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话,蛙趣家居做得如何?

『他们说那只是同性依恋,是从早到晚一起痛苦一起满足一起为了梦想付出一切而产生的,喜欢或依赖的错觉。

长大之后各自分散,然后遇到一个女孩子,你们是彼此喜欢,想要也被世俗允许长久走下去的关系。只是看到她从你胳膊上起身的瞬间,躺倒在你腿上耍赖的瞬间,埋在你颈窝里撒娇的瞬间,深夜与你相对而眠不过咫尺之近的瞬间...这些本该专心体会心动和满足的瞬间,同她真真正正最像爱人的瞬间,为什么会恍如隔世的走神,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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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闪光灯和尖叫声一起扑过来把他瞬间淹没。不过他今天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抬抬手扯出一个敷衍又已经足够真诚的笑,头也不回大步大步的往里走。

扛着大炮的记者冷笑一声,仗着现场喧哗算不上小声的抱怨,红了就是不一样,走个这么重要的红毯都走的像要飞起来,腿长了不起啊。

结果前面几个正专心致志尖叫的妹子跟耳朵能拐弯似的瞬间回过头来,其中一个举着TNT横幅的恶狠狠瞪他,说我儿子就是腿长,碍着你什么了,死狗仔,别逼老娘一个团粉在这么快乐的日子里扇你。

记者气结,奈何她们人多势众,只好忍气吞声在心里骂回去:你几个儿子都出窝八百年快要各自成家了,还搁这儿护崽呢你个老母鸡。还有谁tm是狗仔,老子是正儿八经娱乐记者。

想了想觉得不够狠,又补一句,团都要解散了还团粉,呵。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能意识到今天的晚会确实不一般——大名鼎鼎但有名无实的大势男团TNT要在今晚的舞台上合体了。

五年前刘耀文18岁,被无数人贷款唱衰的他们团凭借一首国风歌曲爆火之后,延续师兄的优良传统,大家单飞不解散,偶尔的团体颁奖典礼和一年一度演唱会上自我介绍加上TNT这个前缀,再多就没有了。

眼下刘耀文正站在一间休息室门口,门里传来他几位媒体面前端的是八风不动成熟稳重的哥哥们热切商讨一会儿结束去吃饭到底是喝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的话语声。

他在这比以往有增无减的吵闹中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有点紧张。

这叫近乡情怯吗?他在心里嘲讽自己

不过近的哪门子乡怯的哪门子情呢?刘耀文,你可真有出息。

“文儿哥,终于来啦” 严浩翔先看到他,故意咬重那个儿化音逗他玩儿,一句招呼被他打的千回百转波浪线直直上天。

刘耀文一边熟练的应付哥哥们来势汹汹的爱一边往角落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一双笑意莹莹的眼睛。

宋亚轩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笑,握着的手机屏幕将熄未熄。

真的挺忙啊,刘耀文想。

去年年底的颁奖典礼他没有来,听说是在国外拍戏赶不及回来。现在看,在国外待了几个月没晒黑也没有瘦。

看样子没太挑食也没吃太多苦,还不错。

像是牵挂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落地,刘耀文轻轻松一口气。

宋亚轩默默等哥哥们蹂躏幺儿蹂躏的心满意足各回各位了,才笑着轻声同他打招呼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一瞬间把刘耀文带回那个视频连线的夏天。

“确实,我们已经几个小时没见了”

这次是真的好久不见啊宋亚轩。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见面了,宋亚轩。

他这样想着,却只是对角落里还乖乖望着他的人笑了笑,转身跟工作人员进了化妆间补妆。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以大哥二哥为首,一帮人对他现在的感情生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

刘耀文谈了一段恋爱,跟一个还没崭露头角的美貌小演员。

只不过两个人在公开俩月之后就分手了。

他的粉圈确实因为这件事动荡了一阵,不过他工作室的团队将此事处理的很好,后续的影响并不大。

路人网友都默认了他俩是被迫联合为新戏炒作的苦逼打工人。

还算是了解些内情知道当初其实是他自愿要官宣的人一共也双手就可数尽。

眼下他被这些人围了一圈,危机早已解除,大家也就都有了心情打趣。

在哥哥们眼里,他再如何事业有成,也还是一个小孩子。他二十三岁的恋爱在他们眼里与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人早恋没有区别,是不论过去多久之后聚在一起都会被拿出来作为可爱事迹追忆一下的谈资。

他深谙这些,就也不再辩解,半真半假用跟小时候害羞了一模一样别扭的语调撒娇

“诶你们好烦啊真的,我当时是想着试一试嘛又没想那么多——”

丁程鑫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

“试一试!?什么意思哦刘耀文,你这个身份是什么都可以试一试的吗——诶亚轩,你听听这话说的,不过你当时在国外拍戏可能不知道,他这个轻描淡写的试一试让微博炸了两天...”

至始至终宋亚轩没有插过话,即使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他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丁程鑫大概以为他对情况了解不多所以这么安静,一激动硬生生掰着刘耀文转了个方向面对他好控诉当时的“盛况”。

台上的节目终至尾声,观众捧场的掌声隔着一边耳返传进耳朵。

刘耀文在这嘈杂至极又朦胧的好像天外传来的喝彩声中抬头望向对面那个人的眼睛。

而那人笑着望向丁程鑫的眼睛

他专注的看着丁程鑫,余光至始至终不曾分给过自己,然后轻声开口,柔软的声线几乎淹没在台前鼎沸的人声之中

“丁哥,从十二岁到二十三岁,他也就任性了这么一次。”

是在为他求情?还是在为他解围?

如果是解围,这话其实说的很没水平,毕竟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里,谁又不是在最有资格任性妄为的年纪里什么都不能做呢?

这就是养成系注定要付出的代价。

大家都一样,他刘耀文除了年龄最小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又凭什么非要任性这一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以往会配合他们一起逗弟弟的宋亚轩这次突然为了一句玩笑的诘问认真辩解

“——接下来有请,时代少年团!”

“诶走啦走啦,上台了”

“上台了上台了,加油加油!”

主持人的声音恰好响起,哥哥们默契的将刚才的场景翻篇不提,整理服装向台上走去。

刘耀文却站在原地盯住正笑得开心与张真源击掌的宋亚轩不肯迈步

——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这样说了又不肯看我,他想,你有本事就今晚都不要与我视线交错。

可某人长大之后再没有吃过他的激将法,下一秒宋亚轩就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十年如一日的清澈坦然,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问和错愕,笑着问

“文哥,怎么不动?要上台啦。”

就好像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想的太多。

刘耀文深深与他对视一眼收回视线,不回答也不再笑,抬手带回耳返大步走向舞台,目不斜视与人擦肩而过

这赌气来的不讲道理又莫名其妙

他二十三了,比起十五六岁时却毫无进步,那人还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一句状似无意的话语就能让他丢盔卸甲输的翻不了身。

四两拨千斤,他从来都是那个不争气的千斤。

时隔许久听着曾经练到想吐的歌跳舞的感觉很好,身边是随时可以默契互动的队友而不是伴舞的感觉很好,专业舞美代替论斤洒下的彩带和干冰的感觉就更好了。

一切如此完美,几乎让他找回了还在那个薛定谔的红着的小糊团里当忙内的快乐肆意。

所以表演结束从舞台侧边退场的时候,在感受到熟悉气息行至身侧的瞬间,他行动快过一切思考,伸手圈住了余光里那只伶仃又漂亮的手腕。

全场有一秒的寂静,下一秒尖叫声掀翻了屋顶。

摄像愣住了,导播愣住了,被牵住的人也愣住了。

而粉丝看着迟迟未切镜头的特写大屏疯掉了。

这些疯掉的人未必都是cp粉,只是人本来就是解释不通的一种生物,也许几年前她们还在互联网上为到底是你儿子倒贴还是我儿子倒贴的降智问题撕得昏天黑地,可当曾经真的成为了回不去的曾经,阔别已久的微末细节里可供窥探的,那些曾让她们恨得咬牙切齿的过去却又让她们热泪盈眶了。

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爷青回吧。

两位当事人在全场疯狂的哭喊尖叫声里保持着牵与被牵的姿势足足三秒,在出楼之后难得算不上失态的失态了。

好奇心害死猫,习惯性害死刘耀文。

哦,顺带也害死宋亚轩。

可见习惯这个词的杀伤力有多大——大到可以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其实先于粉丝的返祖行为,刘耀文在搭上手并感受到宋亚轩一瞬间的突然僵硬之后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反正大概是很久以前,在他们还只以团体为单位活动的时候,每一次退场下台之后刘耀文都会拉住宋亚轩的手腕,而宋亚轩会一瞬意会停下脚步等他搭上自己的肩。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约定俗成的要两个人一起走。

这只是一个很久没做了的动作而已。

这只是一个,很久没做,但也没有人忘记了的,动作而已。

宋亚轩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僵硬和讶异足够说明一切,这个认知让刘耀文痛苦又快意。

——不是只有他记得,不是只有他还被过去束缚着。

所以他明明可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收回手,就当作是不小心的肢体接触,却还是顺从本心的握住了,亲自坐实了那几秒,一定会被营销号拿来大作文章的,引起粉圈动荡的,微妙又缱绻的氛围。

他承认自己有些病态,还很缺德,可是长大后宋亚轩的无措和露馅的软弱太难捕捉,而他报复性的,不肯放过。

既然都放不下,凭什么只你表面洒脱。

下了舞台,张真源作为最先换好衣服的那个闲来无事在后台游荡,荡到门口看见自家弟弟倚着门框站立,低着头,插着兜,很深沉。

于是他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耀文儿,想啥呢?可以去换衣服了,后面没我们事儿,直接去吃饭了。”

走神的人抬头看见是自己,点了点头说“好”,转身往换衣间走。

张真源欣慰的注视着自家弟弟气场越发强大但还是一如既往乖巧听话的背影,结果乖巧的背影走了几步回头,说

“张哥今天,怎么不跟我击掌啊”

张真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搞的莫名背后发凉,但反应过来之前问话的人已经转过头插着兜飘远了。

张哥疑惑,张哥委屈,张哥百思不得其解

小时候可可爱爱简单直接的拽哥长大之后都会变得这么难以捉摸的吗?

等七个人在餐厅聚齐,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刘耀文进包房时其他人都已落座,视线在与马嘉祺投来的微妙目光交汇时脚下几不可查的一顿,走去唯一的空位坐下。

宋亚轩偏过头,把菜单递给他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没有帮你点。”

很好,很自然,很客气,很不熟,很善解人意,很礼数周全。

刘耀文在内心咬牙切齿,笑着接过菜单说谢谢

——都是正儿八经拍过戏的人,看看谁能坚持演的更久一点。

“这个菜,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菜都不要加辣,这杯长岛冰茶换成酸奶吧,还有——”

“文哥”宋亚轩笑着打断,“长岛冰茶是我点的,还有墨鱼汁意面也是我点的。”

在这份安静里,刘耀文侧头对上宋亚轩笑意未达眼底的视线,“我知道啊,可你后天就要开演唱会了呀哥哥,今晚就忍一忍,不要吃辣也不要喝酒了,嗯?” 他同他低声讲话,最后一个字尾音落得又轻又低,语气亲昵而熟稔的旁若无人,像在哄劝。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眼下盯着自己刚刚递到刘耀文手里的单子看起来像快撅过去了。

贺峻霖在满堂沉默里最先反应过来

“——呃那什么,就按他说的来吧,嗯,可以下单了我们。”

刘耀文像是对自己掀起的一切暗潮汹涌无知无觉,闻言转过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还不忘微笑着颔首道一句“麻烦了”。

心里想宋亚轩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又不说话的这个画面真是久违了。

服务员带上门离开了,大家默契的捡起之前被打断了的话题,刘耀文听了一会儿,拿起从刚刚开始就震动不停的手机。

——不对,你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吵架了?啥时候吵的呀,你俩啥时候吵架变得这么恐怖了...

后面配了一个小人抱臂发抖的表情包

刘耀文想笑,还是先给他一脉和平下独自瑟瑟发抖的张哥喂定心丸

没有吵架,只是,赌气而已。

这个赌气的原因,在场剩下的没来私信问他的人大概都多多少少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至于他们俩的赌气是何时开始从只是睡觉在中间放龙猫变成身边所有人都惨遭牵连的微妙氛围的,

大概从他某天突然到来的生长痛开始?

