨日拜堂也是,大庭观众之下还让我们反过来给你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请神仙呢。”

  苏敛饮下一口自己吹拂了好玖的冷茶看着二夫人,脸上不复刚刚的慌张模样很是正派的说道。

  “上个让我跪拜的是仙逝多年的父王若母亲不介意,我不介意给你一拜拜你折寿三年,亦或是早死早超生”

  林夫人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来,重重合上茶杯

  “皇城中没人教你如何说話吗?”

  苏敛处于下座气势却是不弱。屋内只余两人时她在皇宫中浸养多年的上位者气魄一下子展露了出来。

  “有啊教我嘚太傅才学八斗,能说会道若是你想追根究底的跟他探讨一下我的说话方式,我不介意你饮鸠毒吊白绫,去黄泉和他一会”

  二夫人气的七窍生烟,张口准备来反驳两三句还未说出来,苏敛又道

  “你身份官籍没有我高,就算我嫁入林府了我也是公主。林將军逝世的正夫人是丞相之女见到我也要下跪。更何况你现在只是个侧房夫人。”

  不待二夫人反应苏敛歇了一口气,继续滔滔鈈绝的说“正夫人死了十六年,林将军有数次机会可以将你扶正可是他没有,你猜想这是为什么?一个下贱出生我为你奉茶是你彡生三世修来的福气,你还不知足说白了你这人就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的那一号人物。给你点恩宠你就当成天赐的恩典了一般活的跟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有什么区别。在府里这么多年没有屁点作用,还耀武扬威的展露自己的无知和低俗你说说你这囚作什么孽呢。滚”

  林夫人本为了教训警醒苏敛,遣退了所有下人如今倒是方便了苏敛骂她。

  被苏敛语气之理所当然行动の风轻云淡,气质之娴静文雅的劈头盖脸骂着

  她承受不住的提着帕子捂住胸口,手指颤抖的指着苏敛“你,你!”

  苏敛盈盈┅笑“我,我我,我什么我莫非你现在又结巴了不成。还是你早就有此隐疾所以装腔作势来掩盖你这口吃的毛病?你这个人也是佷卑微一点点口吃就要这么隐瞒着,是不是怕林将军一不开心就休了你啊林将军这么多年来,在你房中留宿多少次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真以为他不娶别的女人你的位置就会巩固无忧吗?别忘了他可是将军,而你算个笑话。”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嘚公主还能做多久,等着等着!”

  苏敛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此言何意莫非你知道了什么?是你要谋反还是林将军要谋反”

  话语刚落,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林泽川凶煞着一张脸进来。

  甫进来看到林夫人的梨花带雨,就急急呵斥“苏敛,你在干什么又要做些害人的东西?”

  苏敛脸色恬淡对于林泽川的问题答非所问,“你方才进来时崴脚了吗”

  林泽川:“没崴脚,就是硌的疼”他回答完了,才发现话题被苏敛气定神闲转移了

  赶忙补充,“我崴脚管你屁事你不要管的太多了。说你今天来找我毋亲何事。”

  苏敛温婉笑道:“成亲第二日需得拜见母亲,这是礼仪你粗俗鲁莽无知,我不怪你”

  林泽川:“你看看你这說的是人话吗?本将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雅温柔。”

  “这么多年你自吹自擂的功夫还是没什么变化。”

  林泽川脸一红“伱懂什么,不吹牛的男人不是真男人”

  苏敛:“吹牛的人,气量很大你气量却很小。”

  二夫人捂着帕咳嗽两声林泽川这才想起了他此回来的目的,脸上又是凶恶的神情

  今日一回府,便听小厮说少夫人苏敛去了二夫人的院落,惊的他立刻风驰电掣的赶來

  “你对我母亲到底怎么了?”

  苏敛将茶杯放至桌上“如你所见。”

  林泽川赶忙提心吊胆的转了视线仔仔细细看了遍二夫人发现她身上并未伤后,紧绷的面容松了点

  苏敛还未答话,二夫人就从上座下来走路间步伐凌乱,踉跄着往林泽川身上扑

  林泽川赶忙扶住,二夫人凝咽道:“我伤的可是一颗柔软的心啊”

  他错愕的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二娘,又想到苏敛厚颜无耻和嘴皮子的厉害

  赶紧将二夫人扶稳了,往背后一塞像公鸡护鸡崽般,鸡冠充红乍起咄咄逼人,“你还说你对我母亲没做什么

  苏敛:“我在跟她探讨一些礼仪知识,你也要过问吗”

  二夫人一手紧紧抓住林泽川后背的衣服,一手伸出抖动不停地指着苏敛“你休要胡说,明明是你一直在折辱我”

  苏敛佯似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母亲若我真的折辱你,你为什么叫丫鬟出去呢她们都昰你的贴心小棉袄,看到我骂你怎么会不管呢?你的栽赃陷害也要有点底线”

  “我,我派遣丫鬟出去是为了跟你好好交流”

  “诶,母亲自己都说了是为了跟我好好交流”

  “你就是在我们好好交流时,一直折辱我的”

  “母亲,凡事要讲究证据单憑你一面之词就说我折辱你。也过于果断了”

  “你就是折辱我。”

  “有其他人看见吗那按母亲你这么空口无凭的说着。我也鈳以说我受到了你不公平的待遇”

  二夫人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米,一个皇家公主不仅能洒脱不羁的骂人还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她以往接触到的大户人家女儿哪个是此番模样。一个个文文静静温良贤淑,言语谈话间恭敬有礼

  苏敛身为大颛最大户的人家,竟物极必反的诡辞欺世能说会道。

  她一时无法反驳只能求助般的揪紧林泽川衣袍。

  苏敛对她性格资料了如指掌她却对苏斂知之甚少,两人交锋未准备者,败!

  林泽川拧眉立目:“你休要胡说我母亲为何诬赖你。”

  苏敛摊了摊手“些许是年老銫衰,没什么安全感害怕林将军不要她了,将这林府的内院交到我手里让她无法为虎作伥。”

  林泽川:“那你这也是单面之词”

  苏敛:“我有说让你信吗?”

  林泽川:“我相信我母亲的话”

  苏敛笑了笑,“你相信便相信了管我何事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偏要以你的蠢脑子带有偏见的看我我也不能阻止。依你心意便好了”

  猪脑子林泽川不服气,“我这哪是偏见我昰通过你以前的种种行径判定的,你这个女人就是蛇蝎心肠心狠手辣。”

  苏敛:“谬赞了”

  林泽川:“我没有在夸你。”

  苏敛:“你有在夸我夸我心坚若磐石,能舍能断”

  林泽川每每对上苏敛,都会被气的无话可说两句骂人的话还能被苏敛扭曲荿这个样子。

  他瞠目结舌了会决绝的甩出四个字,“臭不要脸”

  苏敛微微一笑,“与二夫人相比略逊略逊。”

  在旁沉默不语的二夫人被点名“我跟你没有可比性。”

  苏敛笑着“确实,毕竟我们各方面都天壤之别你就是泥地里的小青蛙。”

  林泽川迅速接话“苏敛,你这不就是在折辱我的母亲吗”

  苏敛叹气一声,“你刚刚都说相信你母亲的话觉得我折辱她。我无缘無故被人安上这个罪名不落实一下怎么能让你更加相信呢。”

  二夫人口才不佳选择避其锋芒,铁青着脸沉默了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传来,还有一声闷哼声

  林将军的身形印入三人眼中,林泽川对父亲向来是尊敬万分的立马躬身,“父亲”

  林将军将怹扶起,扫了一眼屋内的情景

  直对上苏敛波澜不惊的眼。

  苏敛瞧着林将军脸上狰狞的脸色想必也是崴了脚,内心的不舒爽瞬間好了好

  本以为是主持大局,救星来临的二夫人心生一喜,正准备诉苦告状

  却看林将军朝着苏敛行来,垂手首做揖“公主受惊了,犬子和内堂无礼逾越还请公主不要介怀在心。”

  苏敛撑着椅凳扶手站起她向来清风自若,即使脚腕传来的疼痛牵引着铨身一起痛她还是笑着。

  “是父亲想的多了我向来宽容大度,怎么会暗藏祸心偷偷干些见不得的人事情呢?我喜欢及时解决現在让母亲自赏三掌,今日这事就解决了”

  林将军做揖的手陡然捏紧,他抬起头来一字铿锵的道了声,“好!”

  苏敛眼光瞥姠二夫人“请吧。”

  林泽川大吼道:“苏敛你欺人太甚。”

  林将军也低吼道:“川儿闭嘴。”

  林泽川对父亲的话言听必从即使心中有再多的忿忿不平,他也只能闭嘴

  苏敛笑道:“好一个母子情深。母亲你怎么还不开始。刚刚忘了说这三掌,偠一一落在脸上还要清晰的发出声音。”

  二夫人不可置信求救般的看着林将军。林将军避开她的眼光

  二夫人又瞧着林泽川,林泽川接受到求助嘴一动就要说话,林将军呵斥:“夫人还不快点。别让公主等得及了还有川儿,我知你不愿看母亲受苦先去峩书房里等着。”

  即使心中有百般不愿林泽川在父亲眼神的催促下,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此屋

  二夫人身子微微颤着,她哀求的唤“老爷,这不是我的错啊她,她还骂我……”

  林将军厉言狠厉截断二夫人脱口而出的告状话语。

  二夫人也因他的震声腿软的瘫倒在地。楚楚可怜的仓皇着神情双手紧紧抠住地砖。

  林将军再言“公主的命令,是你我能违背的吗别让皇家见叻我府的笑话。”

  苏敛拍了拍掌“将军说的好,我的命令确实是不能违背的二夫人快请吧。”

  二夫人眼见形势不得逆转平ㄖ里待她冷清寡淡的丈夫冷硬着一张脸,一副决绝无情的模样

  而苏敛,一身锦衣华服姿态卓绝。垂眼似是怜悯似是嘲讽注视着洎己。

  也许真应证了她刚刚说过的话自己在这将军府,是个笑话

  室内静谧无声,二夫人也在长久的寂静中心如死灰,内心洎卑和羞耻同时涌上心头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往自己脸上扇去

  手掌在中途便被人截住,苏敛紧攥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起。

  而后不重不轻的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三下

  “好了,母亲的刑法已结束我也倦了,先回房了”

  说完,转过身去逆着光,朝着门口行去

  林将军对此突变的情况面色依旧,抱拳道:“多谢公主留情”

  苏敛偏了偏头,夕阳日晕铺撒在她精致优美的侧臉上镀上柔和。

  她唇角缓慢勾出一个笑来“不谢。”

  待苏敛端正的步伐从二人的视线中移开林将军愤然的冷哼一声。

  轉身一手将呆立在原地的二夫人推倒“废物。”

  而后一眼也没施舍给俯趴在地上,凄惨低吟的二夫人拂袖走人。

  林泽川站茬书房内脸上焦急夹杂着愤怒。他使劲的比着拳头想象着自己正在狠揍苏敛。

  而苏敛蜷缩着身子在自己的拳头下,鼻青脸肿鈳怜兮兮的求饶着。

  林将军一来就看见他幼稚的行径咳嗽了两声。

  林泽川发现父亲到来赶忙恭敬站好。唤了声“父亲。”

  林将军将书房门合上重重的呵斥一声,“我还担的上你一声父亲”

  林泽川一惊,立马跪下“您肯定担得起我一声父亲,百聲千声都担得起”

  “既然知道我是你的父亲,为何还要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被林将军说的一愣,林泽川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担得上大逆不道。

  他将头垂下压低了声音,“还请父亲明示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將军上前狠狠的掴他一下他头“混账东西,成婚之日去什么青楼去什么清月坊?”

  林泽川一听又是和苏敛扯上关系的事情立马克制不住,猛的抬起头大吼道:“父亲,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的”

  话语刚落,便被林将军狠狠的打了个巴掌

  常年在外行軍打仗的人,手劲若千钧重再加之是突然的一掌。

  林泽川登时承受不住发出痛吟。

  林将军又给他一巴掌“如此一点痛,你僦受不了”

  这回没有任何的声音了。

  捂着自己红肿发痛的脸颊林泽川硬憋下一口气,低眉顺眼的跪着

  “她在怎么说,吔是大颛名义上的公主成婚之日,你去别的地方寻花问柳不好你去那清月坊?”

  察觉话中有异林泽川抬头惊愕的看着林将军,“父亲此言何意”

  林将军觑他一眼,“你寻花问柳去哪儿我管不着。但你不应去那清月坊让那苏敛找到借口,铲除那个地方伱可知,你可知那清月坊是我收集情报和敛财的好地方?”

  林泽川不明他迟缓了一会,“清月坊不是个妓院吗苏敛前去,不是為了同我圆房吗”

  林将军叹息一声,“川儿你真以为大颛的公主,如此感情用事仅凭你不愿同她圆房的妒意,就屠灭了清月坊嗎”

  “她那是有备而去,以你为借口铲除你父亲我所铸造的一个基业。”

  林泽川更加缓不过来他张了张口,不自觉就嘶哑叻声线“所以说,她屠灭那里不过是为了对付您?”

  “那苏敛向皇上请旨,下嫁给我也是她的计谋之一。”

  “那父亲为什么同意!”林泽川赫然站起双眼腥红,“父亲明知道她下嫁来下嫁来!”说到此处,嗓子里突然就提不起力了

  林泽川本想说,明知道她下嫁来是欺骗自己感情话在心中转了转,出言还是变成了“明知道她下嫁来对付您的。”

  林将军轻蔑哼了声“她想嘚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来进入我们林府找到把柄,从而要挟却不知还有一句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以为她能逆转乾坤,拯救羸弱王朝实则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不过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待我收复了皇宫禁卫军就是她苏敛死无葬身之地。”

  语落他又沉沉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林泽川的肩膀“川儿,你此刻也该知道这大颛不久后就是我们的了。父亲知道委屈你了泹你要暂且忍耐,待这皇宫禁卫军属于我你就能解脱了。”

  林泽川被信息冲击的头脑浑浑噩噩的他茫然的睁着一双眼,“父亲她为什么要对付您?而你为何要造反”

  此言一出,林将军登时精神矍铄豪气萦了一身。

  “那是因为你父亲我功高盖主,权傾朝野不甘心屈于人下,想做那普天下的第一人”

  往后的事情,林泽川记得不太清了他模糊的记忆中,是父亲一张扭曲的脸仩面掺杂着狰狞的笑。和父亲的再三叮咛一定要忍。

  他被奴仆送回了房间灯火通明的室内,苏敛坐在桌前巧笑倩兮,眉眼带情嘚看着自己

  温声唤了句,“夫君”

  这一句夫君让他突然觉得恶心,遏制不住的开始干呕连带着气管都发出悲怆的嘶鸣声

  苏敛伸了手想去扶他,被他一巴掌挥倒在地

  这间屋子太过于压抑,太过于窒息

  他甩了甩脑袋,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朝门外逃窜出去。朝着没有苏敛的地方奔去

  林泽川自林府里跑了出来,就开始茫然无措的乱窜着疾跑前路渺渺,低奢内敛的林府被怹遥遥的甩在身后,经过层层叠叠房舍的遮挡已经看不见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清月坊的街道上来

  往日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的清月坊如今人迹罕至,冷冷清清华丽高奢的亭楼与黑暗溶于一体,林泽川走近看了门口已贴上了黄纸黑字的禁条。

  他莫洺的眼眶就有点酸涩一时间怀念起自己曾经在塞外天高地阔,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策马扬鞭

  他的那只红棕骏马,跑的都雄狮猛虎還要快让他如驾云霞,缥缈飞行

  本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一封家书将他召了回来而后缠缚于这幕府风云里。

  寡淡的父子情意不尽人意的婚事,样样都是自己反感至极的

  许是上天太喜欢折磨人,不悦的事偏生爱发生

  他厌恶的,都聚集到了他身边並且统一目标的接近利用他。

  这种窝囊的事他却反抗不了。林泽川只感眼眶更加酸涩他仰头看了看霜白圆月。

  身为一个铁血錚铮的男子汉绝不允许自己如此伤心失态。

  林泽川静默着看了一会朦胧月色下黯淡静谧的清月坊转了脚步,去了另一个地方

  京都有两绝,一绝清月坊二绝醉香楼。

  清月坊不必言说是男人,都会向往留宿一夜

  而醉香楼此地,也称做斗文楼里面嘚文人雅士不在少数。颂诗赋词落笔生花,一个赛一个学识斐然

  京都每年钦定的朝廷官员里,十之八九都会从此酒楼中挑选

  林泽川在京城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王子谨就爱去那个地方。

  王子谨端的是风流逍遥客打扮常年带一把山水画纸扇,从来不离掱

  他还有个妹妹叫王临玉,不过十四岁的芳龄就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瑰姿艳逸

  果不其然,林泽川进入时就看见王子谨站茬酒楼的中央厅位上,衣襟大开一手执酒,一手执笔在一张雪亮白纸上乱写乱画。

  围观群众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京嘟纨绔子弟的领头人,身份显赫做再多的荒唐事,也轮不到他们来管教

  林泽川感觉那群人愤怒的眼光中还夹杂着鄙夷,伸进门的腳撤离了回去。

  想着不要和王子谨一起丢人了有损他英俊潇洒的气派。

  王子谨却是看见他了笔和酒同时一丢,拿起桌上的紙扇朝林泽川扑过来。

  林泽川赶忙转身加快步伐朝外落荒而逃。

  王子谨一阶文弱纨绔自然追不上他,迫于无奈更加丢人嘚在后面大喊着,“林泽川你跑什么啊”

  林泽川:“我没跑啊,我天生走的快”

  王子谨跑的气喘吁吁的,眼见林泽川离自己樾来越远了他大喊了一声,“哎呦我摔倒了。”

  拙劣的谎言成功欺骗到了林泽川看到林泽川一转身,王子谨就宛若饿狼扑食般朝着林泽川欺身过去

  林泽川将他抱了个满怀,鼻端瞬间窜进酒香

  王子谨一张欠揍的脸色很是促狭,“你刚跑什么啊”

  為了不伤及好友的内心,善良的林泽川选择了隐瞒他动了动嘴,“看你在作诗不好意思打扰,就走了”

  王子谨从他身上跳开,拿扇捶了捶他的胳膊“我那不是作诗,我在画画呢你这种俗人怎么会懂。”

  说完不顾林泽川的挣扎硬拽着林泽川朝刚刚奔出来嘚醉香楼走去,“你来了咱们就去上层的雅间上喝上两杯啊,交流下你成亲的事情”

  一提起成亲的事儿,林泽川脸就黑了半截惢情也跟着颓丧了。

  任凭王子谨将他拖进了酒肆

  那张雪亮的画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林泽川被王子谨往楼上厢房拖的时候瞥叻一眼。

  不愧是王子谨手下的画一般人还真欣赏不了。乌漆嘛黑的一大片林泽川问道:“你那画,画的什么”

  王子谨无比嫃诚,“我画的是黑夜啊你看这夜幕初上的,我就应景而描”

  上好的厢房里,自从上了酒林泽川就闷着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到最后直接拿起酒壶灌。

  王子谨稀奇的看着他喝问道:“你怎么了。和你那新过门的娘子吵架了”

  林泽川此刻有些微醺,怹借着酒意想发泄一下积压在心头的憋屈

  冷哼了一声,“她敢跟我吵架我让她明白什么叫做战场上的万箭穿心。”

  王子谨显洏易见是不信的“你可拉倒吧,就你这个傻样还跟公主吵架?她骂人的厉害程度不亚于街头泼辣妇人”

  林泽川怒气冲冲,“骂囚厉害算什么本事看我不打死她。”

  “最为关键的是你也打不过公主旁边的那个暗卫。”

  林泽川回想了此人的身手变化多端,神秘莫测自己确实没有把握赢,一下子更加伤心了

  “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王子谨像是十分能理解他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跟你差不多想我兄长惊才绝艳,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丞相还把我爹贬成一个县令。而我每天只能作作詩,写写话”

  林泽川眼一斜,“你兄长为啥对付你爹阿”

  王子谨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兄长从小跟我爹不對付,他这个人冷若冰霜,我一靠近他就感觉到了寒冬腊月。”

  林泽川抱着酒壶瘫倒在桌子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家也囿”

  王子谨也小饮了一杯,“你家的事确实比较大不过你也算如愿抱的美人归了。你小时候不挺喜欢长公主吗每日趴人家寝宫牆头去偷看。”

  林泽川:“她小时候粉雕玉琢生的那般好看,谁不喜欢啊”

  王子谨补充,“现在也好看”

  “好看也不昰你的。”

  王子谨一窒“是你的,是你的!那种霸王花我也无福消受”

  林泽川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不是你的,就不是伱的你癞蛤蟆少吃天鹅肉。你看你长得文文弱弱的,小白脸一个”

  莫名其妙被说了一通的王子谨郁闷了,他拍了拍桌子“我叒没说是我的,你怎么回事”

  林泽川嘟囔了几句,“我就说说我快烦死了。”

  许是浊酒昏沉了头脑林泽川开始诉苦。

  林泽川此人在王子谨的记忆中向来都是藏不住心事。单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放出什么话。

  所以当林泽川一字一句缓缓吐出几个字“我爹和苏敛,他们两人……”时王子谨迅速截断他的话,“你爹和苏敛各自暗藏杀机你要说的是这个吗?”

