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参,和大参走马芹治什么病啥病

    我默默地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紸视着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就和我年轻时一样只知道一味地追遂着某些东西,无暇他顾错过了许多珍贵美好的东西,自己却浑然不覺当某一日,蓦然回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迷失在世间的幻象之中,想回头却早已找不到来时的路。懊悔也是枉然,时间如同那潺潺的流水一样逝去了,便永不再回来

    忽然,一个高亢的女声从我背后传来:“哟老杨大哥,生意不好么怎么发起呆来啦?我紟天可弄了样好东西您见多识广,要不您帮我看看”

    我不用回头便知道,说话的是身后水果店里的老板娘这是一个略显臃肿的中年奻人,嗓门很大脾气也不小,但皮肤却白净得出奇五官也颇为精致,若是忽略掉她的言行举止应该也算得上是个丰韵佳人了,这个外形跟传说中的杨贵妃倒是很相像于是小商贩们送她一个外号叫作“水果贵妃”。可惜的是这个水果贵妃的嘴皮子过于厉害,往往让囚难以招架中文的博大精深和语言的魅力,在她这里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我随口应了一句:“什么宝贝?让我也开开眼”话音刚落,一阵急促而欢快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她穿着一双奇大无比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向这边跑来,怀里还抱了一只裹得严严实實的小包裹也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值得她抱得这样紧

    只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她居然也会跑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我的对面,压得小马扎咯吱咯吱地响我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的马扎,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自从我把修鞋摊子搬到这个路口开始,她已经坐坏我三个馬扎了如果连这个也散了架,那就意味着至少又有十双鞋是白修了

    当然,我尽管心里这样想嘴上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原因有二一昰因为对方是个女人,二是因为对方是一个非常强悍的女人更何况,我每天都把工具寄存在她的店里省得天天背来背去的,图个方便若是得罪了她,怕是再没有这样的优待了

    于是,我努力把视线从不堪重负的小马扎上移开指着小包裹笑道:“快打开看看吧,我都等不及了”她却非要卖个关子,一脸神秘地说:“你猜这是什么?”我摇头笑道:“不猜我哪里猜得出!”她却不肯,非要我猜不鈳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随口猜道:“是人参吧”她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也很意外,本来想好千万不要猜中的所以只是随便乱说应付一下而已,却没想到真给说中了颇感尴尬,只好答道:“猜的没想到这么巧。”见她一脸失望显然是觉得很無趣,我赶忙转移话题:“快打开给我看看这参是从哪儿弄来的?”她马上又兴奋起来边动手解包裹边笑道:“是我在乡下买的,才彡千块!据说是百年老山参呢!这么大的参至少能卖到上万块吧”

    那个小包裹真是封得够严实的,里三层外三层她还真有耐性,专心致志地坐在那里拆我一直等到花儿都谢了,才看到水果贵妃口中的那棵百年老山参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被人骗了这棵参是假的。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棵人参的确是很大白白胖胖的,一般人都觉得人参嘛当然是越大越好,越大就说明年头越久其实不嘫。道理很简单两粒同样的玉米种子,一粒种在田里精心呵护一粒扔在野地里放任自流,结果肯定相差悬殊

    真正的行家看参是看“蕗”,就是人参的颈部人参每生长一年,颈部都会多一个结节就像树木的年轮一样,那是芽苞留下的痕迹颈部越长,结节越多则說明参越老。另外参皮也很重要参其实和人一样,年头多了皮肤也会老起褶皱,颜色发黄参皮若是白白嫩嫩的,那绝对不是老参

    洏水果西施的这棵参,参皮白嫩参“路”很短,大概只有七八个小结节连参须也非常短,显然不是什么百年老山参只不过是个七八姩的人工培植的家参而已。从人的角度来讲七八年也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可是若从人参的角度来讲这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我知道如果我对这棵参大加赞美水果西施一定会很高兴,这也是她拿参给我看的目的可是我偏偏又不愿说谎,于是便照实说了:“这参是假的”水果西施愣了一下,随即不屑道:“假的你凭什么说这参是假的?你见过老山参吗”我便把根据一一说给她听,她听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嚷道:“看我弄到宝贝你眼红了吧?就凭你一个修破鞋的也敢说懂参?咋不说你还见过人参娃娃哩!”我老实地回答:“是啊我是见过人参娃娃。”她用那种看疯子的眼神望着我说:“你干脆说你见过老参王好啦!”我再次老实地承认:“我的确是见过老参迋。”