又或者是他的第一颗智齿。

真是好久之前了,久在他和宋亚轩还在一床被子里睡觉时,有天晚上他被智齿疼醒,在宋亚轩身边哼哼唧唧的翻来覆去,成功把宋亚轩给闹醒了。宋亚轩以为他又腿疼,手往他膝盖处伸到一半被摁住,刘耀文蹭到他耳边,黏黏糊糊口齿不清的说别揉腿,我牙疼,你给我揉揉脸。

宋亚轩闭着眼睛锤他一拳,翻身起来找手电筒。

宋亚轩下床去找手电筒,刘耀文就坐起身抱着一团被子在床上眼泪汪汪看着他,宋亚轩拿好手电筒往回走,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好笑,跪坐回床上,低头托起他的脸让他张嘴。

宋亚轩举着手电筒一边看一边问说哪里疼

刘耀文抬手去抓他托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腕,哭唧唧说左边后面

宋亚轩再凑近一点,轻声说你别动

刘耀文就真不动了。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愿意听话,而是他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很彻底。

哥哥离他好近。呼吸打在他脸上,微搭下来的眼睫温柔散落,盖不住润黑瞳孔里的波光。

哥哥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直知道这个哥哥漂亮,却不知道他能漂亮到这种程度。

刘耀文像被夺了魂,握着宋亚轩举着电筒的那只手腕猛然一拽,手电筒丁零咣当滚到床下去,与此同时宋亚轩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倒,黑暗里他覆在哥哥的身上,在离他唇角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住,哑声说我很想亲亲你。

房间里有片刻只剩他们俩交错的压抑喘息声。

然后刘耀文感觉到唇角有柔软湿润一触即离。

他还在愣神,宋亚轩已经抵着他左肩把他推开自己坐起来,一边把滑到肩膀的宽大领口扯回原位一边低头状似云淡风轻的说亲也亲了,明天你该去看牙了吧刘耀文小朋友

刘耀文小朋友呆愣愣坐在床上,他本能的觉得不该只是这么简单,可哥哥确实对自己予取予求。

好像没什么可不满意的。

又开心起来,觉得自己牙都没有那么疼了。

不愧是宋亚轩儿,揉腿腿不疼,亲嘴牙不疼。并且这样一个宋亚轩,只给他揉腿,也只跟他亲嘴。

他爬下床去捞手电筒,故意大声嘚瑟

以后我女朋友要是没你温柔好看,我都不乐意亲亲她。

黑暗中他错过了他哥哥上一秒还红着的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苍白下去的瞬间。

趴在床底摸索半天没听到那人回音,他正想探头去看。

宋亚轩淡淡的声音隔着一层床板传下来

行啊,希望你说到做到。

第二天刘耀文真的信守承诺起了个大早被staff带去看牙。

牙医让他躺下来,打开照灯用各种各样的器具在他嘴里捯饬一阵,说你这是智齿发炎了。

心里想我昨晚真的跟宋亚轩说了想亲他?艹!

牙医看他挺淡定,接着说你先回去吃几天消炎药,把炎症消了再过来

刘耀文盯着照灯回嗯嗯。

心里想我怎么能对宋亚轩说想亲他?艹!

牙医觉得这小孩挺配合,欣慰地说到时候过来了再拔牙

刘耀文继续盯着照灯回嗯嗯嗯。

心里想然后宋亚轩就真的亲了我?艹艹艹!

牙医乐呵呵转头,跟staff说这小孩真不错,长得精神,遇事也稳重,不怕苦不怕疼,盯着灯这么久也不怕晃眼,能成大事啊!

staff看一眼还躺在床上盯着照灯宛如入定的老幺,干笑着附和说是啊是啊,谢谢谢谢。

心里腹诽那估计只是因为他今天早起还没睡醒,根本没get到你说的那些,什么吃药,什么拔牙。

不过这一次staff真的冤枉了我们未满十五的老幺,经过了昨晚那件事,吃不好和睡不饱这种没有深度的事情已经不再够格是他的烦恼了。

人家烦恼的是自己怎么就按着哥哥把人初吻给占了。

哦,那也是他自己的初吻。

一腔少年心事的刘耀文上了车,望着窗外眉头紧锁。

他没经历过,他不明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有玩的特别好的人,可他们会不抱着这个人就睡不着吗?会因为他和别的朋友有了肢体接触就吃醋到无法表情管理吗?会特别喜欢和他十指相扣到大庭广众下也忍不住这样做吗?会在看鬼片的时候因为有理由把他圈在怀里而沾沾自喜高兴到想要立刻再下载十部吗?

会在深更半夜,看着他就突然有想要吻他的冲动吗?

如果不会,那他这样又是什么?

是——喜欢吗?想要做他男朋友的喜欢?

刘耀文被自己一通分析后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又接着想

可是宋亚轩儿也回吻了自己,也一定要与自己手脚交缠的入睡,也总故意让自己吃醋,也喜欢与自己十指相扣,也愿意同自己一起看鬼片被自己圈在怀里,即使害怕的要命。

这是喜欢吗?哥哥也喜欢自己吗?

刘耀文被这个念头惊的浑身一冷,觉得牙都又开始痛了。

他还想不到太长远,也许是害怕想的太长远。即使这样他也明白这个念头有多可怕——比舞台上忘动作更严重,比完不成老师的表演任务更严重,比马上要上台表演了膝盖却又开始痛了都严重百倍。

他和宋亚轩儿,会不会因为这个,分开?

刘耀文突然就觉得呼吸困难,一把拽下口罩,动作大的把前面正在开车的staff吓了一跳。

他却顾不上安慰,草草应一句没事拿起手机开始百度。

先查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结果出来一堆科学解释和调研数据看得他头昏眼花。

又退出来重新输入,十五岁的男孩子会喜欢吃好朋友的醋吗,会总想着肢体接触吗?

翻了半天看到一个回答,说“这种状态可能是同性依恋”

看头像和网名,显示回答的是某某知名心理学专家——这个回答的赞还很多。

于是他火速点开这个回答,里面详细解释了同性依恋可能产生的种种原因,和产生之后的种种表现。

看完之后彻底心安——这里面描述的与他和宋亚轩儿都对得上,他们确实因为经历特殊把彼此当作精神依托——哥哥们也总打趣说他们太黏糊太依赖对方了。

但这不是喜欢,只是一起经历了太多分别和重逢,见证了彼此太多特殊的时刻,又从早到晚一起训练同甘共苦而产生的,喜欢的错觉。

又想,自己幼儿园的时候还喜欢过那个看起来有一堆彩色发卡的羊角辫班长,宋亚轩儿未来对象的理想型还是谭维维老师——他们喜欢女孩子啊。

专家也说了,同性依恋不等于同性恋。

真好,他和宋亚轩儿不用收敛什么,不用痛苦的保持距离,也不用担心会为此分开,刘耀文了却心事坠入梦乡前迷迷糊糊的想。

所以轨道的偏移其实都有迹可循。

确认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放在往常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和宋亚轩分享。

毕竟向哥哥证明自己成熟稳重且懂得不少,一直是他乐衷于做的一件事情。

偏偏这次他却选择了不提。

彼时他还没有想通其中关窍,只是本能的觉得暂时不该与哥哥说。

因为这个秘密与以往那些好像是不一样的,不可相提并论的。

后来才懂那是因为没有把握——这个掩饰的借口如此拙劣,实际上是一戳就破,十几岁的自己假借天真可以装作被说服,潜意识里也是不信的。

很多人说他天生勇敢,狠劲上来了就像匹难得一见的孤狼。

可是再厉害的孤狼也会有软肋。

而宋亚轩一旦和分离挂钩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们因为身份被推着八百倍速的长大,可是未来毫无定数,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

于是难得怯弱,只好骗人骗己罢了。

那天回去之后他俩都对半夜的吻绝口不提,宋亚轩待他也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该如何玩闹就如何玩闹,原来怎样纵容就还是怎样纵容。

刘耀文对此很满意,彻底放下心,干脆把那些想不通的疑问和忧愁都抛诸脑后。

俩人都没有要改变相处模式的意思,结果私下里越来越黏糊,甚至到了在镜头前也忘记要收敛的地步。

哥哥们率先受不了,半开玩笑的吐槽,你们俩是不是注意一点,也过于亲密了,黏糊的简直令人发指。

刘耀文翻个白眼继续挂在宋亚轩身上,说你们懂什么,这很正常好吗。

这很正常好吗,不过是这个年纪最好的朋友之间可能出现的一种现象罢了,叫同性依恋。

偶尔也有过怀疑,在察觉到自己对宋亚轩近乎可怕的占有欲时,在镜头前裹挟私心为他送上十六岁的生日祝语后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手震时,在台上听闻他落泪瞬间就想去他妈的站位忍不住要去确认他的情况时。

最受不了他难过,最想看他撒娇,最希望他永远只属于自己。

这些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还有哥哥习惯性的躺倒在自己腿上耍赖,大庭广众下习以为常的同自己牵手,伤心的时候只会埋在自己颈间无声落泪,只给自己的双份生日愿望劵和一起去南极的许愿。

这些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那些镜头前无法长久对视的闪躲目光,散场后刻意避免的双人拥抱,玩游戏一不小心距离过近时宛如擂鼓的心跳。看着彼此就会笑,感受到对方的注视会忘词,在与彼此的合作舞台上向来引以为傲的舞台人格甚至间歇性短暂消失。

这都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毕竟...能够产生同性依恋的对象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啊,这么重要又特殊,那有什么反应好像都不足为奇吧

他也不知道同性依恋这个症状里会出现的种种反应啊,反正。

时间是好快,两年不过弹指。宋亚轩十八岁生日的前天晚上他履行承诺带着这个距成年还有几个小时的未成年人逃了训练。

在无数个被私生包围的日日夜夜里,他给哥哥承诺过某一天会带他在重庆出走,绕开整个世界,只他们两个人。

就在哥哥成年的时候兑现吧,应该会很难忘。他带着一点私心想。

刘耀文把人带到了他们学校高中部的操场,大半夜的,他俩翻墙进去的。

因为很晚了,私生大概以为他们都回去睡了,所以一路上并没遇到多少困难惊险,但两个人还是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在草坪上握着手一边大喘气一边笑,笑到最后脱力摊在地上。

三月初的重庆夜晚还很凉,草地凝了露水湿乎乎的,但他们懒得起来。

躺了一会儿宋亚轩有点冷,扒开他的手臂枕上去,整个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他身上。

那晚的山城雾气蒙蒙,但隐约可见星光。

刘耀文这样想,今晚是哥哥的生日,寿星最大,就不批评他又不穿外套了。

于是伸手去牵宋亚轩缩在袖子里冰冰凉凉的手。

他的手比宋亚轩大一圈,正好够整个包裹住。

那晚真是很难忘。空旷无人的操场,夜空,雾气,露水的温度和青草的味道。

还有十二点整少年从口袋里变魔法一样掏出的蛋糕。

宋亚轩的反应很捧场,他也确实是被惊喜到了。

他才注意到刘耀文今天晚上穿的外套有些眼熟——好像买了有两三年了。

以前刘耀文出去买水喜欢把给他带的乳酸菌揣在兜里,还被站姐拍过图。

刘耀文身为一个穿衣一绝的bking,并不很喜欢一件衣服穿两三年。

宋亚轩乐不可支,说你今晚翻出这件衣服穿是因为只有它的口袋揣得下蛋糕吗?

刘耀文看着这个丝毫没有良心还嘲笑自己的哥哥很无奈,还是纵容的笑着说是,是为了揣,给你的蛋糕,

宋亚轩儿,十八岁生日快乐哟。

他又翻出一根蜡烛和从马哥那里顺来的火柴,插在那块已经在包装盒里晃的七零八落的切片奶油蛋糕上,费了半天劲儿点燃

——哥哥的眼里有水光,是被自己感动到了吗?

他端着蛋糕看哥哥被笼在蜡烛燃烧的微弱火光中闭着眼虔诚许愿,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可是太少了。

哭出来会很丢脸,他吸吸鼻子,赶在宋亚轩睁眼之前撩起一块奶油抹去他鼻尖,果不其然那人尖叫一声睁眼扑过来要报仇。

他俩你来我往互相抹了几道,期间蛋糕端不稳好几次差点盖到地上,最后还是寿星舍不得了,宣布停战,坐下来接过那看不出原样的小小一块开始啃。

他看着寿星埋头苦吃了一会儿,轻声问好吃吗。

宋亚轩抬头说你想尝尝吗。

暧昧氛围的侵略不过转瞬之间,等他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接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浅尝辄止,就足够惑人。

亲完他俩额头抵着额头微微喘息,他比宋亚轩高一点,恰好能看到他的微垂的眼睫,流畅的鼻梁,还有尚未闭合的色泽艳丽的唇。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提问,宋亚轩儿,我们是不是,真的太过亲密了?

宋亚轩听完呼吸一顿,向后靠拉开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难得不带笑意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踢皮球传回给他,这确实是宋亚轩惯用的伎俩。

刘耀文受不住他的视线,莫名慌乱又心烦,干脆向后躺倒在地上,抬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声音闷闷

我不知道,我们好像是太过亲密了——哥哥,我们这种其实有个学术名称,叫同性依恋,你听过吗?就是青春期的男生,或女生,因为太过依赖某个同性好友,所以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和...喜欢的错觉。

后面几个字越说越轻,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之后周围彻底陷入寂静。

久久没有听到宋亚轩的回应,他放下胳膊坐起来,哥哥坐在他身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隐匿在阴影中无从探寻。

刘耀文一整个晚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瞬间到达顶点,他探身过去抬起宋亚轩的脸,心里祈求他可千万不要是在哭啊

可是他为什么下意识觉得哥哥会哭呢?他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宋亚轩下一秒抬起眼,除了因为熬夜有些泛红之外,眼底干燥又清明。

他看着紧张兮兮的刘耀文笑起来,说以前没听过,

哥哥情绪一切正常,笑起来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又可爱。

他松口气,语气轻快的转移话题,蛋糕吃完了,我们回去吧?丁儿让我们也不要在外面待的太久了。

那天之后宋亚轩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黏着他,一些毫无顾忌的小动作也消失了。他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原因也不想去问,毕竟宋亚轩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无理取闹的时候。他还为此跟哥哥冷战了一段时间,可很快他发现这次赌气只是他单方面的,哥哥除了没有那么主动的与他亲密之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还是不会拒绝他的亲近,还是纵容他,还是对他最特别。

也许哥哥只是成年了所以不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了呢。

他也没理由不让宋亚轩长大。

刘耀文的十八岁生日很圆满,几位外地上大学的哥哥专门请了假飞回来给他们看着长大的最小的弟弟庆祝成人礼。

那时刘耀文已经适应了与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的宋亚轩长久分开。

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习惯了不搭人肩膀的走路,习惯了不能和人随时随地共享歌单和各种小视频。

可是为什么,进门见到距离暑假一起训练过去才大半个月就好像又偷偷长高了一点的哥哥时,还是会想哭呢?