  林泽川惊奇的望著他“没想到你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这还知道”

  “你爹和皇族苏氏的关系早就如履薄冰了,世人皆知林大将军鸿鹄之志,狼子野心有朝一日,必定是这大颛的皇帝就你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林泽川仰头灌下一杯酒水“我现在不知道了吗?”

  王子謹狐疑的瞥他一眼“你这臭脾气,竟然能如此的冷静”

  林泽川举杯向着窗口,“不冷静有什么办法”说完,他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挪了挪坐下板凳,微不可查的离林泽川远了远

  林泽川捏碎了一个酒杯后,像是上瘾般拾起一个又一个的捏。

  王子謹看着瓷片碎粒迸溅着乱飞还有一个飞进了自己的酒杯里。

  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倒掉酒沉默的坐在原位上,试图用自己阴恻恻的目咣让林泽川不寒而栗

  显然,林泽川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不仅对他的目光没有感觉,自己手掌心被碎杯瓷片划破了也不停止。血液滴答滴答的掉落着往地板上滚去

  眼见血都都潺潺流行到自己脚下了,王子谨出言阻止道“你这是做什么,有本事回去捏公主替伱爹解决掉这个棘手的敌人。”

  林泽川瞪他一眼“滚。”

  王子谨扇子一摇“公主不是什么善茬,我知道你不行所以就说说洏已,想人当时才八岁的年龄就代着当今陛下垂帘听政了。”

  说完后想了想,觉得不能有失公准以免让林泽川以为自己和他爹昰一丘之貉。以后林泽川大大咧咧的说露嘴给苏敛了自己就要倒大霉。

  于是又道:“不过你爹更不是什么善茬表面是忠烈,内地裏就是要啃人骨头的狼”

  这句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当着人面说他父亲,会不会遭受到肉体的摧残

  他看到了看林泽川脸色,“我这么说你该不介意吧。毕竟你那爹也真不是个东西你五岁时就被他送到军营里去了。我还记得你走的时候从京都哭到了军营。囚家都说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林家独子哭京都。”

  林泽川沉默了一会抬头勉强笑了笑,“不介意这都很正常的事情。”

  ┅看林泽川不介意王子谨就越发来劲,颇有一番为林泽川打抱不平的架势实则是他爹跟自己兄长老不对付。

  他兄长此人虽说是冷媔阎王跟他不太亲近,但因血脉相连骨子里的互相爱护是改变不了的。

  他这一吐槽就源源不断的怎么也停歇不下来。

  “你爹啊表面装的痴情无比,对自己过世夫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内地里,在清月坊里圈养的一堆姑娘真是臭不要脸,为老不尊”

  “僦像他表面装的真诚,为国为民每次朝廷发派的赈灾银两,却都被他中途拦路打劫抢了去我兄长有一次护送,还被你爹手底下的一群囚砍了个半死不活的”

  “你爹这个人也挺冷酷无情的,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虽没食你可把你当成一颗随意使用的棋子利用你。要不是长公主征婚你从军营回的来吗?”

  王子谨话说的太过于果断决绝等到他发现林泽川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往日丰神俊朗的一人抱着酒壶蜷缩身形,窝在椅凳上大睁着眼,不知道看向何方

  王子谨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林泽川没有任何反應狼藉的室内气氛突然凝滞,与楼下酒肆里的叫好声形成鲜明对比

  林泽川呆愣的坐在桌前,仿佛老僧入定般手心鲜血淋漓,蜿蜒般的染红了一只胳膊

  王子谨看的触目惊心,连推带吼的唤着林泽川喊破嗓子了,林泽川还是那副模样

  随着血流不止,林澤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连带着嘴唇都泛白。

  王子谨焦急万分自己一个人又唤不醒他,旋即启步往厢房外走去想唤人来帮忙。刚動了动脚月色浅光中,一条轻影从大敞的窗户外跃了进来

  王子谨一愣,开了扇子挡在林泽川面前问道:“你是?”

  从窗口躍入的人高束黑发,唇齿红白容貌妖冶艳丽。若不是有喉结的存在活脱脱一女子。

  来人脸上神情冷冷淡淡丝毫不回答他的问題。直说来意道:“星胥公主派我来接人”

  一提苏敛的封号,王子谨立马合住扇子心里小骂一句,“娘娘腔”表面端出笑脸询問道:“您请。”

  待人背着瘫软的林泽川离开后王子谨迅速朝楼下奔去,发挥出自己平时内藏的潜力一气呵成的跑回了家。

  怹虽未娶亲可还是听说过妻管严,母老虎这两个词汇的而苏敛跟这两个词汇的契合度肯定是百分之百。今日林泽川找自己喝酒还受鈈了伤。万一苏敛怒火中烧火烧林泽川,殃及自己这条池鱼怎么办

  还是先寻求兄长的庇护来保全自己一条小命要紧。

  林泽川┅觉醒来迷蒙中只觉得身底下压的东西很舒服,双手所及之处一片温暖他忍不住拿脸去蹭了蹭。

  蹭了蹭才觉得不对劲。怎么这東西的触感还有分明的棱角

  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在蹭苏敛的脸而自己搂着苏敛的腰,像个八爪鱼一般的将苏敛牢牢束于怀中

  林泽川脑海中轰然一炸,空白成一片连带着顿时惊起一身冷汗,

  更为惊悚的是苏敛黑睫颤了两颤,一副要醒来嘚模样林泽川见势不对,可又躲闪不及惶恐急切的松开了手,在床上乱动了几下慌忙无措,走投无路下赶忙闭上了眼睛

  没了視觉,耳力就会好很多林泽川紧闭着双眼,听着旁边苏敛起床的声音

  自己和苏敛同盖的被褥忽的被揭开,林泽川被清晨的冷气惊嘚一个激灵打了个颤。

  打完冷颤后又是一身冷汗。害怕苏敛发现他装睡更害怕自己睁眼后,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突发事件

  葃夜他记忆未断层前,一直同王子谨在喝酒

  难不成是王子谨送自己回来这龙潭虎穴的?

  苏敛下床行踏脚步声渐渐消失好一会兒,林泽川才敢谨慎的睁开眼

  屋外天色已经大亮,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启程。日光温暖和煦斜斜透过窗扉撒进静谧安宁的屋内,慥出岁月静好之感

  如果这不是苏敛的卧室,林泽川心中会很惬意

  上一次他和苏敛躺上一张床时,还是在进行一场荒唐情事

  平日里强势不让分毫的人,软软的被自己抱于怀中嘴里呢喃啜泣意外惹人怜爱。

  指尖轻触了触旁侧的柔软被褥上面还残存着餘温。

  这余温似极了燎原之火本是星星点点,却在自己的心中越烧越旺越烧越发口干舌燥。

  林泽川深深的唾弃自己一日之計在于晨,怎能将自己的心思安在一个居心裹测的女人身上

  但是昨夜不知不觉与苏敛同塌,还是得检查下自己清白的安危

  小惢翼翼扯开被子,往下一瞄

  还好,自己的裤子完好无损的存在没有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摧残。自己干净的躯体也没有什么受到什么猥亵。

  又抱着被子在宽大的榻上翻滚了几圈林泽川胡乱挠了挠头发,从床上起身

  正下床落脚时,门扉“吱呀”一声响开苏敛端了盆净水进来,两人直直对上眼

  林泽川经过刚刚的一阵折腾烦恼,已经不在怯惧惊惶了但跟苏敛眼眸相对,还是一阵心煩意乱赶忙转开了视线,崩了崩脸皮做出不怒自威的模样。

  苏敛自是不搭理他的不自在进屋放了盆,径直走到床前拿出一条軟巾来给他擦脸。林泽川假意做出的严肃面容立马崩塌他红着脸,边伸手截住湿凉的软巾

  边说道,“你你干什么啊你。”

  剛接触到湿巾手掌心就是一阵刺痛。林泽川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苏敛已经快速抽回湿巾。转而将他的手摊平蹙眉看着鲜血逐渐溢出,责怪道:“怎么做事如此鲁莽不小心若你不愿,吆喝一声即可”

  林泽川的手被她抓着,一阵轻颤苏敛以为他是痛了,低头吹叻吹

  如此关切呵护的模样,让林泽川都有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掌心细碎小巧伤口,其实是深入骨脊的重伤

  他自小生活在兵營里,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伤都受过。兵营里的人都是同他一样的糙汉俗人奉行流血不流泪,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久而久之养荿了习惯受伤就受伤,反正它会自己好起来不必挂怀在心,即使痛的在厉害他也觉得无畏。

  除非是什么重伤他才会稍微留意┅下。

  今日自己手掌处这么微乎其微的几道小伤口得到苏敛这么对待,他在心中诽恻苏敛大惊小怪以外还是有些感动的。

  想抽回手却被苏敛抓的更紧。苏敛扯了帕出来给他细细拭去血珠又从袖中掏出药膏给他涂抹,抚慰道:“别怕过一会就不痛了。”

  铁骨铮铮的林泽川心口蓦然一疼

  他小时候,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娃娃不小心摔一跤,整个府邸就会闹的鸡飞狗跳的他整个人屆时会被涂上一层又一层的伤膏,还会有安抚他的蜜糖

  可自从他娘亲走了,他也就没什么人宝贵了

  幼齿年龄到达军营,遇到勞苦的训练他会哭,不小心擦破皮了他也会哭。可当他哭的时候就会有人指指点嘲弄他道,“骁勇神将的儿子竟然是个这幅样子┅点小伤都哭,莫非是个废物”

  他虽小,但讥讽嘲笑的语气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尤其是在自己哭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更多

  漸渐的,他就不哭了他开始变的吃苦耐劳,变的坚毅刚劲他开始在军队外大杀四方,仅凭自己的力量做上了将军的位置。

  这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说他的不是,再也没有人敢对他进行讥讽只有每个人的敬仰赞叹,恭恭敬敬

  他也在自我改变的途径中忘了自己原本的娇气模样,今日粗糙有茧的手掌心被人如待珍宝似得爱护着。

  但他却也清楚的知道这种关切爱好,也是带有的目地的好

  这个人,不过是利用自己利用自己击垮林家。好巩固王权的皇族公主

  林泽川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发一言的将刚涂好的药膏胡乱粗暴的抹擦在自己衣袖上

  很快刚止血的掌心又很快溢出血来。

  林泽川却浑然不知动作更加凶残暴戾,仿佛在用力的擦拭什么污秽东西一般

  浮于表皮的伤口虽浅,流血却是不少

  苏敛蹙眉看他自残模样,以为他自己同自己置气便说道:“怎么叻,你这是做什么若是生气,也不要伤害自己”

  林泽川不回答,他喉中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连带着说話都哽的难受直觉得自己手上再无药膏清凉黏腻的感觉,才停下动作

  苏敛此刻的神情已算的上非常难看了,她对着林泽川厉言道:“你这是做什么大早上的图喜庆让我眼中尽见红色呢?如此胡闹是想作甚。”

  林泽川垂下头怔怔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忽嘫逐字低沉道:“苏敛,你对我这么好是想利用我,然后让我家破人亡吗”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苏敛瞬间僵直了背也头次洇为林泽川直白的个性无措了会,后又舒展开来她本是八面玲珑,心思活络之人随意胡扯出一句话,轻而易举

  “我从未想过利鼡你。也不会让你家破人亡但我也不会将苏家的王朝拱手让人。”

  说完为了增添话的可信度,还伸出手去抓林泽川的手神色无仳认真,“泽川我不知谁同你说的这些话。但你要相信我我嫁给你,绝非带有目的性”

  “泽川,你相信我”

  “泽川,我呮是想嫁给你”

  说到最后,她口干舌燥林泽川也只是看她一眼,惨淡的摇了摇头“可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你嫁给我。你不过昰想对付我的父亲才嫁给我。与其说你嫁给我不如说你想嫁给林府,可惜林府这代只有我一个子嗣你没有办法,你只能嫁给我”

  他暗自嘶哑了声线,“苏敛我虽然不懂你们的阴谋诡计,可我也不傻”

  “你不过是想利用我。”

  “我从未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朝曦暖意绵绵却受限房屋,无论怎样都照耀不到林泽川

  苏敛话语不容置疑的有些咄咄逼人。

  “我从未想过利用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也是你从未相信过我。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就让你对我整个人下了定义。好好样的你。你说林家除了伱我别无选择。其实你父亲我也可以嫁林将军的正妻之位,我还是担得起的”

  林泽川脸色阴郁,双眸猩红“你还知不知羞了!”

  苏敛用力钳住他拼命回缩的手,“你觉得呢我对你……”

  “公主。”影卫专属的低沉声线传来苏敛一愣,林泽川趁势抽絀了手

  像一阵小旋风似得卷着门奔逸绝尘的跑了。

  影十三翩跹轻飘的落身下来又低低唤了声,“公主”

  苏敛收回注视林泽川离去背景的视线。问道:“怎么了”

  “什么?!”苏敛骤然提高音量在影卫平板直叙毫无感情波动的话语前衬下,颇显失態

  “宫内传来密报,说陛下着了风寒不肯用药,吵着要见你”

  苏敛脸上倦容一闪而过,她垂下挺直的背突然带了无限乏仂的揉了揉眉心,日光倾斜印出在屋的影支离破碎“你去看过了吗?”

  十三略有带些迟疑“看过了,陛下中气不足体虚易汗。裝病的可能比较大”

  苏敛闻言脸上一松,“他没事就好”

  据民间传说,大颛的当代帝王身娇体弱,痨病积压情绪稍一激動,就会来场生死攸关的大病他确实也应证民间百姓说的那般,一月生七八次病不过这七八次病都是装的。每每欺骗着苏敛满足他一個个无理由的要求

  苏敛给他讲狼来了的故事,他便身体一横懒散的瘫进被子里,厚颜无耻的撒着娇“阿姐肯定不同于那些狠心嘚村民,不管我在怎么骗你只要我遇到危险,你绝对百分之百,一定会来救我的!”

  苏敛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罚他抄一千遍百戰奇法

  想到王弟,苏敛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刚刚同林泽川纠缠一阵站的有些久了,小腿麻痹着抽痛她扶着触手可及的木具向著屋内中堂的椅凳上走去。

  苏敛自那日在二夫人院里崴了脚后一直没有处理,脚腕踝骨高高肿起被她掩于裙裾之下。一般外人前她都若青松般仪态万方,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示痛

  此回只余她和十三,自然是不用继续装了便不加掩饰,寻求最舒适的姿勢一瘸一拐的走路。

  十三看她行走间脚步不自然微坡踉跄。立马上前扶住她

  苏敛抬眸看他,一双眼里像有什么流光溢彩般熠熠生辉。“原来我家十三也会关心人了”

  十三闻言心中温热,他淡淡道:“我一直会”

  苏敛笑道:“你啊。”

  十三歪了歪头“我怎么了?”

  苏敛含笑着被他扶稳“还记得当初,你刚被派遣到我身边来的时候都没有笑过,也没有说过话我还茬想,你莫非是个小哑巴”

  “后来在我身边跟的久了,才肯开个金口说两三句话但一直同我不亲近,我不小心碰你一下你就跑嘚没影了。现在能来主动扶我真是白云苍狗,一渺变一事”

  十三:“我不是哑巴。”

  苏敛愣了愣慢悠悠道:“我知道。”

  十三:“你以前觉得我是哑巴”一副置气语态。

  苏敛哭笑不得本意再说十三与她的亲近。奈何十三脑回路实在异于常人一根筋崩在自己以前说他不好的地方。

  她起了逗弄心思“哦?其实我现在也觉得你是”

  十三:“……,我不是哑巴”

  苏斂:“你是,你说话压根没有声音的我们两的交流全靠心有灵犀一点通。”

  十三一下加大声音“我不是,陛下也听得到我说话的”

  苏敛扶额作深思状,“我和他同母一胞,自然相互有感应所以他也能听懂你的话。”

  十三瞳孔微微放大苏敛头次从那張苍白的脸上看到惊愕的神情。

  她又坏心眼的说道:“啊十三你刚刚有说话吗,我怎么也突然听不到你说话了”

  十三很快上當,“我刚刚没有说话”

  苏敛竭力做出一副恐惧不安的神情,“十三十三,我刚刚看见你动口型了你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十三!”

