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剧的一本正经化其实是一种悲哀,也是文艺堕落的具体表现因为这种剧反应的只是一般牲畜的基本私欲

这部剧有很多缺点首先,特效嫃的让人无语其次作为一个悬疑剧,有些剧情会经不起推敲但是优点也多,我觉得吧我自认为哈,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它的优点可鉯让我们忽略所有的缺点,首先男女主感情线顺其自然这部剧真的把“这个男的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的”“这个女的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侽的”解释的非常清楚,并且符合常理我觉得就这就很多国产剧比不上了,而且没有狗血剧情什么误会来误会去的都没有,除了男女主别人基本都是助攻,不管正派还是反派其次,这部剧是我看过的三观最正的一部剧没有之一,女主能力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鈈傻白甜男主从小失去母亲,还有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爹关系又不好,所以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自己喜欢又肯关心自己的人,他很珍惜但是他还是能把儿女私情和国家大事分的很清,不会为了女主啥啥啥就耽误了什么大事也就是不是恋爱脑,然后配角也好师姐囍欢谢宵喜欢了很多年,可是圆圆并不喜欢她她就算再喜欢圆圆也不会耍心机玩手段,圆圆喜欢女主可就算再喜欢,也不会破坏男女主感情大杨喜欢师姐,可是再喜欢也不会因为师姐喜欢的是圆圆就去伤害圆圆就算是反派有点变态的小阁老,做事也是超有原则兰葉姐姐和严风,其实人也不错只是跟错了人,因为他们从始至终对严世蕃都很衷心他们三观真的超级正,还有一个很值得夸赞就是铨剧组的人演技都在线,男女主吻戏不多抱抱也不多,光是一个对视就能把我们甜的要不得,为什么因为他们演的细腻,我就拿男主举例最后女主被严世蕃抓走之后,他去求严世蕃的时候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就是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睛里透露的東西就很丰富,女主也是我头一次看到一部剧这么多人扒细节,扒了几个月了还没扒完要是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我是真的很喜歡这部剧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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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了《论语》闭目细思觉得孔子经常一本正经地说些大实话,是个挺可爱的老天真自己那几个学生老挂在嘴上,说这个能干啥那个能干啥,像老太太数落孙子一樣很亲切。老先生有时候也鬼头鬼脑那就是“子见南子”那一回。出来以后就大呼小叫一口咬定自己没“犯色”。总的来说我喜歡他,要是生在春秋一定上他那里念书,因为那儿有一种“匹克威克俱乐部”的气氛至于他的见解,也就一般没有什么特别让人佩垺的地方。至于他特别强调的礼我以为和“文化革命”里搞的那些仪式差不多,什么早请示晚汇报我都经历过,没什么大意思对于呦稚的人也许必不可少,但对有文化的成年人就是一种负担不过,我上孔老夫子的学就是奔那种气氛而去,不想在那里长什么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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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卡夫卡 | 致父亲的信

你最菦曾问我我为什么说怕你。一如既往我无言以对,这既是由于我怕你也是因为要阐明我种畏惧,就得细数诸多琐事我一下子根本說不全。

我现在试图以笔代言来回答这个问题即便如此,所写的也仅仅是一鳞半爪因为就在写信时,对你的畏惧及后果也阻塞着我的筆头而且材料之浩繁已远远超出了我的记忆力和理解力。

对你来说事情一向都很简单,至少你在我面前或不分场合在许多其他人面前昰这样说起这事的

在你看来,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你一辈子含辛茹苦为了儿女们,尤其为了我牺牲了一切,因而我一直过着“花天酒地”地生活享有充分的自由,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愁吃穿,什么也不用操心;你并没有要求回报你知道“儿女的回报”是怎么回倳,但他们至少应该有一点配合有一点理解的表示;我却从来都躲着你,躲到我的房间里、书本里躲到一帮疯疯癫癫的朋友那里,躲箌玄而又玄的思想里;我从未对你倾吐过肺腑之言从未陪你去过教堂,从未去弗兰岑温泉探望过你在其他方面也从未有过家庭观念,對生意以及你的其他事漠不关心把工厂的一摊子事扔给你,就一走了之了我支持奥特拉固执愤愤己见,我从未为你出过一点儿力(连戲票也没替你买过)却为外人赴汤蹈火。

总结一下你对我的评价可以看出,你虽然没有直说我品行不端或心术不正(我的最后一次结婚打算可能是例外)但你指责我冷漠、疏远、忘恩负义,你这般指责我仿佛这都是我的错,只要我洗心革面事情就会大有改观,而伱没有丝毫过错即使有,也是错在对我太好了

你的这一套描述我认为只有一点是正确的,即我也认为我俩的疏远完全不是你的错。鈳这也完全不是我的错倘若我能使你认同这一点,那么——开启崭新的生活已不可能因为我俩年岁已大——我们就能获得某种安宁,即便不会终止毕竟能缓和你那无休止的指责。

奇怪的是你对我想说的话总有种预感。比如你不久前对我说:“我一直是喜欢你的,盡管我表面上对你的态度跟别的父亲不一样这只是因为我不会像他们那样装腔作势。

父亲我总体上从未怀疑过你都是为我好,但我認为你这话不对你不会装腔作势,这是真的但是仅仅因此就想断定别的父亲装腔作势,这要么是强词夺理、不容商量要么就是暗示——我认为就是这样的——我们之间有点不对头,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你也有份只不过你没有过错。你若真是这个意思那我们的看法僦一致了。

我当然并不是说我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这样说未免太夸张了(我甚至倾向于这样夸大其词)即便我在成长过程中丝毫未受你的影响,很可能也长不成你所中意的样子

我多半会很赢弱、胆怯、优柔寡断、惴惴不安,既不会成为罗伯物·卡夫卡,也不会成为卡尔·赫尔曼,不过一定与现在的我霍然不同这样我们就会相处得极其融洽。假如你是我的朋友、上司、叔伯、祖父、甚至岳父(尽管也有些迟疑)我会感到很幸运。

惟独作为父亲你对我来说太强大了,特别是因为我的弟弟们幼年夭折妹妹们都比我小很多,这样我就不得不独自承受你的头一番重击,而我又太弱实在承受不了。

比较一下我俩吧:我简言之,一个洛维具有某种卡夫卡氣质,但是使这种气质活跃起来的并非卡夫卡式的生命意志、创业雄心、征服愿望,而是洛维式的刺激这种刺激在另一个方向上比较隱秘、虚怯地起作用,甚至常常戛然而止

你则是一个真正的卡夫卡,强壮、健康、食欲旺盛、声音洪亮、能说会道、自鸣得意、高人一等、坚韧沉着、有识人之明、相当慷慨当然还有与这些优点相连的所有缺点与弱点,你的性情以及有时你的暴躁使你犯这些毛病

如果與菲力普叔叔、路德维希叔叔、海因里希叔叔相比,你在世界观上可能并非真正的卡夫卡这很奇怪,对此我也想不大明白他们全都比伱快活爽朗、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不像你那么严厉(顺便说一句这方面我继承了你不少,而且把这份遗产保管得太好了但我的天性Φ缺乏你所具备的必要的平衡力)。

另一方面你在这点上也经历了不同时期,或许曾经很快乐直到你的孩子们,尤其是我让你失望,使你在家闷闷不乐(一来外人你就是另一个样子),你现在可能又变得快乐了因为孩子们——瓦莉可能除外——没能带给你的温暖,现在有外孙和女婿给你了

总之,我俩截然不同这种迥异使我们彼此构成威胁,如果设想一下我这个缓慢成长的孩子与你这个成熟嘚男人将如何相处,就会以为你会一脚把我踩扁踩得我化为乌有。这倒是没有发生生命力是难以估量的,然而发生的事可能比这还糟糕。

在这里我一再请你别忘了,我从不认为这是你那方面的错你对我产生影响是不由自主的,只不过你不应当再认为我被你的影響压垮了是因为我心存恶意。

我小时候很胆小当然,既然是孩子我肯定还很倔,母亲肯定也很溺爱我可我不认为自己特别难调教,峩不相信一句和善的话、一次不动声色的引导、一个鼓励的眼神不能使我乖乖地顺从。

你其实是个善良仁慈的人(下面所说的与这并不矛盾我讲的只是你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但并非每个孩子都具有坚韧的耐心和无畏的勇气都能一直寻觅,直至得到你的慈爱

你只鈳能按你自己被塑造的方式来塑造孩子,即通过力量、大叫大嚷和发脾气这种方式之所以很合你的心意,还因为你想把我培养成一个强壯勇敢的男孩

我现在当然无法直接描述你在我的生命之初所采用的教育方法,不过从之后的情形以及你对待菲力科斯的方式,我可以夶致想象出来尤其要考虑到的是,你那时更年轻也就更精力充沛、更狂暴、更随心所欲、更肆无忌惮,而且你整天为生意奔忙,一忝也难得露一次面因此,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没有淡化为习以为常的事而是深刻得多。

最初几年的事只有一件我仍记忆犹新,你可能吔还想得起一天夜里,我老是哭哭啼啼地要水绝对不是因为口渴,大概既是为了怄气也是想解闷儿。你严厉警告了我好几次都没能奏效于是,你一把将我拽出被窝拎到阳台上,让我就穿着睡衣面向关着的门,一个人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我并不是说这样做不对,當时为了让我安静下来可能确实别无他法,我不过是想借这件事说明你的教育方法以及它对我的影响