丁程鑫和马嘉祺一起把蛋糕端进来。

是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双层蛋糕,上面有他穿着LAKERS-23号球衣拿着篮球的Q版塑像,旁边站着小猪佩琦和乔治。

他在哥哥们的生日快乐歌里望向角落的位置,有个人默默站在那里。

——十八岁的生日,宋亚轩怎么不再站在我身边?

可是那个人见他望过来抬手指指他正前方的镜头,笑着对他做口型:

他就听话的收回视线笑起来。

至少这个蛋糕肯定是宋亚轩订的。他只跟宋亚轩说过他想要这样的蛋糕。

生日歌唱完,他闭上眼双手合十着许愿:

一,许TNT大红大紫。

三,许我们永远不要再有分别。

没人告诉他这三个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年年许的愿望本身即互为悖论。

他的第一个愿望坚持许了三年终于实现。

——他们在他十八岁生日的不久之后火的毫无预兆。

彼时他已经要闭关准备高考,公司商量之后非常人性化的决定暂停他一切个人包括团体活动,让他专心备考。

路人关注度上来了,一个不错的高考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本来其他成员瞬间涌来的个人邀约比起团体活动也是更优选。

他的十八岁生日宋亚轩还是照例给了他两张生日愿望券。其中一张他当天就用了,用来让宋亚轩留下来陪他睡一晚。

宋亚轩上大学之后,他们俩就没有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过了。

宋亚轩真的央求经纪人改签了航班,那天晚上他们头抵着头躺在那张熟悉的单人床上,两个人蒙在被子里天南地北的聊天,偶尔你闹我一下我动你一下,然后在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喘气,像是回到以前。

那天晚上他久违的兴奋过头,所以在哥哥问他还有一张生日券打算怎么用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回答

着什么急啊,还有那么久,我要慢慢想!

可是没有那么久,成年人世界的分离不会有预告。

宋亚轩多给他的那张生日愿望券,突然就找不到机会再用了。

分离是转瞬之间,长大却并非一朝一夕,一直到刚上大学,他都还会因为宋亚轩给别人的朋友圈点了赞但没回自己的微信和他生气,然后在下一次的团体代言或晚会见到真人之后毫无原则的上手把人搂进怀里打闹,单方面与他冷战又单方面宣布和好。

宋亚轩也还是那样,很少主动联系他,但见了面就纵容他一切宣布主权的小动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跳出这种堪称幼稚的循环的呢?

是他在大学交了新的日夜相处的好友,是他一个人出了越来越多的外务然后某一天突然不会再想“如果哥哥们在就好了”,是他们的合体从半年十次减到一年五次再到一年两次,甚至一年两次人也不一定到齐。

大家被推出象牙塔,身边还是不是彼此都要跌跌撞撞的往上爬。

大三的时候他一个还未与娱乐公司签约的室友追到了隔壁美术学院的院花,好不容易逮着他在学校就立马在和女朋友视频完之后欠欠儿的逗他

年少成名未必就有那么好啊,最想谈恋爱的年纪里什么都做不了,文哥你长这么大初吻都还在呢吧...啧啧

他听了前半句话刚卷了手边剧本想要丢过去砸死这个天天以在他面前秀恩爱秀自由为己任的损友,听完后半句想起什么又低头收了笑,把剧本往桌上一掷出门去打球

一路把球拍的砰砰响一边想,有什么好炫耀的,老子没谈过恋爱,可初吻说不定脱手的比你还早。脱手的对象还比你那院花女朋友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但其实那个时候算起,这些他曾经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那个人来撒娇求安慰的事情,他就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同那个人分享过了。

后来他毕业了,有了个人工作室,接了演艺生涯里第一个有感情戏码的剧本。与他搭戏的女演员刚进娱乐圈不久,漂亮,还带着新人特有的青涩和灵气。

姑娘也是四川人,本人私下里与剧中角色有八九分像——看起来高冷但其实自来熟,胆子特大,行事果决称得上泼辣,吃火锅汤底绝不点鸳鸯,最喜欢的解压活动是坐过山车和看鬼片。

又酷又飒,几乎完美贴合他的个人习惯和十几岁时描述过的御姐取向。

第一次演对手戏就正撞理想型,再加上沉浸式拍戏的加持,很难不动感情。

他们在彻底熟起来之前先坠入了爱河,两个人这方面都格外虎,互相喜欢就立马确定关系——假公济私的谈恋爱,何乐而不为呢。

两位都没什么恋爱经验,身份刚转换时是有一点尴尬,但是性格相近的人熟起来总是格外容易,他们一起溜出去吃重辣的火锅,玩遍午夜场的游乐园,拍夜戏的间隙里一起看鬼片比谁从头到尾不会被吓到...

一切都合拍的出人意料,根本不用刻意磨合。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用为了迁就谁的口味点辣的那边都只是微辣的鸳鸯锅,不用为了让对方陪自己坐一次过山车用掉一个生日愿望去哄人,不用选电影时刻意避开恐怖片免得有人被吓到同自己闹脾气。

但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没底,捧着他给买的奶茶很忧愁,说刘耀文你虽然来演戏了但也还是个爱豆,你粉丝要是知道我把你拐了会不会把柔弱的我给手撕了

刘耀文低头给她把吸管插好,看着她笑得很温柔,说第一你要是真柔弱也不会拐的到我;第二她们撕不撕你也已经上了贼船没有机会反悔;第三,第三上一个被我粉丝天天顺着网线手撕的人现在活得健康快乐未来可期。

小姑娘正一边吸珍珠一边点头表示赞同,听到第三点被呛了一下,眼泪汪汪做怨妇状,上一个!?你不是说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上一个是谁?

刘耀文垂眼盯着她的奶茶,微微收了笑,低声回答,上一个不是谁,是,一个队友。

小姑娘表示理解的叹一口气,哦,你原来在团里时的毒唯多啊。

他回神,笑着揉乱她头发,说是啊,还有现在我也依然在团里。

热恋中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他们彻底熟了之后姑娘的小女儿姿态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独处时喜欢埋在他颈间撒娇,吃撑了歪倒在他腿上抱怨,无聊了拽过他的手摆弄他的手指,乖乖被他圈着肩膀走路,也在玩游戏输了之后冲他笑容狡黠有恃无恐的耍赖。

那段时间他是开心的,像是终于抓住了某个一直同自己差一毫米失之交臂的东西,不再毫无缘由的难过与失落。

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再考虑那么多,所以才有了剧组杀青之后无人相信的突然官宣那一幕。

按他的话来讲,上了贼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但贼船没有那么厉害,毕竟也是由人掌控,随时可以调转方向就近靠岸。

小姑娘在公开后被他的粉丝追着狂骂了两个月,终于在他们谈了快半年的时候果断提出了分手。

姑娘下贼船前同他复盘。他作为那个贼真心实意的给人道歉,说对不起,我高估了我对事情的掌控能力,也低估了我所在位置的约束力,我不够成熟,做事欠妥,没保护好你,让你被骂这么久。

姑娘与他分手的下一秒就无缝切换回那个洒脱御姐了,语气同表情一样拽,说这都没什么,与你在一起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我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哪能连这些都受不了——再说你流量给我带来的红利我可一分没少吃,做人讲良心,仙女不会又当又立。

他觉得她呸有趣,忍不住被她逗笑,说好,那仙女回天庭之前对本凡人前男友还有何指教?

姑娘也憋不住笑起来,骄傲又漂亮的眸子里却还是带了一点难过

她说前男友,我知道一开始你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这半年你对我也很好,很用心,可后来越向你走近我就越觉得——刘耀文你真的还喜欢我吗,可能是我狗血小言看多了,但讲真,如果不是你从小在镜头前长大履历清白,我都要怀疑你有一个难以释怀的旧情人——你演的不如剧里好,至少我还是察觉到,你在同我最亲密的那些时刻,总是突然就走神。

所以无关粉丝,这才是我与你分手的原因。最后姑娘这样总结,在他愣神的瞬息里把自己的结账单拍到他面前,戴上墨镜踩着新买的高跟鞋“噔噔噔”走出了餐厅。

那天他在包房里从正午坐到了傍晚时分,一直以来被包裹在谎言里呼之欲出的某样东西终于赤裸裸的摊开在他面前

他打电话给马嘉祺,那头响了一会儿接起来,语调上扬说耀文?难得主动给你哥哥我打电话呀。

他在这头试图回应,却感觉发声都费力,延迟几秒终于还是皱眉哑声开口,字字都说的好艰难

他问,马哥,我和宋亚轩儿,你们那时真的觉得我俩这样很平常吗?

一句话问完那头良久的沉默。

这个沉默却已经给了他答案,这通电话他打的这么莫名其妙,问题模糊且前言不搭后语,被问的人却还是能一瞬意会,且无法回答。

——所有人都看出他俩过了线,只他用过于依赖做掩饰认定只是最好的朋友。

认定只是年少无知时喜欢的错觉。

他们尚且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在彼此人生里刻下了那么深的烙印,从此以后与旁人做的每件事都看到他的影子。

这也可以归责给年少时的错觉吗?

“文哥,这是意面,不是炸酱面,也不是热干面。直接给我就好了——不用拌。”

在刘耀文不动声色的把一盒纸巾从宋亚轩左手边拿走并抽出一张递到他右手边,又不动声色的从服务生手里夺过那扎牛奶自己给宋亚轩倒满,并再次不动声色的从宋亚轩面前端过那盘意面试图把它拌一拌时,宋亚轩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制止了这种可以但没必要的行为。

刘耀文闻言动作一顿,一边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把盘子端回去一边三分讥讽七分漫不经心的冷笑

“呵,当时在韩国给你拌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用拌。”

旁边张真源听到这句话,从刚才起一直往这边飘的眼神从疑惑不解直接转为了担忧怜悯。

我好好一个弟弟,虽说靠脸就可以吃饭吧,但怎么说傻就傻了,怼人都没有逻辑了——意面和拌饭,这是一码事吗?

宋亚轩没去接那盘意面,静静注视着他,与他无声对峙几秒后像是终于屈服,垂眼轻声说

“——刘耀文,咱俩出去谈谈。”

他说完率先走出了包厢,刘耀文垂头在哥哥们汇聚的视线中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盘意面,几秒之后站起来向外走,金属的椅子在瓷砖地面上骤然后退划出刺耳声响。

包箱沉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丁程鑫问“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和马嘉祺回“让他们自己解决”的话语声。

他握着门把手看向走廊尽头面朝落地窗站立的侧影,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想

——回不去了,反正早就回不去了。最开始我想逃避的真相,后来你想粉饰的太平,都是回不去的证明。我们俩都是胆小鬼,谁也没资格怪谁,哥哥。

所以不要看起来这么难过,你一难过,我就觉得好像事情走到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都是我的错。

他这样想着,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鞋底与空旷的长廊地板磕碰出的声响像离悬崖边缘越来越近的报警。

“刘耀文,为什么要这样?”

又来了!他云淡风轻的站定,面无表情接住哥哥的目光,心里却在崩溃呐喊

又来了,又是这一套,又是这种无助又无措,强压着难过还好像拿他非常无可奈何的眼神,好像全世界的人下一秒消失也还是他的回答最重要的眼神,好像他不在下一秒道歉服软就会伤心委屈的活不下去的眼神

搞什么啊宋亚轩,他想,你都二十五岁了,怎么还要用这种不正当手段在我这里取胜。

以前,他俩吵架或冷战——其实细算起来真是宋亚轩不占理的次数居多——他有时都在想,哥哥是不是把恶劣因子都在自己这里挥散完了,所以才能在其他人面前时时刻刻都保持乖巧软糯。

这可太tm的不公平了!十几岁的小刘同学顶着一张拽哥脸在镜头前越想越气,越气越拽,在心里发誓——这次他刘耀文要是再给宋亚轩让步,他!就!是!狗!

结果下一秒感觉到那道越过大哥二哥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立马自动脑补出那人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委屈的要命,难过的要死,就差把“刘耀文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刘耀文你怎么还不来哄哄我” “刘耀文不理我了我好难过怎么办怎么办sos”几个问题怼在他脑门上了。

于是当狗就当狗,反正心软是不可能不心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敌我悬殊就不做无谓的抵抗,早点缴械投降及时止损才是硬道理。

可是哥哥,这次我真的打定主意不心软了。这次真的不可以心软了,他看着宋亚轩在心里同自己说。

“宋亚轩,你是团里唯一一个在我公布恋爱之后没给我打电话的人。”

对面的人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还是顺从他的逻辑开口像要解释什么,他却没给机会。

“我在群里发完是自愿的那句话之后,丁儿和贺儿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翔哥和张哥说我好勇,马哥是最后一个打电话来的,他说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替我开心——你呢,你没给我打电话,你当时怎么想?是觉得我做事太欠考量,或者佩服我这么虎,还是替我开心呢?”

“——你当时开心吗,宋亚轩?”

他看着对面的人垂下眼,看着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问话变得苍白,看着他几次试图开口却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你当时给我发微信,说恭喜我真的找到了梦想中的女朋友,说我和她看起来很般配,说祝我们长长久久——这些都是真心的吗,宋亚轩?”