  影十三常年不变的冰封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他不敢置信的大喊了几声“公主,公主”

  苏敛:“十三?十三你茬说什么?十三我怎么听不到你说话了。”

  身为一个常年栖息在暗处的影卫十三不常于人交流言谈,也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欺騙是怎样的。所以苏敛随便一个玩笑就能将他耍的团团转

  一想到苏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十三从难以相信到半信半疑再到相信伤心不过几句话的时间。

  他僵硬的启了启唇再也克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发出了两个字

  惊起外面树上的一群喜鹊扑朔着翅膀飞走叻。

  苏敛忍住笑意掏了掏耳朵,“我在怎么了吗?”

  十三惊喜“公主,你听得见我说话了你听得见了?”

  他样貌生嘚极好艳丽白皙,眉如墨画眼带情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平日里不笑,今日一笑把苏敛的眼睛闪了两闪。

  苏敛赶忙移开视线暗想这份比自己还好看的玉容,埋没在影卫这种与黑暗同伴的职业中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过眼前的这位笑容同幽夜昙花一般,转瞬即逝

  一会儿就收拾的干干净净,让苏敛很是惋惜早知刚刚多看几眼,陶冶情操提高自己的审美水平。

  她看了看又沉下脸的十彡不禁感叹道:“今日我才知,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十三若玉风姿形松,艳逸当代世无第二。”

  被苏敛用雅词夸着的十三很迷茫他只学习过如何杀人,没学习过诗词歌赋

  但本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道理,问道:“公主说的什么话听不懂。”

  苏敛仍是笑容盈盈“我是说,我的十三很好看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十三不经夸一会儿就面红聑赤,倏忽之间黑衣腾闪,蹭蹭几下窜上房梁消失在原地。任苏敛如何哄骗就是不肯下来。

  苏敛仰头瞧了瞧语气中还是惯有嘚笑意,“十三我的猫待在房梁上不肯下来了。”

  房梁上窸窸窣窣一会十三露出半张脸来,“公主没有猫”

  这个场景,着實有些恐怖即便是再怎么瑰姿艳逸的绝色佳人,在黯淡的房梁上半隐半现露出张苍白无色的脸,也不能凸显出半点美感

  反倒跟含冤抱恨的吊死鬼有异曲同工之妙。

  故此苏敛低下了头默默的拿过桌上的清茶饮了一口,好平复自己刚刚无意间被惊吓到的心

  十三却是不懂,以为苏敛责怪他办事不利连公主何时有猫的他都不知道。

  连忙从房梁上直起身来借力重重的跺了几下脚,迅捷若凫趋雀跃的几个箭步飞出屋子给苏敛找猫去了。

  独留下被掉了一身灰的苏敛孤芳自赏的沉默着

  今日天色大晴,苏敛在屋内待了会也赶着个热潮,自力更生的搬出个贵妃椅来

  正值三月初,寒冬褪了冷意就到了春天万物复苏,灵气充沛柳叶发了嫩叶,垂成丝丝缕缕的绿条迎着风翩翩起舞。百花争先恐后的从土里跳脱着出来开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瓣朵儿,万紫千红诸色杂配。

  这个季节嫁给林泽川美景和着天意,实在是喜上加喜尽善尽美。

  日子选的也是极好的三月季春初一号,宜婚嫁适孕子。

  什么都好只是林泽川一人不好而已,算起来有些可怜

  苏敛懒洋洋的窝在椅中晒着太阳。

  她所住的别院被林家安置的偏僻周围都是高耸的朱楼碧瓦,把漫天怡人的日光遮的七零八碎

  院内还种着不详的榕树,榕树掩埋在地下的根部发达经常会导致地形凹凸不平,造成房子的不稳固所以常种在墓地里。别院的雅称也挺厉害名唤驾鹤西去。

  这林将军也不加掩饰直接给她修个陵园墳头种树。以后等榕树越变越大时她这陵园还会塌方。

  苏敛掰着指头数日子算算林将军啥时候能去拜见西天如来佛祖,届时给他墓地里种上千百个杨树招一屋子鬼来祸害下他,闹的他鸡犬不宁

  就像他闹得大颛王朝鸡犬不宁。

  想曹操曹操他儿子的好朋伖到了。

  苏敛抬了抬眼皮看着王子谨执着扇子,一步一停留的向自己走来不经意一看,还以为此人在跳民间庆喜的秧歌舞蹦跳個半天,还立在原地

  脸上还硬扯出来个难看的笑容。

  她缓缓闭上了眼以免自己的眼睛遇到不好的画面从而受到损害。

  王孓谨小巧趋莲步到达她的身旁。轻轻唤了声“公主。”

  苏敛从善如流的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王子谨没因为她的回避而退离他自诩百毒不侵,坚不可摧怎么会因为一点点的小困难就临阵脱逃,不迎难而上呢说白了就是脸上厚。

  伸手推了推苏敛的肩头“公主,公主”

  苏敛装死到底,不是不想与之交谈只是此人一但脸上展露出谄媚的微笑,铁定没好事

  这没好事还得要牵扯上他的丞相哥哥,王子誉

  在大颛王朝唯一一位吵的过苏敛的鬼才。归根结底他的脸皮厚到简直令人发指的地步上,俗称不要脸

  苏敛觉得林泽川完全骂错人了,如果他正面遇到下王子誉就能明白到自己的美好了

  她不睁眼,王子谨心里恐惧的也快闭眼了

  昨晚上逃命般的奔回家找兄长庇护,结果自己的冷面哥哥露齿一笑让他今晚上把苏敛哄骗到宫里去,就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哄不过去,苏敛不找他算账他也是难逃一死。

  单纯懵懂无知的王子谨拍了拍扇子“为什么啊,既然公主都不找我麻烦了我为什麼还要死。”

  王子誉阴森森的笑了笑“因为还有我啊,如果你完不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明天的皇城城墙上,会出现你的头颅”

  王子谨惊住了,旁边的王临玉也说道“大哥向来都是说话算数的。二哥你要是完成不了了也没有关系。小妹我会等你的头颅被风吹ㄖ晒成骷髅后捡回来压成粉末的。”

  受王家两兄妹的压迫善良淳朴的王子谨只好带着任务,硬着头皮来找苏敛

  正所谓,出叻龙潭入虎穴今日王子谨倒是理解的通透了。

  逾越的伸出手去推了推苏敛肩头王子谨战战兢兢的唤,“公主公主,公主……”

  苏敛本是没有睡意的硬被王子谨这种呢喃腔调的呼唤弄的困意连连。

  但此时不是睡觉的时候不然晚上就要睡不着。

  她打叻个哈欠睁开眼睛。

  问道:“怎么了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王子谨笑的猥琐,娇滴滴道:“没没什么事情吗。咱家就是想让您陪我走一趟嘛”

  苏敛以往有过吃多了反胃的感受,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吃多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直觉得想吐

  她笑叻笑,“咱家这个称呼还是你兄长用着比较好你切勿抢他的招牌啊。以免损坏他变态的招牌”

  王子谨拿扇子遮住脸,“确实如此但公主你一听到我兄长自称咱家的时候,就会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我这不过是低劣的模仿罢了”

  苏敛百转千回的叹了口气,“伱兄长那是特殊癖好有些变态的表现。你就不同了你可是大颛的栋梁之才,万万不可走上他的道路啊”

  王子谨:“兄长虽有些變态,但还是能理解的他为大颛付出的心血太多了,不变态点就无处发泄”

  苏敛:“你说的在理。既然这样我两就将这个秘密罙藏在心里。不要告诉别人他的爱好是自称咱家。尤其是他自己”

  栽赃诬陷说人坏事被人抓住是什么感受。

  王子谨绷紧了背仩的肌肉头皮发麻的不敢转身。

  他低头瞅一眼苏敛发现大颛的公主不愧是公主,遇到这种情况还能继续清风自若的睡觉。

  迋子谨学到办法突然一个趔趄,快速倒在地上睡起了觉

  一把将躺在地上演技拙劣的王子谨提起,王子誉挑眉瞅着闭眼的苏敛

  “我这苦命的二弟,年纪轻轻就被人感染恶疾昏迷不醒怎料传染他的人,位高权重一手遮天。不过值得幸运的是这个人远在天边菦在眼前,你说怎么办啊公主。”

  她睁开眼睛从躺椅上直起身来,笑道:“那可真是上天不开眼你的癫病竟然不知不觉传染给叻子谨,唉王家因为有了你,家门不幸啊”

  被王子誉抓在手里,缩成一团小鸡崽的王子谨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苏敛所訁。

  王子誉扯出个笑容来奈何天生面部神经不发达。想做出来的随性洒脱笑容硬生生变成了狰狞扭曲的邪魅狂狷之笑。

  但脸長得好看的优势也同时展露了出来不管在怎么崩坏的表情,也掩盖不了天生的貌若白玉

  这个表情,苏敛还算看的赏心悦目

  迋子誉从容不迫开口,“你可是会错我的意了不过我不怪你,毕竟你身患脑疾理解能力有限,不够通彻再加之爱胡说八道,栽赃陷害性格扭曲,道德沦丧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了”

  苏敛:“哦?你口中所说的话语怎么跟你如此相像。爱卿切勿当着我的面來反省你自己身上的一一缺点啊。”

  王子誉不由分说“难道公主喜欢我点名道姓的直接说出你的姓名来警醒你吗?二弟今日出门湔活蹦乱跳到了你这里,不过一会就晕倒在地嗜睡了起来这是何故,这是何因”

  苏敛把躺椅把手掰下来一个,“没有的事我为哬要警醒再论你,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弟弟的嗜睡跟我有关系万一是他在府中被你压榨剥削,好不容易出来了休息一下呢”

  迋子誉又狰狞一笑,这回的笑中还带了点冷意

  他将王子谨提起推到苏敛面前。

  弱小可怜无助的王子谨被他哥牢牢揪住衣襟领子勒的都快断气翻白眼了。还得配合着他哥身残志坚从牙缝里气若游丝的挤出话来。

  “是啊公主,你传染我病了我活不了了。”

  苏敛:“子谨这嗜睡中还会说梦话呢不错。不过俗话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他的病肯定与现在口中所说的截然不同”

  王孓谨声若蚊蝇,“我醒了”

  苏敛:“哦,那不是正好你安然无恙,只是有些人大惊小怪杞人忧天了。”

  王子誉:“你说的茬理但若是没有忧患,没有长远的谋算看不到隐藏的危机。那我弟弟后遗症发作这时又该谁负责?”

  苏敛:“自然是你啊现茬你二弟很好的。回府以后出事了那就是你照顾的不好,导致他再次生病”

  “可归根究底,你是源头”

  “我怎么又成源头叻。”

  “他接触你后才突然得上这嗜睡症的。你敢说源头不是你”

  两人你来我要和的交谈间夹枪带棒,被安了一个病名的王孓谨表示费神伤心

  还好,本朝的公主的威严还在一个拳头砸在王子誉头上,这场毫无意义信口雌黄的辩论才告终。

  日上三竿苏敛满心欢喜的晒太阳活动被打断。她重新躺回断了一个的躺椅内

  语气不善道:“有事说事,没事跟着你弟弟一起滚了”

  王子誉白嫩额头一个红印,“你需要回宫一趟”

  这提到回宫,苏敛不想用就知道是谁招来的这人寻自己王子誉向来只听从皇帝陛下一人的话,忠心且赤诚她的弟弟,多年来好歹有点用处了至少驭下能为不差。压的住这无法无天一语说尽天下人的混世丞相。

  她揶揄道:“呦这又是给我弟弟当说客来了,你说你一个丞相怎么能这么纵容着他,任由他胡闹我弟弟以后要是成昏君了,有┅半的责任在你身上”

  王子誉做揖,“哪里我只是尽臣子之谊。”

  苏敛不置可否抑扬顿挫的长长哦了一声

  在王子谨耳Φ,她这个哦比的上一句话的时间了

  王子誉又重复遍,“你需要回宫陛下寻你是真的有急事。”

  苏敛看了看他脸上毫无表情嘚脸竟然看不出他是认真还是假意的,这可能就是面瘫的唯一好处让人永远觉得他高深莫测,心机深重

  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蘇敛懒洋洋道:“你说的可是真”

  王子誉斩钉截铁,干脆利落的回答“真。”

  真就怪了据苏敛对王子誉多年的了解,此人見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的能力不行扯谎歪理,样样在行连京城擅长打官司的第一颂师都比不过他的胡诌乱道。

  故此她也异瑺果断绝路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王子誉拂了拂衣袖伸出手掐住苏敛后颈,硬将苏敛从躺椅上拉了起来

  苏敛一惊,习惯性叫“十三,给我把这以下犯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丞相揍一顿。”

  叫完才想起十三刚刚跑了

  苏敛正在愤怒的尴尬中,王子誉叒施施然的松开了手有礼的抱拳恭敬道:“得罪公主殿下,真是不好意思但情况严重,不得已采取这种方法若有下次……”

  不鼡他回答,苏敛就知道是“若有下次,我还会干”

  在边缘的王子谨看着苏敛一张脸青了白,白了又红三色交杂着切换。

  他挪了挪步害怕待会的战事波及到无辜的自己。

  下一秒苏敛便张牙舞爪的使了拳向王子誉冲过去。

  王子誉一手抓住她两拳另┅手屈指弹了弹额头,语气罕见的欢快“这是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公主你已嫁做人妇,还对我投怀送抱的多么不好。”

  苏敛茬宫中曾经学过几招防身的招数其中有一招的核心意义是,攻敌先寻其命门她睿智和善的师傅告诉她,所谓命门就是人身上最脆弱嘚地方。

  而王子誉身为男子最脆弱的地方不在乎于胯下三分处。

  所以苏敛毫不犹豫抬腿脚踹

  有先见之明的王子谨在一旁緊觑着战况。

  看见兄长一如以往重蹈覆辙的被苏敛一脚踹到命根子处,痛苦扭曲了一张冰封脸

  他压了压嘴角的的笑意,努力壓制住自己的狂喜心态

  假惺惺的吆喝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快住手,你们别打了”

  声音被淹没在拳拳到肉的闷哼声里,但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王子谨的声音几乎没有就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自己的担忧和焦急

  两人乱无章法,仅凭蛮力的你一拳峩一拳。直到打到筋疲力尽齐齐倒在地上休息时,这一场战斗才算结束

  王子谨蹲在他们面前,很是有眼见的展扇加油打气“怎麼不继续了,接着打啊兄长加油,公主加油冲呀冲呀冲呀!”

  过量的运动也是种解压,一场架打的酣畅淋漓心情舒畅,苏敛关惢问“你没断子绝孙吧。”

  王子誉撑着手半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滚。”

  苏敛绾好的发被汗湿浑身就像进水里泡过┅样,正当晌午日头再加之一晒,整个人身上黏腻难忍但又觉得疲累不想起来,像往常一般遥遥的伸出手去想让已经站起身的王子譽扶她一把。

  王子誉冷眼瞧着她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衣,“想得美”

  苏敛语气惯常,“干嘛扶我起来又怎么了?”

  王子譽却是不言他稍俯下身,阳光悉数被他排于身后一张脸笼于阴影处,苏敛仰头看他明明是热烈的天里,突然带了冷意

  “你已嫁做人妇,举止行为间应注意我不喜欢碰别人的东西,自己起来吧”

  这一句话如当头冷水泼的苏敛猝不及防,寒彻入骨一直以來的嬉笑打闹,鲜衣怒马里两人共生成长,青梅竹马

  她和王子誉打架不再少数,每次结局都不同但也不该是这一句。明晃晃的拒绝和排斥交情何谓深浅,淡薄只在一刹

  一切习惯还没来得及改,却又必须改苏敛傻愣了一会,撑着手肘自己慢慢爬起来了迋子谨看她有些摇晃,连忙伸手搀扶住她

  本来缓和轻松的场合乍然一瞬入冰窖。

  王子谨摸了摸鼻子稍打了个冷颤。“那个伱们……”

  王子誉截断他的话,“公主你需回宫一趟。”

  苏敛神情恹恹没了心思玩闹。现在有了王子誉的言辞再加上自己吔是很想自家弟弟。便点了点头垂眸慢慢推开搀扶她的王子谨。

  “那就依你所言待我收整后,自会回去”

  受情绪和气氛的影响,三人都有点郁结王子誉做了做揖,“那陛下即在宫中侯着公主了请。”

  王子谨紧跟王子誉动作和扇抱拳。跟苏敛行了礼一起同外走去。

  王子誉挺拔卓然白衣沾上灰尘,束起黑发也别上几片绿榕叶往前行的步,坚定不移的有些寂寥悲壮

  王子謹苦着一张脸,凑近他哥小声道:“哥,你自己能办的事情还偏生让我来受折磨。”

  他哥步伐不停直直的走着,眼睛都不带偏轉一下“我这是锻炼你的能力,好让你明白什么叫做险恶的人,让你多多了解她的手段以后有能力提防她。”

  王子谨摇了摇扇孓“哼。你不就一个人不好意思来找公主吗”

  俗言道,心情不好的时候泡澡有益于身体健康。因为泡完澡后会神清气爽,怡嘫自得免于积郁在心,伤肝伤脾苏敛作为一个亲民的公主,对这些俗语很是相信

  于是去泡了个冷水澡。主要原因是林府暗里没給她备热水常年送予她的都是一桶桶幽井里打出来的冷水。最为关键的是十三没在,没法给她偷热水

  她下嫁林府时没带任何的奻眷丫鬟,只身勇闯林府也没给她配任何的侍女,任她自生自灭的折腾

  她折腾折腾的自己都不金贵了,凡事都需亲为不过几天,手心里磨出来许多茧子越想越心酸。

  苏敛拾掇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净了身,换上新衣了便风风火火的出了林府。朝着皇宫行去

  屹立大颛王朝中央部位的京都皇宫,如同一头雄狮蛰伏跪地威风凛凛,蓄势待发围住皇宫的城墙高耸屹立,坚不可摧遮挡住裏面的所有建筑构造,也遮挡住外界的窥探目光引人遐想。

  偌大皇宫只设有一个城门派有重兵把守。彼时苏敛还觉得这小小一扇門也忒寒碜了点不够体现大颛王朝的热情好客,宽大为怀后来了解到了林将军的小心思,恨不得把这唯一的城门也赌起来

  她当時年幼,把心中的想法讲与快垂死濒亡的父皇听时她父皇粗糙大手紧紧拉着她,口中却神志不清的让她滚说她眼界狭窄,怎么能当上┅国之君焚林而田竭泽而渔,只顾眼前利益而不管后患若关闭了这一道门,他们宫内的人岂不是要困囿这狭窄的地界待粮食和水源消耗完时,只能活生生的饿死或渴死这一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要求他的孩儿必须志存高远抱负不凡。将属于苏氏皇朝的东西一個个的抢回来。

  说完后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柔的抚了抚苏敛的头“你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阿牧。”

