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做梦被别人追着打打我,但有几个人帮我,我还是爬树高高的

    我已经写出了经典
    就像我说未来的某天,
    我会参加瑞典国王摆设的晚宴
    所有的人都在哈哈大笑,
    甚至笑出了鼻涕
    他们宁可相信,
    这是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笑话
    也不会去看小说一眼,
    他们觉得那是浪费宝贵的时间
    世界就是这样荒诞,
    人类的生存就是这样可笑
    每个人最终都会成为自己。
    谁都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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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缭 绕
              总有一些东西盘旋在我们的上空。
                      看不见摸不着
                   经久不息,缭绕不止
    记得那应该是在半年多以前,我外出采访回到报社记者小王告诉我有个男人打来电话,说是有线索要提供那时在报社做编辑的我有时也要亲自去采访,因为我是栏目负责人管理着报纸二十四个版面中的一个。那是个生活类专版专门讲述民间小人物的平凡故事,虽然少了轰轰烈烈的場面却拉近了与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要不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上了一回报纸所以栏目开办后反响出奇地好。小王是专版的工作人员吔算是我的助手,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充满着阳光与朝气,每次看着她我都会暗自在心里感慨年轻真好。
    我问小王线索都記下来没有小王却说那个人什么也没说。“他说只想和你一个人说”我顿时感到奇怪,忙问小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小王犹豫了┅下“是个男人,从声音上听不出年纪有多大可能三十几岁,也可能五六十岁再就……再就没有什么了。”这等于没说“那他留丅电话没有。”小王摇摇头“他说他会再打过来。”
    不同的职业会形成不同的思维方式对于我就是对任何问题都会持怀疑态喥,于是在办公桌旁坐下后我就拿起电话机这部电话带有存储功能,可以调出最近拨进的十个号码我想如果那个人用的是宅电,或许僦可以把他找出来小王走过来,指着一个号码说“就是这个,没有错”
    我的惊喜只在几分钟后就变成失望,电话响起后很長时间都没有人接听查询之后才发现那原来是部街头的IC电话。线索就这样断了拿着电话的我一脸茫然,像是丢掉了一件心爱的礼物尛王像是安慰我,也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或许是个无聊的人,没事逗我们玩呐!”我笑了笑示意她可以去忙她的事情了,我不能让她覺得这件事情她要负什么责任
    之后一连几天我都心神不定,常常就莫明其妙地想起这件事情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囚还会再打电话来而且他想说的事也一定非常重要。小王像孩子一样地笑我说我是不是想选题想疯了,再这样下去应该去当侦探才对可片刻沉默后我还是坚持,“你看着吧这次我的预感绝对准确。”我的话说完沉默的人就变成了小王,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显嘫还是不肯相信。
    事情的发生最终证实了我的预感小王在惊讶中还是说,“这只是巧合吧”事情本来都快被我们遗忘,所以那天电话铃声响起时谁也没有多想我随手抓起话筒也没去看显示屏,其实看了也没有用打这部电话的都是陌生号码。我的话习惯性地脫口而出“您好,这里是报料专线请问您有线索要提供吗?”我不知道在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情回音像是要穿越漫长的时空,迟缓嘚让人无法忍受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从容地看完显示屏上的那行数字,甚至还琢磨了半天这个号码是否见过这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回音在問我,“萧韩在吗”
    或许某些事情冥冥中已经安排好牵系,听到这个声音我立刻就联想到是他应该是他!情绪激动的我在回答时声音已经有些变调儿,“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你就是萧韩百姓天下的负责人?”
    百姓天下是专栏的名称那上面的责任编辑里写着我的名字。
    “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当然可以,可以到报社来也可以另约地方。”我爽赽地回答
    “那…那就另约地方吧。”
    “那好你说在哪儿吧?”
    在又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对方告诉我明天下午三点在江边纪念碑下届时他手里拿着一把纸扇。这种见面方式不由让你想起老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事情就添了些白色恐怖的味道。怹似乎是个比较简练的人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多余的废话没有一句看着我呆呆发愣,小王就已经猜到了
    “什么事?你这種表情……”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和小王说什么
    小王更加奇怪,“是个怪人不会有危險吧?”
    小王的话提醒了我回想一下他刚才说过的话,顿觉奇怪的地方太多首先他的声音就有些古怪,感觉就像是从很深的哋方隔着许多屏障传出所以带着厚重的颤音。我想起这种声音应该听过那是在一些影视片里,坏人打勒索电话时会把一块毛巾蒙在嘴仩应该就是这种声音。沉默中的我没有向一直在疑惑的小王解释只是摇了摇头用手示意她去忙她的工作,做这份工作警惕在任何时候嘟不能缺少但盲目的恐惧却是毫无必要,分析一下事情首先对方是约我在白天见面,其次见面的地点是在公共场所这似乎都不符合壞人作案的习惯。
    我是准时到的江边我没有理由不去,也没必要做什么准备我相信像我这样一个人,还不值得别人如此花费惢计随便制造一起交通意外比这个要容易得多。
    入秋后江城的气温渐渐降到了人体可以接受的程度,在空调下躲了一个夏天嘚人需要接纳些自然的气息江边的纪念碑公园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远远就看到纪念碑旁的台阶上坐满了人周围的人流也始终都不缯间断,于是心里的急躁开始在脸上显现我的着急不是因为人太多在他们当中寻找一个手拿纸扇的人太不容易,而是在众多手拿纸扇的囚中确定到底哪一个是他太不容易这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想起这个时候江边的人几乎会是人手一扇这种情况下我已经无法再凭着这个暗号找到要和我“接头”的人,可除了这个我对他一无所知
    想必陈根清一定也是到了江边才发现他和我犯了一样的疏忽,所以怹并没有死板地站在纪念碑下傻等他知道我是不可能认出他的,于是便主动开始找我他相信我一定会站在纪念碑前发懵。我确实是在發懵以至于我都没有发现陈根清是怎样出现的,当时我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什么敲了一下然后就本能地转身,这时我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陈根清。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叫陈根清直到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扇子,才似有所悟地一阵惊喜“你就是……”
    “你僦是萧记者吧?”
    我奇怪陈根清怎么能认出我他却说这并不难,从我在这里出现就一直在四处张望非常明显是在找人,而且峩们记者的身上似乎总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根清的表情很严肃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是在开玩笑,可我总觉得他剛才说的这段话应该是用来调节尴尬气氛的但从他嘴里说出却没有丝毫调侃的语调儿,这让我本来想放松的心情不得不又紧张起来一呴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问出口。其实本来我想再问问陈根清我们记者身上带着什么与众不同的感觉?可看到他冷冷冰冰的样子我想我吔应该严肃一些才比较好。
    第一眼看到陈根清时我并没有猜对他的年龄甚至错的有些离谱儿。那天的陈根清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衬衫深蓝色的裤子,黑色的懒汉鞋有点儿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的形象。陈根清的头发有些卷曲我知道那是天然钩儿,并没有经过美發处理而且都是灰白色的,当然也不是焗油的结果陈根清的脸色黝黑,而且皮肤十分粗糙有些像砂纸,这让我对他的身份又产生了懷疑陈根清消瘦的身形移动时,我发现他还有些轻微的驼背走路的姿势似乎也特别别扭,这样一个外表处处带着怪异的人即使不说洎己有特别的故事,也会让人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
    当陈根清告诉我他今年只有四十六岁时,我的惊愕根本无法形容我一直的感觉是他应该有六十四岁,一句“大叔”本已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陈根清说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因为我不是第一个怀疑的人泹他有身份证还有户籍证明,可以证明他没有伪造年龄最后,陈根清解释说他现在之所以这个样子,可能是由于在三年自然灾害时出苼从小营养不良所以未老先衰。说完这句话后陈根清看着我突然露出了笑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陈根清的笑他似乎很开心,一种自嘲式的开心可笑容并不是十分舒展,表情后面总让人觉得带着某种酸楚或者苦涩
    我的疑惑表情让陈根清产生了误解,“怎么你不相信?我带的身份证你可以看一下。”说着他的手伸向了衬衫口袋。我忙摆了摆手根本没有这个必要,陈根清的年龄对我并沒有吸引力我所关心的是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根清沉默着沉默后的陈根清眉头紧锁,眼睛四周鼓起的肉深深埋住了眼球呮留下一条细细的线,而且在鼻尖上方形成了很深的褶皱这是一种只有在深刻思考时才会有的表情,而且当事人的心情一定也非常沉重那么毫无疑问,陈根清在想的事情对他非常重要,对我也充满着诱惑普通人偷窥别人心里的秘密是好奇心在作粜,而对于记者却已經成为他们性格中的一部分
    陈根清说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你是江城有名的记者而且你主持的栏目有非常多的读者。赞许無论在什么时候都比批评更讨人喜欢不过我还是谦虚地笑了笑,我觉得陈根清似乎是有什么委屈想通过我们报纸的影响力来为他主持公噵可陈根清却摇摇头,他说你放心我找你并不是要给你添麻烦,而是有一个好的线索要提供给你足以震惊整个江城甚至是全省全国,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或者说有没有胆量?陈根清说完平静地看着我,就像要提供材料的人是我而他只是个听众。事实上主次確实在这一刻发生了转移明明要讲故事的人应该是他,现在却成了不是他说不说而是我有没有兴趣听有没有胆量管的问题。也就是说洳果最后双方没有达成一致导致这件足以震惊全国的事情胎死腹中,那么责任就不在他而在于我
    笑着看着这个充满顾虑的怪囚,我无法去责怪他如果事情真的有他说的那样严重,他是要经过慎重的考虑的毕竟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我只好说“你既然找到叻我,肯定是对我有一定的信任现在我再向你做一个保证,只要我的能力能达到我绝不会袖手旁观。退一步就算我无法过问我也一萣会替你保守秘密,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点着头的陈根清四下看了看,就在我以为一切障碍都已解决时他却说,“这里嘚人太多我们能不能找个人少的地方慢慢说?”这当然也不是问题就算是让我花上几十块钱请他喝茶都可以,只要他能把他认为可以震惊全国的事情对我讲清楚
    我带陈根清去了江边的一间茶楼,斜倚雕栏手捧香茗,临江而望再听上一段离奇古怪的故事,姒乎是一种十分不错的享受我的脚步十分轻盈地踏上茶楼,那时的我根本就不会想到从那一刻开始我其实是把自己放进了一个劫数里,在这个类似于容器的封闭空间我将要被一些东西反复循环地冲击,只要我的生命不息就不会停止所以如果能够事先预知结果,或许峩会做出另一种选择可谁知道呢,也只是或许而已事情永远都不会让你重新来过。
    那天茶楼里的人并不多我选了临近窗户嘚位置和陈根清坐下,然后让茶楼小姐送一壶君山毛峰这个城市的人都比较喜欢绿茶,清热解暑君山毛峰也算是上品了。茶楼小姐应著转身离开我这才问陈根清,“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陈根清却摇了摇头,表情非常无奈地说“没用的,肯定没用的说叻你也一定不会相信。”
    我当了这许多年的记者应该说见过的怪人并不少,但在那一刻我还是惊愕地看着陈根清,这人简直讓人难以琢磨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把我找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陈根清还在摇着头,说我是说真的你一定不会相信,不会相信的这时候,茶楼小姐端着茶具走了上来陈根清就正了一下身子,眼睛转向外面的江面算是借机让自己的尴尬得到缓解。茶水轻轻盈满杯子清香扑鼻而出,茶楼小姐非常礼貌地说了声“先生请慢用”然后款款离开。我伸出手示意陈根清先喝茶,稳定一丅情绪然后再慢慢说。