他看见哥哥眼眶红了,垂落的睫毛每次抖动都闪出一点晶莹。

“你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哭了吗,宋亚轩?”

他自顾自的轻声说完,看着自己伸手接住的那滴水光怔神,一瞬间怀疑自己被附了身,不然怎么能做到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讲出这样残忍的话,对着全世界自己最见不得他难过的一个人。

“你十八岁的生日,在学校的操场上,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是同性依恋——你那时相信了吗?你认同吗?为什么在我说完之后突然不开心了?为什么后来不再和我亲近了?”

“——不要和我说你长大了。这种长大不在一夜之间,宋亚轩。”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再往前一点,采访里我说我们之间是好兄弟一样的相处——你对这个界定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突然在镜头前怼我?为什么似笑非笑的说我认识你吗?这句语气莫测的话只是心血来潮的玩笑吗,宋亚轩?”

“我原来很蠢,胆子很小,不想面对的事一律装作不懂,总让你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宋亚轩?”

他走近一步,捧起哥哥的脸为他擦眼泪,眼神怜惜专注,语气同动作一样温柔,说的话又句句在给人落枷锁。

“——你到底是太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一直拿着正确答案却放任我越走越错,一直看着我们错过。”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罪无可赦,你也并非毫无责任呀,哥哥。”

这句不似埋怨的话却是行刑前最后的子弹上膛,宋亚轩作为那个一直被枪口对准着的死刑犯终于彻底崩溃,哭得太狠甚至开始倒气。

他太委屈了,也太害怕了,是不是他的错这也是刘耀文第一次让他这么哭;哭到什么也看不清楚,睫毛不断被打湿变得很重,眼睛很痛,倒气带来的缺氧让头部和肺部也开始一阵一阵尖锐的痛,有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哭,哭了好久,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完;哭到最后对周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只知道有只手一直托着自己下巴在擦眼泪;过了一会儿那只手也突然离开了,他哽了一下,瞬间无法抑制的哭得更狠;然后他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自己被搂进一个怀抱,柔软的布料和熟悉的味道都让他感到安全,抱着自己的人顺着自己的后颈向下一路揉至尾椎给他顺气。

啊,是刘耀文。他在埋头哭湿了人肩颈处的一整片布料后,终于朦朦胧胧的想起来,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二十三岁的刘耀文。

十五岁也好,二十三岁也好,只有刘耀文的怀抱让他贪恋过。

刘耀文抱紧怀里发抖的人,感觉哥哥的眼泪像被火烤过的针,连绵不断的落在自己颈窝处,烫的胸腔也共振一样被绵密的疼痛包裹。

那些落在肩窝的针在他心里纹身一样刺出几个大字

——爱都是会这么痛的吗?

爱都是会这么痛的吗,刘耀文想,那就干脆再痛一点,再痛一点,反正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走一步至多粉身碎骨。

他们做错了事情,注定是无法全身而退的输家,那么今天有多痛,他要让哥哥记住。

他一向待宋亚轩最没原则最心软,这次却做不到不怪他——今天见面之前,他总是克制不住的想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变成血淋淋的杀器。

好多个夜晚他自我折磨一样的复盘每一个细节,想宋亚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明白了这种感情,想自己是怎样把他推远又次次在他想要抽身的时候拉着他继续沉沦,想他是怎样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反复进行自我拉扯最后决定放弃抵抗向自己投降。

他是不是很痛呢?面对晚上与他交颈而眠白天却认认真真说出“就是兄弟”的自己;说要带他私奔去无人之处,最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送他蛋糕给他亲吻又告诉他只是同性依恋的自己;得到他状似轻描淡写其实用尽了勇气的回应后天真的将此拿来和未来女朋友做比较的自己。

你是不是很痛呢,宋亚轩?

被我刀枪以对,又被我卸掉盾牌。

可我在一些事情上就是不如你勇敢,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了解自己,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一直在犯错,一直让你难过,有心之失也好无心之过也罢——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给我知情权,即使对我再没信心,至少应该知道我最怕你痛啊,哥哥。

就像你放弃了星海来巴蜀的那个夏末,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陪妈妈去寺庙进香,向佛祖求的第三件愿望,都是希望你从此无病无痛,不再有失意难过,一直待在我身边啊,宋亚轩。

感觉到怀里的人缓过来了之后,刘耀文正很卑鄙的想趁人之危先把人彻底搞定——哥哥的踌躇,哥哥的眼泪——他也还会为此难过,他也还是喜欢自己,不是吗?

结果怀里的人退出去仰头靠上落地窗,除去有些肿的眼睛和还红着的鼻尖,神情清明又疏离。

就好像上一秒还趴在他怀里攥着他衣领掉眼泪的不是这个人一样。

宋亚轩整个人被笼在窗外色彩混沌暧昧的霓虹光影里,仰着一张顶漂亮顶脆弱的脸垂眼看他,神色冷情又淡漠的开口

“刘耀文,你敢翻旧帐和我说这些,无非是笃定了我现在还喜欢你——可你哪来的自信呢?”

以前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年上者比起年下总是更游刃有余。刘耀文彼时嗤之以鼻,他和宋亚轩天天待在一起,除了身份证上差的那一岁半,平日的相处中宋亚轩还有哪里像个哥哥。

明明今天哥哥之前的所有反应,用他混韩圈时总刷到一句话来说,是路边的蚂蚁看了也要停下来感叹一句“他还爱他”的程度,可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

哥哥已经不再会对自己心软了?

还是自己错了太多,哥哥即使还喜欢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

十八岁后再没示过弱的狼王被这几个念头瞬间吓回小狗勾,一秒没迟疑从自己几天前知道要见面开始就费尽心思筹划着要怎么占领的道德高地上连滚带爬的下来,眼眶红了,低音炮也带了哭腔

“宋亚轩儿,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

“可我很喜欢你,十五岁开始现在也没结束,和什么鬼同性依恋都没有关系”

宋亚轩还是安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眼神莫测

刘耀文觉得自己完了,今晚以后哥哥大概都不会再和他见面,而他留给喜欢的人的最后印象就是一边狼狈的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表白。

“...宋亚轩十六岁的喜欢我弄丢了,那宋亚轩二十六岁的喜欢,我还能找回来吗?”

“教教我怎么找回来,好不好,哥哥?”

他站去宋亚轩面前一尺的地方,努力咽下那些哽咽,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望着哥哥的眼睛轻声说。

“教不了。”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刘耀文被钉在原地,眼泪终于落下来。

完了,没有人会一直等他,被称为“错觉”的喜欢终究没机会再被正名。

眼泪落地的下一秒冷脸看着他的那人却突然笑起来,他一笑就又回到十六岁的那个盛夏。

十六岁的盛夏扑进他怀里,带起一场温柔的飓风。

“没有想吓你的,可谁叫你舍得看我这样哭”

他解释完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往刘耀文的怀里埋得更深一点,下一句话音又软又含混却还是撞进刘耀文心里

“刘耀文儿,我教不了你”

“——因为宋亚轩儿十六岁的喜欢,你从来没丢过。”

是不是错觉时间会证明,误入的河海爱也可以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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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想贺儿的时候,我就翻和他的聊天记录。组合解散后,只要剧组能用手机,每隔几天我们就会聊上几句,内容不过是他叮嘱我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天凉添衣,我的回复也大差不离,无非就是会照顾好自己,一有时间就会回重庆看他们。

  实际上在他去世的前两年,我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不是没有发现过端倪,但每次见面他只说是得了胃病,吃点止疼药就好了。我问他浩翔怎么总没时间出来吃饭,他笑着调侃,说是跟我一样,大明星太忙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回忆这些东西。

   或许在见我之前,他要拼命收拾好自己憔悴的病容,拼命的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拼命的笑给我看,让我觉得他过得很好。

  或许他才刚刚输完血,或许刚吃过很多药,或许在医院陪了浩翔一夜,天亮又来陪我吃饭,而我一无所知。

  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但凡我再深想一点点,也许就可以发现他的抑郁症,也许就可以阻止他的死亡。

  他下葬的那一天晚上,撤掉的灵堂,满地的百花,前来悼念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一切无一不在告诉我,他是真的已经不在了,很快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去,大众媒体会有更新鲜的热点和更劲爆的话题,渐渐人们都会忘记他,嘉陵江水永远东流,大家都要开始新的生活,没人会替他记得那些伤痛。

  我告诉自己,丁程鑫,你要记得。

  记得他对你有多好,记得你们相伴十年的时光。

  葬礼结束第二天,我睡到下午三点,除了记得昨天晚上和真源,亚轩耀文喝了一晚上酒,其他一无所知。

  打开手机一瞬间我差点想跳楼,页面上显示着和马嘉祺的聊天记录,昨晚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外面的阳光照射到房间里来,刺得我眼睛发疼,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就在贺儿去世的第五天,也就是三天前。我们知道了浩翔的病,而我带着一纸遗书和器官捐赠协议,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接受贺儿心脏的移植。

  在病房外面,真源说去外面买水,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给我和马嘉祺腾位置。

  我和马嘉祺面对面站着,自火锅局以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聊过天了,别说聊天,连见面都是跑通告时的擦肩而过。甚至在电视上看见他,我都会忍不住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然后立马关掉电视机。

  记得民国有位女作家,她说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让你下地狱的人,也曾带你上过天堂。

  马嘉祺,你大概永远都想象不到你对我的影响有多深。

  马嘉祺,你知不知道,我从未如此害怕过一个人,每次看见你,我就会想到亚轩生日那晚,我把耀文错认成你最后酿成大祸。

  每次看见你,我就会想到你母亲来公司找我,当着一堆工作人员的面扇了我一耳光,说我这个狐狸精自己不要前途 ,但是别耽误你。

  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你,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跟你私奔。

  手术室门口,马嘉祺靠在长椅上,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

   “继续做演员,偶尔当歌手……然后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小孩。”我问他:“你呢?”

    他不说话,睫毛低垂,夹着烟的大拇指摩擦着食指,每当他纠结的时候就会这样。

   我真的不明白,我早已经不再是十八岁了,为什么十八岁时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是会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好像永远忘不掉。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阿程,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可以退圈。”

  这不可能是马嘉祺说出来的话。

  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付出的努力。

  在我们还没解散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连续睡过六个小时以上的觉。我常常觉得他是典型的完美主义,对他自己的要求简直严格到了残忍的地步,最早起床,最晚睡觉,对成员们的照顾事无巨细,凡事安排妥帖,总是最后才想到自己。

  好不容易这几年他的羽翼逐渐强大,脱离时代少年团的头衔也有了国民度和关注度,说苦尽甘来都不为过。我从没想过他会打算退圈,就像一个跑马拉松的选手快要跑到终点的时候突然弃赛,任谁都无法理解。

  我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咳嗽,用手握拳抵在嘴边,我二话没说走过去扔掉了他的烟。

  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了,但作为曾经的队友,我关心一下他的身体不为过份吧,这应该不算他母亲口中的越界吧?应该不是吧。

  我拍拍他的背,没好气地说:“气管不好为什么还抽烟?嫌命长是吗?”

  渐渐的他不咳了,低着头看着我。

  他那双清冽如潭水的眼睛,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情。

  有一年演唱会,大家没日没夜的排练,因为长时间没规律的作息,马嘉祺的嗓子突然倒了。我坐在化妆室的沙发上,他躺在我腿上,咳得不成样子,我心里着急的要命,粉丝已经陆陆续续到场,现在去医院来不及了。

   他咳了一会儿从我腿上离开,说不想把病气过给我。

  我又气又心疼。最见不得他这副什么都自己扛的样子:“马嘉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如实说:“男朋友。”

  我一下噎住了,其实我是想说,我是他哥哥,照顾他是应该的。

  “虽然你说得对,但我还是生气,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这么见外?”话说出去以后我才发现,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委屈,可惜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突然笑了出来,我推了他一下:“笑什么呀?”

  推完以后我又意识到,推这一下莫名有些娇羞。

  我真是受不了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总会自动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说呢,就像纯情的女高中生,明明我也是见过很多大风大浪的人,而且年纪还比他大。

  我恼羞成怒,站起来不再和他说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阿程,我总拿你没办法。”

  “不许叫我阿程,要叫我丁哥。”

  我骑上他的大腿作势要掐他的脖子,这一下反而如他愿了,他知道我舍不得打他,反手把我压在沙发上,我怎么用力推都推不开。

  我是真的不明白他的人体构造,明明那么瘦,力气却那么大。我当然也不甘示弱,换用脚去踢他,他按住我的大腿,突然低下头说:“阿程,我真的好累,你别闹了。”

  然后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是很累吗?那你手在乱摸什么?”

  他在那场演唱会结束以后凌晨四点被送去医院,我去医院陪他一起吊水,天已经要亮了,所以干脆睡在他身边。

  第二天中午,他母亲来给他送饭,撞见了我们在病房里接吻,震惊之后又不动声色地离开,过了几天之后单独到公司来找我。

  马嘉祺叫了我几声,我才从回忆里惊醒,这才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过近了。

  我慌忙往后退了几步,他却走上前,轻轻地问:“阿程,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贺儿的离开真的改变了我们这群人很多很多。

  从前疾病啊,死亡啊,自杀啊,这种事情都离我们好远好远,如今才明白,生命是如此脆弱和渺小,一条鲜活的生命,最后不过一个盒子就能装下。

  我们终于懂得了珍惜。我猜这也是他会说这句话的原因。

   “马嘉祺,我们俩现在二十几岁,资源多粉丝多钱也多,那三十岁呢?四十岁呢?我们一起被封杀,一起接不到工作,渐渐的会为茶米油盐而吵架,我们也不可能有孩子,说散就散的关系,没有任何凭证,没有法律认可,也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你觉得,在一起这三个字,你担得起吗?”