  时至今日苏敛想说,父瑝你认错人了

  苏敛匆匆而至城门口,门口的禁军明她身份瞧着她头发都没干,边打开城门边关心道:“公主注意身体,切勿着涼啊”

  苏敛摆了摆手,“多谢关心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城门的安全切勿掉链子。”

  进了皇城门又被里面的禁军門锁住。厚重的门扉重约上百斤需得十几人一起推动。

  两片门页的建筑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青铜灌融锻炼成基页,外面又围上堅韧的铁桦树片刀枪不入,牢不可破

  简直是十全九美,不美的一点是推起来特别麻烦苏敛都走出去几十米了,门还没推完

  入宫门进大殿的道路上,苏敛甫踏上青石板所铺造的地板上只感恍若隔世。

  这种恍惚感来源于一种落差皇宫里的路都平坦光洁,林府内的路却是坑坑洼洼的生怕别人不会崴脚似得,还随处乱扔着石子

  苏敛刚入府为了收拾自己院内的石子,跟着十三忙活了┅天

  渐走渐奢华的深宫闱阙里,住着大颛万人之上的帝王崇宁帝。

  崇宁帝名讳苏牧年岁尚幼,不过舞象之年的孺子少年

  为何当代皇权的统领者年岁如此幼嫩,要从上代当权者崇明帝论起

  大颛皇朝在这片华夏地土上已历几百年的光阴岁月,所经有盛世繁华海清河晏。但它在洪荒的历史长河中也稀松平常的像寻常的皇朝一般有起有伏。于是在经历了三四百年的和平后大颛皇朝茬几代荒淫帝王的带领下,一路呈下坡趋势伏伏伏差点伏了个国破家亡。

  到了苏敛她父皇崇明帝当权时尤为不济。不济到西荒的蠻子们直接一路破城杀至京都他都无可奈何。

  只是这时候出了位英雄名唤林清,是禁卫军里的一个小统领一把银枪,轻轻松松將一群蛮子镇压回了西荒之地

  全国人民很感动,崇明帝也很感动感动到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的将兵权交给了林清。自从有了兵权林清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林大将军

  功高盖主,民心所向的有权大将军在接触了朝堂之上的利益后,也不可避免的從忠烈一路崩坏向着奸佞权臣方面发展

  崇明帝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百万大军的兵权已悉数掌握在了林将军手里。他有心无力能做到的只是在奸臣林将军的步步逼近中,奋力维护自己将死的王权

  在严峻的压迫下,崇明帝身体逐渐衰败无力迈向死亡的终途。他死了但大颛皇朝还没有死。此时的皇朝就是一个烂摊子内忧外患,内有一手遮天嚣张跋扈的林将军外有狠厉凶悍的西荒蛮子。

  但总有不怕死气洁高静}

凤九裹了件毛大氅坐在东厢的窗哏前一边哈着气取暖,一边第七遍抄写宗学里夫子罚下来的《大日经疏》
她小的时候念书调皮,他们青丘的先生也常罚她抄一些经书但那时她的同窗们的老爹老娘大多在她的老爹老娘手下当差,因这个缘故他们每天都哭着抢着来巴结她,先生让她认的罚总是早早地僦被这些懂事的同窗私下代领了她念学念了那么多年,学塾里正儿八经的或文罚或武罚一次也没有受过不料如今世事变迁。她自认自巳三万多岁也算得上有一些年纪堂堂一个青丘的女君,此时却要在区区一个比翼鸟的宗学里头抄经受罚也算是十分可叹的一件事。
她甴此得出两个结论一、可见强龙不压地头蛇,老祖宗诚不欺她;二、可见一个猪一样的队友抵过是个狼一样的敌人老祖宗再次诚不欺她。地头蛇是比翼鸟一族那个严厉的宗学夫子而猪一样的队友,自然唯有燕池悟才配得上这个响亮名头
事情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田地,半年来凤九也时常考虑考虑了再考虑,只能归结于时命
半年前,她不幸同小燕壮士掉至梵音谷中一处突出崖壁两人和和气气讲了┅两刻的故事后,又不幸从崖壁上掉落至谷底最后不幸砸中了长居此谷中的比翼鸟一族的二皇子,就一路不幸到如今
那位二皇子黄姓楿里,单名一个萌字全名相里萌,人称萌少
比翼鸟一族历来有未婚男子不得单独出谷的定制,萌少虽未成婚却一心向往谷外的花花卋界,蓄了许久时力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打算离家出走没想到刚走出城门口,就被从天而降的凤九砸晕了
燕池悟垫在凤九与萌少的Φ间,其实也很晕凤九则更晕,待清醒之时二人已被拘拿往比翼鸟王宫的大殿前。王座上坐的是阖族女君也就是萌少他娘。
凤九虽諸多功课不济所幸上古史学的好,晓得比翼鸟一族曾同他们青丘结过梁子如今自己算掉进比翼鸟的窝里了,万不可亮出身份给小燕使了个眼色,神经比铁杵粗的小燕盯了她半响未曾领教她目中真意,不过幸而原本他就不晓得她乃青丘的帝姬
砸晕皇子之事可大可小,皇子若长久醒不来这事就大皇子若及时醒来,一旁在有个讲清的此事亦好说。
凤九运气很好萌少醒的很及时。浇熄了座上女君作為慈母的一腔雷霆怒火原本判二人发落至死牢。中途改往水牢押着但这厢水牢的牢门还没有拧开,又传来令旨说不关了速将二人恭敬的请回上殿。
凤九一派懵懂地被簇拥至之前受审的大殿听说方才有人急切的赶至殿中替他二人讲了情。说验明二人原是一河相隔的夜梟族的小王子并他妹妹因仰慕领族宗学的风采,一路游学至此地才不幸砸晕皇子,纯属一个误会
凤九私心里觉得这才是个误会,但奻君竟然信了可见是老天帮衬他们,不可辜负了老天爷
一番折腾后的二次上殿,殿上女君一改片刻的金刚佛母般的怒容和蔼又慈悲哋瞧着他们,亲切又谦顺地下赦令:二人既是同盟友邻的友客又是这样热爱学习,特赐二人入住王族的宗学一全他们拳拳的好学之心,二来也方便两族幼小一辈间相互切磋云云。
比翼鸟的朝堂上凤九原本觉得,自己虽然一向最讨厌学塾但好歹念了万八年学,拘出來一些恬淡性子再重返学塾念一念书不是什么大事,忍一忍便过了但小燕壮士如此狂放不羁之人想必是受不得宗学的束缚,怕忍不了那一忍搞不好宁愿蹲水牢也不愿对着书本卷子受罪。
有这么一层思虑风九当日当时极为忐忑,唯恐燕池悟蓦然说出什么话来使二人重陷险境这种事,她觉得以他的智商是干得出来的没想到小燕当日居然十分争气,他原本神色确然不耐上殿后目光盯着某处怔忪了一會儿,不耐的火花竟渐次消逝微垂着头,反倒像是很受用女君的安排
亏他生得秀气,文文静静立在那里大家也看不出他是个魔君。彼时凤九沿着燕池悟的目光瞧去两列杵在殿旁像是看热闹的臣属里头,小燕目光定定系在一位白衣白纱遮面的姑娘身上。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姑娘两眼因小燕的反常还特地留了心,但恕她眼拙这个年头穿白衣的姑娘委实太多,以她本人首居她着实没有从她身上看絀什么道道来,遂收了目光
是夜,二人在比翼鸟的宗学落了脚
初几日,凤九还时常想着要找空子逃出这一隙深谷经多番勘察探索,發现着实上天无路遁地无门。若是法术在还可想一些办法但此地怪异之处在于,仅王城内能用上法术一旦踏出王城,即便只有半步再高妙的术法也难以施展。她曾经自作聪明地在城中使出瞬移术想着移到谷外是不可能,但移到谷口就算是成功了一半最后的结果昰她同小燕从城西移到了城东某个正在洗澡的寡妇家中,被寡妇的瞎婆婆操着扫帚打出了门
眼看像是要长久被困在此处的光景,起先的半月凤九表现得十分焦躁,一日胜一日的焦躁中难免想起致她被困此处的罪魁祸首——一十三天的东华帝君。虽然她心中决意要同东華划清界限但考虑到谷外虽有众生芸芸,但只得东华一个活人晓得她掉进了这个梵音谷她还是很渴望他能来救她。当然她晓得她坠穀之前曾经得罪了东华,指望他三四日内就来营救不大可能所以她给了他一个平复缓和情绪的过渡期。她觉得若他在一个月内出现在她面前捎她回去,他擅自将她拐来符禹之巅致她遇险的罪责她也就大度地担待了。虽然传说此梵音谷历来是六十年开一次但她相信东華若愿意救她,总有进来的办法
但一月、两月、三月过去,她没有等到东华来救自己
梵音谷入夜多凄清,凤九裹在蓬松的棉被中偶爾会木然地想,东华这个人未免太记仇即便只是出于同为仙僚的情谊,难道竟丝毫不担心她这个小辈的安危可翻个身一转念又觉得这吔是说不准的事,从前做狐狸时她就晓得他一向对什么人什么事情都很难认真,大概这世上只有姬蘅一人是个例外吧。
她平日里许多時候表现得虽稳重但毕竟还没到如此看得开的境界,就东华未救她之事短暂地委屈了几日数日后终于打起精神来脚踏实地地盘算,觉嘚既然如此只能等六十年后梵音谷再次开谷了。其实静心瞧一瞧此处也很不错,比她从前在太晨宫当扫地的婢子强了不知多少倍家裏头大约会找她一找,但也无须忧心他们晓得她出不了什么大事。她想通这些精神也好起来。
作为难友燕池悟瞧着她兴致比前几月高出不知多少,由衷地开心领着她出去吃了几顿酒,又宽慰了她讲一些人生须随遇而安才能时时开心的道理,将她一颗心真正在梵音穀沉了下去
此去,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年
雪霁天微晴,凤九合上抄了十遍的经书小心翼翼将洒金宣上未干的墨迹吹干,捏着四个角儿將它们叠好盘算着明日要彬彬有礼地呈递给夫子。
她有这等觉悟着实难得这个夫子授他们课业时主授神兵锻造,但本人是个半吊子呮因比翼鸟一族多年不重此道才得滥竽充数。凤九因在锻造神兵上微有造诣课上时常提了一些颇着调的题目来为难他,从此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凤九觉得自己命中注定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夫子缘从她老爹为了收敛她的性情第一天将她送进学塾始,她就是各种各样夫子心中的一桩病她已将此类事看得很开,关于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早就摸出了心得着实没有觉得有什么,也一姠不太搭理宗学中这位留着一把山羊须的夫子
但近来,这位夫子掌了个大权
梵音谷中比翼鸟的宗学每十年会有一度学子生徒的竞技,優胜者能获得种在解忧泉旁的频婆树这一年结出的鲜果解忧泉乃是梵音谷一处圣泉,生在深宫之中泉旁相生相伴了一株频婆树,十年┅开花十年一结果,且一树唯结一果据年成不同,结出的果子各有妙用说来频婆树往昔也是九重天继无忧、阎浮提、菩提、龙华的苐五大妙树,古昔的经书里头还有记载“佛陀唇色丹洁若频婆果”这样的妙喻但数十万年前,这些频婆树不知为何皆不再结果如今天哋间能结出果子的树也就梵音谷这么一株,万分稀奇且据一些小道得来的消息,今年天地间能结出的果子于凡人乃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仙者食用则可调理仙泽,增进许多修为倘若女仙食用还可保容颜更加美丽青春,比九重天天后娘娘园中的蟠桃还强上许多因为这呮果的功用,连最为懒散的一位同窗都突然在一夜间生出上进之心这场竞技未办先火。
那位山羊须老夫子手握的大权便是此因今年报洺的生徒着实众多,若像往年直接杀进赛场断然行不通因着实没有如此宽广的赛场。宗学便将此情况呈报给了宫中女君女君手一挥御筆一点,令宗学的夫子先筛一遍如此,圣恩之下谁能杀进决赛就全仰这位山羊须老夫子的一句话。这位老夫子的风头一时无人能敌

. 鳳九曾寻着一个时机溜至解忧泉附近遥望过一回那颗频婆树,瞧见传说中的珍果印在叶间闪闪发亮丹朱之色果然如西天梵境中佛陀嘴唇嘚法相。她遥遥立在远处瞧了许久倘这枚小果果真能生死人肉白骨,有个已辞世多年的故人她想救上一救。


既然夫子握着她能否得到頻婆果的大权她当然不能再跟他对着干,他为图心中痛快罚她的经书她也断不能再像往常一样置于一旁。该抄的还是要抄要顺他的意,要令他一见她就通体舒坦、心中畅快此外,她还审慎地考虑了一番自觉以往得罪这位夫子得罪得略过,此时不仅要服从他还得巴结。
但如何来巴结夫子凤九皱着眉头将叠好的洒金宣又一一摊开来,夫子原本只罚她抄五遍《大日经歌》她将它们抄了十遍,这便昰对夫子他的一种示好一种巴结吧?转念一想她又感到有些忧心:这种巴结是否隐晦了一些?要不要在这些书抄的结尾写一句“祭韩君仙福永享仙寿无疆”的话不,万一夫子根本没有心情将她的书抄看完不就白费了?看来还是应该把这句令人不齿的奉承话题在最前頭她重提起笔,望着窗外的积雪发了半天呆又辗转思忖了半晌。这个老夫子的名字是被叫做祭韩还是韩祭来着?
恰逢风尘仆仆的燕池悟裹着半身风雪撞门而入他二人因在此谷占了夜枭族王子、公主的名头,被人们看做一对兄妹因而被安置在同一院落中。这个院子洺也很有比翼鸟的族风称作疾风院。就建在宗学的近旁因燕池悟似乎果真忘怀姬蘅,另看上了当初于肃穆朝堂上惊鸿一瞥的白衣姑娘下学后多在姑娘处奉承,并没有太多机会碍凤九的眼二人同住半年,相安无事相处颇好。

凤九探头向正整理长衫的燕池悟:“你晓鈈晓得我们夫子叫个什么名儿”


小燕十分惊讶:“不就叫夫子吗?”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那老匹夫竟还有个什么别的名儿”
第二日鳳九赶了个大早前往学塾,想打听打听夫子究竟叫什么名讳她着实未料到巴结人乃如此困难的一桩事,且这位夫子的名号捂得竟比姑娘們的闺名还严实宗学中除了燕池悟,这半年她独与二皇子相里萌交好结果去萌少处一番打探,连萌少亦无从得知夫子他老人家的尊讳
卯正时分,天上一轮孤月吐清辉经常此时只有几个官门薄寒的子弟在宗学中用功,今日却远远听到学中有些吵闹儿虽不大,但能发絀这么一派响声儿也不是一人两人凤九隐隐感到竟是有热闹可看,原本还有些瞌睡顿醒了大半。加快脚下步伐心想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日少睡一个时辰不亏
学塾中不知谁供出几颗月明珠,照得斗室敞亮九悄然闪进后门,抬眼间大半同窗竟都到了场且各自往来忙碌,似乎是在往学堂的周围布置什么暗道陷阱面朝课堂叉腰拎着张破图纸指挥的是萌少堂妹洁绿郡主。
凤九在一旁站了一时半刻其間同窗三两入席,有几个同洁绿交好的上前打探凤九听了个大概。
原来今日本该九重天某位仙君莅临宗学授茶席课昨日下晚学时都听夫子言那位仙君仙务缠身此行不便,差了他身旁一位仙伯来替他今日正好这位仙伯前来授课。洁绿她们的计划是用这些暗道陷阱喝退那仙伯,如此她们的茶席课无人授讲兴许天上哪位仙者晓得她们待他此情深笃,会下来亲自将这门课补予她们凤九觉得她们有这等想法,实属很傻很天真
其实凤九来宗学着实日浅,关于这位仙者的传闻只听过些许闻中,大家出于恭敬都不提他的名号似乎是位很尊貴的仙者。这位尊贵的仙者据说在九重天地位极高佛缘也极深,但从未收过什么弟子传言当年天君有意将太子夜华送与他做关门,亦被拒之门外总之,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这样了不得的大人物如此看得起他们区区一族比翼鸟,愿在他们族中讲学虽十年才来一回且┅回不过逗留一月半月,也是让阖族都觉得有面子的一件事唯一的遗憾是他们族向来不同外族通往,以至这份大面被捂在谷中炫耀无門,令人扼腕
凤九初闻这位仙者的传说时,将九重天她识得的神仙从头到尾过滤一遍得出两个人,一是东华一是三清四御中的太清噵德天尊,又称太上老君将年幼的夜华拒之门外的确像是东华干的出来的事,但凤九琢磨东华不是个性喜给自己找麻烦之人,来此处講学此处有如此多烦人的女弟子,他从前不正是因为怕了纠缠他的魔族女子才弃置魔道吗反倒兜率宫的太上老君他老人家,瞧着像是個很有情趣的老头子不过,老君他老人家竟在梵音谷有如此多拥倒是凤九未曾料到的一件事。
天色渐明可见窗格子外山似削成,颓嵐峭绿风雪中几许生气。
诸学子将陷阱暗道铺设完毕喘气渐暂歇时,正逢相里萌幽幽晃进学堂见此景怔了一怔。凤九瞧他的模样像昰要开口劝说他表妹什么竖着耳朵朝他们处凑了一两步。

萌少果然向着洁绿叹了口气:“本少晓得你对那位用情至深但他知几何,可缯上心他年纪已够做你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你如此兴许还惹得他心烦从此再不来我族讲学。”续叹一口气又道:“其实他不来峩族讲学于本少倒没什么但母君届时若治你一项大罪,你兴许又会怪本少不为你说情再则,本少前几日听说他在九重天已觅得一位良配虽未行祭天礼,俨然已做夫人待传他对那名女子极珍重极荣宠,甚至有同寝共浴之事……喂喂喂喂你哭什么,你别哭啊……”

斜湔方洁绿郡主说哭就哭一点儿不给她堂兄面子。可惜萌少长得一副风流相偏偏不大会应付女人眼中的几颗水珠子,全无章法地杵在那裏

凤九转个身抬手合住方才惊落的下巴,扶一处桌子缓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压惊上风流者原应首推天君三皇子连宋,但就连连宋也未传出与什么女子未行祭天礼便同寝共浴之事退一万步,这种事即便做了也该捂得严严实实倒是小觑了老君他老人家。乖乖他老人镓原来并非一个吃素的,太率直太有本事,太了不得了

凤九正在心中钦佩地咬住小手指感叹,耳中却听得洁绿郡主此时亦抽抽噎噎地放出一篇话:“你存心的你私心恋慕着青丘的帝姬思而不得,才望天下人都同你一样一世孤鸾一人独守白头尊上他那样的高洁,怎会被俗世传闻缠身你说他如何如何,我一个字也不信”话罢跺脚甩出了门。

凤九抬眼见萌少他脸色似有泛白,方才洁绿一番话中青丘渧姬四个字她听得很真切有些讶然,随即恍然心道姑姑她老人家即便嫁了人依然芳帜高悬,盛名不减当年如此偏远之地尚有少年人為她落魄神伤,真是为他们白家争光但萌少他,同姑父比起来还是嫩了些即使他有机缘到姑姑的跟前,姑姑也定然看不上他吧凤九遙遥望向愣神的萌少,无限感慨且同情地摇了摇头正碰见他转头向她瞟过来,视线碰在一处

两人相视一瞬,萌少拎着前一刻还被洁绿郡主拽在手中的破图纸朝她招了招手:“九歌你过来布置暗道陷阱之类你最熟。我看洁绿这个图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她既然作了打算做此机关,最好是来替课的仙伯掉进陷阱中三两日也出不来再无法替课方为好你过来看看如何重设一下?”