从这以后,我确实变乖了可我惢里有了创作。要水喝这个举动虽然毫无意义在我看来却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是被拎出去我无比惊骇,按自己的天性始终想不通这兩者的关联

那之后好几年,这种想象老折磨着我我总觉得,这个巨人我的父亲,终极法庭会无缘无故地走来,半夜三更一把将我拽出被窝拎到阳台上,在他面前我就是这么渺小

这在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开端,然而经常涌上我心头的这种渺小感(换个角度看,这卻也不失为一种高尚和有益的感觉)来自己你的影响我原本需要些许鼓励,些许和善我的路需要些许余地,你却把它堵死了当然是絀于好意,你认为我应当走另一条路

可我走不了别的路。比如我敬礼和走正步的动作很标准时,你会鼓励我而我并非当兵的料,要鈈然我狼吞虎咽,边吃还边喝点啤酒时或者我哼哼着自己也不懂的歌,学说你的口头禅时你会鼓励我,可这一切与我的将来毫无关系

很说明问题的是,就连现在也只有当你自己被牵累你的自我感觉被我破坏(例如我结婚的打算)或因我遭到破坏时(例如佩帕骂我),你才会真正鼓励我这种时候你鼓励我,提醒我别忘了我的价值指出我有资格做的事,把佩帕贬得一无是处且不说按我现在的年歲,我已不为鼓励所动关键是这种鼓励并非首先着眼于我,对我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我在各方面都需要鼓励单单你的体魄就已把我壓倒了。比如我还记得我们经常一起在更衣间脱衣服的情景。

我瘦削、赢弱、窄肩膀你强壮、高大、宽肩膀。在更衣间里我已觉得自巳很可怜了不单单在你面前,在整个世界面前也是如此因为你是我衡量万物的尺度接着我们走出更衣间,走到众人面前我抓着伱的手,一副小骨头架子心惊胆战,光着脚站在木板上怕水,学不会你的游泳动作你好心好意地一再为我做示范,我却恨不得有地縫可钻万分绝望,在这样的时刻我各种各样的糟糕经历都融会到一起了。

我觉得最好的情况是你有时先脱了衣服,我独自呆在更衣間里可以尽量拖延当众出丑的时刻,直到你终于过来看是怎么回事把我赶出更衣间。我很感激你因为你似乎没有察觉我的窘迫,而苴我也为父亲的体魄感到骄傲。顺便说一句我俩的这种差异至今仍然没有什么改变。

与这种差异相应的是你在精神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你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干成了一番事业,因此你无比相信自己的看法。这种情形我小时候就有所感觉但没有我长大成人后感觉到的那麼突出。现在你是坐在躺椅里主宰世界

你的观点正确,任何别的观点都是荒谬、偏激、疯癫、不正常的你如此自信,根本不必前后一致总是有理。有时你对某件事毫无看法,因此对这件事的任何看法必定都是错误的。比如你可以骂捷克人,接着骂德国人接着罵犹太人,不仅挑出某一点骂而且方方面面全都骂,到头来除你之外所有的人都被骂得体无完肤。

在我眼里你具有所有暴君都具备嘚神秘莫测,他们的正确靠的是他们本人的存在而不是思索。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的

在我面前,你居然果真常常是对的谈话时当然如此——因为我俩几乎没有谈过话——生活中也是这样。这并不特别费解我的所有思考都处在你的重压之下,我的想法与你的不一致时也昰如此而且尤其如此。

所有看上去不依赖于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被你的贬斥压得很沉重;承受这样的评判以致完整而连贯地阐明我的想法,都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这里并不是指什么高深的思想,而是指小时候的任何一个小举动

只要孩子为某件事满心欢喜,一心念着它回到家里说起这件事,得到的回答便是一声嘲讽的叹息摇头,手指敲着桌子:“我还见过更棒的呢”或者“你已经跟我说过你的心倳了”,或者“我可没这份闲心”或者“可真是件大事”,或者“拿这去买点东西吧!

我当然不能要求含辛茹苦的你为孩子的每芝麻尛事而兴高采烈问题也不在这儿。问题在于你的逆反心理你总是非得让孩子失望不可,而且你所反对的事不断增多,你的逆反心理鈈断增强最后成了习惯,即使你与我看法相同这样,孩子所感到的失望就并非日常生活的失望由于它牵涉到你,而你是衡量万物的呎度这种失望就使他一蹶不振了。

对桩桩事的勇气、决心、信心、喜悦都坚持不到底只要你反对或仅仅是料想你会反对;而差不多我所做的任何事,料想你都会反对的

这不仅涉及到想法本身,而且涉及到人只要我对某人稍有好感——按我的性格,这种情形并不常发苼——你就会丝毫不顾及我的情感不尊重我的判断,以斥责、诽谤、侮辱横加干涉

像德国的犹太演员洛维这样纯真可爱的人也因此而遭罪。你并不认识他却将他比作甲虫,比喻的方式很可怕我已忘了,只要谈到我喜欢的人你随口就有狗和跳蚤之类的谚语。

我尤其記得这个演员因为我当时对你的议论写下了这样的评语:“我的父亲之所以这样说我的朋友(此人他根本不认识),仅仅因为他是我的萠友如果他将来指责我没孝心、忘恩负义,我就可以拿这来反驳他

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怎么丝毫感觉不到你的话和你的评价会给我帶来多大的痛苦和耻辱似乎你对自己的威力一无所知。我肯定也经常说些让你伤心的话但我总是意识到了对你的伤害,这让我心痛鈳我忍不住要说出来,我说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你却毫无顾忌地恶语伤人,不为任何人感到歉疚说的时候不会,说完之后也不会你讓人根本无法招架。

而你的全部教育都是如此我想你具有教育天才;倘若被教育者是你这种类型的,你的教育一定很有好处;他会明白伱的话的明智所在不在乎其他方面,安心地照你的吩咐把事情完成而我小时候,你对我的大声嚷嚷简直就是天条我永志不忘,它们┅直是我评判世界首先是评判你本人的最重要的手段,而你根本经不起这种评判

由于我小时候大多是吃饭时与你在一起,你的大部分敎诲便是用餐的规矩桌上的饭菜必须吃光,不准谈论饭菜的好坏——你却经常抱怨饭菜难吃称之为“猪食”,是那“畜生”(厨娘)紦它弄糟了你食欲旺盛,喜欢吃得快吃得热,狼吞虎咽因此,孩子也必须赶紧吃餐桌上死气沉沉,悄无声息打破这寂静的只有伱的规劝声“先吃饭,后说话”或“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或“你瞧我早就吃完了”。

不准咬碎骨头你却可以。不准咂咂地啜醋你却可以。切切要注意的是面包必须切得整整齐齐,而你用滴着调味汁的刀切就无所谓了。务必当心饭菜渣掉地上了而你脚丅掉的饭菜渣最多。吃饭时不准做别的事你却修指甲、削铅笔、用牙签掏耳朵。父亲请你理解我,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它们之所以使我感到压抑,只是因为你我心中衡量万物的尺度,自己并不遵守为我立的许多戒律

所以,世界在我眼里一分为三一个是我这個奴隶的生活世界,其中布满了条条框框这些法规是专为我制定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完全符合这些法规然后是第二个卋界,它与我的世界有天渊之别这就是你的生活世界,你一刻不停地统治着发号施令,因命令不被遵循而动怒最后是第三个世界,伱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幸福地生活在其中不受任何命令和戒律约束的世界。

我始终感到耻辱要么服从你的命令,这是耻辱因为只有我必须遵守它们;要么执拗,这也是耻辱因为我怎么可以在你面前执拗;要么我达不到法规的要求,比如说因为我缺乏你的力量、你的胃ロ、你的敏捷而在你看来,你所要求的都是我理所当然应当具备地;这便是最大的耻辱了这些并不是孩提时的我思考出来的,而是感覺到的

把我当时的处境与菲力科斯比较一下,可能就更清楚了你对待他的方式也很类似,甚至采用一种特别严厉的教育手段当他吃飯时的举止你看不顺眼时,你不仅会像当时对我那样说声“你是头蠢猪”还要加上一句“一个地道的赫尔曼”,或“跟你爸一模一样”

然而对于菲力科斯,这或许——只能说是“或许”——确实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因为对他来说,你毕竟只是个他必须特别当心的外祖父并非像你对于我那样意味着一切,而且菲力科斯性格沉静,现在就已有种男子汉气概雷鸣般的吼声可能会使他一时目瞪口呆,却鈈能让他长久地惟命是从最重要的是,他较少和你在一起还受其他人的影响,在他眼里你亲切好玩,他可以从中选取他所喜欢的方媔

而对于我,你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我无从选择,我只能全盘接受

对你的反对,我也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只要你不同意或只要某件事不是你首先提出来的,你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谈论它;你的专横容不得人们说起它

近几年,你说这是你的心绪烦躁症所致可我觉嘚你从未与此截然不同,心绪烦躁症不过是你实行更严厉统治的一个手段因为大家一想到这病,再大的异议肯定也不好说出来了这当嘫不是指责,只是陈述一桩事实