  少年就是少年,爱得不知天高地厚是只有少年时代才会发生的事情。

  “从耀文出事开始,我就看清了太多人。”   我退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说:“娱乐圈太残忍了,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今日你我都在巅峰,明天指不定谁就摔下去了,其实最聪明还是贺儿,在半只脚踏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的时候就早早隐退,成为了多少粉丝心中白月光,或者像亚轩,退居幕后做音乐老师,也乐得自在。”

  然后我仰头看着他:“但我们俩已经来不及了。”

  越是功成名就,就越难全身而退。

  他安静了许久,最后沉声说:“懂了。”

  说对他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在疼。可是疼一次,总比这道疤根深蒂固,时不时发作得好。

  “你就是不要我了对不对?”

  马嘉祺,你又来,你那么聪明,一句话能明白的事情绝不问第二遍。但你还是用这种眼神来逼我心软,好让我觉得是我负了你,是我薄情寡义。

  真源回来得很巧,拿着三瓶饮料,问我手术怎么样了。

  我赶紧收拾好情绪,接过水跟他说:“别担心,没那么快,一定会没事的。”

  “嗯,一定会没事了。”他又说:“丁哥,马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源,如今连你也明白这些七情六欲,看来我真是老了。

  贺儿葬礼办完以后,我想着去他家收拾一点遗物放在自己身边,好有个念想。

  全然没想到因为这个意外让浩翔知道了贺儿去世的消息。

  那天中午刘耀文说要陪我一起去贺儿和浩翔在南滨路的家,我答应了。

  贺儿葬礼那天晚上,除了马嘉祺和浩翔,我们剩下的四个人喝了一夜的酒,我酒量一向不好,全然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然也不会给马嘉祺发那样一条短信。

  但是看刘耀文对待我的态度比以前坦然了许多,应该没出什么事。

  收拾东西的过程中,我在纸箱里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想了好久我才想起来,三年前亚轩要去洛杉矶留学,去机场送他之前我买了好多东西,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又人生地不熟,到了国外手忙脚乱都没人帮忙。

  我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机场,看见亚轩的一瞬间又突然怯懦下来。

  他为什么会走呢,还不是因为我跟刘耀文做了那种荒唐的事情让他接受不了。

  我泄了气,觉得没脸去见他了,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垃圾桶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贺儿家。

  我还在一整墙漂亮的玻璃瓶里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安放着一枚戒指,上面刻着“M和“D”。

  这是我送给马嘉祺的成人礼物。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打算把它作为礼物送出去,只是刻好以后自己戴着,在外面工作的时候想马嘉祺就拿出来看看。

  马嘉祺成年那天晚上,我们情动缠绵,他从我手上摘下戒指戴到自己手上,说要从我这里拿点信物,以防我以后反悔。

  可是火锅局上,他把戒指摘下,自己一走了之。

  马嘉祺,你还说我不要你,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

  最后我拿了一个跟贺儿很像的小兔子玩偶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玩偶看向窗外,刘耀文坐在我旁边,好大一只。

  窗外的风景迅速移动,刘耀文清清喉咙,先打破僵局:“哥,我马上要去美国定居,以后不能经常回国了。”

   我点点头说:“嗯,挺好的。”

     这些年他变得沉稳了许多,以前那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突然问他:“刘耀文,你今年多大了?”

  “啊?我?快二十了。”

  大概一年多前,刘耀文快过十八岁的生日的时候,时代峰峻老员工昕哥提醒我,看看能不能让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陪他过个生日。

  真的,我愣了好久。

  我印象里他明明只有十五岁啊。

    昕哥笑着说:“害,可能在你眼里他永远长不大吧。”

  如今我看见他,又忘记了他的年纪,真要问我的话,我可能会说,十六七岁吧。

  脑海里突然有个画面一闪而过,贺儿葬礼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喝酒,亚轩枕在我的肩膀上痛哭流涕的唱歌,不知道我们之前说了什么,总之我看着刘耀文说: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些无视只是我为逃避现实找的借口,从始至终我只怪自己,在我记忆里你永远可爱明亮,温柔地笑着看向我。”

  原来我说的是这个。

  挺好的,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想告诉他的话。只是清醒的时候没有契机说出来,总不能好端端让他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懊恼地多次想要撞墙。一个是你男朋友,一个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你怎么连这两个人都能弄错!我真想把自己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做的。

  还好,起码我已经和马嘉祺分手了,往后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如他母亲所愿,不再耽误他,对他那一部分的愧疚减轻了许多。现在也把想说的话和刘耀文说过了,突然有种赎罪之后的轻松。

  我大大方方地搂过刘耀文的肩膀:“真挺好的,看你现在这么懂事,又事业有成,哥很欣慰。”

  刘耀文笑了笑:“那就好。”

  因为怕浩翔接受不了贺儿离开的打击,他术后修复的那一个月我们一直轮流陪着他,有天中午我和耀文出去吃饭,粗心大意地把兔子玩偶丢在了病房里。

  后来真源跟我说,浩翔看到玩偶情绪特别激动,他说这是贺儿晚上要抱着睡觉的玩偶,特别宝贝,怎么会拿到医院来。然后他又联想到最近我们奇怪的种种行为,比如禁止他上网,禁止他看电视,问起贺儿就顾左右而言它。

  或许他早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一直不敢面对,直到兔子玩偶让他没有办法再自我欺骗。

  等我和耀文回来的时候,马嘉祺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他说:“没事了,浩翔不会寻死了。”

  我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

  贺儿,你听见没有,他会如你所愿,带着你的希望,继续活下去,如果你能看见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后来浩翔出院后就开始世界旅游。

  贺儿的离开,他是最痛的那一个。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能理解,现在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我们五个人去机场送他,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我们。

  我揉揉他的头发,告诉他:“在外面走累了就回家看看我们。”

  这个家,不是指某个具体的房子。而是我们还在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点点头说好,认真仔细得看了看我们,然后转身离开。此后七年再没回来,包括真源的婚礼。

  说起来真源的婚礼,我是有些遗憾的。

  一开始真源说让我上去发言,我还挺兴奋,后来他说马嘉祺也要上去,我犹豫了良久,想想还是算了。

  马嘉祺发起言来起码得有个把小时,我再上去念叨几十分钟,那真源这婚还结不结了。

  在婚礼后台,我偷偷摸摸地走到真源身后,蒙住他的眼睛。

  “小张张,猜猜我是谁啊?”

  “那肯定是全世界最秀的丁哥啊。”

  墙角有几百朵百合花,真源说是亚轩送来的,祝他们百年好合。我这才想起自己的彩礼,他一开始死活不肯收,我让他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一张张手写的乐谱。这是从前我们住在小别墅时,他自己写的歌。

  最近四代的小朋友在小别墅里录节目,男孩子特别闹腾,就跟我们那时候一样,不知道他们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些穿越经年的东西。

  我想这些东西大概对真源来说很有意义,就把整理了一下,在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物归原主。

  真源感激地拥抱了我一下:“谢谢哥,还以为永远都找不到了。”

  “害,都说是哥,还谢什么。”

  这时候新娘子穿着婚纱跑进来,真源目瞪口呆:“你怎么现在跑过来了,我不是不能看你吗?”

  新娘子个头很娇小,看起来很显稚嫩,笑起来甜甜的,声音清脆:“我就是太激动了,想来看看你。”

  真源无奈地说:“哎呀,你呀。”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被他们幸福的情绪感染:“弟妹真好看,真源有福气啊。”

  真源笑着说:“是呀,我也觉得遇见她是福气。”

  弟妹有些腼腆的说:“哪有啊丁哥,马哥的未婚妻林小姐才是真好看呢。”

  小姑娘单纯的像张白纸,对我们这群人这些年复杂的悲欢离合一无所知。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到,然后是一阵巨大的失落。

  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好多年前,马嘉祺的母亲来公司找我,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我一耳光,然后就是电视剧八点档那些烂俗的套路,说让我离他儿子远点,不然就怎么怎么样,临了留下一句:“我知道你是他队友,他暂时离不开你,但你记住,别越界。”

  我很想笑,什么是越界呢?我和他早就已经越完了所有的界。

  而这些我从未和马嘉祺说过。

  真源意识到小姑娘说错话了,轻轻扯了一下她,我赶紧说:“没事,我没事,别担心。”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婚礼全程我一直在喝酒,先是拉着刘耀文喝,后来他走了,我就自己喝,一杯接一杯,不知道怎么就撞上马嘉祺了。

  现在想想挺对不起真源的,每次都因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忽视了他。

  之后一段时间我又当起了蜗牛,把自己缩进壳里,把手机卡拔了,家里网线也给断了。除了倒垃圾领外卖以外,其他时候都不出门,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和贺儿的兔子说说话。

  我不想知道有关马嘉祺结婚的一丁点消息。我不是圣母,做不到全心全意的祝福他。

  晚上躺在被子里,我莫名想哭。怎么会分手这么多年还那么痛,真的就这么爱吗,如果不是他要结婚,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

  没出息,丁程鑫,你真没出息啊!

  年底各大颁奖晚会陆续开始,为了工作室的分红,我不得不从壳里钻出来接活动。

  结果冤家路窄,第一场活动就遇上马嘉祺。

  其实我做了一个决定。明年就开始淡圈了。

  我也打算开始世界旅游,说不定在哪一站可以碰到浩翔,还能做个伴。

  但是走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看马嘉祺起身离开座位去了卫生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然后“不经意”地在厕所撞见他,“不经意”的把那枚“信物”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就让一切都结束的更加干净一点吧。

  初春的时候我的旅游计划正式提上日程,走的前一晚打电话和真源告别,他吓了一跳,问我怎么那么突然。我说其实早有打算,只是商务太多,处理起来费了点时间。

  挂了电话之后我没想太多,继续收拾行李。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弟妹突然给我发消息:“丁哥在吗,看看微博。”

  我一头雾水,打开微博,热搜第一#马嘉祺  退圈声明#

  不是,这什么情况,这明明是明天我该上的热搜啊,是不是工作室的人买错了。

  我大脑还在飞速运转,弟妹又来了一条消息:“哥,你再看看楼下。”

  我拉开窗帘,走到窗户边上,往楼下望去。

  马嘉祺捧着一大把玫瑰花,地上的蜡烛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我惊的下巴快掉了,大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好结巴着说:“马嘉祺,你死了这条心,我可不当三!”

  他笑得像月光一样温柔:“谁让你当三了,我是来求婚的。”

  我连鞋都顾不上换,穿着拖鞋急急忙忙跑下去。

  该说什么?你的未婚妻呢?那个叫林小姐的漂亮女孩子呢?

  我们这么久没见,怎么这么突然?

  你怎么跟你妈妈解释?

  我还没想好先问什么,他单膝下跪,拿出一枚崭新的戒指:“阿程,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怎么会有这么坏这么会的男人,他居然在学我。

  学我十八岁的时候在沙发上跟他说:“马嘉祺,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他知道,只要让我想起这些少年时期青涩的爱恋,我就会心软。

  我穿着睡衣,手足无措,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真源和弟妹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拿着烟花棒,起哄说:“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我的双腿竟然激动到忍不住发抖:“你…你再好好想想。”

  马嘉祺又学我:“我真的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特别特别喜欢你,就想和你在一起。”

     我还在犹豫,这真的太突然了,还有好多事情我没想明白。

  他说:”阿程,膝盖疼。”

  “我…你……那要不……你先起来。”

  “腿麻了,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我走过去,向马嘉祺伸出手,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把戒指戴到了我的手上。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紧紧抱住了我,不给我挣扎的机会。

  突然不知道从哪发出一阵尖叫:“啊啊啊丁哥答应他啊!”

  声音是从真源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小张张无奈地说:”宋亚轩,你那边网络怎么延迟那么多,这都已经戴上戒指了。”

  那边亚轩还在继续兴奋地大喊:“丁哥,答应他!丁哥,答应他!丁哥,答应他!”

  我实在受不了了,冲手机那头大声说道:“答应了!我答应还不行吗!”

  马嘉祺说,他父亲上个星期在二院去世了,母亲开始吃斋念佛,以为他会好好成家后很少过问他的事情。

  至于所谓的未婚妻,是林小姐主动找他做的交易。

  林小姐也算是豪门千金,可是与自己的司机苦苦相恋,被家里人百般阻挠。

  她烦不胜烦,对马嘉祺说:“我也听过一点风声,既然你也承认自己真是弯的,那就各取所需吧,订完婚让我父亲安心,之后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等过完这段时间我就去国外了,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订婚也不存在任何法律效应,你说呢?”