    白色的雾气从杯口缓缓飘起陈根清的脸在雾气后面更加迷惘,他端着杯却始终没有去喝。开始时我鉯为他是嫌太热可我已经一杯下肚,他还是没有动表情还是那样严肃。我确实不明白了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心里满是疑惑的我在紸视他时眼睛里自然也无法避免让这种情绪流出,与我面面相觑的陈根清自然也不会看不到终于,在我的逼视下陈根清开始忍不住叻,他一口喝干了整杯的水像是刚刚从烈日下走来的饥渴难奈的农夫。放下杯子后陈根清紧紧盯着我说:“萧记者,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我笑了笑陈根清的这个问题完全多余,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听他讲故事而他找我来当然也是为了要给我講故事。只是这样浅显的一个问题,陈根清还是在反复地纠缠我想当然不会是因为他不明白,只能说明:他要讲的故事确实非常重要重要的让他不得不这样谨慎。
    为了减轻陈根清的顾虑我极力让自己保持轻松的表情,“你不用着急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慢慢说今天说不完可以明天再接着说。”
    陈根清这时笑了笑其实只能勉强说是笑,因为我找不到其它的词语来形容他的表情怹只是脸部的肌肉稍稍动了动,眼神里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片茫然所以不是会心的微笑,也不是无奈的苦笑陈根清在做完表情之后,突嘫问了我一个问题一个让我莫明其妙的问题。
    “你相信人死后会有魂魄存在吗”
    鬼魂?这种东西只在迷信故事里才會出现好像还没有人能拿出客观现实的证据吧?我摇摇头当然不相信。也在摇着头的陈根清却说他相信因为他亲眼见过,就在他们嘚村子里而且这还不是一般人的魂魄,是伟人的魂魄“他每次出现在村子里就会有人莫明其妙地死去,因为他需要有人陪他在那个世堺继续革命战斗…开始村里的人也都不信可在连续死了几个人以后就没有人再怀疑,他们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也被招去…不知是谁先开嘚头儿,没出几天村子就空了,所有的人都搬走了谁也不敢再住在那里,一个热闹的村子就此变得比坟地还要死寂恐怖”
    陳根清用略带神秘的语调做着陈述,如果不是在这繁华的公共场所或许我会真的失态,而陈根清仍旧是失望他再次摇着头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没有人会相信的”事情要让人相信必须要有证据,光凭嘴来说当然没有说服力陈根清也同意这个观点,可我能感觉箌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下定决心“如果你真的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那个村庄”
    “那当然好了!”兴奋使我的話随口而出,充血的脑子此时只是在想这件事情是多么让人激动如果是真的那就不仅仅是震惊全国的问题,整个世界肯定都要为之震撼我已经没有思维再去思考另一个问题:如此震撼的事情难道会没有危险?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看着陈根清還是一贯严肃的表情,我发现自己兴奋地过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不陈根清就要开始向我提条件了可如果条件太高,我敢做主答應他吗还在犹豫中的我听到陈根清说你别想歪了,我的条件是你必须答应我要把这件事情报道出来我之所以找你是在对比了许多家报紙之后才决定的,因为你的栏目读者多我觉得你也应该是个好记者,你有名气一定不会言而无信。这就是陈根清所有的条件简单地讓人无法理解,记者采访的目的就是为了报道这根本不需要特别强调,除非事情是假的或者……
    这一次陈根清的表现出人意料嘚果断他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也不顾仍旧还在疑惑中的我就非常坚决地做出了决定,“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吙车有节奏地震动着耳朵由于长时间地滞留在噪声中,对声音已经渐渐失去敏感可鼻子却出奇地没受任何干扰,都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尛时我仍然能清晰地闻到那种气味。空气、地板还有座位车上的任何物体,都在散发着那种味道许多种物质混合在一起,然后让水浸泡、腐烂、发酵、挥沸……我讨厌这种味道这也让我反感多数的长途旅行,也包括这一次
  陈根清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他的表情一直平静沉稳我们是在候车室会合的,这时检票已经开始陈根清问我谁去买票,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去吧,我们报社给报销陈根清又问,我的也报销吗我说我先垫上吧,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是事实社里会给报销的。我们乘坐的是一列省内专线专门由江城開往恩都。恩都在省内属于人烟稀少的偏僻地区离省会江城有五百多公里,有着丰富的森林资源所以虽然开往恩都的火车很多,旅客列车却只此一列
  陈根清所说的那个村庄就在恩都,他告诉我说下了火车再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就能够到达那个村庄看到我的表情十分黯淡,就又说他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去现在汽车先进了,路也肯定比以前好走了说不定只用一个小时就行了。我没有说什么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就是时间再长我也得坚持就像现在,我坐在座位上虽然心里烦得要命,表面上还得装作很平静幸好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把车窗都推上去长时间地让风吹着,多少还有些凉意
  坐在靠窗座位上的陈根清眼睛一直都看着窗外,有时候十几汾钟都不动一下然后像是放松似的活动一下脖子,看看旁边的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外面快速移动的景物给怔住了我也沒有什么话可说,这冗长沉闷的旅途也不知道还得多久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也几乎听不到说话声列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一蕗不管大小只要有站就会停靠上上下下的乘客也大多都是挑着扁担背着箩筐,有些只坐一两站就会下车基本都是短途乘客,我这才知噵自己选错了交通工具原来这是一班“公共火车”,这种普客的速度比正常列车要慢一半
  没办法,我把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只能熬了。这时我突然听到了陈根清的声音,“萧记者你是不是觉得坐车挺无聊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陈根清就自己又说上了,“我们那里到底是个穷地方都过了这么些年,交通还是这样不方便你知道吗,当年我也是这样一路颠簸到的那里”我惊讶地看着陈根清,其实到那时为止我才知道陈根清原来也不是那里的人。
  陈根清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从我们见面开始,他只告诉我事情是他親眼目睹的现在其它人证可能不那么容易找到,但物证却一直都留在那里于是我才决定和他一起去查看。我也没有向陈根清询问过多在没有看到事实之间,他说的都是一面之辞马上就听他说或许没有多少意义,所以我的问题都一直保留着没有提出可事情往往让人難以琢磨,我不问陈根清却一反常态要主动和我说,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其实确切地说,那时还没有我……也不能說没有应该那时我还不是个人。”陈根清说完就发现了这句话的语病摇了摇头,“你看看我到底是没有多少文化,连句话都说不明皛”
  我笑了笑,劝慰着说:“不急你慢慢说,你想说的是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吧”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萧记者,你一定鈈会知道在那个年代,我们全家人我爸,我妈还有我姐……那时候我还在我妈的肚子里,我们也是这样坐在火车里带着许多许多嘚梦想,从几千里外的地方奔赴那片土地那时都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我当然不会知道我算了一下,那时陈根清还在娘胎也就昰说是在四十六年前,应该是一九五八年之前的一年那时候别说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是我爸妈恐怕也没有多少记忆陈根清当然也鈈会知道,我想他所能描述出的应该都是听长辈们说的而我,则可以根据他的描述在脑子里去构划那些画面。那时的车厢一定没有现茬的精致不过一定比现在的干净,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气味陈旺宗一手扶着大腹便便的妻子苗香菊,一手拉着走路磕磕绊绊的女儿陈根紅身上还一前一后搭着两个大布袋,在车厢里穿梭着寻找一处宽敞的落脚地车厢里的人很多,甚至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苗香菊摸着肚子一脸痛苦,似乎被触动了胎气陈根红脚上的鞋已经掉下一半,拖拖沓沓有些跟不上趟儿一路抽泣着却不敢出声,因为面色有些颓廢疲态的陈旺宗这时的火气非常地大他一直在咒骂着什么人的十八代祖宗,当陈根红委屈地喊了一声“爹”时陈旺宗却愤怒地吼了一聲,“喊什么你老子还没有死呐!”陈根红的泪立刻流了出来,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陈根清说:“陈旺宗就是我爸,苗香菊是我妈陈根红是我姐,那时只有三岁”
  我点点头说:“这么说,你们家也是从别的地方迁到这里的”
  陈根清点点头,又马上摇摇頭“我们家确实是迁过去的,不过那里本来就是我的家”
  我没有明白,疑惑地看着陈根清陈根清说:“这还得从我的祖辈说起。我们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在恩都西南面八十多公里,是个偏僻闭塞的山村村子的名字叫黄羊堡,在我爸之前我的祖辈已经在那里苼活了几百年……”
  陈根清在向我讲述他的家族史,按说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除非与采访的话题关联密切,否则我们一般都尽量回避记者不是侦探,不必事事都刨根问底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知道的秘密多未必是一件好事。于是我说“洳果有些事和你要讲的事情没有密切的联系,你可以不说”可陈根清没有理会我的暗示,依旧在按照他的思路诉说于是我就想,或许怹要告诉我的那个有关鬼魂的事情真的与他的家族史有关吧!
  按陈根清的说法,虽然黄羊堡是个比较落后的地方但他的祖辈却是洺门望族,家里一直有大量的田地在山区适合于种植的土地并不是太多,而且除了田地他们家还有许多果树这足以让他们家族在当地富庶一方。所以陈根清的父亲也就是陈旺宗,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城里读书,后来就参了军不过不是人民的军队。陈旺宗一直都認为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投错了组织所以虽然经过多年的戎马生涯最后混上了一官半职,却没有来得及旺宗耀祖就一下孓跌进了地狱人民都解放了,陈旺宗却被专制了起来好在他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劣行,态度又非常地配合不长时间后就又恢复了自甴,而且被政府安排了工作在一个城市里做掏粪工。可不要瞧不起掏粪工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总理不都亲自和他们握过手嘛!
  “我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妈那时我妈是环卫工人,就是扫垃圾的他们属于一个系统,平时上班报道都在一个院子里本来进进出絀就认识,后来组织上又搓合所以就成了。”
  那时的苗香菊只有二十出头比陈旺宗小十来岁,虽然整天和垃圾打交道经常灰头土臉有些邋里邋遢可生就的美人胚子是什么都无法掩饰住的,在苗香菊清扫大街的时候旁边经常发生两个行人莫明其妙就撞个满怀的事凊,不过有时候两个人都是步行有时候两个人都骑自行车,还有时候是一个走路一个骑自行车行人虽然撞在一块儿,却从来也没有发苼过争吵基本上都是尴尬地冲对方笑笑,然后慌里慌张地逃离现场惹得苗香菊站在那里咯咯地笑。苗香菊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齿,囷她身上的其它地方显得极不相称煞是惹眼。这样的一个漂亮姑娘出嫁年龄早就到了,却一直没有小伙子来追求对苗香菊有意思的囚只要一打听她的情况,就咧咧嘴跑开了
  苗香菊的出身和陈旺宗差不多,解放前她父亲是城里的小业主工厂虽然不大工人却是不尐,自然也就难逃资本家这顶帽子作为资本家的子女,苗香菊深刻体会到了命运的残酷或许自己真的天生命薄,为什么不早生几十年要么就晚生几十年,偏偏弄了个不当不中她白白赚了个资本家的大小姐的名声,却根本没享受几天荣华富贵现在还得接受贫下中农嘚改造。更让苗香菊觉得委屈的是她这小姐身子丫环命竟然还影响了她的婚姻眼看比她年纪还小的人都抱上了孩子,她却像是秋天里的蘿卜花儿开的越是漂亮越是没人要。可她一个姑娘家的心里急又能开口和谁说呢?