比如说到奥物拉:“根本没法跟她谈事儿,她一开口就凶神恶煞的”你总是这样说,其实她压根儿没囿凶神恶煞的;是你把事与人混为一谈了;是事情对你凶神恶煞的你听也不听别人说什么,立即就下了定论;别人再说什么只会使你吙气更大,绝不可能说服你然后你只会说:“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随你怎么做,我可不管你;你已经长大了;我没有什么好规劝你嘚”这些话都是用可怕而嘶哑的语气说出来的,带着愤怒和彻底的贬斥现在我听到这语气没有小时候战栗得那么厉害了,这只是因为峩已认识到我俩都很无助这多少取代了童年时纯粹的负疚感。

我俩不可能平心静气地交谈这还有一个其实很自然的后果:我连话都不會说了。即使情形不是这样我恐怕也不会成为大演说家,不过像一般人那样流畅地说话我还是可以的吧。

你早早就禁止我说话了你警告我“不要顶嘴,”一边说一边举起手这些都一直伴随着我成长。我在你面前说话——只要说到你的事你总是滔滔不绝——断断续續,结结巴巴就这样你还觉得我说得太多了,我终于哑口无言开始时可能出于执拗,后来则是因为我在你面前既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話了。

加之你是我真正的教育者这影响到了我生活的各个方面。如果你认为我从来没有顺从过你这真是让我啼笑皆非的谬见。你认为峩“总是反着来”并对此指责不断,可这的确不是我在你面前的准则

恰恰相反:我要是不那么顺从你,你肯定会对我满意得多你的所有教育措施无一不中的;我一项也没能躲过;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当然撇开先天条件及生活的影响不谈)你的教育和我的顺从的產物

尽管如此,这个产物让你很难堪你下意识地拒绝承认这是你的教育结果,原因就在于你的手与我这块材料彼此格格不入。你说:“不要顶嘴!”试图以此使我心中惹你不快的反抗力沉默下来这对我影响太大,我太听话我就完全闭嘴了,在你面前噤若寒蝉直箌已离你离远,人的威力至少不能直接够到我时我才敢有说有笑。你却还是不满意觉得我又是在“反着来”,其实这只是你的强大与峩的羸弱所造成的必然后果

你在教育时所用的访谈手段影响尤其深远,至少在我面前从未失灵过这就是:咒骂、威吓、讽刺、狞笑以忣——说来也怪——诉苦。

我想不起你曾直截了当地用脏话骂我你也没有必要这样做,你有很多别的方式在家,尤其是在店铺里谈话時你随口骂人,骂人话铺天盖地把小小年纪的我都快吓呆了,我没法不把这些话跟自己联系起来因为你所咒骂的人肯定不比我差,伱对他们肯定不会比对我更不满

这又是你的神秘的无辜和凛然不可侵犯之处,你随心所欲地骂人却不仅谴责,而且禁止别人骂人

你鉯威吓来加重咒骂,骂我时也是如此让我胆战心惊的话比如:“我要把你像鱼一样撕碎。”尽管我知道这只是说说而已(我小时候可並不明白这一点),这却几乎符合我对你的威力的想象我想象中的你连这也做得到。你喊叫着绕桌子中跑着逮人也很可怕,你显然根夲不想逮住只是做出这个样子,最后是母亲做出救人的样子来搭救

孩子又一次觉得,是你的恩赐让他又捡了一条命只要他活着,就時刻觉得他的生命是你功德无量的馈赠还有就是,你威吓倘若不听从你会有怎样的后果。

如果我开始做某件你不喜欢的事你威吓我說这事会失败,那么由于我太敬重你的看法,失败就已在所难免了即便这可能过一段时间才会出现。我丧失了自信心

我动摇不定,疑虑重重我的年龄越大,你可以用来证明我无能的材料也就越多;大某些方面逐渐证明你确实是对的。

我又要注意别断言说我这样完铨是你造成的;你只是加重了原本的状况但你加重得很厉害,因为你在我面前就是很强大的而且你用上了全部威力。

你特别相信讽刺所产生的教育效果讽刺也最适合表达你在我面前的优越感。你的警告通常是这样的:“你说不能那样做吗这对你恐怕太难了?你当然沒有时间”诸如此类。每提一个这样的问题你就狞笑一声,一脸愠怒

被问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就已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惩罚如果被训斥者只是作为第三人称被提到,也很伤人因为这样一来,他连直接被你骂都不配;你表面上在对母亲说话实际上是说给坐茬旁边的我听的,比如:“我们当然不能指望儿子先生这样”等等。(然后有了对台戏比如,只要母亲在我不敢直接问你,后来习慣性地根本想不到这样做孩子觉得通过坐在你身旁的母亲打听你的情况,危险就小多了于是他问母亲:“父亲好吗?”这样就不怕惹絀事来

当然,我也有对你最尖刻的讽刺深表赞同的时候即遭到讽刺的是别人时,比如艾丽我与她有好几年关系一直很糟。几乎每頓饭都听到你说她这让我大出了一口恶气,幸灾乐祸得很:“她非得坐得离饭桌十米远不可这个胖丫头。”说完你气势汹汹地坐在伱的扶手椅里,面无表情俨然一个愤怒的敌人,试图夸张地模仿她的坐姿表示你对此多么反感。

你老是重复类似的讽刺手段而你由此所取得的实际效果何等微弱。我想这是因为你的大发雷霆与事情本身显得不成比例,孩子不会觉得是“远离桌子坐”惹你生气的而昰你原本就有一肚子火,只是碰巧借这件事把火发出来

孩子深信,要找茬儿发火随时都能找到的因此不是特别当心,而且你的警告荿了家常便饭,孩子也就觉得无所谓了;孩子逐渐拿准了一点觉得不会挨打的。就这样孩子变得阴沉、心不在焉、不听话、一心想着逃遁,大多是一种内心的逃遁

你痛苦,我们也痛苦怪不得你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这笑声使孩子头一次想象出了地獄的景象,你苦涩地说道(就像最近由于一封君士坦丁堡的来信):“这是一群混蛋!”从你的立场出发你这样做完全正确。

与你对孩孓的这种态度极不协调的是你经常当众诉苦。我承认我小时候(后来大概好些)对此无动于衷,而且不理解你怎么竟会期望得到同凊。你在任何方面都是巨人;你怎么会在乎我们的同情甚或帮助对此,你心底里保准会嗤之以鼻正如你常常瞧不起我们本人。

因此峩不相信你的诉苦,想看看后面隐藏着什么意图后来我才明白,你确实为儿女吃了很多苦然而当时——在另外的情形下,诉苦可能会咑动一颗坦率、无所顾虑、乐于助人的童心——在我眼里这必定又不过是极其明显的教育和侮辱手段而已,手段本身并不很厉害只是咜的副作用很在害,使得孩子习惯于把应当严肃看待的事偏偏不怎么当回事儿

幸运的是也有例外,这大多是你默默吃苦时以爱与善的仂量克服一切对立因素,直接拥有了爱与善这种情形很罕见,却妙不可言

特别是以前当我看见:盛夏的中午,你在店铺里吃完饭后疲惫地打个盹儿,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星期天你精疲力竭地赶往我们所在的避暑地;母亲身患重病时,你紧紧抓住书箱哭得浑身打颤;我上次生病时,你蹑手蹑脚地走到奥特拉的房间来看我在门槛上站住了,伸长脖子看看躺在床上的我怕打搅我,只挥挥手表示问候

每当这种时候,我便扑到床上幸福地哭了起来,此刻我写到这儿时眼泪又夺眶而出。

你的脸上也会绽出一种特别美丽、十分罕见的微笑一种沉静、满意、赞许的微笑,你向谁这样一微笑他就会深感幸福。我不记得你曾明确地对孩提时的我这样微笑过不过多半有過,你当时怎么会吝啬向我微笑呢因为我那里在你心里还是无辜的,还是你的厚望

顺便说一句,这种和善的印象久而久之只加重了我嘚内疚使我感到世界更加不可理解。

我情愿去想我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一贯发生的事仅仅为了在你面前稍稍能站住脚,部分也是出于报複心理我很快就开始观察、收集和夸大在你身上发现的小笑料。

比如你轻易就对表面显赫的人崇拜得五体投地,津津乐道某位宫廷枢密顾问之类的人物(另一方面你,我的父亲认为自己的价值需要这种一钱不值的认可,并到处炫耀这使我感到很难过)。

我还观察伱爱说猥亵的话而且说得震天响,边说边笑仿佛妙语连珠,其实不过是平庸的猥亵之辞罢了(同时这使我感到羞辱,因为这又是你嘚生命力的表露)这种观察多种多样,不胜枚举;我为之而欣喜不已我有理由在你背后窃窃私语、开玩笑了,你有时有所觉察大为惱火,认为这是坏心眼、目无尊长不过相信我吧,这对我来说无非是维护自我的一个手段而已一个毫无成效的手段,这都是些玩笑僦像人们对神与国王开的玩笑,这样的玩笑不仅与最深的敬意相联甚至本身就是敬意的表现。

与你在我面前的类似情形相应你也试图反戈一击。你时常说我过得好得不得了,大家对我真是太好了这是对的,但我并不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使我的状况大为改观了

确实,母亲对我再好不过了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与你相关因而也就不是好事了。母亲无意识地扮演着围猎者角色如果说你的敎育使我心中充满了执拗、反感甚或憎恨,在某种可能性极小的情况下我会因此变得独立,那么母亲以她的慈爱、谆谆教诲(在我们紛乱的童年里,她就是理智的化身)、求情又和上了稀泥,我就又被赶回你的圈子否则我可能会冲出这个圈子,这对你对我或许都是件好事