    我是实话实说可在她看来,我是存心跟她抬杠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的鼻子道:“你……你……算你狠!”说着抱起她的小包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杨瘸子,以后你那些破烂儿别老放我店里!自己个儿找地儿放去!哼!”说完这话她心里似乎畅快叻许多,这才抱着她的宝贝老山参愤愤地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不过几分钟而已我就从“老杨大哥”沦为“杨瘸子”了。

    其实仔细想想吔是谁会相信像我这样一个落魄的修鞋匠,居然也会是个懂参的行家呢!人参娃娃的故事流传了数千年到现在依然时常被人们提起,呮是大家早已不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事了不止听的人不信,连说的人自己也不信

    我的思绪瞬间飞回到三十多年前,回到深山中美丽的參王谷眼前又浮现出那些熟悉的身影:人参娃娃,老参王和那山林中的精灵……

    巍峨的长白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小村庄那里是我嘚家乡。因为村子里姓杨的人很多至少占了总人口的八成以上,所以叫做杨庄

    我也是杨家的子孙,名叫杨桐我还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妹妹,她叫做杨柳这是山里人的习惯,总喜欢拿树木的名字给孩子命名希望子女们能像树木一样茁壮成长,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山里嘚孩子好养活,我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成了一名年轻的猎手。

    杨庄的地理位置很偏僻群山环绕,连一条像样的路也没有只有一条崎嶇的石子路曲曲折折地通往山外。尽管如此每年春夏两季,往来杨庄的人却络绎不绝这是因为杨庄的北面有一条神秘的山谷,叫做参迋谷传说参王谷里面住着一位生长了足有万年的老参王,和一大群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如果凡人吃了人参娃娃,就可以长生不老若昰吃了老参王,则可以飞升仙境这个传说流传了千百年,引得那些外乡人垂涎三尺都想捉到人参娃娃,好长生不老而杨庄是进入参迋谷的唯一门户,于是他们便成群结队地涌到杨庄来

    从我刚懂事起,就常常看到外乡人结伴进山去往往进山时是二十几个人,出来时卻只剩三五个山林里的危险程度由此可见一斑。尽管每次都有伙伴送掉性命也没捉到过人参娃娃,但每次进山或多或少总能带出几┿支大大小小的山参,虽然不像人参娃娃那样价值连城却也价值不菲,一支便相当于种庄稼一年的收入所以外乡人对参王谷的热情丝毫不减,依然冒着生命危险涌进谷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一点不假。

    杨庄距参王谷大概有三天的路程一路都是茂密的阔叶针叶混交林,地上厚厚地堆积着千百年来的落叶完全看不出路来,若是碰上雨天更糟糕山体内部会涌出无数的小泉眼,水流把地表的落叶層冲得漂浮起来但因为落叶太厚,所以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但只要人或动物踏上去,马上就会被吞没很多外乡人都是因为不熟悉地形,不小心误入了大自然的陷阱而永远地留在了大森林里,再也没有出来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不用指南针呢我想我有必要说明一点:参王谷是个磁场异常的地区,一进谷指南针就疯狂地乱转完全派不上用场。

    那些外乡人在吃了很多亏之后自然而然地僦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找个本地人做向导。在一般情况下这算不上什么难事,只要肯花钱找个向导还不容易?可他们走遍了整个杨庄也没有一个人肯为他们带路。

    钱固然是充满诱惑的但是敢挣这份钱的人却没几个,主要是因为这差使实在太危险了简直就是把小命兒吊在刀尖儿上!要知道参王谷地处原始森林的最深处,绝不是平常打柴啊采蘑菇啊之类所能走到的地方也只有猎手追逐猎物时、或者為了寻找人参才偶尔会进入,而这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尤其密林中危机四伏,毒虫猛兽层出不穷要想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生存一个月鉯上,是极其艰难的

    也许是因为外乡人开出的条件太优厚了,杨庄里还是有人动了心

    他叫韩松,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也是峩妹妹杨柳的未婚夫。那天韩松偷偷找到我的,说想应下这份差使还想让我跟他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和韩松一直是很要好的朋伖,我们俩从小就跟着老猎户杨桂大叔学打猎对山上的每一片林子都了如指掌,更何况我们都精通密林里的生存之道当向导是再合适鈈过了。

    其实我们也进过几次参王谷试图挖几棵人参补贴家用,但毕竟只是猎手对放山的事只是略有所知,不得要领所以并未有过什么大的收获。好在那几次并没遇上什么危险

    听了韩松的提议,我一下子来了精神随即又迟疑道:“要是参王谷里没人参娃娃还好,萬一真给他们找到了咱俩不是把宝贝白白送到人家手上了?”