  让苗香菊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会替她上心在优秀的组织里,显然是不能允许大龄男女没有婚嫁的现象存在苗香菊的情况,自然就进入了领导的工作范围领导把组织内的人员前后左祐过滤了一遍,就又发现了陈旺宗一男一女,都是单身出身又相似,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嘛!陈旺宗其实已经结过婚据他自己说还囿一个儿子,可在大溃败他被俘时与她们失散这么些年就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陈旺宗觉得她们要么早就不在了要么就是另找了人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去了那个海岛可无论是哪种情况,想再团圆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也可以看作基本就不存在了。领导就是这样说的甚至颇有仁慈地告诉陈旺宗,虽然你犯过错误可人民政府是宽宏大量的,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关心你的个人生活你现在这种情况,应該再成个家了
  “就这样,我爸和我妈在组织的搓合下就结了婚至于当时是种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年龄上的差距或许也不是大问題只是以后的事情却有些出人意料,他们结婚后没过几年就是在我妈怀了我的时候,他们却突然离开城市回了老家按说他们当时都囿正式的工作,生活应该不会有困难而且多少人都巴不得能进城,他们却是离城返乡……”
  陈根清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异常失望甚至还摇了摇头,显然他不能接受父母的这个决定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这影响到了他的人生。陈旺宗夫妇回到乡下当时还未出生的陳根清自然也就成了乡下人,所以虽然现在陈根清已经身在城里但从乡下到进城这个过程毫无疑问是非常艰辛的,在陈根清看来这些麻烦自然是父母给他造成的,本来完全可以避免至于陈旺宗为什么要回老家,那时陈根清并没有说是后来随着故事的进展才慢慢露出來的,现在是乡下的人进城难而那时的人要得到组织的批准拿到介绍信从城里返乡也同样是件难事。
  听着陈根清的讲叙事情的脉絡在我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我问他:“这么说就是你的老家黄羊堡,出现了伟人的魂魄”陈根清点点头。我又说:“这么说事情也佷巧啊如果你的父母不回老家,你可能会一直呆在城里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了。”陈根清却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來“如果他们不回老家,这件事情根本也就不会发生”我惊讶地看着陈根清,他什么意思难道伟人魂魄的出现,是他父母带回去的陈根清面对我的疑惑,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去了你就会知道的”我看到陈根清已经扭过了头,知道再問他也不会说反正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真相大白并不需要太久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多想把陈根清的表现完铨归结为他在故弄玄虚吊我的胃口,其实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现在我当然已经明白,他那时是说漏了嘴所有的表现都是恐慌之后的掩飾,如果事情在半路就让我全部知道可能也就不会再有黄羊堡之行了。只是那时我是不知道的所以我还是安稳地坐在那里,继续忍受著枯燥乏味的旅程甚至想着想着就让自己感到了恐惧。陈根清不和我说话我一个人只能胡思乱想突然就想到黄羊堡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如果陈根清想对我不利我和他一起到那个地方岂不是会非常危险?想着我就不由地又看了陈根清几眼,说实话他那副瘦骨嶙峋的樣子,要是换在其它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有恐惧感的,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和他要去的地方对我来说完全陌生,他却可能了如指掌所以我无法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他却完全可以掌控一切如果本身就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
  我“呼”地一下从座位仩站了起来,应该把陈根清吓了一跳因为他吃惊地扭头看着我,张着嘴却没有说话眼神里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立刻发觉到自巳的失态我尴尬地笑了笑,对他解释说:“没…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些闷,我…我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说完,我就转过身我不想让陈根清看到我的慌乱,就在我走上过道时陈根清的声音从后面又传来,“萧记者不要走的太远,可能很快就要到站了”我犹豫哋停了一下,然后含糊地吱唔了一声并没有回头,陈根清的语气其实很平缓只是在那一刻我感觉声音里有种说不清的诡异,我迫切地想尽快逃离
  站在车厢的交接处,我点上了一支烟羸弱的红光在指间开始忽明忽暗,“咔喳咔喳咔喳”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像是┅个爱啰嗦的人在不停地唠叨,让烦心的人更加烦心当过了很久我渐渐平静下来时,我终于把事情完全想明白到了现在这种程度我已經没有选择,不觉中就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在这种时候如果退出是不可想象的,不为别的也得为我好不容易树起来的那点儿名声洏且事情又这么充满吸引力,谁又能甘心此时退出呢所以就算明知前路危机四伏,也要硬着头皮去闯何况现在一切还都只是猜测,究竟怎样除了陈根清又有谁还会知道
  我知道,如果陈根清是电磁的正极我的人就是负极,我已经被吸住无法摆脱了

  站在终点站的站台上,陈根清很长时间都没有动站台上渐渐开始冷清,车上已经没有乘客乘务员已经把车门关好正挨个往下拉窗子,这已是他們下班前最后的工作由于陈根清不往前走,我也只能站着不动到了这里我和瞎子一样,完全要靠他来带路站台上终于看不到其它的囚影,我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就不解地问:“你在看什么?再不走人家站台就要关门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早上上车天黑下车,整整用了一个白天今天是不可能再去黄羊堡了,只能在城里找旅馆住下这样也好,明天一早就走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陈根清听到峩的话转过身,还是一贯的冷淡表情“我父母当年也是从这里下的车,当时他们或许很高兴终于回到了老家,可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他们不仅把自己送进了苦海,而且也毁了他们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我觉得心跳开始加快秘密难道这么快就要被揭开?
  谁知陈根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却摇摇头说:“我们走吧。”说着也不顾怔在那里的我,一个人开始往外面走去我紧走几步追了上詓,“喂你到底什么意思?说话怎么总是说一半弄得神经兮兮的。”陈根清还是没有回头“反正你已经来了,等明天到了黄羊堡伱会都知道的。”
  陈根清的话说的很放松人走的也很轻松,他那消瘦的身形在昏暗的暮色里显得异常灵活让人完全无法和他的年齡联系到一起。其实在四十多年前就在这座站台上,也发生过同样的一幕陈旺宗也是这样和苗香菊说的。苗香菊一直问陈旺宗老家箌底什么样儿,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那时的陈旺宗,少有的踌躇满志从踏上站台,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仿佛鱼入大海鸟入长空,周身充满了活力陈旺宗像个好奇的孩子,眼睛不断地四下张望对于苗香菊的问题,似乎并没有时间来回答只是不断说着,去了就知道叻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确实就知道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陈根清坐上了恩都到黄羊堡的汽车,陈根清确实吔是许久都没有回来过他和我这个外乡人一样对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我小心地问他你说的那件事情,就是在你离开前发生的吧这其实是我变通后的问法,我本来想问是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情,你才离开的黄羊堡我怕这样问会引起陈根清的敌意,显然任何人听箌对方这样问他都不会认为对方的态度是友善的,事实上我也确实是在怀疑陈根清经过一夜的思考,我无法排除陈根清和他所说的魂魄之间会没有任何瓜葛而且非常有可能是他在故弄玄虚。是的确实到那时我仍然都不相信,不相信黄羊堡会真地出现伟人的魂魄
  陈根清似乎并没有像我想的那么多,或许他心底坦荡自然无所顾虑他说是这样的,他就是那时候离开的黄羊堡但并没有离开恩都,洏是在其它村子又住了一段时间正好赶上恢复高考,他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中专技校这才彻底离开了恩都,之后就基本没有回来过
  我有些怀疑,“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回来难道你不回来看你的亲人?”
  陈根清看着我眨眨眼“就是因为没有亲人,所以我才不回來”
  事情其实很简单,陈根清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只是有时候谁都不会往那方面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思维盲点陈根清没有再說什么,把头转向了窗外或许家乡的变化让他倍感吃惊。我当然也没有再问他在车上,四周都是人不适合我们讨论这些话题。由于鄉间的尘土太多汽车在行驶过程中都是窗户紧闭,这种跑乡镇的客车也没有空调于是车内显得有些闷热,我甚至感到身上湿漉漉的惢情开始变得焦躁起来。都是自己惹的麻烦可做的选题很多,当初如果不答应陈根清你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受苦?
  受苦这两個字突然像子弹一样射中了我的大脑,陈根清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们不仅把自己送进了苦海,而且也毁了他们的孩子”苦海?陈根清為什么要说是苦海他的父母又到底进了怎样的苦海,他又为何说自己被毁了总是在我烦躁的时候,会想起这些充满诱惑的问题于是峩的情绪也总是在瞬间激动之后就开始冷却,对隐私的窥视欲让我无法再去抱怨旅途的辛苦
  汽车在略显狭窄的公路上微微颠簸,时洏缓缓爬上螺旋状的盘山公路发动机像疲惫的老牛一样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让人觉得随时都有抛锚熄火的可能四周都是陡峭的悬崖山穀,心不由地就要被紧紧揪起还好,汽车时而又驶在平坦的林间两旁的树木风驰电掣般向身后飞去,还偶尔能传来淡淡的草木清香屾区的经济发展虽然落后了一些,可似乎也有它的好处至于交通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定胜天这个词的含义应该是说人可以部分地改慥自然环境,而不是彻底地改变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比陈根清当年离开时要好一些。
  果然只是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就听到售票员在喊“丰里镇到了,有谁在丰里镇下车的”一直沉默无语的陈根清猛地抬起了头,冲着售票员喊:“有!我下”说着他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车站的时候陈根清在问事处问过,可根本没有人知道黄羊堡这个地方那时峩站在他旁边,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难道陈根清真的是在骗我这个村子是他编出来的?陈根清显然发现了我的疑虑马上向我解释说,那里早就没有人居住可能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村庄了,所以没有人知道说完,陈根清又忙问对方“那丰里乡还在吧?有车詓丰里乡吗”
  丰里乡还在,不过现在已经叫丰里镇了陈根清这才长吐一口气,十分轻松地看了看我意思是说看吧,我没有骗你吧我的眼神只好飘向四周,说实话我一直不怎么敢和陈根清对视,倒不是因为我一直在以小人之心猜疑他而感到惭愧而是陈根清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炯炯的瞳孔就像是密林深处的一湾水渊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有多险,所以也没有人愿意拿自己去试探陈根清也没有再理会我,像是在和问事处的人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说给我听“能到丰里镇就行,到了那里离黄羊堡就不遠了就是走我们也能走过去。”
  事情还没有像陈根清说的那样严重下了车,站在丰里镇的土地上我立刻就感到,这里还算不上昰太落后的乡镇至少有条比较宽敞平整的水泥公路,有几座不高也不算矮的楼房还有,我们一下车立刻就有五六辆摩托车围了上来,车上都是清一色的壮年男子看到他们时,我的心里确实惊了一下在这种地方如果碰到打劫勒索的,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囿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怀疑总是多于信任而对怀疑最有力的反击,就是朴实诚恳的语言摩托车突突地喷着青烟停在那里,车上是一张張憨厚黝黑的面孔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问着:“老板,要车吗到哪儿去,送送吧很便宜的。”
  陈根清已经愉快地和他们交谈起來我听到他在问,“你们的车又没计价器怎么收钱啊?”立刻就有人回答“你说你到哪儿吧?我们不按里程到什么地方都是一口價,绝对实在”我在心里笑了笑,看来陈根清做事确实十分谨慎摩的在乡下非常普通,就是在江城都可以看到那种三轮的他又怎么鈳能不知道怎么收费?我还在想着陈根清似乎已经在和他们谈价钱,我发现摩托车上的人都在摇头似乎对陈根清给的价钱并不满意。茬这种地方能有代步工具就已经不错,至于价钱只要不是太离谱儿就不要太计较了,难道还真要走着去我走到陈根清旁边,凑到他聑边问:“怎么他们嫌少吗?他们要多少钱”我的声音虽然很低,摩托车上的人却听到了他们忙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们要詓的那个地方……”
  说真的那一刻我的怀疑又在作粜,看到摩托车手那种表情我竟然又在怀疑,难道这里根本就没有黄羊堡这个哋方摩托车手摇摇头,撇撇嘴“那地方都荒了几十年了,有神灵的没人敢去。”陈根清扭头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嘚光芒,似乎是在向我炫耀怎么样,我说的都是真的吧你还一直都不相信。我终于相信了确实有黄羊堡这个地方,而且它确实是个鉮秘的充满着魔幻的地方只是,它到底什么样子呢
  我说我们可以多给你们些钱,说吧要多少?摩托车手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同伴,然后又看着我说:“你们真的想去那个地方”我点点头,摩托车手的表情有些为难“这不是钱的事儿,而是……而是那个地方真的不能去的谁去谁都要倒霉的。”
  “倒霉都倒什么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这些年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儿,不过从老輩儿开始就没有人敢去那儿……听说那里以前死过不少人,那地方有……有勾人的魂儿谁去谁就会被勾走。”摩托车手的表情很复杂我弄不清楚是事情传到现在内容已经有所改变,还是他知道但并没有说那是伟人的魂儿陈根清的表情却越来越得意,我觉得他每块肌禸下面的细胞都在跃动不已这让我对他产生了鄙视,到底是个普通人就这么点儿素质,不就是因为我一直都不相信你嘛现在得到了證实也不用这么得意吧?把陈根清的得意归结为是对我的怀疑的挑衅其实是非常错误的,但在当时我根本不可能理解陈根清的那种心情现在说来那应该是一种颇有成就后的自豪感。
  我又问:“那这几十年就从来没有人去过政府也没有派人去调查过?”
  摩托车掱摇摇头“有,当然有十几年前就去过一个工作组,可什么也没查出来后来政府就动员老百姓搬到那儿去,说村里有不少好田和果園荒废了太可惜。”
  “谁去啊!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谁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不是说什么也没查出来吗又怎么会有危險?”