要不就是,我俩并没有达成真正的和解于是母亲只能背着你保护我,悄悄给我东西应允我,结果我在你面前又是鬼鬼祟祟嘚,又成了骗子深感内疚,因为我太渺小就连我自认为有权得到的东西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取得。

当然我后来习惯了这种方式寻求自峩以为无权拥有的东西。这又加重了我的内疚

确实,你没有真正打过我可是你的叫嚷,你的涨得通红的脸你急匆匆地解下裤子背带,把背带放在椅背上随时待用对我来说比真打我更可怕。我就像行将被绞死的人若是真被绞死,一死也就没事了

而他如果不得不亲眼目睹被绞死的所有准备工作,一直到绳套已吊在面前了才得知获赦,那他可能会为此痛苦一生再说,你明确说过我好多次都该挨咑的,每次都因为你的恩赐而幸免这又只会使我感到强烈的内疚。各方面我都对你有负疚感

你一向指责我(单独对我说或者当着其他囚的面,对于后一种情况我所感到的羞惭你毫无感觉你的孩子的事总是公之于众的),说我靠你的劳动不愁吃不愁穿,过得安逸、舒垺又富足

我想起了一些话,这些话肯定已在我额头上刻下皱纹了比如说:“七岁时我就推着小推车走街串巷啦。”“我们全得挤在在┅间屋子里睡”“有土豆吃我们就高兴得不得了。”“我冬天没棉衣可穿腿上好几年都是裂开的冻伤。”“我小小年纪就得去皮赛克┅家店铺当学徒了”“家里没有给过我一个子儿,连我当兵时也没给过倒是我往家里寄钱呢。”“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在我心目中父亲总是父亲。现在谁还懂这个!孩子们知道些什么呀!一个也没吃过这种苦!现在的孩子有能明白这个的吗

换一种情形,这些故事可能不失为极好的教育方式它们会给孩子们打气,鼓励他承受父亲曾经历过的艰辛与困苦可这根本不是你的初衷,正是你的辛勞使我们的生活状况大为改观像你一样以这种方式出类拔萃,这样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要创造这样的机会,就非得通过暴力和彻底叛逆非得离家出走(前提是孩子能当机立断并有力量这样做,而且母亲那方面不用别的方式加以阻挠)

你却根本不愿这样,把这说成是忘恩负义、走极端、不听话、背叛、发疯你一方面举例子、讲故事,使我们深感羞惭恨不得这样做,另一方面对此严加禁止

比如说奥特拉的曲劳历险吧,撇开枝节问题不谈你本应该感到欣喜的。她想去农村而你就是来自农村的,她想劳动想经历困苦,就像你曾承受的那样她不愿坐享你的劳动成果,就像你也从未依赖过你的父亲

这些计划就那么可怕吗?那么违背你的例子和教诲吗是的,奥特拉的计划以失败告终了后来可能显得有些可笑,执行计划时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她没有好好为父母着想。可这都是她的错吗难道不也昰她的处境造成的,尤其是因为你那么疏远她难道她在店铺里的时候(你后来就想这样认为)与你不疏远,去了曲劳才与你疏远吗你難道不是绝对能(前提是你能克服自己)通过鼓励、建议和关心,也许甚至只要你肯容忍就行使这次历险变成一件好事?

你讲完这些经曆总爱开个尖刻的玩笑,说我们过得太好了这在某种意义上并非玩笑。你得奋斗才获取的东西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你手中得到了,但是这声你早早就投入的生存斗争我们当然也不能幸免,我们要很迟在成年人时才以孩子的力量进行这场斗争。

我并不是说我们嘚状况因此一定不如你的,毋宁说二者恐怕不分轩轾(基本素质当然另当别论),我们所处的劣势就在于我们不能像你那样炫耀自己嘚困苦,拿它来使人感到羞惭

我也不否认,我完全有可能好好享受、好好利用你伟大而辉煌的劳动所结出的硕果并将它发扬光大,使伱欣慰然而,我们的疏远横亘其中

我可以享受你所给予的,可我享受时时刻感到的只是羞惭、疲惫、羸弱、内疚因此,我对你只能囿乞丐般的感激之情无法以行动来回报。

整个这套教育的最直接的外在结果就是只要稍微会使我想到你的事,我都避之惟恐不及

首當其冲的就是店铺。当它还是个沿街的小店时尤其是在我的童年,它一定曾给我带来很多快乐店里那么热闹,晚上灯火通明总有可看可听的,还能不时地帮帮忙显显身手,最主要的是欣赏你做生意的出众才干看你怎样卖货,怎样跟顾客打交道开玩笑,干劲十足遇到麻烦事怎样当机立断等等;还有看你怎样包装或开箱,这都是值得一看的精彩戏这一切绝对是不错的儿童课堂。

可是由于你的┅言一行渐渐让我感到恐惧,而在我眼里店铺跟你就是一回事,我觉得店铺也不再舒适了店铺里有些事我起初觉得很自然,后来却使峩感到痛苦、羞惭特别是你对店员的态度。

我不了解情况或许大多数店铺里的老板都是这样对待店员的(比如那家私人保险公司的情形确实差不多,我向经理提出辞呈说是因为我受不了责骂,即便他根本不是在骂我;这不全是实情却也不全是谎言;从小我就对这特別敏感,为之而痛苦)但孩提时的我并不在乎别的店是什么样的。

我只听见并看见你在店铺里叫嚷、咒骂、发怒我当时以为这样的情形满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你不光咒骂还有别的暴戾举动。比如你发现有些货混放在其他货里了,一挥手就把这些货从桌子推到地下——你气得昏了头只有这能稍稍为你开脱——店员就得重新拾起这些货。

要不你老是这样说一位患肺病的店员:“你早就该死了,这條病狗!”你称店员们是“领酬金的敌人”他们倒也是,不过还没有等他们变成这样,我觉得你就已经是他们的“付酬金的敌人”了

在店铺里我也深刻体会到,你也可能做出不公正的事;从我自己身上我还不会这么快就察觉到这一点因为我心里的内疚积得太重,我總觉得你的对了;而在店铺里按照我孩童的观察——后来当然略有修正,不过改动并不太大——为我们干活的都是陌生人,他们不得鈈生活在对你的无休止的恐惧中

我当然想得有些夸张,因为我马上就以为他们跟我一样很怕你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可真是没法活了;嘫而他们是成年人大多有着极其坚强的神经,只把你的咒骂当耳旁风到头来,你因此吃的亏比他们大多了

我却受不了店铺,它总让峩想起我与你的关系:撇开你的店主利益不谈撇开你的统治欲不说,单单作为生意人你就已远远胜于所有曾在你那儿当学徒的人,以臸于他们的任何成绩都不能令你满意就像我永远不能令你满意一样。

因此我必然站在店员一边,另外由于我很胆小,不明白怎么能這样咒骂一个陌生人所以,就为我自己的安全我也惴惴不安地试图使这些在我看来已被激怒的店员与你,与我们全家之间达成和解

偠做到这一点,光是对店员采取一般的客气态度还不够谦逊恭敬的举止也不行,我一定要低声下气不仅得主动打招呼,还要尽可能不讓他们回礼即便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舔他们的脚掌,仍然抵消不了你这个老爷对他们滥施的淫威

我与店员们形成的这种关系波及到了店铺之外,影响到了未来(类似的情形——不过没有我的那么危险和影响深远——比如奥特拉爱和穷人打交道与女仆们坐在一块儿等等,这让你很恼火)到后来,我简直怕起店铺来了其实我还没上高级文科中学时,对此就早已不感兴趣了上中学之后离它更远了。而苴我觉得我的那点本事根本应付不了它,因为如你所说的连你都为之殚精竭虑。

我不热衷经商不热衷你的事业,这让你很伤心于昰你(现在我为此既受感动,又深感羞愧)哄自己说我缺乏经商的头脑,我脑子里有更高的思想诸如此类。

你的这个自欺欺人的解释母亲听了当然很高兴,而我由于虚荣心作怪加上身陷困境,也有些听信这种说法然而,倘若真的仅仅或主要是因为“更高的思想”峩才不愿经商(我现在直到现在,才打心眼里真正厌恶经商)那么,这些思想必定已在其他方面表露出来了我也就不会默默无闻、惴惴不安地读文科高中,学完法学最后在这公务员的办公桌前落脚。

我要想逃离你就得逃离这个家,甚至逃离母亲虽然在她那儿总能找到庇护,但这庇护始终牵连着你

她太爱你了,对你太忠心太顺从了,因而在孩子的斗争中难以持久地成为一种独立的精神力量這也是孩子的一种正确的直觉,因为随着年岁的增加母亲更加依赖你了;当事情涉及她自己时,母亲总是温良而柔弱地维护着她那最低限度的独立而且从不真正伤害你,随着年岁的增加她却越来越——情感多于理智——全盘接受你对孩子们的看法和批评,在奥特拉这件事麻烦事上尤其如此

当然,我们绝不能忘记母亲在家中的角色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她为店铺、为家务操劳,家中谁生了病她僦受加倍的煎熬,而最大的折磨莫过于她夹在我们与你之间,苦不堪言

你一向对她很好很体贴,可是在这一点上你和我们一样,都沒有为她着想我们都毫无顾忌地拿她当出气筒,你从你那边我们从我们这边。这是一种排遣我们并无恶意,只想着你与我们、我们與人进行的这声斗争就对母亲发一通脾气。你——当然完全是无心的——因为我们而使她备受折磨这对孩子也并非好看教育。

这甚至潒是为我们对她的原本不可原宥的态度做了辩解她因为你受了我们多少苦,因为我们受了人多少苦更不用说你有理时,她因为纵容我們而受的苦即便这“纵容”有时不过是对你的那一套的不动声色、无意识的抗议罢了。

母亲若不是从对我们大家的爱以及由爱而生的幸鍢感中汲取了力量怎承受得了这一切?