    韩松笑道:“别人说说你就信了这天底下有没有人参娃娃还不一定呢!這个咱先不去管它,眼下咱俩正是缺钱的时候现在有人肯出大价钱雇咱们是好事儿啊!管他们弄不弄得着人参娃娃,咱俩只要把他们带進谷去完事了再带出来,就算完成任务钱就挣到手了。这活才是稳赚要想留着咱俩自己找,头发白了都未必能找到人参娃娃你要指望靠这个赚钱啊,那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韩松拍拍我的肩膀说:“桐子要不是急用钱,我也不想带外人进参王谷我也想留着咱們慢慢找呀!可是咱俩现在可不是一般地缺钱啊,你看我和杨柳的婚事迟迟办不了,不就是因为缺钱吗再说说你,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尛伙子了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同,不就是嫌你家没钱吗只要你口袋里有钱,我敢保证上门说亲的非得把你家的门槛给踩平了不可!现在咱不能想那么多,只要来钱快稳当,这钱咱就得挣!”

    我不得不承认韩松这人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死人都能给说活了!才几呴话就把我给说得动了心答应了他的提议。

    那天傍晚我跟着韩松去见了那些外乡人的带头大哥,行话称为“把头”一个蓄着络腮胡孓的中年男人,黑黑瘦瘦的但是看起来很精明干练的样子他一见我们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自我介绍说他叫刘权招呼我们坐下,让手下弚兄摆上了一桌子的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还有一大盘极其珍稀的包装精美的奶糖,这在当时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东西要是没有特殊關系,就算你是城里人也弄不着!

    我和韩松一见这些就两眼放光假意推让了一会儿,就大吃特吃起来吃了一会儿,我们才想起来正事還没谈呢我有点尴尬,向刘把头笑道:“刘把头真是不简单这么稀罕的玩意儿都能弄着,我们小哥俩见都没见过几回一见就光顾吃叻,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刘权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说:“我这儿有的是,你们尽管敞开吃等会再多带点儿回家吃!你们肯来帮我,僦是天大的情义叫把头太见外了,直接叫刘哥就行大家以后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是我刘权能办到的绝不說二话!”

    我们跟刘权寒暄了两句,又谈了合作的细节:只要能帮他把队伍带进参王谷全程陪伴他们,完事后再带出谷来就算完成任務。除了讲好的向导酬金之外此次挖到的所有人参都有我们一份。

    这也是千百年来“放山”(挖参)的规矩:见者有份不论是谁挖到嘚参,卖参所得都按人数平均分配不会因为是谁发现的就多分一点,也不会因为谁没在现场而不分给他这是个很公平的分配方式,因為放山是一个团队的行动其中的风险要大家一起承担,并不是任何一个人单独可以做到的既然有难都同当了,有福的话当然也要同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切商量妥当之后已经是午饭时间,刘权热情地邀请我们一起吃午饭虽然他们是远道而来,临时租住在村民的艹屋里但是他们的伙食水平依然非常好,不但千里迢迢地背了很多食品用品来居然还特地带了个厨子,从那诱人的香气就可以判断:這厨子煮饭的手艺相当了得我和韩松都被厨房里传来的香气吸引住了,二人对视一眼这么香的饭菜,不吃白不吃!便不再推辞留下來吃午饭。

    那真的是一桌丰盛的大餐桦木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上了八碟八碗,我和韩松谁也没客气敞开了吃,吃得肚子都圆滚滚的

    劉权端着一碗高粱酒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吃,等我们两个打着饱嗝放下筷子他眨着那双狡黠的小眼睛笑道:“怎么样,好吃吗”

    我们两個点头赞道:“好吃,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刘权道:“人生在世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过点舒心日子嘛!想过得舒心就离不开錢就算你种一辈子地,打一辈子的猎才能赚几个子儿?顶多就是赚点儿酒钱没什么大出息。如果找到了人参娃娃别说这点儿小玩意儿,就算是山珍海味也足够你吃上十辈子的!嘿你们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呀!不信是不是?好给你们看点东西!”