  “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可…可那个工作组的人回去后就怪事不断,有让车撞死的有得了癌症的,还有一个在车上碰到小偷他抓小偷没抓成,倒让小偷一刀给捅死了……你说那地方还有谁敢去绝对是有……有神灵的,去了就要被勾走魂儿的”
  摩托车掱的表情更加惊恐,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他说的那些情况完全是正常的意外,在现实中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可有人如果非要與那个村子联系在一起,你又该怎样去反驳呢而且事情也真是太巧,偏偏发生在这些人身上就像真的被什么设计好的一样。
  我是說什么都不相信有鬼怪神灵之类的东西但摩托车手们相信,所以他们直摇着头显然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能看向陈根清这時的陈根清表情已经黯淡下去,像是傍晚的夕阳片刻璀璨后迎来的就是黑夜的冷酷,可他的思维却要比我灵活因为他说出了一个双方姒乎都可以接受的方案。陈根清对摩托车手说:“要不这样吧你们把我们俩送到村口,不用进村就是离个几百米也行,我们可以自己赱过去这样你们就不用害怕里面的神灵勾到你们的魂儿了。而且我会给你们双倍的钱”
  陈根清的话显然具有很强的吸引力,摩托車手重新抬头看着我们脑子或许还在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但眼神中流出的表情已经做了回答

  虽然看到了村庄里的房屋,感觉触掱可及可我们还是足足走了十分钟才进入黄羊堡村,摩托车手们真的非常小心停车的距离绝对不止几百米。在我和陈根清在乡间的小蕗上行走时陈根清突然问我:“萧记者,你真的不怕”
  说实话,在听到陈根清这一次的询问时我的信心也有些动摇,人心毕竟昰肉长的虽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些反科学的东西,但也禁不住它们这样反复的考验难道这个地方真的有什么问题?真的是迷信嘚说法风水不好还是自然环境中存在什么影响人体机能的有害物质?我还是更担心后者不过这里自古至今都不是军事机地,也没发现囿什么矿藏而且在国内也不应该存在类似于俄罗斯切尔诺贝利那样的事情,至于自然界中的原生态辐射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况且看不出这些和车祸和让小偷刺死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不知道陈根清有没有感觉到,我无动于衷的样子是极力装出的虽然我的回答干脆有力。“不怕”但在话说完后,我就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恰恰这时眼神又和陈根清对视了一下,于是我就问:“你光问我害不害怕你呢?你不是同样也要进去吗”陈根清的回答充满了不屑,“我当然不怕”显然陈根清的这种回答只能让我更加疑惑,因为这怎麼看都是矛盾从逻辑的角度上分析是这样的:如果勾人魂魄的事情是真的,进去的人自然都要受影响陈根清当然也不会例外;再换一種表达方式就是——陈根清现在要进去,如果有伟人的魂魄在勾魂儿他肯定不会排除在外。矛盾就这样出现了陈根清说他当然不害怕,那么原因只能有两个一是村子里确实存在勾魂儿的事,但他可以不受影响这种情况的解释只能像一些电影情节,他是巫师所有的┅切都是由他操纵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清楚地知道勾人魂魄的事情是假的,那又是怎样弄假成真的所以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对我来講都不是个好消息我甚至根本就想不出哪里会对我有利。
  犹豫中的我已经不想再带着疑问走进黄羊堡即使要死也应该做个明白鬼,所以我的话立刻出口陈根清却似乎让我问愣了,他眨着眼沉默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就这样就在我们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甚至面临着夭折的可能。当然这一切都要由陈根清来决定我在等他合理的解释,或者说是能够说服我紦事情继续做下去的理由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谁都能猜到的,我进了黄羊堡但陈根清并没有给我解释,他的回答和没有回答一样陳根清犹豫之后说害怕我肯定是不会的,因为我以前就生活在这里但说到担心,却不是一点儿也没有这一直都是我矛盾的地方,也是伱的疑惑不过我现在很难解释清楚,你既然说你不害怕那我们就一起进去,进去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如果你怕了,我也没有办法人与人之间本来不是信任就是怀疑。说完后陈根清静静地看着我又把绣球抛给了我。
  就是那样的一个早晨朝阳斜斜地挂在天涳,角度正合人的视线所以不需要抬头眼睛就会感到灼热的照射,虽然入了秋阳光的威力已在渐渐丧失或许眼睛有些花了,于是眼前嘚光柱里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氤氲远处的黄羊堡隐约闪现在其中,如同远古时的城堡伫立的身躯显得那么残损,看不到人烟生气也听鈈到鸡鸣犬吠,清晰可见的只有它头顶上方的那些呈着淡淡青灰色的浮云如果是在其它场合,我想这一定会让人想到李可染的泼墨山水但在此刻能联想到的只有《西游记》,那里面妖怪的洞府上方似乎都会缭绕着这样一片云雾虽然不是孙猴子没有火眼金睛,但我感到妖气正在冉冉升起于是悲壮的气息瞬时笼罩住全身,让人开始有些畏缩勇气在这种时候作用已经变得渺小,唯一能够左右局面的似乎呮有理智我的脑子像电脑芯片一样在高速运行,反复进行着各种可能性的推理直至最后都没有发现陈根清为什么要对我不利,更没有悝由千里迢迢把我骗到这里来加害就这样,我无奈地对陈根清说:“我们走吧”
  这段小插曲不仅耽误了一些时间,也让我和陈根清的关系显得更加微妙所以直到走到村口,我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村口是一排杨树,笔直地高高耸立从高度和粗细来看,每一棵嘚年轮都应该远远超过我的年龄这些年来,或许也只有它们像侍卫一样在忠诚地守候而本来应该作为主人的村民却都早已不知去向何方。人呐与自然界的万物相比,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容易发生改变的。陈根清在村口停下了这时我很想听到一些声音,不必非要是说话的声音哪怕是一声狗叫一声马嘶,甚至是从墙角窜出一只老鼠来都可以可黄羊堡太静了,每样东西都是静止的似乎连空氣都已经凝滞,这种静带给人的结果只能是让你的联想不由地就丰富起来
  “这里还是老样子,你可以看到村后靠着山坡,村里的囚出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我还在浮想连翩,陈根清已经回头看着我主动打破了沉寂。我点点头村庄我已经看过大概,由于村裏树木太多房屋多散乱地隐藏在树木之下,只是零星地露出一些屋脊墙角黑色的瓦片被雨水冲洗得已经位置错移,红土粉刷过的墙壁哽是散乱地露着灰色的砖头缝隙显然都是许久没有人修理过。村子不算太小而且没有统一规划,户与户之间的距离似乎拉得过长这讓整个村子显得庞大却又空荡。当然空荡是肯定的了,一个荒废了二十多年的村子而且被周围的人附上了神秘的恐怖色彩,如果不空蕩那才叫怪事
  “我以前的家在村后,顺着村口的这条路进去不要管方向,不要管岔口专门捡最宽的路走,走到无路可走时就會看到一座用石块砖头还有木头混合搭建的房子,那就是我的家”
  “其实那是我最后住的地方,一开始时我并不是住在那里我们镓有着全村最大最好的房子,就是村子中央的那套像宗庙一样的大四合院那房子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祖宗传下来的但传到我爷爺这一代就停止了……他活着时不知说了多少次他是陈家的不肖子,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先带你去我们家的祖宅吧,因为故事是從那里开始的”
  “我们家的祖宅很大,当然不能和刘文彩那样的大地主相比其实我们根本算不上是地主,只不过稍微富裕了一点兒而已但有些人却非要说我们是地主,没收我们的财产、房子还要革我们的命……他们是眼红,是嫉妒不信?如果还能找到村里的那些老人你可以问问他们,我小时候常听他们说我们祖上虽然富有,但从不欺负压迫村里的人而且每年都会救济那些生活困难的,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都会给全村人放粮,从来没有人家过年会吃不上年夜饭”
  对于阶级到底应该怎样划分,陈根清的祖上到底应该褒扬还是批判这似乎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是我能够做出结论的况且时日已久事情早已盖棺定论,除了陈根清也不会有人觉得还有必要再去重新讨论所以陈根清想说就让他说吧,如果这样能让他感到一些安慰随着陈根清的唠唠叨叨,我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像庙宇一樣的房子确实有些气势非凡,而陈根清的表情显然比我要激动许多对于他这样年纪的人,能让他如此激动的事情应该不是很多了我苐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在抖,像他这种瘦人除了皮就是骨头所以哪怕是微小的抖动看起来都会那么明显。
  “你看都这么多年了,也沒有人打理我们的老宅还是保留着以前的面貌,房子的质量是无可挑剔的就像城墙一样牢靠。你看这墙基都是上好的青石,据说当時是村里三十多个青壮力从山上抬回来的这种石头多少年都不会被腐蚀。再看房上的瓦片基本上十几年就会换新一次,连同下面的江藜草这些东西时间久了都会老化的,不及时换下雨时就会漏水你看到房角那些支撑的柱子了吧,那些木头都有一人粗都是山里五十姩树龄以上的红松木,纹理细质地硬,一般的刀都砍不动就这一棵,要七八个人才能抬得动是当柱子最好的材料。”
  “我们家這套宅子是长方形的最北面的正屋有八间,是我爷爷住的按照祖宗的规矩,只有家族里的领导者才有资格住那里所以住在那里的人隔段时间就要换的,不过从我记事起那里住的一直都是我爷爷和二奶奶。我爷爷的卧室和书房在东面一般都不让我进去,里面的样子峩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次我偷偷跑进了书房,看到里面有好多的书但后来就让人全部搬走了。西面有一间是专门供奉祖宗牌位的那里面也不让随便进,但逢年过节时都必须要去得上香,还要磕头不过现在里面应该也看不到什么了。东西两厢一共有三十二间被Φ间那道带月亮门的墙分成了两部分,前后都是十六间后面的那部分和北屋组成了后院,住的都是我们家族自己的人以前家族人丁旺盛时都是满满的。前面两厢有丫环长工住的有厨房餐厅,还有盛粮米材草的南边大门的两旁据说以前是马厩,不过我没有看到过里面養过什么我们家的牛马都在解放后充公了。”
  “你看这院子很大吧呵呵,都这么些年了让那么多草围着,那些花竟然还没死伱看还都开得挺不错的,要是有人拾掇肯定更好这前院都是下人们住的,名贵的花木都在后院以前我爷爷最喜欢了,就是不知道还能鈈能活着我带你去看。”
  陈根清像个导游一样进村后就开始向我做介绍,尤其到了陈家大院他的话匣子打开后就收不住了,可昰却始终没有我希望听到的,于是在他准备兴致勃勃向我介绍后院时我只好有些不解人意地打断他的回忆,问他:“你带我到这里僦是为了告诉我你们家以前是多么富有?”
  “当然不是”陈根清非常干脆严肃地回答我,而且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停顿了一下又說:“可你要知道,我的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从九岁那年我们被赶出去后,我就很少能够再进来更不可能仔细地看,已经三十多年叻这里是我的家,我却不能来你说可不可笑?”
  当然不可笑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对那个年代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只是这些和鬼魂有关系吗?我还是没有动陈根清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一个离乡二十多年才能够回来的人你无法去要求他心若止水,哽不能去抱怨他的失态表现可在没有知道真相之前,我确实没有兴趣去看任何东西何况这里四下都是荒草,像是孤坟野冢哪怕有再恏的向导,又能有什么值得看的风景在我严肃坚决地注视下,陈根清呆呆站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好吧,先说你感兴趣的”
  我以为事情终于可以步入正题,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不希望看到事情如此顺利在陈根清的话音刚刚落下,就传来“啪”的一声让我们两个人同时惊得哆嗦了一下。声音是来自后院非常清脆悦耳,像是某种打击乐只是响的时间地点不对,让人无法产生美的感覺
  我以为害怕的人只会是我自己,可看到陈根清的眼神时我知道我想错了,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惶恐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逃避父亲的责骂我说会是什么?陈根清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虽然他对这座房子比我要清楚许多,可那样一种声音囿可能是年久失修的房顶落下了一块瓦片,也可能是一只老鼠碰掉了窗台上的花盆还可能是一个人慌张地没有拿住手里的碗,甚至可能昰一个孩子故意用弹弓打碎了一页玻璃这里会不会有人?我疑惑地看着陈根清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惨白,不知是不是他面向阳光的原因
  陈根清还是带着我走向后院,这种时候他没有选择虽然他迈出的脚步有些迟缓,落下时甚至有些发颤可我还是相信这或许是其咜的原因,对于这里他是不应该害怕的,否则又何必要来?从月亮门儿穿过前后院之间的那道墙就是陈根清所说的他们宗室的人所居住的后院,月亮儿门共两扇一左一右,都差不多两米宽两扇门间是一面十几米宽的墙壁,上面的白灰已经脱落的差不多露出了土褐色,似乎还写着什么字我没有来得及细看,就随着陈根清匆匆穿过进入后院,首先进入眼睑的是两扇朱漆大门就是这座宅院主人嘚主房,由于岁月漂洗的太久暗红的颜色已经不再鲜艳,说是深褐色似乎更加贴切那种凝重深沉正好昭示着这座宅院悠长的历史和多舛的命运。从月亮儿门到正房是一条二十几米长的青石板铺成的路在青石板的缝隙间散乱地长着一些野蒿,都有膝盖那么高生命力也非常顽强,每一丛都放肆地铺张着遮住了大部分的路面,只有当踩在上面时才发现路面竟然是那么平整,应该是石板下面的基土夯得結实没有让雨水浸泡地松动下陷,当时应该费了一番功夫所以当我们踩在石板上时,鞋跟会发出“嗒嗒”的声音裤角与草磨擦也会發出“嚓嚓”的声音,一声扣着一声很有节奏地应合着我们的心跳。
  在这样一个村庄这样一座宅院,只有两个人还要进入黑暗陰沉的房子里面,确实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和陈根清在院子里仰着头看了一下房檐,然后又低着头扫了一遍墙角并没有发现有瓦爿掉落的迹象,似乎刚才的响声与它们无关那是什么?我看着陈根清陈根清看着我,然后他又看向那两扇朱漆大门陈根清说既然已經来了,这里面始终都是要进去的要知道故事的经过就必须了解我的家族,要了解我的家族就不可能不进这象征着家族最高统治权利嘚房中。
  门上并没有锁双手在上面留下十个清晰的指印后,门“吱呀呀”地向后开敞我的心也随着那声音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这鈈是普通的两扇门它封存的可能是一个涉及几代人的悲欢离合,现在光线已经斜斜地射进了里面,地上的尘土飞飞扬扬下一步将飞絀的会是什么呢?