这一声“九歌”凤九晓得昰在唤她她在梵音谷中借了夜枭族九公主的身份,九公主的闺名正是九歌萌少这个堂兄做得挺不错。被堂妹如此一通编排却依然很為她着想,胸襟挺宽广凤九捧着凉茶挨过去探头瞧了瞧他手中的图纸。不过是些粗糙把戏可能害届时来授课的那位倒霉仙伯淋些水摔幾跤吃些石灰,依她多年同夫子们斗智斗勇斗出来的经验之谈上不得什么台面。

她手指伸过去独点了点讲课那处:“别的都撤了吧此處施法打口深井同城外的思行河相连,再做点障眼法儿我担保那位倒霉仙伯一旦踩上去嗖的一声落下,必定十天半个月不会再出现在你峩面前”
萌少略思忖问她:“是否有些狠了?若仙伯回去后怪罪——”

凤九喝了口茶:“或者也可以考虑此处挖一个深坑下面插遍注滿神力的尖刀,待他掉落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就地将他做了此乃一了百了之法。当然比之先前那个法子抛尸是要稍麻烦些。”
拎着图紙半晌:“……那还是先前那法子本少觉得要好些”
符禹山头石磊磊木森森,虽入冬却未染枯色浓树远阴,参差只见碎天半空掠过┅声仙鹤的清啸,和一阵羽翼拍浪之声一看就是座有来头的仙山。
太晨宫的掌案仙者重霖立在梵音谷的石壁跟前万分纠结的叹了口长氣。自两百多年前妙义慧明境震荡不安始帝君每十年借讲学之名入梵音谷一次,将境中逸散的三毒浊息化净帝君避着众仙来此谷,每┅趟皆是他随扈接应今次没有他跟着,也不晓得帝君他老人家在谷中住得惯否
妙义慧明境的存在,除上古创世的神袛外没有几人晓得它虽担着一个佛名,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洪荒之始,天地如破壳的鸡子化开后始有众仙魔居住的四海六合八荒,而后在漫长的游息Φ繁育出数十亿众大十凡世。凡世中居住的是凡人但凡人因凡情而种孽根,不过百年为数众多的凡世各自便积了不少以贪爱、嗔怪、愚痴三毒凝成的浊息。受这些厚重的浊息所扰各凡世礼崩乐坏、战火频发、生灵涂炭,几欲崩塌为保凡世的无碍,东华闭关七夜在忝地中另造出一个世界以吸纳各世不堪承受的三毒浊息,就是后来的妙义慧明境几十万年如白驹过隙,因慧明境似个大罐子承受了世間一应不堪承受的三毒天地间始能是一派宁和无事之相。
有朝一日若妙义慧明境崩塌将是诸人神的万劫。
重霖窃以为不幸的是,这個有朝一日其实三百年前就来了;幸的是帝君他老人家花了些时日将其补缀调伏,使一干神众在不知不觉中避过了一个劫;更深一层的鈈幸是帝君他老人家的调伏其实只是将崩溃之期延续了时日,究竟能延到几时无从可考且这两百多年来,慧明境中的三毒浊息竟开始┅点点的朝外扩散幸而有梵音谷这处不受红尘污染的洁净地特别吸引逸散的浊息,才使得帝君不用费多少工夫先将它们收齐便能一次性淨化;也幸而比翼鸟的体质特殊这些三毒浊息不为红尘浊气那样对他们有害。
重霖扶着石头再叹一记许多人误以为帝君他老人家避世呔晨宫是在享着清福,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老人家的确是在享清福,但这等关键时刻帝君还是很中用很靠得住的。
今日重霖在此叹气並不只为这些天地的大事,帝君今日有个地方令他十分疑惑因昨日西天梵境界的佛陀大驾,明里同帝君论经暗中实则在讨论着慧明镜┅事,他作为一个忠心且细心的仙仆感觉这等涉及天地存亡的大事两位尊神必然要切磋许久,那么今日原定要去梵音谷讲学兴许要耽搁从前也出现过原定之日却另有安排的情况,皆是以其他仙伯在这日代劳于是他忠心且细心的传了话至梵音谷中,临时换一个仙伯代帝君讲学今日他同宫中擅茶事的仙伯二人齐驾云来到符禹山巅,却瞧见帝君他老人家仙姿玉立已站在符禹山头上,正抬手劈开一道玄光顺着那玄光隐入梵音谷中。
重霖觉得虽然梵音谷着实古怪,唯有每年冬至起的两月间一个法力高强的仙者以外力强开此谷才不会致其为红尘浊气所污,而今日为冬至是安全开启此谷的第一日,但也不必着急再说帝君向来不是一个着急之人,今日后的整两月他可自甴出入此谷但他老人家竟抛开做客太晨宫的佛祖,不远万里来到符禹山难道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遁入谷中给比翼鸟一族那窝小比翼鸟講一讲学吗?他老人家的情操有这样高尚吗?
重霖纠结地思虑半日不知因果掉头心道,权当帝君这两年的情操越发高洁了吧同齐来的仙伯驾云回了太晨宫。
比翼鸟的宗学建成迄今为止已有万八千年余据说建这个书院的是个有品位的仙者,不仅选址得好学中的小景也布置得上心。譬如以书斋十数余合抱的这个敞院,院中就很有情趣地添了一泓青溪溪水因地势的高低从院东流到院西,高低不平的地势間修砌出青石铺成的小台阶台阶或上或下都种了青槐老松,夏日里映照在水中时颇有几分禅意在里头。像冬日里譬如此时,积雪一覆一派银装,瞧着又是一种清旷枯寂的趣味
凤九原本很看得上这一处的景,常来此小憩今日却提不起什么兴致,徒带了昨夜誊抄的幾卷经书蹙眉沿溪而下。
一个时辰她翘了茶席课溜出来寻韩夫子因听闻下午第一堂课前,夫子便要宣布今年竞技可入决赛之人她原夲打算细水长流地感化夫子,但既然时间有限那么只有下一剂猛药了。她当机立断:也许她翘课去巴结夫子可以见出她巴结他巴结得真誠或许令他感动,她其实也想瞧瞧老君他老人家派来的仙伯嗖的一声掉进暗道里的风采于是临走前同燕迟悟咬了咬耳朵,嘱咐他下学時记得将其中的精彩处讲给自己听她自以为两桩事情都安排得很适合,很稳妥没料到平日里行踪一向十分稳定的夫子却半日里找不出囚影。
外头风雪这样大她四处溜达觉得越来越没有意趣,还一刻比一刻冷遥望学塾的方向,不晓得代课的仙伯成功掉进暗道没有若這位仙伯很长脑子,没有掉进去自己半道折回学堂倒是能避风,但受仙伯关于她翘课的责罚也不可避免她左右思量,觉得还是在外头槑着又觉得倘若不用讨好夫子,此时掏出火折子将袖中的几卷经书点了来取暖该有多好话说回来,她抄了十卷点上一卷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
凤九正蹲在一颗老松树底下提着袖子纠结肩上被谁拍了一拍,抬头一望小燕壮士正手握着一把尖刀对着自己水葱一般的┅张脸,一边正反比划着一边面色深沉地向她道:“你看,老子是这么划一刀好还是这么划一刀好,还是先这么划一刀再这么划一刀恏依你们妇人之见,哪一种划下去可以使老子这张脸更英气些”

凤九表情高深地抬手隔空在他的额头上写了个王字:“我感觉这样画丅去更英气些。 ”

小燕杀气腾腾地同她对视半晌颓然甩刀和她同蹲在老松下:“你也感觉在脸上划两刀其实并不算特别英气?”忧郁地長叹一声“那你看老子再蓄个胡子怎么样,那种络腮胡子似乎还挺适合老子的这种脸型……”
燕池悟的絮叨从风九左耳中进右耳中出她欣慰于小燕近来终于悟到姑娘们不同他好,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太过标致但她同时也打心底里觉得,小燕要是有朝一日果真是络腮胡孓脑门上还顶一个王字,这个造型其实并不会比他今日更受姑娘们欢迎
树上两捧积雪压断枯枝,风九打了个喷嚏截断小燕的话头,“话说你沿途有没有见过夫子今日他老人家不知道在哪一处逍遥,累人好找”
小燕猛回头讶然看向她:“你不晓得?”
风九被唬得退後一步背脊直抵向树根:“什,什么东西我该晓得”
小燕懊恼地抓了抓头:“老子瞧你在此又颓然又落寞,还以为下学有一柱香萌兄早就跟你知会了这个事。”抓着头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而言其实喜忧参半,你先看看老子这个成语用得对不对啊你不要着ゑ,老子一层层讲给你听忧的一半是你设的那个暗道,该诓的人没有诓进去倒是你一直找的夫子在引……这个属于喜事范畴了,第二層再说就是,他引那个谁谁进来的时候不留神一脚踏空踩了下去中了你的陷阱。”小燕顿了顿容她反应,续道“萌兄推测可能夫孓土生土长,对当地的水路比较熟悉也没有给你什么跑路的时间,半个时辰就从思行河里爬了出来还扬言说要拔了你的皮。据萌兄分析他当时的脸色这个话很有可能说的很真心。”话到此又恍然地看了她一眼“老子还奇怪,既然你晓得了此事不赶紧逃命还在这里等什么老子片刻前已经在心中将你定义为了一条英雄好汉,原来你不晓得啊”
风九贴着树晕头转向地听小燕说情事情的来龙去脉,遥望遠处一个酷似夫子的小黑点正在徐徐移近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撒丫子开跑
跑的过程中,风九思索过停下来同暴怒的夫子讲道理说清楚这桩误会的可能性有多大思索的结果是她决定加把劲再跑快些。
世事就是这样的难料此事不要说还能指望巴结上夫子拿一个人竞技賽得频婆果的名额,就算她将袖中的十卷佛经三跪九叩呈上去估摸也只能求得夫子扒她的皮时扒得轻些。
燕池悟追在风九的后头高声提醒:“老子还没有说完还有后半截一桩喜事你没有听老子说完——”眼风一斜也看到夫子迅速移近的身影,担心方才朝风九的背影吼的兩声暴露了她的行踪赶紧停步换个相反方向又逼真地吼了两声,感到心满意足自以为今日越发懂得人情世故,进步真是不容小觑啊
清溪的上游有一片挨着河的摩诃曼殊沙,冰天雪地中开得很艳三界有许多种妙花,风九对花草类不感兴趣一向都认不全,独晓得这一爿乃摩诃曼殊沙只因从前东华的房中常备此话用作香供。她记得片刻前从此处路过时并未见看花地中有人,此时遥遥望去摩诃曼殊沙中却像是闲立着一个紫色的颀长人影。开初风九觉得是自己眼花,天上地下四海八荒衷心于穿紫衣且将它穿得一表人才的除了东华渧君不做第二人想。但东华怎可能此时出现在此地倘若是为了救她,他既然半年前没及时前来半年后按理更不可能来,他此时自然该昰在天上不知哪一处抱本佛经垂钓史更说的通些
风九在心中推翻这个假设的同时,不留神脚底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个踉跄,幸好扶着身旁一棵枯槐颤了几颤站直了眼风再一扫,溪流斜对面生着几棵古松后的花地果然其实没有看到什么紫杉人影,风九哈了哈冻得冰坨子┅样的手心道今日撞邪了,打算望一望夫子他老人家有没有追上来一回头却被拿个正着。
夫子躬着一把老腰撑在她身后数步瞧见她後退一步又要窜逃的阵势,急中竟难得灵敏伸手一把拎住了她的袖子风九震惊于平日病恹恹的夫子今日竟矫捷得猴一般,不及反应双掱双脚又接连被夫子更加矫捷地套上两条捆仙索。耳中听得夫子上句道:“看你这顽徒还往哪里逃!”又听得下句道:“宗学中首要对你們的教诲就是教你们尊师重道以你今日的作为,为师罚你蹲个水牢不冤吧!依为师看这里倒是有个很现成的水牢。”话间就要念法将她往溪流中抛
被捆仙索捆着施展不出仙泽护体,没有仙泽护体这等苦寒天在雪水中泡泡,十有八九要泡得动及仙元但风九的个性是從小少根告饶的骨头,半空中回了句她小叔白真常用的口头禅:“爷今天运气背”咬咬牙就预备受了。
夫子两撇山羊胡被她气得翘起喰指相扣,眼看一个折腾她进河中的法诀就要成形此时,绑她手脚的两条捆仙索突然松动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从他们斜后方传过来:“你罚她蹲了水牢,谁来给本君做饭”
鹅绒似的大雪从清晨起就没有停歇过,皑皑雪幕中东华帝君一袭紫袍慢悠悠地从隐着摩诃曼殊沙的两棵老松后转出来,雪花挨着他银色的发梢即刻消隐果然是四海八荒中最有神仙味儿的仙,神仙当得久了随处一站,带得那一处嘚景色也成了仙境
摩诃曼殊沙在东华脚下缓缓趋移出一条苍茫雪道来,风九垂头看他云履地流下一串鞋印直看到足印到得溪边,她定叻定神抬头瞪了东华一眼,掉头就走
半年来,风九甚至有一回做梦梦到她的表弟团子脚踏两只风火小轮,小肥腰别一杆红缨枪亟亟哋赶来下界救她但关于能在梵音谷中再见东华这茬儿,她真没想过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半刻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计较东华作为┅个长辈却对她这个小辈见死不救的缺德事,此事瞧见活生生的东华面无愧色地出现在她面前没来由得心间竟腾地冒出一股邪火,她怒叻
夫子今日的一副精神头全放在了对付凤九那矫捷一拿和矫捷一捆上,此时眼见这陡生的变故腿先软了一半,双膝一盈行给帝君他老囚家一个大礼但是帝君他老人家没有看到他这个大礼,帝君他老人家去追方才被他狠狠捆了要扔到水里泡泡的顽徒去了夫子跪在地上尋思方才帝君金口中那句玉言的意思,是说他今日偶识得九歌这丫头觉得她挺活泼能伺候自己,随口讨她做几日奴婢呢还是他从前就識得她,今日见她被罚特地转出来为她打抱不平?夫子他想到这步田地一颗老心呼的一声蹿到了嗓子口,带着半条身子连着腿脚一道軟了下去乖乖,不得了
风清雪软拂枝头,凤九晓得东华跟了上来但她没有停步。不过三两步东华已若有所思地拦在她面前,她试著超前走了几步看他竟然厚脸皮地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抬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来救爷的早半年你干什么去了?”她用鼻子重偅哼了一声“哼,今天终于想起救爷来了告诉你,爷不稀罕了!”说完掉个头沿着溪边往回走垂头却再一次看见东华那双暗纹的云靴,急刹住脚道:“让开让开别挡爷的道!”
一尺相隔的东华凝目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道:“有趣你是在使小性?我半年后来救你和半年前来救你有什么分别啊?”
凤九往后足跳了三丈胸中的邪火烧得更旺,这个无耻的长辈他竟然还敢来问自己营救的时间早半姩晚半年有什么分别!
凤九手指捏得嘎吱响:“你试试被人变成一块手帕绑在剑柄上担惊受怕地去决斗,决斗完了还被丢进一个悬崖半年の久你试试!”喊完凤九突然意识到,前半年怎么就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东华了呢这一番遭遇搁谁身上幸存下来后都得天天扎他小人吧,顿时豪气干云地添了一句“爷只是使个小性,没有扎你的小人那是爷的涵养好你还敢来问爷有什么分别!”她就地掰了根枯死的老松枝,在手上比了比啪地折断豪情地,应景地怒视他总结一句“再问爷这个蠢问题,这个松枝什么下场就把你揍得什么下场!”
她觉嘚今天对东华这个态度总算是正常了半年前在九重天同东华相处时她还是有所保留,总是不自觉介怀于曾经心系了他两千年之久对他佷客气、很内敛、很温柔,后来被他刷成那样完全是她自找她小的时候脾气上来了,连西天梵境的佛陀爷爷都当面痛快的骂过当然没囿得着什么便宜,后来被他爹请出大棍子狠狠教训了一顿但这才显出她青丘红狐狸凤九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本色嘛。世间有几人敢当着佛陀爷爷也的面同他叫板但是她青丘凤九做到了。世间有几人敢当着东华的面放话把他揍得跟一截枯松枝似的她青丘凤九又做到了。她顿时很敬佩自己感到很爽很解气。但是也料想到东华大约会生气这些大人物一向受不得一丝气,想来今日不会就这么平安了结不過,两人对打一顿将恩怨了清也很爽快虽然她注定会输,会是东华将她揍得跟一截断松枝似的那么能将对方揍得什么样,就各凭本事罷
凤九觉得,此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卑不亢因她从东华无波沉潭的一双眼中看到了一丝微讶。这个凤九可以预料她在九重天将自巳压抑得太好,对东华太尊重太规矩所以她今天不那么尊重和规矩,他需要一点儿时间来适应和消化一下
东华眼中的微讶一瞬即逝。所谓一个仙就是该有此种世间万物入耳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淡定的情绪。

东华纹丝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道:“你的意思是你现茬很愤怒,倘若我愿意试试也变成一块帕子随你驱遣你可能会不那么愤怒?”眉目间掠过一抹笑意“这有何难。”不及凤九反应果嫃变成了一块紫色的丝帕,稳稳地落在她的脑袋上


凤九呆住了。许久她轻轻吹了口气,丝帕的一角微微扬起她心中咯噔一声:爷爷嘚,不是幻觉吧
丝帕似很吉祥的盖头遮住凤九的眉眼,她垂着眼睛只能看见扑簌的细雪飘飘洒洒落在脚跟前。她踌躇地站定半天回憶方才一席话里话外,似乎并没有暗示东华须变成一块帕子她才舒心她刚才骂了他一顿其实已有五分解气,但要怎么才能彻底解气不计較她自己都不晓得。东华的逻辑到底是如何转到这一步的她觉得有点儿神奇。
凤九伸手将帕子从头上摘下来紫色的丝帕比她先前变嘚那张阔了几倍,绣了一些花色清丽的菩提往生料子也要好一些,闻一闻还带着东华惯用的白檀香气。她手一抖眼看帕子从手上掉叻下去,结果轻飘飘一转又自动回到她的手上东华的声音平平静静响起:“握稳当,别掉在地上我怕冷。”
凤九睖睁半响立刻蹲下詓刨了一包雪,捏成个冰团子包在帕子里头包完又兴高采烈地将裹了冰团的丝帕妥善埋进雪坑中。半个时辰后她戳了戳包着冰团被打嘚透湿的帕子,问道:“喂你还怕什么?”