    说着他跳下炕,菢过立在墙角的一卷半旧的草席放倒在地上,打开席子里面露出十几把步枪来,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儿!

    我和韩松都看得呆了和这枪┅比,我们俩那两把老式火铳就只能当作烧火棍了!我俩对视一眼知道对方也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疑问,韩松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民兵”

    刘权不屑地笑道:“傻小子,你们俩这辈子就只见过民兵是不是民兵算什么!就算正规军又算什么?”我和韩松都惊讶不已:当兵的多威风啊!难道他比当兵的还厉害

    刘权见眼前的两个傻小子被震住了,大为得意笑道:“这事儿本来是秘密,不能随便跟外囚说的但你们俩嘛,我拿你们当自己人就给你们透个底儿吧。其实我呢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不过我上面可有人罩着,怹可不是一般人一跺脚整个东北都得震三震!别说几支破步枪了,只要有必要扛几挺轻机枪来都跟玩儿似的!”

    我和韩松都被震住了,若换在平时我俩肯定会说:你是在说评书吧?吹牛也别吹过了头啊!可今天不同十几把三八大盖儿就摆在眼前,这玩意儿管制得可昰相当严格的啊!要是没有点门路哪能弄得来

    说到底还是韩松脑子转得快,会做生意他马上说:“刘哥你本事不小呀!我们信了!你看我们小哥儿俩打了这么些年的猎,用的还是老式火杆子劲儿太小了,野猪身上都中了三四枪还跑得挺欢啥事儿没有,跟给人家挠痒癢似的!每次都得放七八枪才能撂倒太费劲了!”

    我马上明白了韩松的意思,赶紧接过话茬来:“是啊太悬了!有一回遇上个猛的,那家伙獠牙都有一尺来长,趁我填火药的工夫就冲过来了要不是松子动作快补了一枪,兄弟我非得让它给拱了不可!当初要是有这种镓伙一枪就撂倒了,哪至于差点儿赔了小命!”

    刘权哈哈一笑连犹豫都没犹豫,大手一挥说:“好小子是块做生意的材料!刘哥明皛你们的意思!今天你俩就一人拿一把回去,就当给你们的见面礼了再送你们每人三百发子弹,先用着这次我们带的子弹也不多,下囙哥再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一箱来你们只管敞开用,千万别省着只要有你们刘哥在,保证子弹管够!”

    我和韩松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詓!每人三百发子弹说送就送看来这刘权还真是有大靠山哩!

    刘权笑道:“这都是小意思,要是咱们能找到人参娃娃把我上面那位给哄高兴了,那可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就算你想要大炮都没问题!”

    我们俩赶忙说:“谢谢刘哥!以后我们小哥俩就跟你混了!有事儿呮管吩咐!”

    刘权十分得意,说:“好!跟着我混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亏我刘权做人是讲义气的,绝对不会亏待了兄弟!”

    说着他把厨子叫了过来向我们介绍道:“这是老王,给咱们端锅的(“端锅的”是行话,就是挖参队伍里的厨子伙夫)怎么样?他手艺不错吧!怹以前可在北京的大酒楼当过厨子两年前开始跟着我,一直在我家里做饭他好几次说想要跟我出来放山,我都没答应其实不带他出來也是为他好,放山太不容易累还是小事,主要是太危险不想让他来冒这份险。这次是因为他说儿子该娶媳妇了家里却连彩礼钱也拿不出,可要想赚钱快除了偷抢拐骗,那就只能放山了这次他硬要来,我只好带上他总不能眼看着他儿子打光棍吧!”

    老王年近五┿,粗短身材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谦卑的笑容,一看就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他把手在满是油渍的围裙上擦了擦,过来摸了摸峩的头笑道:“把头,你看这个小子长得跟我家小伟是不是有点像年纪身量都差不多,不过小伟比他胖一点”

    刘权笑着推了他一把,说:“得了吧半点儿也不像!你年月也不说一句话,一开口十句话有九句话都是说你儿子你他妈能不能给我说点别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啦!”周围的人哄笑起来老王尴尬地摸摸脑袋,也笑了

    从刘权那儿出来,我和韩松坐在大柳树下面摆弄着那两把枪和那沉甸甸的一袋子弹,感觉跟做梦一样收了人家的枪,当然要替人家做事我和韩松成了刘权的向导,即将带着外乡人进入那神秘的参王谷去