  这种好事马嘉祺当然不会拒绝。

  后来我们在去荷兰的飞机上,闲来无事,他说起求婚的事情:“真源打电话来,说你要退圈离开中国,我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原本想要庄重准备的求婚也不得不提前,那天晚上太晚了,我只能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叫上他们夫妻俩帮忙,最后实在潦草了些。”

  我笑着看着戒指:“还好戒指不是仓促准备的,我很喜欢。”

  他抓住我的手:“那可不,照着咱们原来那枚戒指订做的,但是从一只,变成了一对。”

  去荷兰之前,我们有很多证件和手续要办,我在时间空隙去了一趟贺儿的墓地。

  我把手举起来,戒指在阳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贺儿,你能看见吗?我要结婚了,和马嘉祺。”

  墓园里风吹过草木,发出沙沙声。

  我突然想哭:“你能听见的对吧。”

  “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你放心,我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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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白切黑家庭医生x落魄小姐

外人都传,自打当年那场万世瞩目的婚礼以被熊熊大火吞噬的结局告终后,帝都最德高望重的马医生便变了模样。出诊次数少的可怜,权贵的邀约也丝毫不接,在富人区的别墅也已许久未回,助手说马医生不知中了什么邪,最近这两天净在城边老旧的居民楼附近徘徊,整天看不见人影,上流社会对此也议论纷纷,不知是何方神圣蛊住了马医生的心叫他成天魂不守舍。

只有我拎着菜冷眼看着这位传说中每天不见人影的大医生成天和没事人似的出现在我的小出租屋门口一脸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心想着当时真应该一了百了,远走高飞。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这已经是你这样月第17次说这句话了,马嘉祺。”

他倒一点不觉得尴尬丢人,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菜等着我开门,没想到门打开后我一个箭步跳进屋内,夺过菜就将门狠狠摔上,马嘉祺避而不及,鼻尖差点碰到门板,或许反应再慢一秒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就要毁于我手了。

“怎么关门了乖乖,快让我进去给你做饭呀,你不是最——”

我假装听不见门外的叫嚷,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活上,以为这样会让他死心,谁知外面的人锲而不舍地叫唤着一点不怕旁的人围观,实在是耳朵被磨的难受,我恶狠狠地捶了下门警告马嘉祺不许鬼哭狼嚎,谁知他转了个音更来劲了,让我一点都无法将门外这个闲人和几年前那个大方优雅的家庭医生联系在一起。

“能不能别叫了你烦不烦?”

我咬着牙吼了他一句,手里的菜也被不自觉地捏扁,我这么一吼马嘉祺倒是很有效果地止住了叫喊,委屈的声音从门外透了进来。

“小姑娘长大了都学会凶马医生了,也学会不给马医生开门了,当时我去你家你可是争着抢着要……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

我忍无可忍,打开一条门缝准备二次警告,门外的人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扒开门挤了进来,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熟练地取过挂在厨房门口的围裙,边洋溢着笑容边洗着手。

“今天晚上吃什么,红烧排骨?”

看他这幅没脸没皮的模样,我压着火气换上家居服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企图忽略掉厨房里那个洗手作羹汤的男人,垂头回复着闺蜜的消息。

“马医生还死缠烂打呢,也不知道他一天天怎么这么闲。”

“他不闲,厨房里做饭呢。”

对面只回了个省略号便没了反应,我没趣地放下手机偷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巧避开的前一秒却恰好撞上他戏谑的眼神,偷看被抓包叫我十分难堪,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吃完这一顿就将他撵回去。

马嘉祺的厨艺不是盖的,也不知道他一个大忙人从哪学来的做饭手艺,这么些年我也见证着他厨艺的从好到坏,毕竟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五谷不分的厨房杀手。

一开始我还很有骨气地别过头不看这堆诱惑,后来他没皮没脸惯了我倒是也放开了些,反正没毒不吃白不吃,只是吃饭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对面炙热的目光,叫我口中的食物都有些难以下咽,心里没来由的一颤不知谁才是食物。

他拄着下巴继续笑眼咪咪地盯着我,我只当他是笑面虎在觅食猎物不去搭理。

“这两天回去我好好想了一下,你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满面狐疑地盯着面前不慌不忙用指节叩击着桌面的他,不知道这个奸诈的老狐狸玩的什么把戏。

“大不了我把你前后左右邻居的房子买了把这一层打通了。就是墙体有点老旧看看能不能换新的。”

“马嘉祺,我真后悔。”

口中的排骨被我一口咬断吐在餐盘里,对面的马嘉祺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真后悔当时为什么让你救我。”

那场闹剧一般的婚礼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只记得后来牵扯出一系列祸端来,警方深入调查后发现那个呆板的新郎是纵火犯叫众人一片唏嘘,家族的产业也为压下这丑闻赔的一干二净,我父母贪赃枉法的事实也被揪出,婚礼的宾客也如同被一棒子打散的鹌鹑四散天涯。利益关系纠缠不清不明不白,叫我更加琢磨不透的,是我和马嘉祺之间的往来。

我没有想过那日在火场的告白来的是那样突然,就像我没有想过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时刻马嘉祺会义无反顾地牵起我的手。

意识随着新鲜空气的吸入变得逐渐清醒,可又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变得模糊。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火场脱险时唇便被不由分说地堵住,鼻腔里取而代之煤烟味道的是马嘉祺身上祖玛珑鼠尾草香水的气息,吻的力道粗暴至极,他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却依旧不愿将我放开,直到他感受到颊边的湿润这才缓缓松手,那是我的眼泪。

我忘记了自己的想法,看着眸中盛满复杂情绪的马嘉祺选择了逃避和沉默,还是食言了当晚在树林里一同过夜时不会疏远他的承诺,在配合警方完成调查后的当天就带着没被查封的积蓄绕路而行,乘着飞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市,直到几个月以前接到张真源的电话说他出国进修回来在母校开设了讲座希望同我好好叙旧的邀约。

没想到在当天恰巧和回校办事的马嘉祺撞了个照面并追悔莫及地发现我们同为校友这个事实。躲已经来不及,我被他拎着后脖颈拽进了休息室,宁死不屈后他无奈地放我离开。最后演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不知道他是从哪调查到我的住址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锲而不舍天天定时守在我家门前打卡,一开始我只是讪笑找借口搪塞,在发现这些小把戏于马嘉祺来讲压根没用后干脆直接撕破脸来告诉他我们不可能,马嘉祺倒是不以为然,接着不要脸的死缠烂打。

面对他的攻势我束手无策,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们彼此间都太过于熟悉,他清楚我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与纹路,我深知他的脾气和套路。多少年来医患的关系早就让我们无话不谈。对他的感情也从感激慢慢走向了未知,那一个吻打破了我们之间模糊的壁障,那跑路的三年叫我们之间更加尴尬,余留下的只有无限的难言。

第一次见马嘉祺是在家里,当时我正因繁重的课程和错综复杂的商业关系忙的焦头烂额,抵触情绪也到达了高潮,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宋亚轩的规劝和父母的强硬对我而言都毫无作用,估计是怕我这么折腾身体机能会下降,难免会对企业产生影响,又不愿为我花这些冤枉钱,所以刚上大三开始实习的马嘉祺被他们看中,成为了我的家庭医生。

我心想着他们找来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人,江湖上的骗子多了去了。更何况我又没什么病,所以在马嘉祺叩响我房门的那一刻我依旧选择了装死。不过这骗子的声音倒是蛮好听,上当受骗的一定是因为他的声音被他蛊惑了心。

“开下门,我不是骗子。”

“我不买保健品也不信这些,你可以走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马嘉祺似乎并不计较我的无礼,声音依旧轻柔,只是语气里带着些许威胁与压迫。

“你父母把备用钥匙给我了,可我觉得我依旧该尊重你的意愿,所以……”

钥匙孔发出转动的声音,马嘉祺很有耐心和他的病人玩这场游戏,不过是比谁先松口罢了。我知道来者不善,出言制止了他的动作后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温润白净的面容,和印象中一袭白衣不苟言笑的医生形象毫不相干。他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满意,拎着皮包走进我的房间,温柔地问我是否可以坐下。

“都进来了,还装呢。”

我侧着身避开他回到小阳台处的扶手椅上坐下,马嘉祺也不觉得尴尬,等不到我的质问后他干脆开始和我没话找话。

“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呢。”

我不满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见我这架势他单挑眉点了点头,身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挺的笔直,直接舒服地陷进了位置里。这人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相信你没病,可你倒也帮帮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单刀直入干脆利索地叫我反应不过来,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人,皱着眉扭过头去抱怨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心里猛地一阵,脸上没来由地开始烧起两朵红云来。

“都是同类人,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马嘉祺摆弄着一旁的装饰,漫不经心的语气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医者。

“你有心病,我同样也有,你和父母意见不合而开始反抗,我因为学费问题四处奔波,我们都是被生活打压的可怜人。”

“你不想被这样对待,我也不想失了这份工作,不如各退一步,我例行给你检查下搪塞你的父母说你并无大碍,你替我保住饭碗,这买卖不亏。”

他继续低头玩着挂件,像是打定主意我会动摇。

我低头思索着,只觉得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都是可怜人也没必要为难谁,自己已经过活成了这幅模样,不如对别人宽容些,说不定还能为自己积点德,死了以后老天爷可怜我,下一世就不会让我这么惨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马嘉祺逼我乖乖就范的手段,营造出和病人感同身受的环境是他们这帮人的基本操作

看见我终于松口配合,他得意地将椅子搬的离我更进了些,得寸进尺地开始询问。

“我简单给你检查下全身再陪你聊会天,放心吧,干我们这一行的会好好保护你们患者的隐私的,赏脸当我是个树洞或者垃圾桶。”

他要我把手交给他,马嘉祺虽说是个刚实习的大三学生,可他架势倒是很老练,我打趣说他学的不会是什么神经系统学要操纵我的意志,他把着我的脉淡淡地说他学的是解剖。看着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又笑着说他开玩笑的。

他的指尖很凉,应该是在学校里或是实习的时候拿手术刀拿惯了,手形也很漂亮,估计他手术操刀的样子就像是在雕刻艺术品吧。

“脉搏倒是很稳定,就是气血有点虚,给你开几服药调理下身子。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你。”

他故意用指节敲了敲我的脑袋,手掌轻轻钳住我的脑袋检查着我的眼睛,他投入工作的模样还挺认真,对视时几乎从他的眼中看不见一点情绪。

“差不多就得了,我没病。”

“气血不足未来可能会导致内分泌紊乱,脖子处略微有富贵包,长时间不治疗有可能会压迫神经,腰部脊柱有一点侧弯,会导致你形体不正,没有气质。”

和我作对一般,全身上下检查完后他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在病历本上记录着。

“小病还不少,你这副身子迟早被你折腾完,早睡早起别熬夜,对我不用客气,叫我马医生就好了。”

我暗骂他这么大的人了事真多,看着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还挺专业,对他的防备也卸下了几分。

临走前,我警告他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最好记住各取所需这几个字。他笑着同我道别说他牢记于心,没想到他还真有几分本事,当晚的舞蹈课和钢琴课便被取消,客厅的桌上一碗红枣银耳羹还散发着热气。

“马医生特意嘱咐叫你喝的,说这东西滋补气血。”

我盯着那碗羹发呆,心里莫名其妙一股暖流涌过。

下一次,还是对他客气点吧。

后来,马嘉祺每个礼拜都会定期造访,除了必要的身体检查,他也会随口和我扯两句家常,他不会毫无脑子地刨根问底,也不会问一些无脑问题叫我难堪,分寸感保持的极好。对于我同他讲的每一件事都持有双面看法,不会武断地下决定,也不会盲目符合我的想法。所以每次和他聊天都让我觉得有所收获,我也因此对他好了态度。

作为一名医者他很细心,所操心的范围也远超出他工作范围。每周的定时检查会关注到我身体的任何一点小小情况然后用心调理,设计好当周的食谱交给我的父母。会照顾到我的情绪,察觉到我对越来越功利的生活感到厌烦,带着我从家中偷偷溜出,骑着电动车前往海边吹风散心。

我们开始敞开心扉慢慢地聊,他知道了我的苦楚,明白了我的烦恼,如他所愿他成为了我的树洞。我也成为了他工作期间可倾诉忧伤的好友。

我告诉他我家庭的一切,告诉他我的无助,我的难过。告诉他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他自己真正想要的。

“你得保证,这话不许告诉我的父母。”

“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好看?”

马嘉祺推开门走来,依旧征求过我的意见后才选择坐下,看着我今天和以往不同的装束以及上扬的唇角开始了猜测。

“单纯的聚会你不会穿成这样,去参加上流舞会你不会笑的这么开心,所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蹙起,扬起有些难以相信的笑容,语气中带着试探。

当时的我正因和贺峻霖突然拉进了暧昧距离而感到幸福至极,马嘉祺在我心中的地位又极度特别,想着这种事情当然要分享给他高兴一下,我熟练地在他面前坐下,等着他定期的检查。等了好久却迟迟等不到他那双有些泛着凉意的手。

“嘿嘿,青春就是躁动的嘛,马医生的青春难道没有躁动吗?”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半晌才将手覆在我的肩头小心地检查按揉,声音里的带着少有的严肃,我知道那多半是他装出来的。

“怎么,觉得我能纵容你早恋?”