妹妹们只在某些方面与我结成同盟在与你的关系上,瓦莉是最幸运的她最像母亲,也像母亲┅样对你百依百顺她没有付出多大辛劳,也没有受多少伤害正因为她让你想到母亲,你也就比较和善地接受她了尽管她身上缺乏卡夫卡的气质。

不过或许正是这让你释怀;既然根本不具备卡夫卡的气质,即使你也强求不了你也没有像对我们其他孩子那样,觉得她身上丢掉了什么非得用暴力挽回不可。况且你对女人身上表现出的卡夫卡气质大概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要不是我们其他孩子有所干擾瓦莉与你的关系可能还会更好。

几乎完全冲破了你的圈子的只有艾丽看她小时候的样子,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她做到了这一点她尛时候是那么迟钝、疲倦、胆怯、懊恼、内疚、低声下气、恶毒、懒惰、馋嘴、吝啬,我一看见她就难受和她说话更受不了,她总让我想到我自己她处于相同的教育桎梏中,与我那么相似

特别令我厌恶的是她的吝啬,因为我的吝啬有过之无不及吝啬是深刻的不幸的朂可靠的标志之一;我对万事万物都毫无把握,我真正拥有的仅仅是我已抓在手里或含在口中的或至少是马上就要抓住噙住的,而偏偏這样的东西与我处境相似的她最爱从我这儿抢走。可这一切都变了她小小年纪——这是最关键的——就离家了,结婚生子她变得快樂、开朗、勇敢、慷慨、无私、乐观。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你对这么大的变化竟毫无察觉,反正你没有给予肯定你对艾丽根深蒂固的恼怒竟让你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恼怒在根本上没有改变保是现在很难再有发火的机会了,因为艾丽不再与我们住在一起况且,你喜爱菲仂科斯对卡尔有好感,这份恼怒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只有盖尔蒂有时还得因此吃苦头。

我几乎不敢提奥特拉我知道,一写到她很可能就会毁掉这封信的全部预期效果。一般情况下也就是说只要她没有陷入特别的困境或危险中,你对她只有憎恨;你亲口对我说过你認为存心老惹你伤心、生气,你在为她而痛苦她却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她简直就是打的

你与她之间一定有很深的隔阂,比你我之间嘚还要大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偏见。她离你很远你看都看不见她,还没看见她就认定她是个鬼怪。我承认她特别让你头疼。她嘚事错综复杂我也没有看得很透彻,不过她身上绝对有一种洛维的气质,并且是用最精良的卡夫卡式武器装备起来的

我俩之间并没囿真正的斗争;我很快就被解决的;剩下的就是逃遁、一蹶不振、悲痛、内心冲突。你俩却一直剑拔弩张、斗志昂扬、干劲十足这场面讓我既惊叹又心痛。你俩最初一定还很亲密因为一直到现在,我们这四个孩子可能还是奥特拉最完美地表现了你与母亲的婚姻以及婚姻Φ结合在一起的力量

我不知道是什么夺走了你们父女之间的融洽和乐,自然就认为情形与我的差不多你那边是你暴戾的个性,她那边昰洛维式的执拗、敏感、正义感、躁动而且这一切还因为意识到自己具备卡夫卡的力量而有恃无恐。

我对她恐怕也没无影响不高频电波这并非我刻意为之,而只是由于她看到了我的生存状况况且,她是最小的孩子面对这业已形成的力量对比,可以对众多现成的例子莋出自己的判断

我甚至想象得出,她心里曾徘徊过一段时间不知该投入你的怀抱,还是成为你的敌人你当时显然错失良机,把她赶叻回去而假若真有可能,你俩会成为极其融洽的一对的即使我因此失去一个同盟者,但只要看见你俩和和乐乐我也就得到了足够的補偿,而且至少有一个孩子让你十分满意,你因此感到无比幸福兴许还会出现对我很有利的转变。

今天想来这当然只是一场梦。奥特拉与父亲在感情上是不相通的她不得不同我一样,独自寻觅自己的路她比我乐观、自信、健康、无所顾忌,因此在你眼里她比我哽坏,更忘恩负义

这我明白;从你的角度来看,她只可能是这样的她自己都能经你的眼光看自己,理解你的痛苦并为此感到——并非绝望,我才会绝望——难过与此似乎矛盾的是,你时常看见我俩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大笑偶尔还听到我们谈论你。

你觉得我俩昰无耻的阴谋家这样的阴谋家真稀奇。你向来是我们谈话的一个主题正如我污染所思所想从来都围着你转,但我们坐在一块儿确实鈈是为了想出对付你的招子,而是使尽浑身解数或开玩笑或一本正经,怀着爱、执拗、愤怒、憎恶、顺从、内疚使出全部智力和心力,一起细说我俩与你之间的这场可怕的诉讼从每个细节、各个方面,借一切机会远拉近扯,在这场诉讼中你总是自诩为法官,其实伱至少很大程度上(这里我姑妄言之当然可能会有很多错)和我们一样,是同样羸弱、迷惘的一方

一个从总体上看很说明你的教育效果的例子就是依尔玛。一方面她是个外人,进你的店铺时已是成年人与你之间主要是店员与老板的关系,因此只是部分地受你影响洏且她已经到了能反抗的年龄;另一方面,她也是个亲戚敬你这个叔父,你对她的威力就远远超出了一般老板的威力

她身体孱弱,却能干、伶俐、勤快、谦虚、可靠、无私、忠诚爱你作叔父,敬你为老板在这之前和之后她都很胜任其职,——即便如此你还是认为她不是个优秀的店员。她在你面前——当然也是在我们的怂恿下——仿佛你的孩子你的个性对她有那么大的改造力,以至于她身上(当嘫只是在你面前但愿她没有因此深感痛苦)滋长了健忘、懈怠、辛酸的幽默,只要她能做到可能甚至还有些执拗,且不说她当时体弱哆病本来就不很幸福,还肩负着沉重的家务

在我看来,你曾用一句话概括了你与她的关系这句话对于我们已成经典,近于亵渎神明不过恰恰证明了你待人的无辜:“这个虔诚的家伙给我留下了一堆麻烦。

我还能描绘出你的影响所及的其他圈子以及为反抗你的影响洏进行的斗争但说到这些,我就不那么言词确凿就得虚构了。而且你一向是离店铺和家庭越远,就越越和善、好说话、客气、体贴、富于同情心(我说的也包括表面上)就像一个暴君,一旦越出了他的国土就没有理由老是那么暴戾,与再低下的人相处也和蔼可亲叻

比如在弗兰岑温泉拍的集体照上,你站在一群愁眉苦脸的小人物中确实总是那么高大、兴高采烈,宛若一个巡游的国王孩子们本來也能从中获益的,只是他们小时候就必须认识到这一点但这是不可能的。

比如我就不应当在某种程度上一直蜷居于你的影响的最内在、最严厉的紧箍咒里而我实际上就是如此。

不仅如你所说我因此失去了家庭观念,相反我倒是有家庭观念的,不过这种观念主要是負面的即从内心与人脱离(这当然永远不会终结)。而我与外人的关系可能更因你的影响而遭殃

假如你认为,我对外人充满爱心、忠惢耿耿为他们做一切事,对你和家人冷漠无情、忘恩负义什么也不做,那你就完全错了我可以重复第十次:即使没有你的,我多半吔会是很羞怯胆小的不过,还要经过一段漫长黑暗的路才会到达我如今这个地步。(至今为止我在这封信中有意避而不谈的事还比較少,从现在起我却不得不避而不谈某些事,我要承认这些事——在你和我面前——还太难我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假若我的整体描述这里那里有些模糊你别认为这是由于缺乏证据,其实是有证据只不过它们会使描述鲜明得刺眼。很难描写得恰如其分

这里只需囙想一下以前的事就够了:我在你面前失去了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内疚(有一次,我回想起这种无穷无尽的内疚心情这样貼切地描写了某个人物:“他担心他死了羞耻感还会留存。”)

与其他人相处时我不可能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对他们我反倒感到更深的內疚因为正如我前面所说,我必须补偿你在店铺里——对此我也有责任——对他们所亏欠的而且,只要是与我交往的人你都当面或褙地里颇有微辞,我也得为此请他们多多包涵

你在店铺和家里教我对大多数人不要信任(你能说出一个对孩提时的我很重要、却未曾被伱骂得体无完肤的人吗?)奇怪的是,这种不信任并没有使你心情特别沉重(你很坚强有足够的承受力,况且这其实可能仅仅是统治者的一个标志罢了),——在我这个小孩的眼里没有任何事能印证这种不信任,因为我到处所见的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于是在我心中,这种不信任变成了我对自己的不信任变成了对所有其他人的持续不断的恐惧。

当我与他人交税时总体上无法摆脱你的影响。你之所鉯会有这种误解可能是因为,你其实对我与他人的交往一无所知怀着猜疑和嫉妒(难道我否认过你是喜欢我的?)以为我既然摈弃镓庭生活,必定会在别处寻找补偿我在外面毕竟不可能像在家一样生活。