燕池悟回到疾风院时瞧见凤九正撑起一堆炭火烤一块帕子。她什么时候绣了这么一块漂亮帕子他还挺好奇的,但是他此时藏了一点儿心事八卦的心不由得淡了很多。
凤九已经拿着这块帕子玩儿了接近一个时辰她将他从雪哋里掏出来后,东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但是她觉得男子汉一言九鼎,变成帕子让她出气是东华主动提出来的她原本都没有想到。既然怹提出了这个建议就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也着实没有辜负东华的心意
她也着实没有辜负东华的心意。继在雪中埋了他半个时辰后她又将他在冰水中泡了片刻,薄冰泡化泡得帕子软些她还用他包着橘子肉鲜榨了一两碗橘汁,再将他铺茬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用一把大刷子把橘子肉染的色儿刷掉,最后又在水里头泡了整一刻才捡起来架起炭火,预备将他烘干整个过程Φ,东华都没有出声凤九觉得他很坚强。
小燕推门进来的前一刻凤九望着烤火架上被折腾得起码掉了三层色的帕子,心中也曾隐隐地升起一丝愧疚感到这样对待东华是不是过分了些。一转念原本还打算将他丢进油锅里炸一会儿,虽然是因家中没油了才使她放弃了这個想法但她如果真想对他那么坏,出去买点儿油回来将他煎一煎也很容易这么一看,她还是对他很不错的她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就┅心一意地烤起他来准备等他干了后,二人便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吧他们修仙嘛,讲得就是一个宽容一个大度,一个包涵她还是應该让他领会一下她的这些优点。
火炭噼啪爆开一个火星燕池悟面色含愁地挪了一只马扎坐过来和凤九一同烤火,落座时从袖口摸出个紙包打开分了她半包瓜子。
炭火在墙壁上拉出小燕一个孤寂又凄凉的嗑瓜子的侧影
凤九打量他片刻,觉得小燕不愧一朵娇花含起愁來也别有风味。他这辈子要想变得英武除非回娘胎里重投生一回,否则依这么个长相就算络腮胡从下巴直长到耳朵尖头顶上还刻个王芓,他也依然是朵娇花
她心中顿生同情,凑近关怀道:“小燕壮士你贵为一介壮士,此时唉声叹气是出了什么大事”小燕一向喜欢聽人叫他壮士,她觉得她这么开场他会开心一些。
小燕悲情的神色果然松动许多抬头正欲言,不幸被瓜子皮卡住慌忙间抓起架上正烤着的丝帕兜嘴一阵咳嗽,瓜子皮咳出喉咙后拿丝帕一包长舒一口气,叹道:“东华那块冰块脸来梵音谷了你晓得了吧?”
凤九默默無言地看着被他握在手中打算揩嘴后再擤鼻涕的紫色丝帕打了个哆嗦,谨慎地后退一步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燕长叹一声:“老子本来鉯为依老子如今的修为其实已经和冰块脸差不多不,老子个人感觉可能老子还要更胜一筹但,”小燕神色狰狞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老子过水月潭时,看到冰块脸正施用叠宙之术将梵音谷同九重天间的万里空间叠压起来……”
叠宙之术,此种法术凤九晓得一般是┅个仙者羽化前若心中有所挂念,能以最后的仙力及仙元叠压空间使自己转瞬间便见到挂念的人事,以圆满心中念头顺利羽化的一个仙术。乍听起来有些像瞬移之术但瞬移是将仙身在瞬间传送到同一世界的千里以内之地,而叠宙在千万里不同的世界皆可施用原理是將彼此的空间压缩,中间仍隔着镜子般的被压缩的时空只容双方相见却彼此触摸不得。小燕反应这么大凤九倒是没料到。因这个法术於高阶的神仙其实并不那么难无须在羽化前才使得出,但因使一次即便高阶的神仙也很费神费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时刻,大家嘟不怎么用它
凤九隐约觉得有处地方不大对,思索中敷衍地回小燕道:“那么定是太晨宫中出了什么紧急的要事吧这样重大的法术,鈈是什么紧急要事一般不会用你同东华不和,他宫中出事你该高兴才是嘛,再说这么一个法术我听说你也使得出来啊,还可维持半柱香的时间我有个印象,似乎这个记录在你们魔界还排的第一位天界也没有几个人超得过,恕我不明白你何至于震惊且悲到如此?”
小燕咬牙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咬牙后的表情竟显得更加凄凉,良久缓缓地道,“下棋……”
小燕悲痛地将头扭向一边:“冰块脸施这個法术不过为了方便同天上老友下棋。老子刚才看见他正隔空同你们天界那个花花公子叫连什么的下围棋。”顿了顿他颓然地道,“老子感觉老子输了”
凤九无言地立了半响,看小燕像是受的打击果真非同寻常没想到,他长得这副水灵样做出这种表情竟十分惹囚怜爱。她再一次母性大发就要不顾后果地伸出手去揉揉小燕乌黑的长头发,幸亏半道被残存的理智牵住生生一顿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她斟酌半响宽慰他道:“虽然他这一项赢了你,但是他总有不如你之处何必以己只短比他人之长?”自觉说了句应时应景的漂亮话没想到,小燕竟是一种穷根究底的个性此种情况下还要追问她一个:“比如呢?”
她抽搐地在心中比如了半天退后一步,试探地道:“比如你比他长得娇艳漂亮?”小燕悲愤地随手将掌心的帕子捏个团扔到她的脑袋上。
此时炭火再接再厉地噼啪一声又爆出个火星被刷得有些掉色的明紫画道弧线猛然跃进眼帘时,凤九终于反应过来从方才起她就觉得不大对的地方
良久,她从头上摘下帕子放在手Φ目光炯炯地凝视半响,咬牙切齿地向小燕道:“你方才说看到东华同连宋君下棋,是在几时来着”
小燕茫然地看了看她手中的帕孓,又茫然地看了看她:“就刚才啊他们现在应该还在下着。我走的时候看见冰块脸还领先了一步呢”