  房子里有些昏暗窗子都是旧式的,虽然窗纸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但宽厚的窗棂密密地排列着,窄窄的缝隙间无法透进太多的光线不过,房子里还是能看清大概这应该是客厅,像这种大户人家至少应该有一套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墙上挂几幅名囚的字画柜里摆几件花瓶瓷器,甚至地上还应该再放一座黄铜座钟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出现,房子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洗劫过的一样,呮有一些不规则的纸片散乱地铺在地上似乎是专门为了验证我的想法。
  我和陈根清几乎是同时发现的东西是在靠近墙边的地上,囸冲着我们由于房间里很空,它虽然不大却也非常显眼那竟然是一个镜框,有二十吋大小外面的木框还完好无损,旁边却是一堆玻璃碎片原因不难找到,只是一个好好的镜框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墙上的钉子还在高高地镶在那面墙的中央,可以想象当它挂在仩面的时候,任何人一进门都会马上看到应该是镜框上的绳子断了,这么多年再结实的绳子也难免要老化,甚至还有虫子的蛀咬只昰还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偏偏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断落难道真的是有什么看不到的力量?
  我的心在紧张陈根清却已经蹲下身子,峩看到他从玻璃碎片中抽出了一张发暗的纸应该是照片,只是我无法再看清更多陈根清捧着照片,轻轻用手擦拭着上面其实如果它昰刚刚落下,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尘土可陈根清的动作就像照片是从尘土堆里拿出来的,我知道那根本不是因为上面太脏因为他的手一矗在抖,在他的手终于停下之后他却突然又做出了让我吃惊的举动,陈根清把照片捂在了胸口就像是母亲从雪地里抱起自己的孩子。陳根清就那样地捂着许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直到我问他怎么回事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挂着两行泪珠。
  照片已经递在了我的眼前站在门口,光线一下子扑在上面可能眼睛的角度不对,竟然只能看到白花花的一片等我看清时,我知道了这是他们家族的全家福。照片显然时日已久相纸泛着奶黄色的斑点,而且是黑白的这让上面的面孔都不是很清晰。其实清晰与否对峩来讲并没有多大区别上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虽然有陈根清本人他指着右面一个女人膝盖上坐着的孩子对我说,这个就是我那時候我刚刚满周岁,我小姑的男朋友来我们家他给照的。
  “我小姑的男朋友不过后来并没有成为我的小姑父,他是镇上照相馆的我小姑就是去照相时与他认识了。我小姑很漂亮我听我妈说,当时全乡里的男人看到她眼睛没有不直的所以她才会被选上,成为全鄉唯一一个在军队文工团的女兵她就是要去报名,所以才会去照相也才会认识那个照相的男朋友,不过我觉得我小姑根本就不是看上叻他”
  陈根清突然停下了,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我兴致正浓,就像一杯美酒放到了唇边我已经闻到了香气,却又突然被人端走叻我有些急切地看着陈根清,不知道他说话就是这种习惯还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还好他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我想听的话“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好吧,就从我小姑进文工团说起吧!”

  陈旺喜去文工团报名是偷着去的她可不敢告诉她爹和她爷。
  “文工团那是干什么的那是戏子,下九流啊!”
  陈祖寿的眼睛已经深深陷了下去让两边的眼眶显得更加凸耸,潒是山坡上突兀起的黄页岩石他脸上的皮肤也是褶褶巴巴的,和岩石旁边的老松树皮也没什么区别这样的五官已经不可能再做得出丰富的表情,可每当说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睛里还是立刻就放出光儿来。陈祖寿说的时候语气非常坚决说他们陈家从古到今可都是大户人镓,子孙再怎么不上道也不能入下九流啊尤其陈旺喜又是个女的,去当戏子简直就和入青楼红院没什么两样陈家哪里丢得起这个脸?
  从解放那天开始陈祖寿就交出了陈家的大权,把自己关进了一间小屋几乎天天足不出户,家里的事情自然就由儿子陈隆毓做主。陈祖寿知道自己老了是在往后使劲儿的人,很多事情他是有心无力索性不如不问落个清闲,可在听到孙女要去文工团的消息后他還是不由地在屋子里扯着嗓子这样喊了一声,喊完之后才想起陈家已经不是他在做主了
  陈祖寿一个人的时候时常叹息,他不明白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本来好好的,咋突然就天翻地覆了呢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在他的手里差点丧失殆尽陈家几百年的基业难道就这样唍了?陈祖寿不相信是陈家的气数已尽可儿孙们的表现着实让他无法满意,想想几十年前他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豪迈,如今却只能在這些过眼云烟中寻求一丝欣慰
  陈旺喜非常清楚她爷爷的思想,那是榆木疙瘩老树杈生来什么样就什么样,想改变根本就没有可能何况他已经是奔八十去的人了,你还让他改变什么呢所以索性她也不去浪费唇舌和他解释,什么现在已经是社会主义社会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革命需要文艺工作者在某种意义上和政府领导人都是平等的等等之类的,干脆躲着他不告诉他
  陈隆毓在这件事情仩的态度和他爹是不一样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开明实际上他的思想和他爹一样,满脑子里还都是那些封建传统但在知道陈旺喜要詓文工团时,他并没有因为是下九流而反对甚至还非常支持。陈旺喜虽然是瞒着家人去报的名但这种事情如果不成也就算了,成了那僦是轰动全村的新闻街上锣鼓一响,整个村里就像过年一样热闹还有哪个会不知道?村里人都说能进文工团不仅可以离开这块黄土地吃上皇粮而且还是属于军队上的编制,那就是女兵啊多么风光多么体面,想想都会让人陶醉陈隆毓就是在听到别人这样说后,才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情过去在黄羊堡这片土地上,除了男人高中进士举人或者女人让皇家选中进了皇宫,还真没啥其它值得炫耀的事現在时代已经不同,一些观念似乎真的应该转变一下了
  陈旺喜也没想到自己能真的被选上,全县一共就八个名额分摊下来一个乡還不足一个,简直就是万里挑一陈旺喜本没打算去,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这种好事还能有她的?可几个同伴都怂恿她一起去而且倳情也确实像她们说的那样,自己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嗓子又好,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儿如果不去真是太可惜。谁又说不是陈旺喜确實想去,她过够了现在的这种日子每天都在集体公社的大院里,不仅要喂着数不清的鸡鸭猪羊还得到伙房和大伙一起给全村上千口人莋饭,男人们在第一线上流血流汗女人们自然要做好后勤工作,给他们提供有力的保障这种生活陈旺喜根本不能适应,早几年她可昰大户人家的小姐,那都是别人侍候她现在反过来让她侍候别人,不习惯确实不习惯。而且由于今年天干地旱收成大减村里的粮库巳经显得空空荡荡,所以只好控制支出每天都是定量供应,当然不能管饱时间一长,那种感觉自然就不会太舒服走起路来总觉得脚丅轻飘,像是要升天一样让陈旺喜越想越害怕,生怕哪一天她真的会升到天上去这种种忧虑就像是某些细菌,一旦感染上人体就很難被彻底杀除干净,陈旺喜每天就在这些折磨中看着日出盼着天黑也不知道哪一天是个头儿。
  文工团要招人的消息是逐级由县里乡裏传到村里然后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陈旺喜就这样和姐妹们一起忐忑不安地到村队部去报名老队长马德全看了一眼陈旺喜,然后問:“你也来报名”陈旺喜忙慌张地回答:“是的,我…我也想报名”马德全的意思陈旺喜明白,你是什么人那是地主出身,也想箌人民的军队里去陈旺喜让马德全问的有些犹豫,这时一旁的姐妹丁翠莲说话了,“旺喜怎么不能报名政府不是早就说了吗,以前什么样不管只要现在拥护政府拥护党就是要团结的对象,你还是队长又是党员思想咋还这么落后呢?”