另外在这方面,恰恰是对自己判断的怀疑给了小时候的我┅丝慰藉;我对自己说:“你大惊小怪了小孩总是这样的,把一丁点的事看成是了不得的例外”可我后来见识愈来愈广后,连这丝慰藉吔丧失殆尽了

通过犹太教,我同样无法摆脱人的影响这里原本可以指望解脱,而且不止于此我俩可能通过犹太教发现彼此携手从那兒走出来。然而我从你那儿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犹太教啊!这些年来,我大致经历了三个过程

小时候,我经常为去教学不够勤不过斋戒等等而自责,这与人的看法一致我觉得这不是对自己,而是对你犯了过失内疚感随时都会涌上心头。

后来少年时的我不明白,你怎能以你对犹太教的走过场责备我(哪怕是出于虔诚呢,你这样说)没有努力做出类似的样子就我所见,这确实是在走过场寻开心,甚至连寻开心都谈不上

你一年去四次教堂,在那儿并非郑重其事地教徒倒更像无动于衷的人,你例行公事一般耐心地念完祈祷文,有时居然能把祈祷书中正朗读到的地方指给我看让我惊讶不已,此外只要是在教堂里(这是主要的),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四处闲逛

我哈欠连天,直打嗑睡消磨那漫长的时辰(我想,后来只有在舞蹈课上我才觉得这样无聊)尽量拿那儿的几个小消遣来解闷,比洳每当约柜打开时我总是想到了游艺靶场,在那儿如果打中一个黑靶一扇柜门就会打开,只不过从那里面出来的都是有趣的东西,這儿却老是破旧的无头娃娃

另外,我在教堂里总是惴惴不安不仅因为要接触许多人,对此我自然感到害怕还因为你有一次顺便提起,我也可能被叫到布道坛上诵经

我为此胆战心惊了好几年。除此以外我在无聊中倒也不大受干扰,最多是因为坚信礼这只要求可笑嘚背诵,也就成了一场可笑的成绩考查别的干扰就是涉及到你的无关紧要的小意外,比如你被叫到布道坛上诵经顺利通过了这一对我來说纯粹社会性的事件,或者参加安魂礼时你留在教堂里,我被打发走显然因为我是被打发走的,而且我缺乏任何深切的同情心所鉯我惭惭地恍惚觉得,你们在搞什么不正经的名堂——这就是在教堂里的情形,在家就更差劲了只在谕越节头夜有宗教仪式,这也一姩比一年更成了一场嘻嘻哈哈的闹剧与孩子们的长大不无关系。(你为什么非得顺从这种影响呢因为你是始作俑者。

这就是你传给峩的教义此外最多还有伸出的手,指着“百万富翁福克斯的儿子们”在盛大的节日,他们与父亲一起来到教堂我不明白,对这样的敎义除了尽快把它忘得一干二净,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做法;在我看来忘得一干二净恰恰是最虔诚的举动。

再往后我对此的看法又有叻改变,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认为我在这方面也恶毒地背叛你你从那个犹太人聚居的小村镇确实带来些许犹太教,不很多在城里和入伍時还失去了一些,尽管如此年少时的印象和回忆还能勉强支撑起一种犹太教徒的生活,主要是因为你不大需要这种帮助你生于一个相當强健的家族,宗教观念若没有与社会观念交相混杂是不大会震撼你的。

归根结底主导你的生活的信念就是,你相信某一个犹太社会階层的观念千真万确由于这些观念就是你的性格的组成部分,其实也就是相信你自己了这之中也还不乏犹太教,但要把它继续传给孩孓就太少了当你传授时,它就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小团儿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年少时的印象无法传授,另一方面是由于你的性格令人畏懼而且不可能使一个由于害怕而观察入微的孩子理解,你以犹太教的名义漫不经心地走的一些过场会有更高的意义:对你来说这些过場是对过去时光的小小缅怀,因此你想把它们传给我但由于它们自身对你不再具有价值,你就只能靠威胁来做;这不仅毫无成效而且洇为你根本没有认识到你在这方面所处的弱势,你必定会对我的冥顽不化大为恼火

整个这件事并非孤立的现象,过渡时期的这一代犹太囚大部分与此类似他们从相对虔诚的农村移居到城市;这是很自然的结果,却给我俩原本就冲突不断的关系又增添了一重痛苦的分歧

茬这一点上,你应当像我一样相信你的无辜并且通过你的性格和时代状况来解释这种无辜,而不是仅仅找客观借口比如说你有太多别嘚事要做,别的心要操无暇顾及这种事。你老爱以这种方式从解释自己确凿的无辜突然矛头一转开始不公平地指责他人。要驳倒这种指责总是轻而易举的在这方面也是如此。

问题倒不在于你应当给孩子们上某堂课,而在于你要生活中以身作则;假若你的犹太教更强夶些假若你所做的榜样更让人信服,这就是自然而然的根本不算指责,不过是对你的指责的一种反驳

你最近读了弗兰克林的青年时斯的回忆录。这本书我确实是有意给你读的但并非像你所嘲讽的,是因为其中有一小段讲到了素食主义而是因为书中所描写的作者与怹父亲之间的关系,以及在这本为儿子而写的回忆录中自然流露出来的作者与他儿子之间的关系书中的详情我在这里就不细述了。

我对伱的犹太教所持的这种看法后来又得到了某种证实即当你最近几年发现我比较热衷于犹太教时,你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由于你不问青红皂白,对我所做的任何事尤其是我的兴趣一概很反感,在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的态度会稍稍不同于以往这里涉及的犹太教毕竟是你的犹太教,也就是说我俩有可能由此建立起新关系我不否认,你可是对这些事表现出兴趣的话我反倒会对它们起疑心的。

我并不是想宣称自己在这方面比你强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根本没有较量过呢一经我的介绍,你就觉得犹太教很讨厌犹呔经书不堪一读,你一读就觉得“恶心”——这可能是说,你坚持认为只有你给孩提时的我传授的犹太教是惟一正确的,除此之外全嘟不行然而,这种看法你是坚持不下去的

如果按照你的看法,那么“恶心”(姑且不说它首先不是冲着犹太教而是冲着我来的)就呮能说明,你不自觉地承认了你的犹太教和我所受的犹太教是有缺陷的你绝对不愿他人提醒你这一点,于是对所有的提醒报以公开的憎恨

另外,你对我的新犹太教如此强烈地加以否定未免夸张了;首先,它包含着你的诅咒其次,对于新犹太教的发展人与人的基本關系起着决定性作用,对我来说也就是致命的作用

你对我的写作及你所不知的与此相关的事所持的反感态度倒还有些道理。在写作中峩确实独立地离你远了一截,即便这有些让人想到虫子它的后半截身子被一只脚踩着,它用前半截身子挣脱开挣扎着爬向一边。我稍微舒坦些了我舒了口气;你对我的写作当然也立即表示反感,这却破例地正中我下怀你收到我的书时的反应我们已很熟悉:“放床头櫃上吧!”(我拿着书走进来时,你多半在打牌

这虽然挫伤了我的虚荣心、好胜心,我听着倒觉得很舒服不仅因为心中涌起的恶意,不仅为找到了一个新的证据——证明我对我俩关系的看法是正确的——而窃喜而且出于更根本的原因,因为这话在我听来就像是:“現在你自由了!

这当然是一种错觉我并不自由,境况最佳时也还是不自由我的写作都围绕着你,我写作时不过是在哭诉我无法扑在伱怀里哭诉的话这是有意拖长的与你的诀别,只不过这诀别虽是你逼出来的,却按我所确定的方向进行着

但这一切多么微不足道!の所以还值得一提,仅仅因为它发生在我的生活中了若是出现在别人的生活中,恐怕根本就不会被觉察到还因为它在我的童年时作为預感,后来作为希望再后来作为绝望主宰着我的生活,操纵着——可以说它又是你的化身——我的几个小决定

比如职业的选择。毫无疑问你以你的宽宏大度、甚至可以说是耐心,在这方面给了我充分的自由你这样做当然也是在遵照你奉为圭臬的犹太中产阶层普通的敎子方式,或者至少是这个阶层的价值观念最后还有你对我的一种误解在起作用。

你望子成龙对我的生活实情并不了解,从我的羸弱莋出推断一直认为我特别勤奋。在你看来我小时候学习学个不停,后来写作写个不停

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其实可以毫不夸张地說我很少学习,什么也没学会;在这些年里我凭着中等的记忆力、不算太糟的理解力把一些东西记在脑子里,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总の,在表面上无忧无虑、平平静静的生活中与我花费的时间与金钱相比尤其是与我所认识的几乎所有人相比,我的知识整体尤其是知識基础,极其薄弱

我的知识很薄弱,但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自从我能思考时起,我就对精神的存在权忧心忡忡对所有别的事都觉嘚无所谓了。

在我们这儿的高级文科中学里犹太学生往往很古怪,在他们那儿会见到最不可思议的情形可我在别处再也没见过像我这樣的无所谓,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孩子对外界漠不关心,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他的无动于衷不加掩饰,不可摧毁孩子般无助,近乎可笑盲目地自鸣得意,可这也是是惟一的有血有肉以防恐惧和内疚引起神经错乱。

我整天一心为自己担忧我的担忧是各种各样的。比如为我的健康而担忧;这样那样的小病消化不良、脱发、脊椎弯曲等等,动不动就会引起我的担心这种担心无限地升级,终于以嘚一场真病告终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并非真正的身体疾病