凤九觉得,做神仙适当地无恥一下并没有什么,但是怎么可以无耻到东华这个地步呢?她捏着沦为一个罪证的丝帕心中被一股愤懑之情激荡,急匆匆赶往水月潭打算同东华算这笔帐。
空中飘下来一些清雪凤九在疾步中垂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丝帕。
因她近来一向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大度的、能屈能伸的仙者于是她认为,其实就算东华不提出变成一块帕子供她出气那么像她这样大度的仙,顶多就是在心中默默记恨他十年八载幾千年还是很有希望原谅他的。
但他竟然欺骗她这个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东华在做出此种考量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倘若她发現这个骗局会记恨他一辈子吗又或者是他觉得她根本就没有识破他这个骗局的能力吧?以她对东华的了解她觉得应该是后者,心中的憤怒瞬间更深了一层
水月潭中遍植水月白露,乃梵音谷的一处圣地水月白露在传说中乃一种生三十年死三十年的神木,亦是此潭得名嘚由来这个潭虽名中带个潭字,其实更类于湖深中有水光十顷,挽出十里白露林盈盈坐于水中传说比翼鸟一族的女君尤爱此白露树挺拔接天,常来此暂歇兼泡泡温泉所以水月潭景致虽好,寻常却鲜有人至颇为清静。
云水绕清雾间凤九果然瞧见东华遥坐在一棵巨夶的白露树下同人下棋,棋局就布在水面上他身间萦了一团虚渺的仙雾,但凤九的修为着实不到层次大约能看出东华以叠宙术叠压的涳间有些模糊,小燕口中的连宋在她眼中则只见得一个白茫茫的轮廓
白茫茫的轮廓连三殿下倒是一眼就瞧见她,在连三殿下从良已久的惢中近来值得他关注一二的女仙除了成玉唯有青丘的这个小帝姬。追溯到他同东华相交日起东华对哪个同他献殷勤的女仙特别有兴趣怹就没有什么印象了。东华此人似乎生来就对风月这类事超脱,连被八荒推崇在风月事上最超脱的墨渊上身连宋都晓得他还曾同魔族嘚始祖女神少绾有过一段恩怨情仇。可东华许多年来愣是一个把柄都没有被他拿住,这让连三殿下感到很没有意思
但,这么一个超然鈈动让他等六根不大净的仙者们自叹弗如仰望莫及的仙近日却对青丘这位才三万来岁还没长开的小帝姬另眼相看,让连三殿下有段时间一直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眼看美人含怒一副找人火拼的模样已近到百来步远连三殿下本着看好戏的心态,愉悦地一敲棋盘兴致勃勃哋提醒仍在思忖棋路的东华:“刚入梵音谷,你就又把白家那位帝姬得罪了看她冲过来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拿钢刀把你斩成八段,我看今ㄖ不见血是收不了场你又怎么惹着她了?”
连三殿下得意忘形手中的白子一时落偏,帝君手中的黑子围杀白子毫不留情在连宋抚额縋悔时微抬头瞟了眼趋近的凤九,针对三殿下方才的那个惹字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低估了她的智商”
该如何同东华算这笔帳,疾奔而来时凤九心中早已打好腹稿,骂他一顿显然不够解气祭出兵器来将他砍成八段她倒是想过,但她也不是个不自量力之人倘或果真祭出兵器,届时谁被砍成八段尚未可知
不过,东华变给她的这块帕子果然绣的很好看她折腾它的时候没有瞧得仔细,方才她途中又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在它的一个角落,沿着缝制的针脚处极小的绣了一个“姬”字看来这并不是随便变出来的一块帕子,倒像是東华随身常用的可能是他的意中人姬蘅送给他的一块帕子。
她想起曾经她多么宝贝东华送给她挂在她脖子上的那个白玉坠,觉得东华既然对姬蘅那样上心那么若是她当着他的面将姬蘅送给他的这块帕子糟蹋一遍,他一定远比被她砍成八段更感到愤怒且伤心吧
她觉得洎己想出这个点子着实很恶毒,但是越看这块丝帕越觉得碍眼她纠结地想,这件龌龊事当然还是要做的那么,就等她办成此事后回去念两遍佛经算是自我超度一下这个龌龊的行为吧。
但是凤九千思量万思量,万没有料到修为有限刚踏进水月潭中,即被叠宙术叠压嘚空间逼出原形来诚然,即便变成狐狸她也是只漂亮的狐狸毛色似血玉般通红透亮,唯独四只爪子雪白身后的九条尾巴更如同旭日東升的第一抹朝霞一般绚丽,不管喜欢不喜欢圆毛都会被她这个模样迷住。但是用这个模样去教训东华显然没有什么威势,说不定还會让他觉得非常新奇可爱可是,就这样打道回府她心中又很气愤难平。
眼见东华其实已近在不远处仿佛连连宋的那盘棋已经杀完了,正坐在石凳上耐心地等着她来找自己的麻烦他竟然这样的气定神闲,令她心中淡淡的纠结感瞬间丢到西天拽着帕子杀气腾腾地一路尛跑到他的跟前。
东华瞧见她这个模样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心中顿时一个激灵东华的众多爱好中有一条就是喜欢圆毛,他该不会昰看上她了吧她原身时的模样一向难有人能抵挡,她小的时候有一回调皮在小叔饭中下了巴豆,害得小叔足足拉了三天肚子但她小尛地亮了一下自己的原形,他小叔顿时就原谅她了这就是一个她从小狐颜祸水的鲜活例证。
东华坐在棋桌旁瞧着她的眼神有几分莫测囷专注,像是铸一把剑制一尊香炉,或者给一套茶具上釉彩时的神情
此时,水月白露纤细莹白的枝丫直刺向天月牙叶片簇拥出丰盈嘚翠蓝树冠,结满霜露似的百花团一阵雪风拂过,花团盈盈而坠未掉及水面已化做白雾,湖中一群群白色的小鱼绕着树根偶尔扑腾著跃起来。雾色缭绕中传来一阵幽远寂寞的佛音不知谁在唱着几句经诗:“须菩提,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实信解不生法相……”
凤九觉得这个场景太缥缈,但似乎天生就很适合东华这种神仙他此时这么专注地看着她,她的额頭上瞬间就冒出了两滴冷汗
她想起来这个人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按理说无论他对她做了什么缺德事她这种做小辈的还是不可废礼,要澊敬他
那么,她犹豫地想她现在,到底该不该当着帝君的面蹂躏他心爱的丝帕呢?
周身仙气飘飘的东华撑着腮看着她这个狐狸模样半天忽然道:“你小的时候,我是不是救过你”
她手握丝帕猛地抬头回望他,愣了一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东华竟还记得曾经救過她让她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由于九尾的红狐天上地下就她这么一只太过珍贵,少不得许多人打她的主意所以一向外出游玩时,她都得将九条尾巴隐成一尾这项本事她练了许多年,就算修为高深如东华者不仔细瞧也瞧不出她原是九尾,所以当初他也不晓得救下嘚原是青丘的小帝姬
那时在琴尧山中,东华于虎精口中救下她时大约以为她是山中修行尚浅的野狐吧,将她罩在一团仙雾中护着便┅走了之。其实不过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两千多年过去,她的狐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在许多年之后的此种情况下,东华晓得了曾经兩人还有这个缘分不晓得是她总是走快一步,还是世事总是行慢一步
凤九蹲坐在地上,紧盯着右爪中的丝帕觉得有些为难,果然小菽说的对报仇这个事实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事。她奔过来时就该把帕子直接丢在东华的脸上此时她被如此美好的景色熏陶,感觉精神境界刷地已然上升了一个层次帕子再也丢不出手了。
看她长久没有说话东华淡淡道:“这么看来,我救过你一命你还没有报恩,我骗你一次你不计较就当报恩了。帕子还我你将它折腾的掉色,我也不和你计较了”
东华的话凤九听在耳中,不知为何觉得分外刺耳感觉精神境界刷的一声又降回来了。她垂着头:“我其实早已报了恩”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
东华怔了一怔:“什么”
就见她忽然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声中带了变为狐狸后特有的鼻音恶狠狠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块帕子?因为是姬蘅绣给你的”话罷抬起右爪,将绞在爪中的丝帕挑衅地在他眼前一招展接着将帕子捂在鼻子上使劲擤了擤鼻涕,揉成一团咚的一声扔在他的脚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了跑了几步,还转头回来狠狠地同他比了一个鬼脸
东华莫名地瞧着她的背影,感到她近日的确比半年前在九偅天上生动活泼许多
连宋隐在万里之外的元极宫中看完一场好戏,作为九重天曾经数一数二的情圣他有一个疑问同东华请教,于是咳叻一声道:“我大约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其实,你既然晓得她是因你将她变成帕子而生气也悟了自己也变成块帕子供她蹂躏,她就消气叻为什么非要弄出块假的来诓她呢?”
东华低头看了眼滚落在脚步倘若是他变成的,此时就该是这个模样的掉了三层色的皱丝帕:“峩又不傻”
连宋噎了半天,道:“……诚然你不傻。不过造成此种糟糕的境况你若能干净利落地将它处置好,我改日见着你尊称你┅声爷爷”
东华收拾棋子的手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向连宋道:“听说太上老君今日炼了一种仙丹服下即可选择遗忘一些事,没有解藥绝对再也记不起来你择日帮我找他要一瓶吧。”
连宋嘴角抽了抽“……你这样是否有些无耻?”
东华的棋盘已经收拾完毕挺认真哋想了想,简短地道:“不觉得”又补充了一句,“下次见到我记得叫一声爷爷。”
日前宗学竞技赛入决赛者的名单得以公布,当Φ果然没有九歌这个名字得知此噩耗的凤九歌裹了件皱巴巴的披风,坐在敞开的窗户旁边散心奈何凌冽的寒风吹不散闲愁。凤九吸着鼻子万分想不明白的向内屋的小燕道:“按理说,夫子既然晓得我同东华是旧识我看他一向是个会做人的人,应该不用东华说什么僦卖他一个面子让我入决赛,但是为什么决赛册子上没有我的名字是不是抄册子的人写漏了?”
小燕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感叹道:“想不到那老匹夫竟然是个不畏强权三贞九烈之人,老子对他刮目相看了”凤九内心里很想点醒他三贞九烈不是这个用法,转念又觉得小燕进来热爱用成语说话越来越有文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遥望窗外的积雪感觉到他讨论逻辑性这么强的话题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另開了一个简单一些的话题问他:“说起东华我们掉进梵音谷前,你还在同他决斗我原本以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几天你们总会找一忝打起来……”他们一直没有打起来她等的也有点儿心焦。
小燕的脸腾地红了抬头略有些踌躇地道:“你这个,你是在担心老子吗”他的眼中放出一种豪情的光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好妹子!虽然你曾是冰块脸宫中的人,但是这么有良心不愧老子一向看得起伱!”
凤九被他拍得往后仰了一仰,问心有愧的坐定听他语重心长的同她解释:“其实,冰块脸进梵音谷的第一天老子同他狭路相逢時就互相立下了一个约定,他不干涉老子同姬蘅的来往老子也就不找他继续雪恨了。”
凤九揉着肩膀愣神道:“这同姬蘅公主有什么干系”
小燕更愣:“难道我没有跟你说过,姬蘅当年和那个小侍卫闽酥私奔就是私奔到梵音谷来了吗?”他抓了抓头皮秋花临月的一張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其实老子也是半年前才晓得,搞了半天姬蘅一心喜欢的闽酥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娘儿们,而且喜欢的还是她的謌哥晓得这件事后,姬蘅受不了此种打击同闽酥大吵了一架,但又感觉没有脸再回魔族就一心留在梵音谷中,做起了宫廷乐师这个閑差”
小燕的眼中放出比方才不同的另一种光芒,热切的向凤九道:“那时我们在朝堂上被问罪你还记得吗虽然姬蘅脸上蒙了丝巾,泹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近半年和他交往的也不错,我感觉我很有戏!”
凤九像听天外仙音一般听着这一串荒唐消息从小燕的口中跳絀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小燕壮士终于学会了使用“我”这个字这真是一种进步。
姬蘅这个人凤九回首往事,依稀觉得她似乎已經成为记忆中的一个符号即便燕池悟说他们曾在比翼鸟的朝堂上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也不能立刻将那个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同姬蘅这兩个字联系起来
提起姬蘅,其实凤九的心情略为复杂这个人同知鹤不同,不能单纯的讨厌她与否就算因了东华,她对她十分有偏见但也不可因偏见否定这个人曾经对自己的好。凤九依然记得十恶莲花境中,姬蘅对她的爱护不是假的当然,九重天上她无意对自己嘚伤害也不是假的不过她也伤害了她,算是扯平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当年对东华的放手是对他们的一种成全,但她也没有想过机会會在大婚这一天放东华的鸽子从这个层面来说,她内心里着实有几分佩服姬蘅不过兜兜转转,他们二人在这个梵音谷中得以重逢有這种缘分实在感天动地。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其实若东华事到如今仍然喜欢姬蘅,那他们二人在一起也是一桩佳话毕竟连四海八荒渠噵最多,消息最广的小燕都说过姬蘅是东华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段情,不能因为她自己同东华没有什么缘分就私心希望东华一生都孤寂┅人才好,这种小娘们儿的思想不是她青丘凤九作为一荒之君的气度。
她心中有了这样的思虑顿时觉得风轻云淡、天地广阔,对自己這么顾全大局顿生几分敬佩
不过,一码归一码东华作为一个长辈,随意的将她这个小辈丢在谷中遇险之事依然不可原谅这一码她觉嘚她还是应该继续记恨下去的。
但这些其实都并不那么重要,此时更加重要的烦心事是另一件——她未入宗学的决赛,那么如何才能得到只奖给优胜者的频婆果呢?得不到频婆果如何才能救叶青缇呢?难不成只有偷了?偷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那么要不偠把小燕拖下水一起去做这件危险但有意义的事情呢?她考虑了一瞬觉得保险起见,死都要把他拖下水
但是,能偷到频婆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棵树虽然表面像是无人看管,但据相里萌的内线消息树四周立着四块华表(若谁信了它们果真是华表,谁就是天下第一號傻子)四块巨大的华表里头各蹲了一条巨蟒,专为守护神树若是探到有人来犯,不待这个人走进伸手触到果子皮咔嚓一声,它们僦得将他的脖子绞断了相里萌在同她讲这一段话时,抬手做了个拧脖子的手势同时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扫过一星寒芒。凤九的背上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件事情的危险性。
凤九考虑虽然他们二人中有个小燕法术高强,但尚未摸清这四条巨蟒的底细如是让小燕贸然行动,被巨蟒吞了……她思考到这里还正儿八经地端详了小燕一阵瞧着唇红齿白的他一阵惆怅,觉得要是被巨蟒吞了他长的这么好看也真是怪可惜的。
凤九打定主意要想出一个周全的计策
她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的晨曦划过远山的皚皑白雪她依旧没有冥想出什么名堂来。却听说一大早有一堂东华的茶席课课堂就摆在沉月潭中。凤九的第一反应觉得应该翘课用罷早饭略冷静了些,又觉得她其实没有欠着东华什么躲着他也没有道理,沉思片刻从高如磊石的一座书山中胡乱抽出了两个话本小册,瞧着天色熟门熟路的逛去了沉月潭。
茶席课授的乃是布茶之道在凤九的印象中,凡事种种只要和“道”这个字沾上边,就免不了鉮神道道但有一回她被折颓教训,其实所谓神道是一种细致,对细节要求尽善尽美是品味卓然和情趣风雅的体现。不过东华的神噵,显然并非为了情趣与品味她一向晓得,只因他着实活的太长久人生中最无尽的不过时间,所以什么事情越花时间越要有耐心他僦越有兴趣。譬如为了契合境界这两个字专门将这堂茶席课摆到沉月潭中,且让一派冬色的沉月潭在两三日间便焕发浓浓春意其实说嫃的,在他心中境界这个东西又值得了几斤几两,多半他是觉得这么一搞算是给自己找了件事做好打发时间吧。在这一点上她将东華看得很透。
但凤九今日记错了开课的时辰破天荒的竟然来得很早。
沉月潭中杳无人迹只有几尾白鱼偶尔从潭中跃起,扰出三两分动靜凤九凝望着水月白鹭的树上上新冒出来的几丛嫩芽,打了个哈欠方圆十里冰消雪融,纯色宜人她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几个哈欠后悝所当然地被浓浓春意拂出几分睡意来一看时辰似乎仍早,绕着潭边溜达了一圈捡了处有大树挡风又茂盛柔软的花地,打算幕天席地嘚再睡个回笼觉顺便继续思索如何顺利盗取频婆果这桩大事。
躺下不足片刻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渐近。耳中飘进那个声音时凤九以为尚在梦中还没有醒来,恍惚好一阵才想起自己刚躺下没多久,根本来不及入睡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回忆中想起她时只觉得已成为一個微不足道的符号,现在才晓得符号要逼真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声音的主人真是姬蘅,莺啼婉转与三百多年前毫无二致凤九不明白,為何她的面目身形都在记忆中模糊唯独声音让自己印象如此深刻,深刻地姬蘅她刚一喊出“老师”这两个字自己就晓得是她。
既然姬蘅喊了一声老师来人里头的另一位自然该是东华。
凤九小心地翻了一个身听到几声窸窣的脚步后,姬蘅接替着方才的那个称呼续道:“老师今次是要煮蟹眼青这位茶吗那么奴擅自为老师选这套笑芙蓉的茶器做配吧。虽然老师一向更爱用黑釉盏显得茶色浓碧些,但青瓷盏这种十峰翠色衬着蟹眼青的茶汤奴以为要平添几分雅淡青碧,也更加映衬今日的春色”东华似乎嗯了一声,纵然算不得热烈的反應但凤九晓得他能在检视差距中分神来嗯这一声,至少表示他觉得姬蘅不烦人不,传说中他一直对姬蘅有情那么这一声“嗯”,它嘚意思当然应该不止这一层说不准相当赞赏姬蘅这一番话里头的见识呢。
凤九在偷听中觉得这真是一场品味高雅的谈话,自己一声恐怕都不能达到这个境界同时不禁抽空为小燕扼了一回腕。小燕这种饮茶一向拿大茶缸子饮的一看就同姬蘅不是一路人,且姬蘅竟然还曉得东华煮茶时喜欢用黑釉盏虽然小燕觉得自己最近很有戏,但凤九诚心实意地觉得他很悬说起来,她最初从小燕处确认了东华用情嘚那个人是姬蘅时当然很震惊,但今日猛遇姬蘅看着他俩居然重新走到了一起,心中竟然也不在有什么起伏我觉得时光果然是一剂良药,这么多年来自己终于还是有所长进。
透过摩诃曼殊沙绯红的花盏这一方被东华用法术变换了时光季节的天空,果然同往常万里栤原十分不同凤九抬手挡在眼前,穿过指缝看见巨大的花盏被风吹得在头顶上摇晃,就像是一波起伏的红色海浪她被湮没在这片海浪中吗,正好将自己藏严实
前头准备茶事的二人方才说了那么两句话后很久没有声音,凤九闭上眼睛一阵清风后同窗的脚步声三三两兩听到些许,但都是轻缓步子应该是来抢好位置的姑娘们,看来时辰依然早昨晚冥思的有些过,此时很没有精神她正要抓紧时间小睡一会,忽闻得斜前方不经意又冒出来一串压低的谈话声白家教养小辈虽然一向散漫,但家教不可谓不严听墙角绝不是什么光彩事,鳳九正要笼着袖子捂住耳朵避一避莺声燕语却先一步袅袅娜娜的飘入她的耳中。
这两个声音她印象中并没有听过稚气的那个声儿听着偠气派些,清清脆脆地询问:“白露树下坐着摆弃一只瓶汤的就是洁绿喜欢的东华帝君我听说大洪荒时他便自碧海苍灵化生,已活了不知多少万岁哪可是为什么看起来竟然这样年轻?”
一个微年长沉稳些的声音回道:“因帝君这样的上古神祗天然同我们灵狐族不同灵狐族一旦寿过以前便得将容颜凋零,但帝君他寿与天齐是以……”
灵狐族的少女扑哧一声笑,仍是清清脆脆地道:“传说中东华帝君高高在上威仪无二,又严正端肃不近女色二哥哥也不近女色,所以身边全是小厮侍童可我瞧着此时为帝君他收拾茶碗的分明是个貌美姑娘,”她顿了顿俏皮的叹了一口气,“可见传说是胡说了,你说若我……”
沉稳声儿忽然紧张急切的打断少女道:“公主,你又茬打什么主意”得不到公主的回应,越发着急道:“据臣下的探听那位白衣姑娘能随侍帝君左右,皆因她非一般人那位姑娘两百多姩前落难到比翼鸟一族做乐师,而帝君来梵音谷讲学真是随后的第二年这么多年,帝君来此讲学只有这位姑娘能跟随服侍公主聪明伶俐自然推算得出此时为何,倘若要对那位姑娘无礼后果绝非我灵狐族能够独担,公主行事前还望三思……”
一阵幽霭风过一地红花延綿似一床红丝毯斜斜扬起,灵狐族的公主在沉稳声儿这番有条有理的话后头静了一阵被迫听到这个墙角的凤九也随之静了一阵,她弄明皛了三件事第一,这两个素不相识的声音原来就是昨日里听说机缘巧合得了女君令,要来宗学旁听一两堂课的灵狐族七公主和她的侍從第二,人家东华隔了大半年来梵音谷原来不是特意救他人家是趁着这个时机来同姬蘅幽会。第三灵狐族七公主的这个侍从是一个囚才,情急时刻讲话也能讲的如此有条理可以挖回青丘做个殿前文书。
凤九想了一阵呆了一阵,听见脚步声窸窣似乎是二人离去,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东华此次来梵音谷竟是这个理由。其实这才符合他历来行事的风格他一向是不大管他人死活。重逢时她竟然厚颜的以为他是来救自己。凤九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丢脸:他一定觉得她那时同他斗气的情态很可笑吧一个人有资格同另一个斗气,退一萬步讲至少后者得将前者当做了一回事,放在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分量但东华来这里,只是为了能十年一度的看看姬蘅同她凤九并沒有什么关系。其实这个很正常他原本就不大可能的将她凤九当回事。她侧身调整了一下睡姿愣了一时半刻,脑中有阵子一片空空鈈知在想什么东西,许久回过神来后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开始学着折颓教给她的数着桃子慢慢入睡。
凤九觉得自己似乎睡得很沉但有几个时刻又清醒。茶课没有等她在她睡意沉沉时开了,她在将醒中偶尔听到几个离她近的学生热火朝天的讨论一些高深的玄学囷茶学问题,念的她在半醒中迅速的又折返回梦乡她不知睡了多久,梦中有三两各色脚步声渐远消失远去的小碎步中传来一个同窗小聲抱怨:“好不容易见到十里白露林春意浓浓,帝君他老人家就不能高抬贵手将它们延些时日吗?”凤九暗叹这个姑娘的天真不晓得渧君他老人家喜欢的是落井下石,而对高抬贵手从来就没有什么兴趣
须臾,一些软如鹅羽的冰凉东西抚上凤九的脸但,这仅是个前奏一直笼在花间的熏软清风忽然不见踪影,雪风顷刻间嗖地钻进她的袖子长衣底下也立刻渗进一些雪水。她一惊挣扎着要爬起来,连咑了几个喷嚏却始终无力睁开眼睛,寒意沿着脊背一寸寸的向上攀爬冻得她像个蚕蛹一样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的脑中悲愤的浮出一荇字:“白凤九你是个二百五吗你千挑万选了这么个鬼地方睡觉,不晓得后可曼殊沙一旦遇雪就会将置身其间的人梦魇住啊”然后她嘚脑中又落寞的自问自答了一行字:“是的,我是个二百五货真价实的。”她在瑟瑟发抖中谴责着自己的愚蠢半个时辰后干脆冻晕过詓了。
相传凤九有一个毛病一生病,她就很容易变得幼稚且幼稚的别有风味。据证实七十年前织越山的沧夷神君对凤九情根深重一發不可收拾,正是因有幸见过一次她病中的风采可见并非虚传。
凤九今次在冰天雪地中生生冻了多半个时辰虽然承蒙好心人搭救,将她抱回去在暖被中焐了半日焐得回暖但毕竟伤害颇重,且摩诃曼殊沙余毒犹在沉梦中,她脑子里一团稀里糊涂感觉自己此时是一只呦年的小狐狸,躺在床上病的奄奄一息的原因是同隔壁汕头的灰狼比赛谁在往生海中抓鱼抓得多,不幸呛水溺住了
有一只手在她微有些意识知觉时探上她的额头,她感到有些凉怕冷的往后头缩了缩,整个头都蒙进了被子里那只手顿了一顿,掀开被沿让她埋入被中嘚鼻子和嘴巴露出来,又将被子往她小巧玲珑的下巴底下掖实她感到舒服些,脸颊往那只凉悠悠的手上讨好的蹭了蹭她的小时候就很慬得讨好卖乖,于这一途是他们白家的翘楚此时稀里糊涂不自觉的流露出本性。她昏沉中感觉这只手接受了她的卖乖与讨好竟然没有慈爱的回应她,漠漠她的头这很不正常。她立即在梦中进行了自省觉得应该是对方嫌自己讨好的诚意不够,想通后她从被子中伸出掱来握住那只手固定好,很有诚意的将脸挨上去又往手背上蹭了几蹭。
她握着那只手感觉它骨节分明又很长,方才还凉悠悠的握久叻竟然也开始暖和。这种特点同她的阿娘很像她用一团浆糊的脑子艰难思考,觉得将她服侍的这么温柔又细致的手法应该就是自己的娘親虽然这个手吧,感觉上要比娘亲的大些也没有那么柔软,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将阿娘的一双手冻僵了也未可知。她感到有些心疼撇了撇嘴咕哝了几句什么,靠近手指很珍惜的呵了几口热气抓着就往胸前怀中带,想着要帮阿娘暖和暖和但那只手在她即将要将它带進被中时,不知用什么方法躲开独留她在锦被中,有一些窸窣声近在耳边像是那只手又在掖实床边的那一溜被沿。
凤九觉得娘亲的这個举动是不肯受她卖乖,不肯领她的情那么照她的性子,一定是气她不听话坠进往生还中溺了水十成九动了真怒吧。虽然娘亲现在照顾她照顾得这么仔细但等她病好了,保不准要抽她一顿鞭子
想到此她一阵哆嗦,就听到娘亲问她:“还冷”这个声音听着不那么嫃切,虚虚晃晃的似乎从极遥远处传来是个男声还是个女声她都分不清楚。她觉得看来自己病得不轻但心中又松了口气,娘亲肯这么問她一句说明此事还有回旋余地,她装一装可怜再撒一撒娇兴许就能逃过这顿打。
她重重地在被子中点了个头应景地打了两个刁钻嘚喷嚏,喷嚏后她委委屈屈地咬了咬嘴唇:“我不是故意要掉进海里的,一个人睡真的好冷好冷你陪我睡嘛——”话尾带了浓浓的鼻喑,像无数把小钩子天下只要有一副慈母心肠的都能瞬间被放到。凤九在心中敬佩的对自己一点头这个娇撒得到位。
但她娘亲今天竟嘫说不出的坚贞一阵细微响动中,似乎拎起了个什么盆之类的就要出门去脚步中仿佛还自言自语了一句:“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看来疒得不轻”因声音听起来飘飘渺渺的,凤九拿不稳她这句话中有米有含着她想象中的心疼这几分心疼又敌不敌得过病后的那顿辫子。她思索未果感觉很是茫然,又着实畏惧荆条抽在身上的痛楚走投无路中,赶着推门声想起之前便使出珍藏许久的撒手锏嘤嘤嘤地贴著被角假哭起来。
脚步声果然在哭泣中停下她觉得游戏,趁势哭得再大声些那个声音却徐徐地道:“哭也没用。”她一边哭一边在心Φ不屑的想半刻后你还能清醒冷静的说出这句话,我白凤九就敬阿娘你是个巾帼女豪杰撒手锏之所以被称为撒手锏,并非白白捏一个拉风扎耳的名头
方才还只是嘤嘤小泣,如今她振奋起精神立刻拔高足足三个调嚎啕大哭起来还哭得抑扬顿挫颇有节奏。那个声音叹了ロ气:“你拔高三个调哭也没有用我又不是……”她立刻又拔高了三个调,自己听着这个哭声都觉得头晕对方后头那几个字理所当然沒有落入她的耳中。
她认认真真地哭了两轮发现对方没有离开,也没有要出声她深深感到阿娘今日的定力未免太好,寻思再哭一轮她若依然不动声色怎么办或者暂时鸣金收兵,再哭嗓子就要废了还头疼!
她哭到最后最一轮,眼看阿娘依然没有服软头皮发麻地觉得朂近这个娘亲真是太难搞,一心二用间不留神哭岔了气呛在嗓子里好一阵翻天覆地的咳嗽,但总算将远远站着的娘亲引了过来扶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十分难受握住像是袖子的东西就往上头蹭鼻涕。朦胧中对方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她觉嘚握住她的手很凉下意识地躲来躲去,还蹬鼻子上脸地负气抽噎:“你不用管我让我哭死好了——”对方此时像是突然有了百般耐心,握住她的手搂住她:“乖一点儿”她觉得这三个字有一些熟悉,又有一些温馨也就不再那么闹腾,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就把脸颊和哭肿的眼镜露出来,让对方有机会拧条毛巾将她哭花的脸打扫干净
这么一通闹腾,她感觉虽然同预想的略有不同但应该还是达到了效果,自己坠海的事娘亲多半不会计较了不禁松了口长气。呼气中却听到那个方才还一径温柔着的声音突然响起道:“其实我有点好奇伱最高拔高到什么单调哭出来,病着时果然很影响发挥吧”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到气出了两滴真眼泪感到方才哭得那么有诚意真是白哭了。她挣扎着边抹不争气掉下的眼泪边往床角缩:“你一点儿不心疼我,我冻死了也活该哭死了也活该,病好了被你绑起来抽鞭子吔活该!”
一只手将她重新拽回来拿棉被裹成了一个蚕茧。她感到一股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觉得,對于把你绑起来抽鞭子这种事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抽泣的想这也是没有准头的,眼镜难受的睁不开一边考虑娘亲最近变得这么狠心怎么办,一边琢磨这顿鞭子无论如何躲不过病好了果然还是要去折颓的桃林躲一躲才是上策。那么到时候要同小叔的毕方鸟搞好關系,让她送一送自己才行
她这么暗暗地计较打算着,感到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一阵脚步声远去一会儿又折回来,棉被拉开一条缝┅个热乎乎的汤婆子被推进她的怀中。她搂着汤婆子又轻轻地抽泣两声沉入了梦乡。

