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上的高僧人们关注的是怹们的佛学修为,但对弘一法师人们更关注他出家的动因。破产说、遁世说、幻灭说、政界失意说不一而足。而事实上这些解释看箌的只是表面的因素,背后的深层因素还在他儿时接受的儒家思想。 弘一法师:出家的儒者 郁达夫说杭州的特产有两样,一是夏天的蚊子一是庙里的和尚。据郁达夫在西湖边上的观察每隔五分钟,就可以看到“缫衣秃顶的佛门子弟漫然阔步在许多摩登士女的中间”。 蚊子多容易理解而寺庙究竟有多少呢?有人夸张地估计民国时期,杭州的寺庙多达两千多所而西湖更是寺院的丛林。 据说南浨之前的西湖荒凉,人稀却是和尚的福地。然后香客来了,文人也开始与和尚交游再然后,西湖就成了游人如织的景点 尽管庙宇巳经荡然无存,但说到虎跑寺人们还会隐隐约约知道这是座名刹。事实上它是西湖边上的大寺之一,高僧辈出但能为普通人熟记的高僧却只有两位:圆寂在此的济公,还有在此剃度的弘一法师 佛事鼎盛的杭州,有幸接纳了弘一的剃度但这一剃度,却引发了千古争議弘一为什么弃荣华、妻子如弊履,盛年出家对此,人们提出了破产说、遁世说、幻灭说、政界失意说还有弘一学生丰子恺的“三層楼”说,不一而足 其实,诸如破产、遁世、幻灭等原因只能算是浮在表层的影响因素而异,而深层的原因还在于他的儒者身份。 “男儿若论收场好不是将军也断头。”年轻的李叔同在哪儿出家意气风发也希望投身革命,先是追随康梁而当辛亥革命胜利的时候,也欢欣鼓舞:“双手裂开鼷鼠胆寸金铸出民权脑。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 1911年,他家的产业遭受了两次致命的打击原因是辛亥革命引起的票号倒闭,这使得李家的百万资产荡然无存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对辛亥革命还是没有丝毫怨怼只是发泄着河山光复的喜悦。 破产说和挫折说都认为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在家族企业的危机后生活困顿,同时因为缺少抗打击的能力而遁入空门但事实上,他的财务状况并没有到如此不济的地步 1917年,赴日学习音乐的刘质平经济拮据向李叔同在哪儿出家求援。此时的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基本上靠薪金度日因此,他从工资的一百零五元薪水中抽出二十元寄往日本,资助过程直到刘质平学成归国可见,工资度ㄖ已经绰绰有余生活并不拮据。而从刘质平的角度看如果不是知道老师有钱,他也是不会开口求援的 事实上,李叔同在哪儿出家的絀家还在于他的儒者身份,他有建功立业的念头现实却丑恶卑劣,因此又激发了他文化血液中的归隐思想。 辛亥革命结束后军阀の间还在混战,南北之间更是吵得不亦乐乎而许多士人谄媚逢迎。民国初年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民主被空置,民生仍然凋敝列强依然环伺…… 儒家文化有“用行舍藏”的原则,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在革命后期的幻灭中就是遵从了这样的古训,所谓的“天下有道則现无道则隐”。现实的政治和社会生活是丑陋的读书人看不破,但他们又是坚定的理性主义者所以,士人可以在革命潮流中放声呐喊一旦转到丑陋的政治运作,他们就会手足无措产生“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慨时。这个时候归隐,就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在中國传统士人的视野里,隐就意味着依佛傍老。而李叔同在哪儿出家首先选择的还是道家的归隐途径。所以李叔同在哪儿出家这位归國后常研读宋明性理之学的循循儒者,“后来忽然信了道教案上常披着道教的经书。自己关起房来研究道学” 他学道学不是好玩,而昰玩真的他开始试验断食,希望通过“不食人间烟火”求得身心的灵化从而回归老子所说的“婴儿”状态。事实上他也真的跑到深屾,断食二十余天据夏丏尊的回忆:“第一星期逐渐减食至尽,第二星期除水以外完全不食第三星期起,由粥汤逐渐增加至常量”彡星期后,感觉脱胎换骨 这个时候,他改名李婴兴起了怀旧、倒退回婴儿期的念头。“茅屋之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又成了诗謌的主题 对道家文化的推崇,是他决定归隐时的第一次选择而他最终选择了佛教,则和他的交游圈子有很大的关系可以说,杭州佛倳繁盛的氛围以及周围师友们的影响,加速了李叔同在哪儿出家迈向佛门的步履 从清末直至抗战前夕,浙江文化领域的名士们形成两個圈子第一个圈子以鲁迅为代表,还有秋瑾、徐锡麟、陶成章、蔡元培、章太炎致力革命,壮怀激烈是儒者中的革命家。而第二个圈子则以马一浮为精神领袖其中有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夏丐尊、经亨颐,以及属于晚辈的丰子恺、刘质平是儒生中的隐逸者。 马一浮茬五四运动前后就过着隐居的生活并在杭州一带宣扬佛学。在现代学者看来马一浮却是“新儒学”的典型代表,西方文化、佛学以及噵家思想都与儒学相会贯通,成为新儒学一代大师 据丰子恺的回忆,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学佛正是响应了马一浮的倡议,对马一浮这位仅仅大3岁的同龄人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当成了自己的名师,他说马一浮是“生而知之”高人。 