由于我对什么都没有把握,对我的生存每时每刻都需要一种新的证实没有什么是我真正拥有的,是确凿无疑、独属于我、明明确确由我来主宰的我其实是个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儿子,因此我对最亲近的事物——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把握了;我早早就蹿得高高的,对这样的身高我却感到不知所措脊背不堪重负变弯曲了;我简直不敢运动,更鈈敢做体操的身体一直很孱弱;对我还拥有的一切,我都惊讶不已视之为奇迹,比如我的良好的消化系统;这一惊讶我的消化系统僦出问题了,什么样的疑病就都可能患上了直到由于想结婚(我还会谈到这事的)而付出超常的艰辛,肺里出血对这次出血,美泉宫嘚住所——我之所以需要它只是因为我以为我需要在那儿写作,所以在这里也提到它——可能是一大原因

这一切并非像你一向认为的那样,是因为工作太劳累有好几年,我无病无恙、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闲度的时间比你一辈子——包括你生病的时候——这样躺着的时間还长当我急急忙忙地从你的身边溜走时,多半是为了回自己的房间躺下歇会儿

我的全部劳动成果,不管是在办公室(在那儿偷懒鈈大引起人注意,况且我很胆小不敢太过分了)还是在家里,都微乎其微你要是通观一下,会大吃一惊的我天性大概并不懒,但我無事可做

在我生活之处,我总是遭到抛弃、贬斥、压制尽管我努力想逃往别处,但这份努力并非劳动因为这是在做不可能的事,除叻小小的例外这是我力所不能及的。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我获得了选择职业的自由。然而我真的还能运用这样的自由吗难道我还相信洎己能获得一份真正的职业吗?我的自我评价取决于你的程度远远大于任何别的因素比如外在的成功。这种成功不过是片刻的强心剂罢叻而在另一边,你的砝码却总是往下拽我力量强多了。我以为自己永远也通不过小学一年级可我通过了,居然还得了奖学金;我想峩绝对考不上高级文科中学可我考上了;那么我在中学一年级保准会留级的,没有我没有留级,而是一级级地升了上去

这并没有使峩自信,相反我始终确信——你不经为然的神情就是确凿的证据——我爬得越高,到头来必定跌得越惨

我脑海里常常浮现出老师们聚焦一堂的可怕画面(高级文科中学不过是最突出的例子,我的生活中满是与此类似的情形)假使我通过了一年级,那就发生在二年级假使我通过了二年级,那就发生在三年级依此类推,老师们聚焦一堂以便调查这个独一无二、闻所未闻的事件,我这个最无能而且最無知的学生怎么竟溜到了这一级现在我引起大家的注意,他们当然会马上叫我滚蛋以博得所有摆脱这个噩梦的正义者的欢呼。——一個老有这种想象的孩子活得可不轻松

在这种情形下,他怎么可能专心学习谁还能在他心里击发出一丝兴趣的火花?功课对于我——在這个关键的年龄不仅功课,我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犹如银行的琐碎业务对于一个贪污犯他还在那个职位上,作为职员仍然在处理銀行业务但他天天提心吊胆,时刻害怕被发现

与这件举足轻重的事相比,其他一切事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遥远。我就这样学下去參加了中学毕业考试,我确实一部分是蒙混过了关然后这一切戛然而止,现在我自由了我在中学的高压政策下尚且只顾着为自己操心,更何况现在我自由了

我并不是没有真正的择业自由,我知道:与那件举足轻重的事相比一切都像中学的所有课程一样无所谓,关键昰找一份不太伤害我的虚荣心、能容许我持无所谓态度的职业于是,学法律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由于虚荣心和无谓的希望作祟,我做了幾次反向的小尝试比如学了十四天的化学,学了半年的德语文学这些尝试只使我更抱定了我的基本信念。于是我埋头学法律这就是說,在考试之前的几个月里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在我之前上千张嘴已咀嚼过的锯末就是我的精神食粮

而这在某种意义上还真的正合峩的品味,正如之前的高级文科中学和后来的公务员职业因为这一切完全符合我的处境。

总之我在这方面显示了惊人的预见力,小时候就已对大学及职业有了十分明晰的预感我没有指望在这儿找到任何出路,在这方面我早已放弃了获救的希望

而对婚姻的意义及可能性,我却几乎没有任何先见之明;我生活中的这件迄今为止最可怕的事几乎是突如其来地降临到了我头上我成长得十分缓慢,这类事似乎离我远得很;偶尔才不得不想到它;而我始料未及的是这里酝酿着一场持久的、决定性的、甚至最严酷的考验。实际上结婚的打算荿了最壮观、最有希望的摆脱你的尝试,当然与之相应这一打算的未遂也是壮观的。

由于我在这方面事事不成我担心现在也难以向你解释清楚我的屡次结婚打算。而这关系到整封信的成败因为这些打算一方面积聚了我所有的积极力量,另一方面我全部的消极力量恰恰也汹涌而至,这我已描述过了它们是你的教育的副产品,即懦弱、缺乏自信、内疚它们在我与结婚这间筑起了一道警戒线。

我之所鉯很难解释清楚还因为在许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已把这事的前前后后琢磨了无数遍以至于现在一想起来就感到头晕目眩。由于我认为伱对这事完全误解了这才使我解释起来容易些;对完全的误解稍作修正,似乎不算太难

你先是将屡次结婚未遂归入我的其他一系列失敗;我对此并没有异议,但前提是你接受以上我对失败所做的解释它确实属于这一系列失败,但我低估了这事的意义过分低估了,以臸于我俩谈起它时说的其实完全是两码事。

我敢说你一生中从未遇到过像结婚的打算对于我那样重大的事。我并不是说你没有经历過大事,恰恰相反你的生活比我的丰富得多,操心得多紧迫得多,但也正因如此你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这就好比一个人要登上五級矮台阶另一个人只登一级,但这一级至少对他来说有那五级加起来那么高;头一个人不仅会登上这五级而且还会登上成百成千级台階,他的生活会过得伟大而艰辛不过对他来说,他所登上的任何一级台阶都没有那一级台阶对于第二个人那样重要那是他要登的第一個高高的台阶,他竭尽全力也登不上去登不上去,当然也就无法越过它往前了

结婚成家,生儿育女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上抚育儿奻,甚至还加以引导我坚信这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乍一看许多人似乎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并不足以引为反证因为首先,真囸做到的人为数并不多其次,为数不多的成功者大多并非主动“为”之这些事只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了;这虽然不算那个极限,却吔十分了不起十分光荣了(尤其因为“为”与“发生”并非泾渭分明的。

话说回来问题根本不在于这个极限,而只在于某种体面的遙相呼应;要取暖不必飞到太阳中心去钻到地球上的一小块干净地方,阳光时不时地照进来就行了

我在这方面准备得怎么样呢?不能哽糟了这从我上面所讲的也就看得出来了。不过只要对某事有了的直接准备,而且普遍的基本条件也创造出来了你表面上倒没有干預许多。

也只可能是这样在这里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两性之间普遍的等级、民族以及时代观念。你还是有所干预不很多,因为这种干预嘚前提只能是强烈的相互信任而我俩在关键时刻一直缺乏这种信任,你的干预碰了钉子因为我们的需求截然不同;震撼我的事,你肯萣无动于衷反之亦然,在你那儿无咎可取的事在我这儿可能是一种罪过,反之亦然对于你毫无后果的事,可能是我的棺材盖

我记嘚有一天傍晚我同你和母亲一起散步,我们走到了今天的联邦银行附近的约瑟夫广场我开始煞有介事、目中无人、骄傲、淡然(这是假嘚)、冷静(这是真的)、结结巴巴地——我在你面前说话时大多如此)讲一些趣事,责备你们没有教导过我多亏我的同学们点醒了我,说我处于很大的危险边缘(我这样说是以我的方式在大言不惭地撒谎,想显得勇敢因为我很胆小,除了城市孩子很寻常的床上过失我并不知道“很大的危险”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我却暗示所幸我现在已经全知道了,再也不需要什么提醒没有任何问题了。

不管怎样我说起这了因为我觉得把它说心里就很高兴,其次也是出于好奇心最后还为报复你们一下。你按你的本性认为这很简单你大概只说了这样几句话:你可以给我出个主意,我怎样才能毫无危险地办这种事

这样的回答可能正是我想从你口中套出来的话,这很符合峩这样一个脑满肠肥、四体不勤、总在琢磨自己的孩子青春期的心理但这几句话却深深伤害了我表面的羞耻心,或者说我认为自己深受傷害了以至于我无法再违心地跟你谈下去,傲慢而粗暴地中断了谈话

要评价你当时的回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一方面坦率得惊人在一定程度上有一种原始性,另一方面凡教导本身而言,却又有一种现代人的无所顾忌

我记不清我当时是多大,肯定不会比十六岁夶多少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这的确是个很奇特的回答而这竟是我从你那儿获得的第一个直接的、指导生活的教诲,这也说明了我俩の间的隔阂

这个教诲的真正含义当时就已深埋在我心里,然而很久以后我才朦胧地意识到:你劝我做的事在你看来是天下最龌龊的事,在当时的我看来也是如此。而你想尽量避免我身上带着秽物回家这是次要的,你无非是想保护你自己保护你的家人。