“当然不是啦,只是觉得这种好消息要第一时间和你分享一下啊,马医生估计也被女生追过吧,分享些心得给我总是不过分的吧。”

“我都拒绝掉了,每天那么忙哪里有功夫谈恋爱,你也是。”

他发狠似地在我颈部的某个穴位狠狠按下,我吃痛地大叫说他就是嫉妒我先找到真爱,没想到马嘉祺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教。

“你知道什么是合适什么是真爱吗,你才多大你知道吗,你……”

说到一半,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认真和严肃,张了张口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我迷惑外带吃惊的神色,思索再三还是低下头笑了一声,替我拉了拉裙角,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仿佛现在的从容能掩盖他刚才的失措。

“算了,总是要让你体会一下的。”

马医生成为了我分享恋爱的小树洞,每周我都会向他汇报自己的恋爱攻略以及进程,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听着我滔滔不绝地陈述着如何攻克贺峻霖的大计,有时也会替我出谋划策。

就比如他本应该捏着手术刀的手现在紧紧捏着我那张计划表,笔尖在一处地方画了个大大的红圈,在一旁打了个大大的八叉,我凑过去看,上面是我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趁他不注意表白心意并偷亲他。”

“啊……,这个确实是有点,我改一下。”

我要夺过他手中的笔却被他避开,那张计划表被马嘉祺捏在手里高高举起,不知怎么,他脸上满是不悦。

“你要是有这种出格的动作,我就拒绝和你同盟了小姐。”

我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只想夺回属于我的计划表,看我如此执着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盯着我改正,顺便自己亲自动手划掉了所有和肢体接触有关的一切打算。

看着我认真修改的模样,马嘉祺啧了一声没说什么,声音也压低了些。

“我看见你说的那个男孩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很帅,他很优秀的。”

“我只觉得你们不合适。”

他埋头完善自己的病例本,我抬眼瞟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以及马嘉祺眼底的乌青,愧疚涌上心头。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轻声道歉。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马医生,还叫你帮我参谋这些。”

“一切以患者的身心健康为先。”

再后来,我追贺峻霖追的几乎上了头,马嘉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我检查全身的同时还要负责接收我的全部情感,快乐,喜悦,激动,难过,伤心,委屈。家里的负荷也大大超乎我的想象,父母开始对马嘉祺的医疗方案感到不悦,甚至觉得可以引咎辞退掉他。在我的强烈反对以及对于大部分晚宴的妥协下事情才得以搁置,可我依旧担惊受怕,每次见到他都当做是最后一次。也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贺峻霖了。

“怎么?最近好像对你那小帅哥没什么欲望了,失恋了啊。”

马嘉祺端着茶杯打趣我,我红着脸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复,最终也只能毫无反驳能力地小声辩解一句。

“那是因为什么,最近就连对生活的抱怨都减少了。”

我没回答,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我感受到马嘉祺身体猛地一震,随后大手小心地覆在了我的头上。

“别忍着,憋出病来你又要怪我不肯给你好好治了。”

“你会走吗?马嘉祺。”

“……贺峻霖要走了,要自己一个人要去国外了。”

“你也会走吗,走也至少和我打个招呼吧。别把我蒙在鼓里,行不行?”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用手摩挲着我的发丝,像是在隐忍一切本不该他独自消化的情绪。

“我知道我爸妈要辞退掉你,他们已经懒于在我身上花费这么多钱了。难为你每次检查还要听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相信我,别瞎想了。”

那天晚上记不得马嘉祺安慰了我多少句,他承诺自己绝不会被辞退,也承诺绝对不会不告而别。我只当他是为了安慰而安慰我,心里依旧担惊受怕。不想他为此丢掉养家糊口的工作。后来的一段时间他的的确确没有来到我家,我知道他还是走了。

直到大约几个月以后某所名牌大学的公示栏里出现了他的名字,说他本硕连读,已经和帝都最有名的医院签约,毕业后将在最著名的科室里实习工作。

我深深为他感到高兴,同时也对我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感到遗憾和无能为力。这期间高考结束,宋亚轩背着吉他前去追梦,贺峻霖出国深造,而我也只是勉勉强强地够到了那所大学的分数线。

马嘉祺还是很久都没回来,除了考前那条祝我考试顺利的消息已经得知我们成为校友后的恭喜之外再无其他,他似乎真的很忙,忙的都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在父母的强制意愿下我选择了研读金融。每天面对着晦涩的金融知识和文字,看着密密麻麻的报表汇总,总觉得生活毫无希望。好在摊上了一个好老师张真源,不厌其烦地教导着我知识,替我讲解着难懂的实战研究。接受了张老师多次帮助的我终于通过了期末考试,我在海底捞预订了位置准备好好宴请他一番,张真源倒是也随和,一口答应下来。

饭后他送我回家,课后他总不愿意将我们两个的话题拘泥于金融,他本身也有趣的很,养宠物,做料理,绘画,看来学霸的业余生活比我们还要丰富。或许是因为太过高兴,我灌了自己两听酒,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还挺大,看我摇摇晃晃的样子,张真源开了句玩笑,挽住了我的胳膊。

“就在前面,张老师不用送了。”

“喝成这幅模样还能自己走,你也是有本事。”

“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可以。”

我甩开他的胳膊作势要自己走,结果连走直线都难的要命,张真源本想继续扶住我的胳膊,谁知下一秒我的手腕处就传来熟悉的凉意。

“对,不用送了,我来。”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开,一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回过头模模糊糊地看着那个穿着驼色风衣的人就站在自己背后,酒在那一瞬间就醒了大半。

张真源挑了挑眉等着我的介绍,马嘉祺倒是也大方,将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捏了捏我的脸,在发现没瘦几分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是她的朋友,我见过您,金融系的张老师。”

“想起来了,您是那位马医生,想不到你们竟然是朋友。”

“是啊,承蒙您照顾她了,天色晚了我先带她回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张真源告别,马嘉祺就抬着我的胳膊快步向我家的方向走去,我被他勒的有些难受,挣扎着叫他放下。

“我不在的日子里还学会了喝酒?”

“我成年了,马医生。”

“成年了也是小孩子。”

他换了个姿势,似乎是为了叫我好受点,只是手上的力气依旧没有减少,看着他的突然出现,我心中充满了疑惑。

“处理完那些事务,可以安心地回来当你的私人医生了。”

听了他这话我的脸又是一阵烧,现在的马嘉祺可谓是众星捧月的大医生,生活安定社会地位还高,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愿意回来当我的家庭医生来。

“比某个醉鬼清醒,怎么,你不希望我回来啊。”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里面五味杂陈。像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他的手无声地将我挽住。

“永远留下来,当我的家庭医生吗?”

这次留下,我父母的态度也改变了几分,不再觉得马嘉祺是个穷实习学生。我当然乐意看见这变化,可是也有变化是我不想面对的。

和往常一样的身体检查我总会想入非非,看着马嘉祺的那张脸便思绪万千,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半年的分离叫我患得患失起来。他的手法越发娴熟,说的话也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还会不时地打听我和张真源的关系。

马嘉祺也是个敏感的人。虽说我每周会回家,可他依旧不放心地问这问那,问题无非就是那几个,我有没有兴趣谈男朋友,和室友相处的怎么样,张真源的课能不能听得懂。前两个我都敷衍了事,唯独最后一个我总是要和他说个不停,夸赞张真源真是个敬业的好老师,居然还能拽着我低空飞过及格线。

“你小心点他,他口碑不好。”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马医生,张老师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马嘉祺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里却带着点酸溜溜和幸灾乐祸。

“听说他上次出题,金融系里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挂科了,哭的惨兮兮的。”

“还有上上次,他作为研究生导师,布置的论文作业太难了,合格率就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说不定,下次就轮到你了。”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莫名觉得空气中泛着点酸涩的味道,环顾一周后又觉得没什么问题,除了马嘉祺那副带点傲娇的小表情。

“知道了,我会好好努力及格的。”

再后来,大学四年也是飞一样的过去了。马嘉祺早已从实习医生成为了专家,听说就连预约费用都高的超乎想象,我心想着难不成这就是养成系的好处,毕竟现在他还是坚持着每周抽出时间来替我检查。我笑着说我可没钱缴纳那么多费用,他说交不上那就拿别的好东西来抵债。

本以为事情就像海啸过后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远远地已经眺望见了小岛的影子,一切都会变好的。

婚约的事来的突然,家里的整个产业就像是被恶意操控了一样,股票暴跌,高层混乱,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了我的肩上。就像是预谋依旧似的,那张写着婚约的纸被推到我的面前,上面的字扎眼至极。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我见证着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毁于一旦,看着自己拼死拼活付出的一切努力化为灰烬。

马嘉祺得知我要结婚的消息后,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笑着恭喜我。我红着眼,哑着嗓子问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会被送去联姻。”

“如果你受气了,要告诉我,我会……”

“马嘉祺,我不想嫁。”

他不说话,只是凑过来替我擦着温热的眼泪,声音也有些哽咽。

“嫁过去好啊,嫁过去享福,到时候和你老公百年好合,子孙满堂。看着你嫁人我也高兴,毕竟是我自己看着长大的。”

回应他那些新婚贺辞的是我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和长达几个月的冷战。

虽说后来有对此向他道过歉,可这依旧是我们心中无法弥补的伤疤。看着一切都离我远去,我还是被迫看清了现实的可恶与恶心。选择了接受,选择了顺从,选择在婚礼那天和马嘉祺握手言和。

只是没想到那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在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放弃一切的时候又给我一线希望,这该死的生活。只是没想到在那个时刻会是马嘉祺挺身而出,或许没有那场火灾,马嘉祺就不会那样发了狂一样地吻我,不会在生死的逼迫下看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看清了,我却要好好想想。

他是我的医生,我的朋友。如果再上升到某种层面上就是我的亲人。只是他面对我婚礼的冷漠叫我实在是不敢去相信,不敢去回应。接吻的那一瞬间我脑子空空如也,没有想过马嘉祺会将那样汹涌的爱意隐藏的不露痕迹。

逃果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给我时间叫我好好考虑,考虑的结果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依旧可以逃,逃的太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没想过会被他捉回来。

吃完饭后马嘉祺抢着要去洗碗,我没和他争辩,看着这位绝世好男人系着围裙在洗碗机前忙碌着,想着待会该用什么理由赶他走。

他擦干手上的水珠,看着在沙发上躺尸的我,手欠似地在我脸上狠揪了一把。

他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我想跑却被他钳住了脚踝,自动忽略掉我杀人一般的眼神,马嘉祺委屈地盯着我。

“这三年你脾气见长啊,动不动就骂我……”

“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去别的城市去,反正该看的也已经看了,是时候该走了。”

我狠狠挣脱脚踝处的桎梏,他屡次的骚扰已经磨没了我的耐心。每次都是这样,勾起我的欲望却又不肯扑灭。给我无尽的希望,却又将我推进深渊。我厌倦了马嘉祺和我玩这般猫捉老鼠的游戏,指着房门叫他出去。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我便被他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你远走高飞三年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计较。”

马嘉祺捏着我的下巴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冷笑着避开他的目光,恨不得一口咬掉他覆在我脸上的手。

“马嘉祺,我不需要你。”

“我不需要你迟来的爱意,不需要你在我这里一个劲儿的装。”

我这话似乎激起了他心底的千层浪,下巴上的力度增大了几分,我痛得闷哼一声。

“怎么,回来见到了想见到的人,见到了你想见的张真源,见到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贺峻霖,该见的都已经见完了,所以说可以一点遗憾都不留的远走高飞了呗。”

“与你无关,你不过只是我的医生……”

“你见过哪个医生会这样关心病人,你见过哪个医生会这样尽职尽责的替你疏解心中的情绪?你见过哪个医生因为一个病人而拼命的努力,最后宁肯不收一分费用也要留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

他咆哮出口的话扎在我心上,我也红着眼喊了回去。

“那你见过哪个新娘会在婚礼之前那般挽留你,你见过哪个病人会对自己的医生如此惦记,会因为他的一句话癫狂,会听着他祝福自己和别的男人百年好合的话发起疯来——”

“马嘉祺,你就是一个胆小鬼。”

那日的不快像是积压了许久,我忘记了那个下午我们是以什么收尾,是和三年前一样热烈却又不合时宜的吻还是摔门离去的背影。打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小区门口也少了那个天天蹲守的身影。

马嘉祺又一次从我的生活里人间蒸发,不得不说我们还真是默契,都如此擅长逃避。

听旁人说,他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说马医生每天接诊接到忙不过来,泡在办公室里一待就是好几天,出诊也是连轴转,估计是想开了什么。我只当没听见,心想着等房租到期就赶紧收拾东西到别的城市去。

上次我和张真源的叙旧以和马嘉祺的意外碰面告终,在我不住的道歉后虽然张真源示意没关系可我心里依旧过意不去。心想着还是要好好宴请他一下,于是特意订好了餐厅等着他的到来。

虽说三年没见,张真源还是眉眼如初,笑着替我拉开椅子,举手投足间充满绅士。

“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再过几天吧,等房租到期了就到新城市去。”

“难为你了,走了三年还想着回来看看我。下次可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叫人担心。”

他低头切着牛排,语气里是满满的关切,弄得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我鸽了人家在先。

“张老师最近怎么样?教学工作还顺利吧,可千万别碰上我这样的笨学生,什么都不会还让你费心。”

这话把他逗笑了,摆摆手示意我别自黑,还顺便帮我把难处理的牛骨剔的干干净净,将肉码在我的盘子里。

“你是我最自豪的学生。”

我下意识地一愣,手中沾着酱汁的刀叉擦着我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他立刻起身查看,我胸前的一片像是被无故破了墨水,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眉,下一秒带着张真源气息的外套便落了下来。

“先穿着,等下去商场买个新的。”

“张老师不麻烦了——”

我刚要拒绝外套便不由分说地被他箍紧,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叫我别着急,不然会消化不良。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羞愧地加快了进食节奏。

“吃的这么快,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聊聊天吗?”