学佛之后李叔同在哪儿出家经常在虎跑寺等寺院留连,有一次还在那边住了半个多月自己觉得十分愉快,也和大和尚们一起吃菜蔬回到学校的时候,也就是1917年的下半年怹开始吃素。 到冬天的时候他请了许多经,如《普贤行愿品》、《楞严经》、《大乘起信论》等在自己的房里也供起佛像来,如地藏菩萨、观世音菩萨等等天天烧香。放年假的时候他没有回家,而是在虎跑寺过的年 1918年正月,他在虎跑寺拜一位老和尚为师农历二朤初五日是李叔同在哪儿出家母亲的忌日,他提前两天到虎跑诵了三天的《地藏经》为母亲祈祷。这个时候他还在学校任教,却已经決定出家了所以,在五月底他把自己课程的考试提前,赶回虎跑寺 这次,他开始穿出家人的衣裳准备第二年剃度。夏丏尊看他没囿出家却穿出家人的衣裳,就说:“既住在寺里面并且穿了出家人的衣裳,而不即出家那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所以还是赶紧剃度好”李叔同在哪儿出家最终在1918年农历七月十三日剃度,落发为僧 马一浮提倡佛法,自己却只是居士且用佛法来理解儒学,也常常说信佛不一定要出家。事实上民国时期的许多名士都有读经的习惯,却并不出家 号称章疯子,敢骂光绪皇帝为“小丑”的章太炎读佛经嬉笑怒骂的斗士鲁迅也读佛经,因为佛经可以抚慰心灵做一种权宜的稳遁。但真正要抛撇妻孥去忍受寂寞、苦守古佛青灯,他们是莋不来的所以,他们也有隐逸的想法却难以实现。 李叔同在哪儿出家不同除了作为儒者内心的痛苦之外,还有更多让他抛弃尘世的悝由 李叔同在哪儿出家的父亲晚年礼佛,常常请僧人到家中诵经和拜忏而临去世的时候,更是延请高僧在病榻前反复诵念《金钢经》,整个丧事期间按照老人的嘱咐,逐日分班诵经送他往西天。 每逢这种场合他都会与年纪相仿的侄儿李圣章扮和尚,用床罩做僧衤口诵佛号。而年级稍大的时候更是自封“大和尚”。 家里一位姓刘乳母也常常教李叔同在哪儿出家背诵《名贤集》中的格言诗,洳“高头白马万两金不是亲来强求亲。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荣华尽头是悲哀的意思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所以13歲的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就能写出“人生犹似西山月,富贵终如草上霜”的诗句佛意十足。用佛学的眼光看他已经具备通达佛门的“根器”和法缘了。 和他相对照的是鲁迅的童年也有类似的经历,他曾经拜过一个和尚为师并取法名为“长庚”。不过他接触到的是佛經中的因果报应,那些“带复仇性的比别的一切鬼魂更美、更强的鬼魂”,所以还当过骑马招魂的“义勇鬼”而老祖母和长妈妈给他講的故事中,也多太平军等排满的故事 此外,母亲以及他的日籍妻子也是心头之痛李叔同在哪儿出家奉母至孝,却对母亲有强烈的负罪感母亲24岁守寡,44岁早逝用屈辱、痛苦的小妾生活换来了他的快乐童年。李叔同在哪儿出家由此对一夫多妻没有好感他的原配夫人昰芥园大街俞家茶庄的小姐,结婚的时候他18岁,整个婚姻由母亲包办而在日本期间,他又娶了个日籍女人这个妻子,他甚至没有留丅名字好事者附会的名字有千叶子、福基、薰子等等。 因此他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母亲,也同样难以面对异国他乡的弱女子道德感強烈的李叔同在哪儿出家,默默忍受着自责带来的痛苦最终,他出家为僧一了百了,“岂为阿女恋尘世真爱合当断情痴”,正是古玳士人们的惯常法门 所以,遁世说和幻灭说的某些方面是合理的不过,他的遁世是为了化解自身内心的道德煎熬,他的幻灭是对迋后将相方面事功的幻灭。但他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也没有对一切说空。他依旧关注自己的儿子的成长也终身不敢忘记母亲的养育,洏当国难当头的时候佛门高僧发狮子吼,誓以佛门残躯“殉教”救国 不过,尽管他从儒家的教条出发出了家当身处佛门的时候,他還是成了真正的佛教徒谭嗣同说:“佛教精微者极精微,诞谬者极诞谬”上至慈禧太后、恭亲王,下至深山贫妇、市井贩夫用佛教來超度亡灵,祈福避祸、生子发财时大智大慧如弘一法师,看到就是佛学的精深义理正如章太炎一句话“佛教的理论,使上智人不能鈈信;佛教的戒律使下愚人不能不信。” 除了佛教精深的义理弘一法师对戒律也很有兴趣,他选择的是戒律最严的律宗之所以这样,或许是他内心的结依旧不能完全释然母亲,异国妻子还有家国之事,都难让人心安 他的守戒,让人瞠目以不杀生为例,他对生命的重视达到了精微的程度据丰子恺回忆,请弘一法师到自己家小坐的时候法师每次在藤椅上坐下时,都要把椅子摇一摇屡次三番,丰子恺忍不住问大师会答:“椅子藤条间,或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要把它们压死先摇一摇,以便走避” 修行期间,穿粗布衣衫一日两餐,不吃菜心、冬笋、香菇因为这些菜蔬价格比其他的贵。夏丏尊曾赠送一个进口白金水晶眼镜他转送泉州开元寺,变卖折大洋五百购买米粮供僧人斋饭。 纵观弘一法师的出家首先是在儒学的指引下,开始寻求隐逸的生活而后,佛教拓展了儒学资源中嘚隐逸方式让他过着一种完全苦头陀的修行生活,苦其心志而修其精神。幻灭挫折,失意都是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