关键倒在于你始终置身于你的劝告之外,你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一个纯洁的男人,超越于这种事之上;当时很可能还因为我觉得婚姻的泛泛之訁不可能符合我父母的关系。你因此显得更纯洁、更高大了

而你在结婚前可能也曾给自己出过类似的主意,这是我根本无法设想的这樣,你身上简直就没有一丁点世人的龌龊了但你说出这几句赤裸裸的话,把我一脚踢进这龌龊里仿佛我就是这种人。

我不由得认为倘若世界仅由你我组成,那么世间的纯洁便随你而终,而依照你的建议世间的龌龊便因我而生。你这样判定我着实让我费解,对此峩只能用古老的罪愆以及你对我最深的鄙视来解释这种解释使我内心最深处又受了一记重创。

这可能也最清楚地表明了我们双方的无辜甲按照自己的生活观念给了乙一个赤裸裸的建议,这个建议不太文雅不过在当今的城市中已司空见惯,也许还能使健康免受损害它茬道德上没怎么给乙鼓气,但乙随着时间的流逝为什么就不能从这泥潭自拔呢况且,他并不是非得听从这个建议不可不管怎样,单单這个建议并不会导致乙的整个未来世界崩溃而这种事真的发生了,仅仅因为你就是甲我就是乙。

我对这种双方的无辜之所以看得特别透也是因为大约二十年后,在完全不同的情形下我俩之间又发生了一次相似的冲突,冲突说起来很可怕其实倒比上一次带来的伤害尛多了,因为我已三十六岁了还会受什么伤害呢。

我指的是我俩的那次小口角那是在我宣布了最近一次结婚打算后的那几天不平静的ㄖ子里。你大致是这样对我说的:“她多半是穿了件特别的衬衣布拉格的犹太女人们就会来这一套,你一见这衬衣自然就决定娶她了。而且越快越好一星期后,明天今天。我弄不懂你你是个成年人了,生活在城市里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便找一个就马上結婚没有别的可能性吗?你要是害怕我就亲自陪你去。

你讲得比这更具体、更清楚但我已记不得细节了,当时可能一下子懵了倒更留意母亲的反应,她虽然完全以你的看法为是却从桌上拿起什么东西,走出了房间

你从未说过这样羞辱我的话,也从未这么明显哋表露出对我的鄙视你二十年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与此相似,不过从你的角度甚至能从中看出你对早熟的城市少年的某种尊重你认为已經可以将他径直引入生活了。而现在你一想到这,可能只会更鄙视我因为这个当时就要起跑的少年一直停留在起跑线上,你觉得他没囿增长任何经验这二十年越过越糟了

对你来说我对女孩的选择完全是扯淡。你一向(无意识地)压制我的决断力现在却(无意识哋)认为知道了决断力对于我多么重要。你对我在别的方向上所做的解脱努力一无所知因此也根本不了解我为什么想结婚,只能揣测於是按照你对我的总体评价,住最恶心、最粗俗、最可笑的地方猜你毫不犹豫就这样对我讲了。在你看来我的结婚将会辱没你的名声,与此相比这话给我带来的耻辱根本算不了什么。

一提到我的结婚打算你就有话可说了,你也确实这样说了:你没法尊重我的决定峩与F·两次订婚,又两次解除婚约,使得你和母亲白跑两趟,来柏林参加订婚,等等。这一切都是实情,但原因何在

两次结婚打算的基夲想法都很正当:我想成家,想变得独立这个想法你很赞同,但它在现实中破灭了就像儿童游戏里,一个人一边抓着甚至紧按着另一個人的手一边号喊道:“你走啊,走啊你干吗不走?”而我俩的情形复杂就复杂在你从来都是真心实意地说着“你走啊”,但你以伱的性格从来都是阻止我或者说得确切些,从来都是抵制我这样做

这两个女孩的选择虽然出于偶然,却是精选细挑的你竟以为像我這样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疑虑重重的人会因为喜欢一件衬衣而心血来潮要结婚,这说明你又完全误解我了假使成了的话,两次婚姻更哆倒是理智的结合可以表明这一点的是,我第一次曾数年之久第二次曾一连数月,日日夜夜冥思苦想结婚计划

这两个女孩没有让我夨望,是我让她们失望了我现在对她们的看法与我当初想娶她们时的看法完全相同。

我在第二次打算结婚时也不是忘了前车之鉴轻率為之。两次的情形截然不同第二次本来就希望大得多,而且做第二次打算时先前的经验恰恰给了我希望。细节我在这里就不想谈了

那我为什么没有结婚呢?个别障碍是谁都会遇到的生活就是越过这些障碍嘛。可惜根本性的、与个别情况无关的障碍却在于我精神上顯然没有能力结婚。这表现在自从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睡不着觉了脑袋白天黑夜都发烫,我没法再过日子绝望地四处晃蕩

这其实并非忧虑所致尽管我的疑虑重重和迂腐也引来了无数忧虑,但这并非关键所在它们只是像虫子一样将尸体打扫干净,关键嘚打击则来自别的方面这就是恐惧、懦弱、自卑所造成的巨大压力。

我想做进一步的解释:在结婚这个问题上我与你的关系中表面对竝的两个方面碰撞在一起了,这种碰撞比任何时候都猛烈结婚绝对能保障最大限度的自我解放和独立。我要是有一个家——成家在我看來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也就是你所达到的极限——,那我就跟你平起平坐了所有耻辱与暴戾,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新出现的就都荿了历史。

这简直恍若童话然而问题也就在这儿。这个童话太美了这么美是不可能的。这就像一个被囚禁的人他不仅想逃出去——這可能还能实现——而且想同时把囚牢改建为一座供自己居住的逍遥宫。而他逃掉的话就不能改建改建的话就不能逃掉。我若想在与你所处的这种特殊的不幸关系中变得独立就必须做一些与你尽可能无关的事;结婚虽是最了不起的事,它会带来最体面的独立但它同时吔与你有着最紧密的联系。

因此想从这里逃出去就成了痴人说梦,几乎任何努力都会随即受到惩罚

也正是这种与你的紧密联系在一定程度上使我渴望结婚。这样我俩就会平起平坐这种平等关系你是最能理解的,我把这想象得十分美妙因为结婚以后,我可能会变成一個自由、知恩图报、无辜、堂堂正正的儿子你可能会变成一个不沉重、不暴戾、善解人意、心满意足的父亲。然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工往事都必须一笔勾销也就是说,必须把我们自己抹掉

而以我们现在这种情形看,婚姻对于我是块禁地因为它恰恰是非你莫属的哋盘。有时我觉得这就像一张铺展开的世界地图你舒展四肢横卧在上面。于是我觉得只有在你没盖住或鞭长莫及的地方,才可能有的峩生活根据我对你的身躯之高大的想象,这样的领域寥寥无几不能给我多大慰藉,而婚姻尤其不在此列

这个比喻已经证明,我绝对鈈是说是你本身的婚姻例子将我赶出了婚姻,说法像赶出了生意场一样完全相反,尽管情形依然有些相似在我看来,你们的婚姻在許多方面——即忠诚、互助、子女数量——都堪称典范即便孩子们长大,越来越搅乱了家口的安宁婚姻本身却丝毫没有受到伤害。或許正是这个典范也使我对婚姻充满了向往;至于对婚姻的渴求不能化为行动这是有其他原因的。这就是你与孩子们的关系整个这封信談的就是这种关系。

有一种观点认为人们害怕结婚有时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们有朝一日会一报还一报,报复自己对父母曾作的孽我想这对我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因为我的内疚其实是因你而生的而且也太独特了,对这种独特的意识也正是我的痛苦所在不可想象還会有与我相同的情形。

不过我得承认我要有一个如此沉默、迟钝、乏味、颓废的儿子,我也忍受不了如果没有别的可能性,我恐怕會逃得离他远远的移居国外,就像你因为我要结婚也想这样做一样我没有能力结婚,可能也是受了这种影响

在这件事上,远比这重偠的是我对自己的担忧是这么一回事:我已经提到过,我通过写作以及与此相关的事为争取独立、争取逃离做过些许努力效果微乎其微,这些努力难以为继这一点很多方面已向我证实了。

尽管如此我的义务甚或可以说我的生活就在于保护这些努力,不给任何我能排除的危险以可乘之机而婚姻就可能带来危险,当然也可能带来最大的促进但对我来说,它主要是可能带来危险这就够了。

假若婚姻嫃是一个危险我该怎么办呢!假期我婚后感觉到这种危险,那婚姻生活我还怎能过下去!这感觉也许无法证明然而绝对不可辩驳。面對这种局面我可能会徘徊,但最终的结局是肯定的我必须放弃。

手中的麻雀与檐上的鸽子这个比喻不大切合我的情形。我手中一无所有檐上应有尽有,我却不得不选择——这是斗争形势以及生活困境所决定的——一无所有在职业上我也不得不做出类似的选择。

而朂重要的婚姻障碍却在于我已根深蒂固地坚信,要抚养家庭甚至仅仅是维持家庭,就必须具备我在你身上所看到的一切品性优点缺點都不可缺,就像它们在你身上融为一体一样:强壮、对他人嗤之以鼻、健康、肆无忌惮、能言善辩、不随和、自信、对任何人满、优越感、专横暴戾、世故、不信任大多数人另外也有绝对的优点,比如勤劳、坚韧、沉着、无畏

相比之下,我什么都不具备要有也只是┅星半点的,我明明看见就连你在婚姻中都步履维艰对孩子们甚至束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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