我知道他在逗我,可还是不好意思地放慢了将食物送进口中的速度。对面的张真源还是笑眼咪咪,一点都不觉得我毛手毛脚。

“我现在还会很怀念,怀念和张老师一起研究课题,怀念张老师给我补课。”

张真源将下巴搭在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上,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笑意溢出眼眸。

“我也很怀念,你当时因为担心考试挂科在教室里做的那一系列……动作,还有你在我课上问的那些很有趣的问题,还有答辩结束的时候,你高兴地跳舞的模样。”

真是该死,人家的黑历史都是模糊不清的,我的黑历史还要我的大学老师亲自帮我回忆。

“好丢人,张老师别提了。”

“以后,再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学生了。”

我小声说着遇见我这种脑子有病的人一次就好,不知道张真源有没有听清。

我裹着张真源的外套被他带着来到商场,看着他直奔名牌柜慌张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张老师!张老师其实不用,张老师!”

张真源就像是听不见似的,柜台小姐已经亲切地走上前来迎住我们,我只感觉后腰传来一阵推力,下一秒我就被推进了厅中。

我摇着头拒绝,并非是我买不起,只是自己的大学老师给自己买名牌实在是不合理。张真源倒是一脸轻松,甚至半是威胁半是安抚地说朋友之间互送礼物很正常,原来我一直都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老师,不得已,我一件又一件地看着,支开柜台小姐偷偷摸摸地翻看着吊牌。

随手扯了一件白衫,看了看价格后觉得勉强能接受,张真源也极为爽快,下一秒便掏出卡结了账。我捧着包装袋觉得不太安心,于是美其名曰互送礼物给他带着张真源奔走于各大男士专柜。

“我不是为了让你还人情,再说了,你这……”

张真源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脚下踩着的细高跟,我大方地摇头说不打紧,抬眼就看见专柜中央那条英式领带,心地怦然一动。

马嘉祺要是参加高级晚宴,用着个搭配黑西装应该会很好看吧。

该死,我在想些什么?怎么又想起那个人来。我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浅色领结上,虽说张真源上课不会打扮的多么正式,可马上就是毕业季了,替他选购一条总是不会出错的。

想到这,我加快了脚步冲进店里,张真源跟在我身后,看着我精挑细选着领带,语气里沾了些打趣。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找别的。”

我一脸失落地放下手,目光下意识地扫到了那条领带。想要出门却被张真源一把拉住。

“如果是你执意要送的,那我荣幸至极。”

听他这么讲我立即喜上眉梢,匆匆挑选好了配饰准备付款,张真源出门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拎着手提袋在门口等着他了。

“看来你和之前一样杀伐果断,谢谢你的礼物。”

我咽了咽口水准备离开,也不知道是商场的保洁员太过于懒惰还是怎么,不知哪位富家少爷82年的拉菲洒在了地上,我刚回过头和张真源说话,脚下只一滑,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睁眼时我已经被张真源背在了背上。

“张老师,我没事的,不过是扭了一下。”

“你那鞋跟那么高,万一真伤到了骨头就坏了,必须马上去医院。”

算了,去就去吧。这想法一直到我看见那熟悉的建筑才被打消。我眨着眼睛拼命确认着,直到帝都医科几个字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心里建设这才全线崩塌。

“张老师,没事的去小诊所看看就行,我真不疼我真不疼。”

我着急地要蹦下他的后背并且想给他来一段太空步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可谁知张真源一口回绝说好医院才能给出相对专业的治疗。

死就死吧,再说了,不过就是在一所医院罢了,马嘉祺那么忙,每天空闲的时间寥寥无几,总不可能真碰上了吧。再说了,就算真碰上那又怎么样,预约他的人那么多,总不可能让我插个队吧。

我将头埋的更深了些,看着张真源将我放在椅子上前去排队挂号,觉得今天真是倒霉至极,心里百感交集的时候张真源已经将手续办好,准备背着我到就诊室去,可谁知今天医院的人竟然这样多,看着我逐渐红肿的脚踝,张真源蹙起了眉头。

“张老师,我真没事,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而已。”

我扮出一幅笑容故作轻松,张真源只是蹲下查看着我的伤,时不时地抬头看一样挂在墙上的挂号名单。本想继续安慰他,可一旁突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知是病人家属在胡闹些什么。

护士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家属的情绪,对面那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却一点都听不进去,叫嚷着自己的儿子要是没救了她也不活了。要跪下来求大夫,气氛乱成一锅粥,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一群人推着病床走出来,我心下一震,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那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高挑身影。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力危险了,您别担心。”

熟悉的声音在人满为患的医院中听来是那样的令人安心,那个老妇人几乎是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握着马嘉祺的手泪如雨下,我扫了一眼却恰好撞进马嘉祺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飞一样地避开后我安慰自己没事,他认不出。低着头假装自己是空气,不知怎么,护士却突然小跑过来,在我和张真源面前停了下来。

“您可以去就诊了,三楼尽头的就诊室。”

张真源听了后立马抱着我赶了过去,我吓的抱紧了他的脖子,心里只念着完了这两个字。

推开门的一瞬间,面面相觑的三人都愣在了原地。我一脸猜到了的表情,想跳下来自证自己没事,张真源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碰见马嘉祺,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至于马嘉祺,他刚完成了一台手术,现在的状态有些疲惫,眼下的乌青,眼中的红血丝都能看出,他现在很累。只是表情依旧淡漠。

“不好意思我真没事,我真不是病人。”

这话是那样熟悉,没想到到底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人。

马嘉祺没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哄我,不得不说官做大了架子就是大,之前那些对待病人的自我修养全部都消失不见,冷着脸擎起我的脚踝仔细地检查着。我被他那动作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开口抱怨就听见他不轻不重的话。

看见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就烦,我被他钳制住脚踝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为非作歹”。

好在他还是有医生的自我修养,签好病历单后叫张真源去取药,他一走房间里立马陷入莫名其妙的尴尬,窒息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玩的挺好,脚都崴了。”

他冷哼一声,目光却落在了我身上张真源的那件外套,眉头皱起的弧度变得更深。

“衣服挺不错的,不像是你的。”

我撇了撇嘴不看他,故意将衣服裹的紧了些,直到看着他留在手里的那张病历单,嘴巴不自觉张大。

“留院观察???你有毛病吧我没事啊。”

“伤到骨头了,需要留院观察。”

我挣扎着要走出这是非之地,马嘉祺仿佛料到了我的不老实,先一步走过来按住我,另一只手调高了空调温度,随后一个不小心将我的外套丢到了一旁去。

“手滑了,不好意思。”

“出去和别人玩都能崴到脚,看来老天爷不想让你和别的男生在一起。”

“你一个白大褂你管我啊。”

这话像是触碰到了他心头某处敏感的神经,马嘉祺不怒反笑,把玩着手中的钢笔。

“是啊,我一个白大褂有什么资格管你,不过是在你青春时听听你的春心萌动,给你排忧解难,有什么资格管你啊?”

“对,你就是没资格。”

而后我们都默契地闭口不言,张真源回来的时候我依旧安分地坐在位置上,马嘉祺也低头处理着公务。他一手提着药一手将我扶起,看着丢在一边的外套神色变了变。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随手将口袋里的东西扔在马嘉祺的书桌上,他微微瞟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马嘉祺安排的病房还是不错,20多岁在帝都独占最好的病房不靠自己不靠父母靠的是怨种马嘉祺。

自从上次那台手术后,马嘉祺几乎天天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病床前,有什么文件也是在旁处理,似乎又回到了前几个月死缠烂打的时期。

“不用守着我,我没有钱交看护费。”

我抱着手臂看他检查着我的脚踝,他形容的十分严重,说如果不是他看见了我叫我上来,估计我现在不是截肢也得是萎缩了。

“你放心吧,我小脑还没有萎缩,不会傻到信这些。”

他穿着一席白大褂还要别扭地打着那条领带,我嫌弃地说审美真低,他不反驳只是低头欣赏。有事没事还要在我腿上揉揉,背上捏捏,说是活活血对身体好。只是那动作明摆着就是揩油,本着病号心理我决定暂且不和他计较。

马嘉祺今天来的很慢,不用想便知道又是紧急手术,像他们干医生的这一行作息不规律已经是常事了。他走进来坐在床边,松了松那条英式领带后看了我一眼,随后合上眼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唇边被一抹冰凉抵住,睁眼看见是我举到他唇前的水杯,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是当时他走了后吩咐护士给我接好的。

他没说话,兀自喝了一半,水珠从他唇角溢出,顺着下颚线滑到喉结与锁骨处,我红了脸心中默念色即是空。

“不想你死在我面前罢了。”

我嘴硬着扭过头去,下巴却被他捏住扳了过去,肩上突然一沉,仿佛上面承担的是我的全世界。

沙哑的嗓音和气若游丝的气音在我心头搔着,马嘉祺似乎真是累到了,整个人都压在我的肩上。他身上的气息没被冰冷的医院沾染半分,祖玛珑鼠尾草的香气和三年前一个样。我不忍推开他,只能看着他倚在我的床边。

我给他挪出空间躺下,将身上的被子裹在他的身上,看着他一脸倦容的样子百感交集。

他长臂一捞将我揽进他怀中,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这过分的动作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红着脸叫他放开,这次,他没再听话,揽着我的力度还大了几分。

他又重复了一遍,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我楚楚可怜,仿佛在说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要再拒绝我了。

我瞪着他,还是选择了松口,头顶的马嘉祺高兴地发出餍足的哼声,脑袋不安分地钻进我的颈窝。

“想你了……你好狠心。”

马嘉祺的手已经没了抬起的力气,眼底的心疼还是暴露了我的情绪。

“你自己要连轴转的。”

他沉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真切一些,手也悄悄伸进我的指缝同我十指相扣。

“我攒好钱了,我现在有房子有车子,存款也有八位数,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我不用你来给我,不需要你。”

我想转过身子却被他又一次带了回去,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来和我作对了。

“我不需要你一声不吭消失在我的世界里然后再突然出现告诉我你有苦衷,我不需要你说着为我好然后干一些伤害我的事情,我不需要……”

又是一个吻堵住了我要说的话,吻很轻柔,不似先前那般具有攻击性,小心翼翼,像是在赎罪。那个吻像是有魔力一般,叫我无法推开,无法拒绝。

“你故意的,马嘉祺……”

一旁的人早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刚才那个吻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此时此刻的马嘉祺安静地像个小孩,乖巧地搂着我进入了梦乡。

我忍着眼泪看着身侧人儿的睡颜,一腔委屈和怒火无处释放,可细细想想自己也的的确确干出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情。

拉着工作忙碌的他陪自己研究如何攻略贺峻霖,在他面前和张真源卿卿我我,似乎每次好像只有自己遇到了麻烦才会想起马嘉祺,而在他无助的时候我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逃避。面对他鼓起勇气的吻,我施以回应的是长达三年的躲避。

我何尝不也是他眼里的混蛋。

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情绪牵扯着我们彼此的心脏,我们都是被感情遮住双眼的凶手,这段无疾而终的畸形感情死于我们手中。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宝宝……”

一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黏腻的语气落在我的心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颈边,我和他的距离近在咫尺。

“还有,谈之前,我们能不能先不置气了。”

马嘉祺说,他家的境遇不好,至少是在他工作之前。

柴米油盐一地鸡毛,家里的上上下下都要他来打点,一双小小的肩膀上肩负着整个家庭的责任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可又不得不接受。并非是他多么喜欢学医,而是在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因为医药费愁眉苦脸到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他才打定主意,要当一名医生。那样,家里的境况或许就能好一些,他会赚的盆满钵满,而不是蹲在急诊室外抱头痛哭。

我是他遇见的第一个病人。

他很庆幸,在自己还没有酿成大错前遇见了我。

“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可我总觉得是你把我治好了,治好了我被金钱腐朽的思想,治好了我贫瘠的灵魂。”

可家庭医生怎么能爱上自己雇主的女儿呢?他们虽都是富家人眼中的蚂蚁,可蚂蚁和蚂蚁之间依旧有着云泥之别。

马嘉祺的唇在我的发顶轻轻吻着,那个在他20岁就怦然心动的少女此刻依旧能撩拨动他晦涩却专一的心弦。

“我强迫自己只把你当我的朋友,我的患者,我的小树洞。”

所以在看见她被贺峻霖迷的颠三倒四的时候选择了微笑着倾听,看见她和张真源在一起的时候选择了咬唇隐忍,在她被定下婚事后也只能选择红着眼成全……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能……”

在那场可以吞噬掉一切的大火面前,他什么都顾不上想了。身份,地位,权力,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什么都比不上她的性命。

如果能和她从这场大火中死里逃生,那他发誓不会再隐瞒自己的心意,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不会再让她心灰意冷,最后选择离开。

“我承认那个吻来的心急,我也告诉过你不要再躲我了,可你就是不听,直到现在都在躲我……”

“你到底怎么看我……”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正视他,这么多年来我和马嘉祺对视过无数次,作为医者,他的眼眸总能给我带来心安,犹如波澜不惊的大海,可如今我才清楚的明白隐藏在这风平浪静下的,是他深不见底的挣扎与纠结。

一个善于倾听的朋友,可以将所有情绪不假思索全部发泄出的树洞,一个认真负责,最熟悉自己的身体的医生。

还是无助时最想扑入怀中的,发呆时会猛然想起的,在逛街时看见一件漂亮的好物时会立即想起的,在火场中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时,最想要见到的。

他安抚着我的后背,我知道他此生最想要得到的答案莫过于此刻,可他依旧隐忍着,平息着内心的冲动,只为让我好好考虑,只为让我弄清我那颗乱七八糟的心。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慢慢来。”

熬过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在意这点时间,事实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马嘉祺,那你现在把我当什么?”

“最不会辜负的人,我最爱的妻子。”

“我没有说过要嫁给你,只是说给你个机会……”

“可我早就决定好把妻子的位子留给你了,只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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