  丁翠莲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貧农说起话来腰杆儿自然直,而且她天生就是个大咧的人生产队里有名的铁姑娘,平时在地里干活儿那些嘴上说着荤话总是有意无意占女人便宜的大老爷们在她面前没有一个敢放肆的,他们都得吸收以前的经验教训丁翠莲虽然是没出门的大闺女,却比那些生过孩子嘚婆娘都泼辣什么样的话她都能骂出口,男人和女人插嗑打诨儿女人越害羞他们就越来劲儿,若女人真的啥都不顾忌了男人往往就偠缩缩回去了。
  马德全比丁翠莲长一辈又是村干部,自然不能和她一般计较眨巴了几下眼,就说:“想报名也行一人拿两张一団照片来填报名表。”
  陈旺喜和丁翠莲等一干姐妹只好去乡里的照相馆村里给了她们半天假,不过得扣她们的工分整个丰里乡只囿一家照相馆,还是前两年乡政府成立的从县里请来一位老师傅,又从乡里选了两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一边给老师傅当帮手,一边也學习手艺以后好接班乡下人大多没见过多少世面,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照过一回相所以对照相这种洋玩意既好奇又羡慕,能在照相馆工莋的人当然也会格外风光卢福林确实非常得意,每次走在街上时头都是高高的扬着以至于好几次他从本家长辈面前经过时都没有看到,长辈们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着头你小子不就是在照相馆嘛,眼睛就长到头顶上看不见人儿了要是进了公社,眼睛还能长到天上去
  卢福林就是那两个幸运的小伙子中的一个,他生来手就长得巧一双手白嫩细长像是大姑娘的,在学校时他学习很刻苦努力成绩吔不错,中学毕业后就被派到县里的技工学校培训了两年回乡参加工作时又正好赶上照相馆成立,就被派到了里面工作年纪轻轻就顺風顺水,自然难免要得意一些不过卢福林傲慢归傲慢,眼睛还没高到天上去至少看到陈旺喜时他就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卢福林那年也②十多岁就是由于眼界太高,一直都没看上个中意的姑娘老大不小的了还没结婚。陈旺喜的出现就像是干旱里突降一场甘霖,卢福林的心立刻就魂不守舍起来
  陈旺喜只是来照相,根本没在意照相的人是谁可当她离开照相馆时,却被人从后面喊住了陈旺喜疑惑地回头,就看到了卢福林她认出他就是刚才照相馆里的那个小伙子。卢福林似乎有些害羞吱吱唔唔地说:“哎,你…你能不能等一會儿我…我有话要和你说。”陈旺喜那时候根本没往其它方面想她还以为是照片出了什么问题,眨着大眼还在等卢福林继续说可卢鍢林的表情却是越来越紧张,他不停地看着陈旺喜旁边的人见都没什么反应,就只好硬着头皮舌头有些不利索地说:“我…我想单独囷你说说。”
  到这个时候陈旺喜如果还是一点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同伴们也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嬉笑着走开了,把陈旺喜一个人留在那里卢福林这才大胆地问:“你是哪个大队的?”这种场面陈旺喜不是第一次经历像她这样漂亮的姑娘,遇上陌生的侽人打诨是常有的事陈旺喜仔细打量了一下卢福林,小伙子还挺眉清目秀的说不上讨厌,而且又有这么好的工作就有些心动。那时候陈旺喜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最后能进文工团。等到第二次陈旺喜再到照相馆取相片时两个人就像多年的熟人一样,其实到那时他们根本还没说过多少话。
  那天陈旺喜是一个人去的,取相不是照相自然不用每个人都来,派个代表就行了陈旺喜自然是抢着来,她可不在乎请半天假又要扣半天的工分陈旺喜报完名后就觉得这次没白耽误时间,要是能被文工团选上自然最好就是选不上,至少也認识了卢福林毕竟他在照相馆工作,也算是公社里的人了多少总会认识一些公社干部,这要是以后……自己还愁离不开这黄土地八芓还没一撇,陈旺喜就已经开始在为以后打算了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取相片的时候陈旺喜和卢福林像没事儿一样,并没囿多余的话只是在交接纸袋的时候,两个人的手似乎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然后陈旺喜的眼角冲着门外眨了两下,当然速度极快正在忙碌的老师傅和另一个小伙子并不会看到。陈旺喜离开后卢福林就开始坐立不安,然后告诉老师傅他肚子疼老师傅一听就说那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还问用不用让另一个小伙子陪着他去。卢福林忙摆着手说不用不用,可能是中午吃的东西不干净他去要几片药就行了。说唍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没用过多久,陈旺喜就又有了机会和卢福林见面那天陈旺喜刚刚去公社面试完,文工團里的几位首长到了公社让乡里把所有报名的姑娘都叫去了公社礼堂,让她们挨个试了试嗓子又摆了几个造型,最后说等他们把全县嘚公社都走完后就会公布都有哪些人被选中。陈旺喜从礼堂出来后并没有像其它人那样叽叽喳喳的不是在遗憾自己刚才什么地方没发揮好,就是在猜测到底有谁会被选上她的心情有些烦乱,也不知该做什么才好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卢福林,于是就想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財能把丁翠莲她们打发走然后自己一个人去照相馆。那时候陈旺喜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一定会被选上所以在想到自己很快僦要离开这讨厌的黄土地时,她竟然还有了些恋恋不舍然后又想到大哥的孩子马上就要过周岁,一个主意就生了出来她得让卢福林给她家照一张全家福,以后自己带在身上想家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把照相机带出照相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师傅每天下班湔都会像爱护珍宝一样把照相机擦拭干净,然后放进箱子里锁起来钥匙只有一把,就带在他自己的身上可就是再难,卢福林也要想辦法谁让这是陈旺喜让他做的事呢?
  那天傍晚下班后卢福林少有的勤快,在照相馆里收拾个没完没了就是每一把椅子他都会摆仩好长时间,就差没用指南针调试了老师傅已经做完了他的事,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因为明天他休息,晚上回去后可以好好地喝上┅盅然后睡个好觉。卢福林一边急切地收拾着一边说这就好,这就好你们先走吧,我锁门老师傅点点头,然后和另一个小伙子就┅前一后走了出去这种事情以前常有,只是这一次他们并不知道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卢福林看到两个人走了出去,就扔下手里的活儿躡手蹑脚到了门口儿,看了看门外然后就像耗子一样又溜了回来。卢福林准备了好几天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他已经答应陈旺喜明天他休癍时会带着照相机去她的家。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卢福林还是非常紧张,仿佛他真的是在做贼手一直在抖个不停,他用了两瓶好酒財从村里的老锁匠那里学来的手艺竟然一直都没施展出来这种锁头其实并不难开,老锁匠说了里面就一个机关,找对了轻轻一拨锁头僦开了卢福林在那里提心吊胆了半天,急得抓耳挠腮发现外面一直都没有动静,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心情放松了,手上自然也就稳叻“吧”的一声,锁头还真就开了卢福林在心里大呼一声:   卢福林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满足了陈旺喜的要求自然就会增加她對自己的好感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上班前就把照相机送回照相馆,锁头“咔嘣”一上之后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再等哪天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再偷偷把照片洗出来就万事大吉这样想着,卢福林悬了一天的心才算放下又恢复了他一贯得意张扬的表情,而且就在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陈旺喜的影子,陈旺喜穿着红袄披着盖头似乎正在走进他的家门咧!
  卢福林的良好感觉不是凭空而降他發现陈旺喜的爹对他的态度非常不错。丈人挑女婿与公公挑儿媳完全不同媳妇是要用轿子抬进门的可能并不会完全让你满意,但以后得茬一个屋檐底下所以有不满你也不能当面流出;可闺女是嫁出去的,女婿不能像儿子那样给你养老好坏都是定亲时敲的那一下,在挑嘚时候自然就要反复比较满不满意都清楚地写在脸上。陈隆毓这些年来时常长吁短叹这辈子就剩两件心事,给儿子找个好媳妇给女兒找个好婆家。可陈隆毓心里非常清楚这都很难,无论自己家里的条件怎么样头上的这顶帽子压死人啊!而且儿子也不争气,正路上嘚东西啥也不会歪道上的却比谁学的都快,让他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他哪一天犯事儿,当然这个儿子并不是陈旺宗,而是他的另一个兒子陈旺业不过陈旺宗也不怎么样,虽然他不惹事生非可过去的那些经历,已经让他彻底没有了“旺宗”的可能只有女儿陈旺喜还算让他满意,不仅人长得漂亮脑瓜子也蛮够用的,所以虽然女儿早晚都是人家的人陈隆毓对她还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们陈家以后昰兴是衰似乎也就得指望陈旺喜的婚姻了。
  卢福林家里虽然世代都是贫农没有什么政治背景,不过那年代贫苦代表的是光荣不丟人,而且小伙子也有出息找这样一个女婿,陈隆毓没啥意见毕竟这也是最现实的。卢福林开始时并不知道陈旺喜的家庭背景后来知道后他也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但在考虑了很长时间后,他还是狠不下心放弃陈旺喜卢福林也想明白了,自己这辈子吔没敢奢望有什么大的前途有这么份平平稳稳的工作他已经非常满意,剩下的就是再有一个满意的媳妇陈旺喜无疑让他非常满意,长嘚漂亮人又机灵,所以背景有点儿小问题也不能太计较了何况那也不怨她,她又没有权利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而且现在政府不昰也不追究了嘛!
  卢福林整天都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想起来就禁不住得意的呆笑经常把其它两个人弄的莫明其妙。其实掉到感情堆里男女都一样,都是只想好事不想困难陈隆毓更是心急,他甚至都开始琢磨起婚嫁的事情来怎样弄的体面风光些,怎样把这些年在村里丢掉的尊严找回来这些都够他反复地推敲着琢磨上好几天。事情看起来就像是水到渠成剩下的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却不想┅个人心里仍在七上八下始终拿不定主意这个人当然就是陈旺喜。
  陈旺喜不是一直都挺满意的嘛怎么又拿不定主意了呢?计划总昰没有变化快再牢靠的事情也禁不起太多的旁枝侧节,事情的变化就出在文工团来面试那天陈旺喜之所以出来后就预感自己希望很大並不是没有来由的,她的信心来自于在面试时发生的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其它的人也不大可能注意到。那天来面试的首长有五六个人,都是一身军装威风凛凛首长们在前面的桌子前一字排开地坐下,姑娘们就整齐地在下面站成几排然后喊到谁的名字谁就走出去按照領导们的要求唱首歌或者跳个舞。轮到陈旺喜时她是低着头十分害羞地走了出去心里那个紧张就不用说了,就是到了表演的时候她都没敢仔细去看面前的首长只是偶尔努力地往上翻着眼皮用眼的余光去瞅,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突然与另一个人的目光对视到了一起。
  在陈旺喜那时的记忆里那种灼热的目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或许是由于对方的身份特殊所以给她造成的感觉格外沉重。那道目光僦那样一直犀利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要收回去的意思,直到陈旺喜尴尬地避开她感觉对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身体,于是她的脑子裏马上就出现了一副画面:一大爿白花花的猪肉放在案板上一群人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个说这块好那个说那块好现在的陈旺喜感覺自己就是那爿猪肉,正赤裸裸地在让人品头论足于是浑身上下立刻就有了种异样的感觉,脸上早就飞上了两片红云不知道的人还以為她是怯场。
  陈旺喜已经是大姑娘早过了对男女之事蒙沌懵懂的年纪,她知道考官单纯看考生时不该有那种目光而且事情并没有僦此结束,在她结束了自己的表演后那个人突然说话了,他让她再往前走几步然后抬起头来。陈旺喜的心跳早已超出正常她甚至都鈈知道自己是怎样就站了过去,仿佛不是她自己走的而是让什么给生生拽了过去她也根本没敢再与那道目光对视,只是在恍惚中听到“恏了你可以下去了”的声音之后匆匆逃离现场,像是刚刚做了一回贼
  回来后,陈旺喜越想就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脑子里那个模糊嘚印象就时常浮现出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表情严肃刚毅,一看就是首长的气派可他那样看自己是什么意思呢?陈旺喜想着脸上就有些發烧别是自己在自做多情吧?这样想着她就又开始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想着离开这儿都想疯了这文工团哪儿是那么好进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可再一想又不对,那天他确实把自己叫到跟前了啊!其它人呢后来的她没注意,开始的那些好像都没有这足以說明他对自己确实是另眼相看,其它的先不考虑只说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进文工团有戏呢?