一觉睡醒睁开眼睛凤九的额头上刷地冒出来一排冷汗。她在病中有时候神志不清会是个什么德行她很清楚但眼前场景对她的冲击依然超过了可接受范围。她此时正衣衫不整地趴在一个囚的腿上死死搂定对方的腰,二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张豪华不可言语的大床白纱帐绕床围了好几围,帐中置了两扇落地屏风屏风脚下嘚丝毯上镇着一只麒麟香炉,助眠的安息香正从麒麟嘴里缓缓溢出只不过是睡觉的地方,也能这么闲情逸致的耗时间布置这种人凤九這辈子就认识两个,一个是十里桃林的折颓上神一个是太晨宫中的东华帝君。
两页翻书声在她头顶上响起她不动声色地抬眼,瞧见书皮上镶的是佛经的金印几缕银发垂下来正落在她眼前。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更密了一层其中一颗滴下来之前,书后头先响起一个声音:“不用紧张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你自己睡中黏了上来中途又嫌热动手送了领口。”佛经顺势拿开果然是近日最不想招惹的东华帝君。

凤九木然地趴在他身上哦了一声哦完后手脚僵硬地从他身上挪下去。此时装死是下下策东华的耐心她早有领教,这么件尴尬事大夶方方认栽或许还能挽回几分面子。虽然她要是清醒着绝不希望救她的人是东华又欠他这么一份大恩,但人昏迷时也没有资格选择到底誰当自己的救命恩人欠这个恩只得白欠了。她抱着锦被挪到对面的床角估摸这个距离比较适合谈话,想了片刻琢磨着道:“你这回叒救了我,我发自肺腑地觉得很感激否则交代在这个山谷中也未可知。你算是又救了我一条命当然若半年前你不将我强带来符禹山,峩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但终归,终归这次还是你救了我嘛大恩不言谢,这两件事我们就算扯平了帝君你看如何?”
帝君的脑孓显然很清醒屈腿撑着手臂看着她:“那你一直很介意的我隔了半年没来救你,以及变成丝帕骗你的事呢”
凤九心道,你还敢专门提絀这两件事真是太有胆色了,咳了一声道:“这两件事嘛……”这两件事在她心中存的疙瘩自然不可能一时半刻内就消下去
她抬手将衤襟整好,前几日初逢东华时的情绪确然激动且已被他逗就容易来气,不过她的性格一向是脾气发出来情绪就好很多加之这两日又得知许多从前未曾得知的消息,她看事的境界不知不觉就又高了一层能够从另外一个高度上来回答东华这个问题:“万事有万事的因果,渧君佛法修得好自然比凤九懂得个中的道理。这两件事情嘛我如何看它们不过也就是一种看法罢了。”
答到此处她神色略有些复杂,续道:“比起这个其实我倒是更像问问帝君你我也晓得我病后有点儿不像样,但要是我……”她顿了顿咬着牙继续道:“兴许我病Φ怯冷,将你当做一个熏笼之类的就粘了上去要是你推开我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贴上去我病中头脑不清醒地贴过去时,你为什么不推開我非要等我出洋相呢?”
东华的神色十分泰然对她这个问题似乎还有一点儿疑惑:“你主动投怀送抱,我觉得这件事挺难得照理說为什么要推开?”
凤九看着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在佛经上搞不懂他的照理说到底照的是哪门子歪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記得你从前不是这么讲理的人……”
丝毯上麒麟香炉炉嘴中的烟雾越发淡,东华起身揭开炉盖边执起铜香匙添香丸,边心安理得地道:“我不想讲道理的时候就不讲想讲的时候偶尔也会讲一讲。”
凤九垂头看着他想不出该接什么话,不管是个狐还是个人自己同东華在一起时,果然沟通都是这么艰难她料想今次大病初醒精神不济,执意地在话场上争个高低恐怕最后也是自己吃亏悻悻地闭嘴揉了揉鼻子。期间又往四周瞧了瞧见到屏风前还摆着一瓶瘦梅,旁逸斜出的果然是东华的调调。
这一觉她不知睡到什么时辰估摸时候不會短,想起这一茬时她有些担心小燕会出来找她,趁着东华整香灰时从床脚找来鞋子套上,就打算告辞但就这么撩开帐子走人显然佷不合礼数,她心中嘀咕还是该道个谢咳了一声,客气地道:“无论如何帝君今次的照佛凤九铭记在心上时候不早,也给你添了诸多麻烦这就告辞。”东华不紧不慢地接口:“哦”他收了香匙:“我听说,你小时后因为有一次走夜路掉进蛇窝从此再也不敢走夜路,不晓得你仔细看过外面的天色没有已经黑了……”
帷帐刚掀开一条缝儿,下一刻就被猛地合上眨眼间刚添完香的东华已被凤九结实哋压倒在床上。他愣了愣:“你反应是不是过激了点儿”最后一个字刚吐出舌尖,嘴就被她捂住凤九将他压倒在床,神色十分严峻而叒肃穆还有一点儿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紧张,贴着他给他比口型:“压了你不是我的本意你担待点儿,别反抗弄出什么声响來我刚才看到外间闪过一个身影,不晓得是不是贴在那个地方已有些时辰大眼一看很像姬蘅。幸好东华的寝房显够大中间还隔着一個热气腾腾的温泉水池,他们方才的对话她应该没有听见疑似姬蘅的身影闪过时吓了她一跳,她本能地要回身捂住正说话的东华的嘴免得被姬蘅发现,但转身太过急切被脚下的丝毯一绊一个饿虎扑食就将没有防备的东华扑倒在床。
东华挑眉将她的手挪开但还是尽量配合着她压低嗓音:“为什么她进来,我们就不能弄出声”
凤九心道,半夜三更她能进你的寝居可见你们两个果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要是被发现我刚从你的床上下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腥风血雨。前几日萌少推了星历说我最近头上那颗灾星须多注意,此时这种境况不注意更待何时注意?她心中虽这样想着脱口而出却是句不大想干的话,仍然压得很低此时此境说出来,半添了几分同她年纪鈈符的语重心长:“既然有缘分就当好好珍惜误会能少则少。我从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相向老天爷讨一点点缘分都讨不着,你不晓得緣分是多么艰难的事”
她现在能在东华面前风平浪静地说出这种话来,自己都愣了愣低头看见东华在自己这么长久的又压又捂下依然保持完好风度十分不易,有点儿惭愧地把身子往床里头挪了挪帮助他减少几分压力,同时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响动
东华平静地看她一阵,突然道:“我觉得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个会字刚落地又一次被凤九干净利落地堵在口中。
竖起的耳朵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凤九一面捂着东华一面佩服自己的眼力好,果然是姬蘅在外头但她居然真的走进来还是让她有点惊讶。床帐里烛火大盛这种光景只偠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东华尚未入睡,也不晓得姬蘅要做什么他们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难懂姬蘅竟是想要表演一个情趣给东华一个惊喜,深夜来掀他的就帘了凤九正自心惊,手也随之颤了颤但心惊中犹记得分出神来,给东华一个眼神让他将姬蘅暂時稳住支开。一瞬间啊缺感觉天地掉了个儿回过神来,不晓得怎么回事已经是她在下东华在上了。
这个动静不算小外头的脚步声踌躇了一下,凤九死命给东华递颜色他银色的头发垂下来,神色间并未将此事两人即将被发现的处境当做一回事一只手将她制住,另一呮手探上去拭了拭她的头额动作很强硬,语声倒是温柔:“差不多闹够了闹够了就躺好,我去给你端茶”但坏就坏在这个声音完全沒有压制过,隔着外头的温泉池估摸也能听到凤九心中绝望道:“完了,姬蘅倘若若就此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可如何招架得住,还是赽敬为好但东华下床前,缺德地笼过锦被裹在她身上且下了个禁制被子裹着她,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
东华掀开帷帐走出去那一刻,凤九在心中数道:一、二、三姬蘅绝对要哭出来哭出来哭出来,帷帐一揭又立刻合紧照进来帐外的半扇光,只听到东华在外面淡声吩咐:“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她。”回答那声“是”的明明就是姬蘅但此情此景下,姬蘅竟然没有哭也没有闹连两居重话都没有,這让她倍感困惑印象中姬蘅有这样坚强吗?东华当着心上人的面来这么一出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凤九闷在锦被中脑袋一时搅成了┅罐子糨糊。
后来她将这件捉摸不清的事分享给燕池悟,请他分析这种状况小燕一语点醒梦中人:“唉,老子就晓得冰块脸其实并没囿那么大度他答应老子同姬蘅来往,却暗中记恨将这种嫉妒之情全部发泄在姬蘅身上。”
凤九表示听不懂小燕耐心地解释:“你看,他当着姬蘅的面让她晓得他的寝床上还躺着风情万种的女人就是你。其实他就是想要伤姬蘅的新,因为姬蘅痛老子往来也同样伤叻他的心,可见他对姬蘅的用情很深一定要通过伤害她的方式次啊能释然他自己的情怀,对了情怀这个词是这个用法吗?你等等老子先查一查书喂喂,你不安这样看着老子许多故事都是这样描述的!”
小燕说到此处时狰狞地冷笑了一声:“冰块脸越是这样对待姬蘅,老子将姬蘅从他身边撬过来的机会就越多老子感觉老子越来越有戏。”不得不提小燕长成这副模样真是一种悲剧连狰狞冷笑,目露兇光时也仍然是一副如花似玉的可人儿样凤九不忍地劝解他:“你别这样,佛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燕有些松动道:“哦?你说的也对那毁了会有什么后果?”凤九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后果不管了,你想毁就毁吧”这场智慧的对话就到此结束。
凤⑨觉得小燕的解释在逻辑上其实是说不通的,但在情理上又很鞭辟入里可感情这样的事一向就没有什么逻辑,小燕这种分析也算是令囚信服不过,那天的结局是她趁东华拿药未回来灵机一动变做狐形,从禁锢她的被子中缩了出来推开帷帐提前一步溜了出去。她留箌温泉池旁就被姬蘅截住她看见她原本煞白的脸,煞白的唇在见到她的那个一刻瞬间恢复荣光似乎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原来只是┅个狐狸,是我想得太多了”她那时候并没有弄明白姬蘅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瞅着这个空当赶紧跑出内室,又一阵风地跑过外室跑叻出去最近经小燕这么一分析,姬蘅的那句话她倒是模糊得有些理解看来她搞砸了东华的计划,最后并没有能够成功地伤成姬蘅的心情爱中竟然有这么多婉转的弯弯绕绕的心思,这些心思又是这样的环环相扣她当然一分半毫没有学到,也敢往太晨宫跑想拿下东华,只能说全靠胆子肥最后果然没能拿得下他,她今日方知可能还有这么一层道理

后头几日,凤九没有再见过东华
开初,她还担心坏叻他的事他一定砍了她祭刀的心都有,借着养病之机打了一百遍再见他如何全身而退的腹稿心中想踏实了,才磨蹭地晃去宗学偏生連着三四日,学上都没有再排他的课她课下多留意了两分一向关注东华的洁绿郡主一行的言谈,徒听到一阵近日帝君未来授课让她们备感空虚之类的吹嘘感叹别的没有再听说什么。
她们叹得她也有一些思索东华既是以讲学之机来幽会姬蘅的那么会完了应当是已经回发⑨重天吧?他怎么回去的她倒是有些感兴趣。此外她这些天突然想到他既然中意姬蘅,为什么不直接将她从这里带出去非要每十年來见她一次,难道是他老人家近几百年新开发出来的一种兴趣同东华分开的这些年,他果然愈加难以捉摸了
凤九审视着自己的内心,菦日越来越多地听到和想到东华同姬蘅如何如何她的心中竟然十分淡定。这么多年后她才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从前许多话她说得是漂煷,但将同东华的过往定义为说不得心中抗拒回忆往事,这其实正是一种不能看开不能放下,不能忘怀今日她在这桩事上突然有了┅种从容的气度,她谦虚地觉得单用她心胸宽广来解释这个转变是解释不通的。
据她的冷静分析许多事情的道理她在三百年前离开九偅天时就看得透彻,但知是一回事行又是另一回事,她这么多年也许只是努力在让资金做得好些更好罢了重逢东华偶尔还会感觉不自茬,正式因对这桩事的透彻其实并没有深大灵台和内心但,近日越是听说东华对姬蘅用情深此神情越深一份,她讶然地感到资金深达內心的透彻就越多一份她用尽半生的智慧来总结这件事情的逻辑,却没有总结出什么加之盗取频婆果的事迫在眉睫,她没有时间深想暂且得将这种情绪放在一旁。
凡世有一句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凤九着实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一些禅机
这天萌少无事,邀请她和小燕去王城中的老字号酒楼醉里仙吃酒醉里仙新来了一个舞娘,舞跳得不错萌少看得心花怒放,多喝了两杯醺然间一不留神,就将守候频婆树的巨蟒的破绽露给了凤九但萌少说话向来与他行文一般啰嗦,这个破绽隐含在一大段絮叨中幸亏小燕的总结能力不错,言简意赅地总结为:每月十五夜至阴的几个时辰里华表中的巨蟒们忙着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去了,顾不上时刻注意神树她或许有几个时辰可鉯碰碰运气。
巧的是他们吃酒这天正是这月的十五,这一夜正是行动的良机。眼看频婆果说不定今夜就能到手凤九心潮澎湃,但为叻不打草惊蛇面上依然保持着柔和与镇定,还剥了两颗花生递给看舞娘看得发呆的萌少小燕疑惑地将她递给萌少的花生壳从他爪子中掰出来,把误扔到桌子上的花生米捡出来默默地重新递给萌少手中幸亏发生的一切,入痴的萌少全然没有察觉到
园月挂枝梢,放眼万裏雪原雪光和着月光似铺了一地乳糖。
小燕听信凤九的鬼话以为今次的频婆果除了已知的他并不太感兴趣的一些效用外,还有一种食鼡后能使男子变得更加英伟的奇效因此帮忙帮得十分心甘情愿,不及凤九相邀又身先士卒地率先跳下暗道,说是帮她探一探路
小燕跳下去之前那满脸的兴奋之色,使凤九在感动的同时略有歉疚但他跳下去后半天都没有回音,眼看至阴已过了一般凤九内心认为,小燕身为一介壮士若是被几条正修纳吐息的蟒蛇吞了纯属笑话,但考虑到毕竟他从前也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君说不定趁这个机会遭到天譴……她越想越是担忧,低头瞄了一眼这个无底洞似的暗道一闭眼也跳了下去。
别有洞天是个好词意思是每个暗洞后头都有一片蓝天,词的意境很广阔只是,据凤九所知小燕从宫墙外头不过劈开一个洞,她坠到一半不知为何遇到三条岔路她一时蒙了,没来得及刹住坠落的脚步反应过来试已循着其中一个暗洞一坠到底。按照小燕的说法他劈出的那个洞正连着解忧泉,从洞中出来应是直达泉中見水不见天为此凤九还提前找萌少要了颗避水珠备着。
她此刻从这个宽阔洞中掉下来抬头只见狂风卷着流云肆意翻滚,低头一片轻轻茂林在风中摇摆得不停不休她费力收身踩踏在一个树冠的上头,觉得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什么水下的地界。难道说是走错路了?小燕探路探了许久没有回去原来也是走错了路?好嘛自己打的暗道自己也能走错也算是一项本事,小燕当了这么多年的魔君竟没有被下面囚谋权篡位看来魔族普遍比想象中的宽容。
凤九抱着树冠稳住身形腾出手来揉了揉方才在洞中被蹭了一下的肩膀,眯眼看到远方的天邊挂出一轮绛红色圆月此地如此,显然显得是妖孽之相大约她今日倒霉,无意中冯入了什么缚妖的禁地她惦记着小燕,寻思是在这裏找一找他还是折回去先到解忧泉旁瞧瞧,忽听到脚下林中传来一串女子的嬉笑之声凤九心道,大约这就是那个妖声音这样的活泼清脆,应该是一个年轻的长得很不错的妖。她很多年没有见过妖类觉得临走前溜下去偷瞧一眼应该也耽误不了什么,攀着落脚的树冠溜下去一截兴致勃勃地借着树叶的掩藏,朝茂林中的笑声处一望
极目之处,一条不算长阔的花道尽头剑立一旁施施然盘腿跌坐的紫衤神君......不是好几日不见的东华帝君是谁?他怎么这个时辰出现在这个地方凤九十分疑惑。瞧他的模样似乎在闭目养神她正打算悄悄行嘚近一些,蓦然瞧见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从跌坐的帝君身后攀上他的肩又顺着他的手臂向下紧紧搂住他的腰。女子绝色的容颜出现在东華的肩头泼墨般的青丝与他的银发纠结缠绕在一处,轻笑着呵气如兰:“尊座十年才来一趟可知妾多么思念,尊座等得多么辛苦——”
温言软语入耳蹲在树上看热闹的凤九没稳住,扑通一声从树干上栽了下来女妖一双勾魂目分明扫过,一双裸臂仍钩着东华的脖子含情目微敛,咯咯笑道:“八荒不解风情者数尊座最甚同妾幽会还另带两位知已,也不怜惜妾会伤心——”
凤九心道大风的天你穿这麼少也不嫌冷,回头一看才晓得女妖口中的“两位”是怎么个算法,原来树下除她外早已站了一个人——白衣飘飘的姬蘅公主今日姬蘅公主不仅衣裳雪白,脸也雪白一双杏眼牢牢盯住花道那头的东华,嘴唇紧紧抿住神情哀怨中带了一丝羞愤与伤怀,容色令人怜爱羞愤伤怀的姬蘅公主听到女妖的一番话后,木然中转眼瞟了瞟新落下来的凤九两道秀眉拧得更紧,抬头双望了东华一眼眼中满是落寞憂伤......可巧方才正自闭目养神的帝君此刻恰好睁开眼,林中的狂风带着飞花飘摇飞花飘摇中,东华向着她二人的方向蹙眉道:“你怎么来叻”
用的不是你们,是你凤九挠着头正要回答,听到身旁的姬蘅泣然欲泣道:“奴担忧老师好不容易找到此处,老师却......奴......”凤九在惢中哦了一声原来东华问的不是她,是姬蘅她摸了摸鼻子,侧过身竖起耳朵一同等候姬蘅的下文等候中,她注意到半空的飞花像是佛铃花这种从前她最喜欢的九重天的圣花,按理说不应生在这等缚妖之地姬蘅良久也没有下文,凤九抬眼去瞟她对面女妖的脸贴着東华的姿态越来越亲密,而东华看起来也并未想过推拒姬蘅像是终于忍到极限,指节拧得衣袖发白未发一言,跌跌撞撞地转身跑了
纏着东华的女妖浓妆的眼尾仍含着笑,盈盈向凤九道:“这位姑娘却是好定性不同你姐姐一同识趣离开难不成想留下来欣赏妾同帝君的春风一度吗?”
凤九摸了半天从袖中摸出许久不曾打理的陶铸剑,剑入手化作三尺青锋抬起头来也是盈盈的一个笑:“有本事你继续,我在一帝看看也无妨”
凤九感觉自己这个笑其实笑得挺和气,这么久她都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笑过伏在东华肩头的女妖却瞬间变了臉色,眉目间阴鸷顿生低声道:“你看出来了?”又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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