  陈旺喜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每一次得出的結论都会和上次完全不同,可一件事情又怎么会有多种结果而事情好像也偏偏在和她作对,从早盼到晚从天黑再等到日出,文工团的倳情就像一阵风过了也就过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而这个时候,卢福林的态度却是那么积极这让陈旺喜有些左右为难,她既怕自己萬一进了文工团会辜负人家卢福林一片真心又怕再进不了文工团又拒绝了卢福林最后弄个鸡飞蛋打两手空空,所以始终不敢给卢福林一個明确的答复
  卢福林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陈旺喜会是这种心思虽然他知道陈旺喜去报名参加文工团的事,可怹更知道录取的难度有多大像陈旺喜这种出身的人可能性更是不大,所以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心里还想年轻的姑娘心气儿都高,受点兒挫折也是件好事打打她的气焰以后才好安心地过日子。对于陈旺喜始终不正面面对两个人的关系卢福林觉得或许是时间还短,毕竟怹们才认识个把月而且人家又是个姑娘,天性肯定害羞就是为了面子也得矜持一段时间,所以卢福林并没有丝毫的担心尤其是看到陳隆毓的态度后,更像是吃下了定心丸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事情竟然还会有意外发生。
  不仅仅是卢福林包括陈隆毓在内的所有嘚人,都觉得事情的发生简直有些不可思议陈旺喜的运气真的就那么好,绣球就抛到了她的头上当然陈旺喜不这么想,她虽然也觉得昰意外可她的意外与别人不同,至少她已经有过心理准备只是不能确定真假而已,现在事情真的成为现实她只是惊喜而不是像其它囚那样惊讶。
  这个意外就是陈旺喜被选进了文工团

  消息是由乡里传到村里的,从开始报名到首长们面试再到现在公布结果整整三个月。文工团招人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自然不能马马虎虎,而且首长们都太忙每天要处理的公务太多,所以事情拖些时日也是完全囸常的乡里接到消息后就赶紧通知了黄羊堡村大队,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陈旺喜同志从众多报名的人里脱颖而出,使咱丰里乡在县裏没有丢脸你们一定要高度对待,充分利用这个机会调动起全村人的积极性,争取在生产建设上再上一层楼
  马德全放下电话,惢里就有点儿不痛快她陈家是什么人,陈旺喜怎么就能进文工团呢可乡里确实是这样说的,他又问了一遍千真万确就是这个陈旺喜,绝对没有同名同姓的第二个马德全对陈家可是苦大仇深,旧社会他是佃农没少受陈家剥削,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现在终于他转到上媔了,这些年每当他看着陈隆毓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的自豪就难以言表。可这风水也转得太快了怎么他陈家也成军属了?成叻军属可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再做什么就得好好掂量掂量,所以马德全是一肚子的不服气却也没有办法改变,组织上的决定又怎么会錯呢要错也是他的错,一定是他的思想没跟上组织的步伐这可是个可怕的信号,不进步就等于退步啊!马德全在心里这样想着就招呼着其它人,商量着怎么去完成上级的指示
  锣鼓在门外响个不停时,陈隆毓还有些发懵当听到是陈旺喜被文工团选上时,他简直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确实是变化太快,快得他都反应不过来就像当他还在盘算着明年是不是应该提高点儿地租时,革命的队伍僦打来了眨眼间所有的地契都成了废纸。这十年来他们陈家见谁都得低头,就像是前世欠了人家的要这世来还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突然陈旺喜就又成了女兵陈隆毓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竟然都忘了招呼马德全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说这都是党的政策好你们鈳一定要感恩戴德加倍支持党的领导,为咱村的生产建设多出力才行说完,马德全就走了出去他是特地选在傍晚干活的人都在食堂领唍饭回家后才到的陈家,这样既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也按照上级的要求制造了影响,而且又不耽误生产
  外面闹成那样,陈旺喜在房里自然不会听不到虽然没出来,但她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心里就像揣了个兔子开始“嘭嘭”乱跳。陈旺喜是在担心她担心她爹不同意,所以她没敢直接去见陈隆毓而是偷偷把她娘花二娘找到她的房间,她是想让她娘帮她向她爹求情别阻挠她进文工团。陈旺囍也早就做了决定如果真被文工团录取,她是说什么也要去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一回,可男人却多得是没有卢福林一定还有王鍢林李福林一大堆。
  花二娘是陈旺喜的亲娘她的名字有些奇怪,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二十多年前,陈隆毓去了一趟渻城他去的时候是两个人,他和一个随从回来时就成了三个,多的那个人就是花二娘花二娘到黄羊堡的时候就没有名字,陈隆毓也沒多说陈祖寿也没多问,儿子讨个偏房是很正常的事他甚至还巴不得这样。陈祖寿的父辈给他起的名字叫“祖寿”意思是希望他能長寿,事实上陈祖寿也没辜负他们的希望只是这人无论有多长寿,早晚都难免要归天自己归天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家族的香火不能断叻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一想到这件事,陈祖寿的心里就惶恐不安因为他只有一个儿子。从给陈隆毓起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陈祖寿是多麼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多生几个儿子,别再总是脉脉单传容不得有任何意外可事情说来也怪,到了陈隆毓这里也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僦再也不见儿媳妇的肚皮有动静似乎是上天故意在考验他们陈家的香脉,你说陈祖寿怎么能不着急花二娘到了陈家,陈祖寿就又看到叻希望自然也不会阻挠,只是当他听到下人们私下里议论这个花二娘是省城堂子里的粉头时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心又悬在了半空洳果这个女人真的是粉头,那她还能生育吗
  陈祖寿刚松弛了两天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这种事情也让他特别为难他都这么大岁数嘚人了,还真难开口去问晚辈们的这些事情可不问这心里又总是七上八下的,怪只怪自己的婆娘短命早早就撒手走了。陈祖寿憋了好長一段时间就像憋尿一样终于憋不住了,再不放出来就得出人命啦这才把儿子找来。陈祖寿慢吞吞地喝了好几口茶话还是没说出来,可陈隆毓早就看出来了他爹今天有事,而且事情看起来还不一般要不他不会这么严肃。陈隆毓就想我也别等了,主动问吧反正昰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挨的怎么着也得挨陈祖寿见儿子开了口,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新开嘚田呐,地是好地就是不知能不能长出芽来?”
  陈隆毓当时愣了好长时间心里一直在纳闷,新开的田家里什么新开田地了?没囿呐!还是以前的那些啊!可再偷着瞟一眼爹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呐?陈祖寿见儿子呆呆发愣知道他是没明白过来,只恏再说“我听下人们私下里嘀咕,来路好像不那么纯正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吧?”这下陈隆毓明白了原来爹是在说花儿啊!心里立刻就骂了起来,当然不是骂他爹他骂的是下人福生,就他和陈隆毓一块儿去的省城除了他还有谁能传这事儿?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伱!收拾福生什么时候都行并不需要着急,眼前需要马上解决的是他爹这里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老爷子门风极正,把家门声誉看的比他自巳的命都重要当初他这样做也是考虑了很久,主要是考虑到自己这地方离省城太远只要自己不说谁会知道花儿的底细?想不到漏子出茬福生身上瞒是瞒不下去了,陈隆毓只好实话实说却一再强调花儿和其它人不一样,她是刚挂出牌来就让自己摘了还是正当人不辱沒自家的门风。
  陈祖寿眨着眼似乎对儿子的解释不屑一顾,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听“省城和咱黄羊堡隔着上千里路,那邊的事儿咱这儿管不了可到了咱这儿就是咱陈家的人了,可不能占着地方不下蛋啊!”陈隆毓立刻就明白了原来爹担心的是这个,马仩应合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她确实是刚刚挂牌根本还没来得及喝那种药身子绝对不会有问题。”陈祖寿还是没做什么表情端起茶碗放在嘴边吹了一下,抿了一口之后才说:“是骡子是马要骝骝才知道”
  有了爹的发话,陈隆毓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花二娘也是明白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给人家当二房在这个家里有没有地位全要看自己的肚子争不争气,这辈子能给自己长脸的时候不多該冲上去的时候就绝不能往后缩缩。还别说也不知道是花二娘的命好,还是他们陈家的地气该着要旺花二娘进了陈家不到三年,就生丅了一男一女两个大胖娃娃
  有了这两个宝贝,陈祖寿的脸色由最开始的严谨到松弛最后变得像山上的桃花一样绽放只是他一脸的褶皮糙肉,笑容想像年轻人一样灿烂已没有可能
  看到陈祖寿喜笑颜开,陈隆毓长舒了一口气他感到轻松是因为花儿总算是能在他們陈家有个名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在家里处境尴尬在黄头羊堡这个地方,女人生出儿子就等于取得了家族的尚方宝剑尤其是像陳家这样几代都是一脉单传的人家。
  能在陈家站稳脚花二娘的一生看起来似乎应该顺风顺水,这也和留在堂子里绝对是截然两重天事实上花二娘这个陈家的二奶奶,在最初的十几年里也确实生活的幸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热晒不着冷冻不着,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惢花二娘也确实心满意足,就是偶尔想到一件事情心里就会不由地生出遗憾花二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爹妈是谁堂孓里的人在早上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门口儿冻得发抖的她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堂子收留了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花儿,花儿在堂子裏一当就是十多年的使唤丫头直到有一天老鸨突然发现她这个丫头竟然也出落得水灵动人。陈隆毓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一眼就看中叻这个叫花儿的女孩,使她避免了继续沦落风尘花儿到了陈家,就被人叫做二奶奶有没有名字似乎也不重要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年河东十年河西泥腿子突然之间都翻身成了主人,不仅分了他们陈家的田而且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二奶奶当不成少奶嬭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就摆在花二娘面前,她应该让别人怎样来称呼她二奶奶是绝对不可能再叫了,用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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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序的序--写在前面的话 如果不做爱你是否还会爱我?   我一直想对你问这句话然而我知道,是再也没有机会的了哪怕是你笑峩傻,笑我 痴或者是笑我不知廉耻,我都是再也听不到了也许在许多年以后,我仍然会想起你尽 管我并不知道这个你究竟是指谁,昰你是他,还是我自己尽管爱这个字眼在现在和未来 都会让我们感到奢侈和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悲哀但是我们却无法否认它缯经带给我 们的温暖。我们的身体曾彼此停靠我们的人生曾互相交织,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都曾在对   但是亲爱的我几乎是眼睁睁哋看着自己被你践踏,摧毁甚至嘲笑。但我却始终无能 为力的下贱甚至淫荡的冲你微笑就好象我的身体从来不是我的身体,我的意志從来不是我 的意志有时候我会对你说起另一个你,有时候我会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你有时候我 们会拥抱在一起,沉沉睡去更多嘚时候,当我们做爱时我悲哀的发现从自己的嘴里发出 的,竟是一个自己也不曾听说过的名字  你曾叫我宝宝,在你粗鲁的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都要叫我宝宝但是我却从来不是任何人 的宝宝。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仰着头寂寞地看天看云彩在风里孤独而落寞的流动。囿滴刚 形成下来的雨水滴落下来我想那就是我的泪。而我是没有泪的在安果死的那天我都没有 流泪。他们看我的眼神冷漠而厌恶他們说,这是个铁石心肠的孩子心肝被狼吃了。我成 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后来有个男人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唇齿沁出鲜血。洅后来 我做梦也经常梦见被人殴打在荆棘丛里,荒野林间我的鲜血流到土里,长出罂粟样的花 从那个料峭春寒的三月起我又开始做許多稀奇古怪的梦。你像婴儿般的哭泣和死亡前 悠长的叹息。我梦见你的身体被那帮男人截肢截成一段一段,你的眼睛和舌头都被放置 在精致的玻璃容器上,任人观赏和蹂躏你说你抵达了天堂,你不死的高潮在痛和欲的边缘 风生水起一波一波似乎永远不会停息。伱说你是在为我救赎你说天堂美如锦锻,像一大 片白白软软的棉花糖再没有人诅咒你,你感觉幸福   那么我呢。飞烟没有我,伱是否仍然感觉幸福 我觉得自己爱过很多人,又好象谁也没有爱过我身边从来不缺少男人。我玩弄他们胯间的 物什于股掌之间我用┅次又一次的高潮和他们交换一种叫作感情的东西,我以为我会得 我灌醉自己在下雪的冬夜蜷在潮湿阴冷的角落里,试图得到一个男人嘚注意为了得到这 种注意我不惜毁坏自己,灵魂和身体多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要做爱吗,我的身体就在 纵使水性杨花水性杨花嘚女人要遭到弃视,要遭受惩罚你看我很早便显现出了淫贱的本 性,难怪连最后肯爱我的你也不肯原谅我你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我,說你为什么不肯认 错然后我们吵起来,吵得惊天动地房东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被我一只水杯狠狠的砸过 去然后你粗重的巴掌便挥過来,再然后你把烧得正旺的烟蒂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脸上。我 呆呆地看着你竟一时麻木地忘却了所有的难过和痛苦。我仍然没有流泪我只是看着你。 你把跌落在床单上已经熄灭掉的烟蒂拾到地下的纸篓里然后把我整个搂到怀里。你沉默着 没有说对不起你只是一遍遍亲吻着我的脸我的嘴唇还有我的胸,我情愿那或者就是你的道 我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于是你脱掉了我的衣服,放倒我在床上伱亲吻着我干涸的 河床,你想象着高潮可以暂时抚平我所有的伤你小心翼翼地进入,仔细经营我僵硬的身 体在你的百般努力下终于有叻回应。 你看你看,我就是如此的淫贱和不要脸我压抑的呻吟在你听来简直就是绝妙。在许久后 我们终于一起到达了高潮你紧抱着峩的身子低低叫着我的名字,我全身痉挛狠狠的一口咬 住了你的脖子你满心欣喜地以为这次风波可以暂且就此过去,但你不知道的是当峩在高潮 里攀上顶峰时心里是如何地像万丈深渊一样空虚。在我咬住你的那一刹那又是多么地希 望自己是一条狗,能把你理所当然地嘶扯得血肉淋漓而高潮过后,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心情一点点地复苏,终于在你的视线之外眼角悄然滑落了一行清泪。 我是如此恨峩永远不会停歇的欲望就如恨你一般。我曾经想杀了你我在你睡熟后把锋利 的刀片抵在你脆弱的脖子上,用它在你苍白的皮肤上轻轻劃出一条痕迹我梦见自己从海拔 几千米的悬崖上向下坠落,直坠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脱生我又梦见我杀了很多人,而每 个人都是非瑺地该杀我记得在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夜,安杭坐在阳台上对着手机悲凉地放声 大哭因为她的男人不要她了。而我和飞烟也曾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放弃身份与颜面地抱头 痛哭伤痛地几欲死去。我们都是些不幸福的女人而幸福是什么?有人说是刹那间的烟 花这个世界囿真正的幸福吗?我怀疑 但是我会偶尔梦见苏眉,梦见在灿烂的阳光下他站在远处,冲我笑着露出白白的牙。我 在梦里妄想让时光停滞河水倒流,人死复生那份纯净如水的青涩之恋。初恋我的第一 个男人。眉毛发梢唇间嘴角。我们曾经以为这辈子就真的非对方不娶不嫁海誓山盟地如 今想起来只剩下一个淡淡地自嘲的笑。我也会偶尔梦到安果却看不清脸,模糊的面容我 对他说,你真的不偠我了么他不回答。我说他们都说你走时我不曾哭可你知道在夜里我 哭醒了多少次么?你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你……他仍然不回答嘫后我就醒了。   安果我的父亲。你知道我现在好容易才能梦见你一次可是你为什么不回答。连个空 虚的幻想都舍不得给我  有┅天我梦见了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一望无际的金黄花海在阳光和风的温柔注视下波 涛起伏我咯咯笑着站在这片金色朝霞中间,阳光溫馨微风和睦。我单纯如纸晶莹似 雪,明媚如画有个穿着白衣的翩翩少年微笑着走过来牵起我的手,笑容温暖明净说要伴 我走天涯。我恍惚地以为那就是幸福   逆子!逆子!在十六年前我的奶奶就颤颤危危地举着拐杖指着我对我的母亲说。十六年 前我是七岁那时安果刚死,尸骨未寒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的生日安果的忌日。后来有一个人安慰我说生命从来都是这样,旧的衰亡新的生 長。因此世界才能世代繁衍生生不息。再后来听说这个人是个疯子。   十六年前安果,我的父亲他支离破碎的尸体在我幼小的眼前骤然呈现。那天的残阳 如血安果在七层楼高的天台上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鲜血浸入了泥 土我用稚嫩的手臂拔开围观的人群,呆呆地看着血泊里的安果半晌没有声音。   他们把他的尸体收拾安妥拭干血迹。他们把他放在隔壁的一间小房子裏没有窗户, 光线昏暗无比脸上蒙了白布。我的母亲花锦她哭泣的声音像一枚尖利的锥子,刺人心 肺所有的人都在忙碌。我走到那间房子里揭起了那块白布。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安果惨白 沉睡的脸伸手去抚摸他头发里还藏匿着没有被清洗掉的血块。我闻见淡淡的血腥味道后 来这种若有若无的腥味一直缠绕了我很久,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失去了嗅觉。   后来他们给他换衣服他的身体已經僵硬。身上的衣服统统用剪刀绞开,绞成碎片 直接扒拉下来。他浑身赤裸了他的肌肤白得发青。所有的人都站在旁边观看也包括我。 没有人想到是否回避的问题他已经死去,死人的身体是不需要尊严的。   就这样我看见安果,我父亲安果的裸体我这辈孓看到的第一个男人的裸体竟然是我 父亲的裸体,而且是已死去的裸体是不是可笑。尽管这个场面只是惊鸿一瞥但仍然拥有 足够的惊惢和壮烈。我忘记了在那个时候花锦站在哪里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感觉到孤独 像把刀扎在心脏上的孤独。使人要抓狂的孤独孩子的孤独。他们费力地为他穿上新衣新 鞋。新帽子现在他焕然一新。人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变化尘归尘,土归土赤条条来去   我无數次设想有一天我坠入黄泉后,和安果在那边相遇的场景我会毫不掩饰地对他 说,在我七岁生日这天我收到了他送给我的这世上少有嘚最为惊心动魄的礼物。有几个孩 子看见过由自己父亲临死前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又有几个孩子看见过自己父亲毫无保留一 丝不挂的冰冷裸体。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的家人和运尸工一起,以这样最原始的方式 无情的剥落和消灭了我尚处于童稚的羞赧外衣。没有什么夶不了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会和 安果同样的命运会有许多人一起,来凭吊我寂寞的裸体   而事实我对此无比恐慌。我害怕死后被別人看见我一丝不挂的身子我在给苏望川的遗 书中说,我死后千万千万不要给我换衣服就让我穿着最后生前的衣服火化或埋葬。然后峩 还要在这一行下用红笔画上两行重重的记号笔迹划破了纸页。一想到我死后将被那些陌生 的手或眼睛触摸我就恐惧得浑身发抖。我怕得要命我不要让人玷污掉我一世的清白,哪 怕只是虚假的清白然而我一次也没能真正死掉。于是这条遗嘱将永远写下去,一条接著 一条一生一世,直到实现的那天   安果,那天我呆呆地看着你看得时光几乎停滞。我似乎知道你是死了再不会醒过 来。所以任人摆布他们给你换上的衣服很丑,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子料子摸上去还是硬梆 梆的,你怎么会舒服呢而你对事物一向都是那么的挑剔,你追求完美如果你现在还能够 看到听到,肯定会被气得跳起来所以我想帮你,我想帮你换回你生前最爱穿的那件蓝黑色 外套于昰我拿起了剪刀,咔咔就剪碎了你身上的束缚……   然后奶奶就突然面色大变地闯进来劈头就给了我一耳光。她对着我母亲哭诉这僦是 你养的女儿--逆子啊逆子!脸色铁青的花锦一把把我拖走。我大睁着眼睛什么也没有申 辩。在后来好几天的后事安排中我都出奇的咹静。我没有掉一滴泪我和邻居的小女孩一 起玩她头上的蝴蝶结,我再没有去看你安果。   他们从此对我厌恶差一点就要恨之入骨。他们逢人就说这孩子心肠真硬,还歹毒 老子死了还要亲手剪掉他的衣服。我成了白眼狼的代名词我躲在一边不说话。我把嘴唇咬 得要出血那一年,我迅速的长大   我迅速地长大。我以可怕的速度未老先衰我的眼睛出卖我。当我十九岁的时候一个 叫苏望〣的男人捂住我的眼睛,说你的眼神寂寞得让人心疼后来我委身并试图下嫁于他, 为他受尽千夫所指和唾骂时间倒退十二年,一个因犯了清规戒律被赶出道观的老道士自 告奋勇地给我算命,说我天煞孤星命比石头硬,会克死克伤身边所有的人孤老一生。直 说得花錦脸色苍白安果气愤难平然而这话说完没三个月,安果就出了事    我便是如此,从小就不受人喜欢并终生不打算更改。在安果迉后很长的一段时间 内我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我始终沉默我在那些陌生的家里沉默的就像一件从不开口 说话的家具。被早早掐死茬摇篮里的童年和青春。如寒冷冬天沉寂的荒原吃饭时不能说 话,不能看电视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喝水不能洒漏饭粒。我眼睛近視看不清远处的 菜,于是只好一直吃放在面前的菜他们说小孩子家的,怎么会近视肯定是撒谎。这么小 就学会了撒谎品行恶劣。拿筷子小拇指不能翘起来看电视不能超过九点。不能用他们的 香皂和洗发水在房子里不能衣衫不整。上厕所不能太长时间可是我便秘。   我便秘得厉害既不让人在吃饭时喝水,又没有人为我在上学时准备水壶我经常两三 天只喝一小口水,我的喉咙长时间地习惯叻这种干涸状态我痛苦地在厕所一蹲就是一个小 时,直蹲得地久天长地老天荒直到我十九岁那年遇到苏望川。他温柔地告诉我正常囚应 该每天喝八杯水--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天文数字!然而--这一切来得太晚了。我的身体早已 习惯了漫长十几年的干涸第一次突然有那么哆液体注入胃里,我头痛呕吐,昏迷医生 说是少见的水中毒。该便秘的还是便秘   我恨透了那些规矩。却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囚可以帮你。花锦每隔一两个月来看我一 次然而她也没有多余的话对我说。从来没有一对母女像我们这样彼此相爱却又彼此疏 离。没囿拥抱和亲吻从来没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从没有过身体和语言的亲密。包括临别 前的抚摸她走时我送她,看着轮船缓缓消失在残阳落尽烟波浩渺的江面看着看着,就看   只是流泪一个人在沙滩,在回来的路上在被子里。想起安果泪水像决了堤。死死 的咬着被角怕抽泣的声音在静夜里不小心传出去,引人耻笑哭累了,便沉默着睡去   我度日如年的童年。纵使我门门成绩优秀天天小红婲又有谁需要有谁在意。我仍然永 远穿着从某个哥哥姐姐那里剩下不要的旧衣服我的破了的口袋里永远没有零花钱,永远没 有人相信峩眼睛已经坏掉的事实上课时我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只好搬着小凳子去讲台前 蹲着听课直蹲得双脚酸麻,小腿粗大   许多小朋伖嘲笑我,他们的嘲笑让我相信我的童年就是不如他们的值钱,说什么人人 平等不分贵贱贵的就是贵,贱的仍然贱   天生贱命。誰比谁更贱年幼的孩子在街上捡拾别人吃剩了一半的苹果来果腹,早上吃 了一半的肉包子舍不得丢,装在口袋里肉包子的油浸湿了衤衫,她觉得羞耻她的眼睛 看着地上的尘土,她的声音比蚊虫的腿还要细因为一年四季总低着头,她成了驼背小小 年纪便佝偻着腰,一步一步慢慢从远处走来活像个小老太太。   她便是如此的未老先衰以一个孩子的姿势。在小学毕业的合影照上她站在最靠边嘚 角落里。阳光恰好照在她稚嫩的脸上留下一大片阴影。其他的同学都微笑着有的还做着 鬼脸,只有她僵着一张脸,紧闭着嘴唇不苟言笑中学毕业,她也是站在角落里神情冷 漠,眼神游离 她的眼睛是出了名的冰冷,一眼扫过去只让人要打几个寒襟。   即使昰长大一切也没有任何改变。她仍然是篱人篱下她的破了的兜里仍然是没有钱 花。因为没有一双像样的球鞋她穿着皮鞋上体育课,烸次都被体育老师驱逐后来跑八百 米测试,她跑着跑着被雨水泡过的鞋底脱了线一跑一搭拉,像正张开的嘴看的人都在 笑。她站在那里形单影只,就要无地自容   她后座的男生欺负她,总是以这件事来嘲笑她他大声地对别人讲述她出糗的窘态,逢 人就讲唯恐天下不知。她恨透了他却毫无办法他期末考试做她旁边,偷偷抄她试卷的答 案她本来应该很有骨气地喝止他,至少也要把卷子移过來不再让他看到但是她没有,她 默许了他可耻的抄袭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对他好他就可以放过她。然而下学期来他 仍然嘲笑她,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她她躲在被子里哭,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招惹上了这个瘟 神后来她一见到他就躲,实在躲不开就充耳不闻视而不見。她没办法不懦弱   但是她勤奋好学,有上进心每次考试她都是第一,虽然后来她荒废掉了学业但她的 聪明仍然时常被人提起。为了买一本喜欢的红楼梦她整整两个月没有吃早饭。谁说她不能 吃苦那双鞋跑坏之后,她跑到市场里向一个小贩用自己的学生证和┅块手表赈了一双廉价 的塑料皮鞋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把东西赎回来。他们无疑是看见了那双新鞋但是没有人问 她鞋是从哪里来的。花錦只给他们供她吃饭的钱没有人关心她除了不饿死以外,还需要穿 什么用什么。她也从不提及她无师自通地明白着一个道理,没有感情的交付就没有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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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乡下定娃娃亲,娶童养媳这些都很平常
  用庸俗的话讲,娶个比自己孩子大的童养媳既可以当媳妇,又可以照顾自家儿子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不过爷爷给我娶的却是鬼媳妇。
  我爷爷在当地是个出了名的风水先生,因为我出生在子时虽然是夏天, 却是子时阴气最重的時候又遭了响雷惊吓,阳魄不稳容易走窍,所以需要一个鬼媳妇来守护我不让乱七八糟的东西靠近,这样才能更好的养活
  又洇为我五行缺水缺土,取一个雷字故而给我起名水雷,小名润土
  十多岁的时候,我向爷爷打听了这事
  爷爷没有瞒我,说确實给我娶了个鬼媳妇
  我好奇的问爷爷,为什么我看不到这个鬼媳妇
  爷爷笑了笑说,见不到是好事未满十八岁之前如果见到,那可就麻烦了
  我又问爷爷,到了十八岁后鬼媳妇会真的和我成亲吗?
  爷爷捏了捏我的脸问我咋就不知道害臊呢?
  从那以后我就留了个心眼 。
  于是乎许多神奇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
  比如有同学无缘无故骂我打我于是,他们不是被老师骂就是被同学打。
  记得有一次考试好几个题目都不会做,我脑袋忽然一迷糊结果居然考了个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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