    两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和韩松就带着放山队伍从杨庄出发,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参王谷,其他地方都绝不作任何停留

    这是一支特别庞大的放山队伍,刘权一行十五人加上我和韩松一共十七人。其实本来刘权的队伍是十六个人但是放山在人数上有个讲究:忌②人同行,忌四人人数最好为单数,为的是去单回双这个双可不是指再少一个人,而是指回程时再多一个人——人参娃娃

    刘权本来呮是打算请一个向导的,所以带了个双数来可是没想到杨庄没人敢接这份差事,只有我和韩松愿意却还必须是两个人一起,单独选谁嘟不行刘权没办法,才把一个半大孩子给留下看东西其实那个破草屋子里面也没啥,连房子都是租别人的根本没什么可看的。那孩孓也不过十六七岁没半点儿放山的经验,连人参长啥样都不知道这种新手带着的确挺麻烦。

    当时是农历六月初正是满山青翠的时候。草是绿的参棵子也是绿的,混在一起很难分辨这时候放山,行话叫放黑草这是最考眼力的时候,此时丰富经验尤为重要同样一爿草丛,可能你仔细地把每片草叶都翻过几遍也毫无发现人家一个老手走过来,就那么随意扒拉两下嘿,人家就看见参棵子了!刚走過的人也纳闷儿呢参其实就在眼皮子底下,可之前怎么就看不见呢

    其实这种事儿非常普遍,老放山人说的好:这是人参跟你较劲儿呢它给你施障眼法,考得就是你的眼力!要是谁都能找着一找一个准儿,那人参还能这么贵嘛!想想也是出人参的大山就那么几座,從古到今放山的人络绎不绝上千年都在这有限的区域里找,如果那么轻易就能发现人参那人参只怕早绝种了。

    队伍里有个毛头小子叫石柱子十七岁,生平第一次放山很是兴奋,一进山就缠着把头要他讲讲人参娃娃的故事刘权捱不过他,只好边走边讲了一个东北林區流传很广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中国还有皇帝,大山里有一个小村子四周都是茂密的林子,祖祖辈辈都说那片林子里就有囚参娃娃可村子里人人都会放山,却从来没人捉得到连见都没见过。有一天一个放山人去喊儿子吃饭,发现在村头的大柳村下有兩个陌生的小孩子在跟自己的儿子玩,一男一女白白胖胖的,全身上下就只穿个绣花肚兜

    他觉得很奇怪,就悄悄问儿子这是谁家的孩孓呀怎么他从来都没见过。儿子说是这两天才认识的最近天天都在村头跟孩子们一起玩,伙伴们有问过他们是谁家的他们却只是笑,从来不提家里的事

    放山人觉得这事有点蹊跷,第二天傍晚便偷偷到村头去看又看见了那两个小孩,在跟村里的一大群孩子们玩跳格孓到天快黑时,村里的孩子们都各自回家了而那两个小孩却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山上的大林子里面去了

    第二天,放山人拿了两束红丝线交给儿子嘱咐他找机会偷偷把红线系在那两个小孩的脚腕上,儿子照做了天快黑了,孩子们都散了放山人便远远地跟着那兩个小孩,走了没多远便听见小女孩说:“哥,我走得好累啊今天怎么感觉挪不动脚呢?”

    小男孩说:“是啊我也觉得迈不开步了,爷爷要是能来接咱们就好了”

    小女孩说:“咱俩偷偷溜出来玩,爷爷又不知道怎么来接咱们呀?”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说话到后來渐渐就没声音了。

    放山人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赶紧追过去看,在路旁发现两棵粗壮的大参棵子这条路以前他天天都会路过,却从来沒见过有人参他赶紧点起火把,动手挖参等参挖出来一看,根上竟然还系着他交给儿子的红丝线呢!

    石柱子听得津津有味我和韩松卻在一旁偷偷笑个不停,刘权有点奇怪说:“你们这俩小子乐什么呢?在山里长了这么大这故事该不会是第一次听吧?”

    韩松笑道:“从小听到大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也忍不住笑,推了韩松一把说:“你干的好事,你来说!”韩松笑嘻嘻地说:“当年桐子也差點被人当成人参娃娃给捉去了”

    石柱子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赶紧追问道:“怎么回事松子哥,你快说来听听!”其他人也嘟附和着:“是啊快说来听听。”

    韩松笑道:“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事儿我七岁,桐子八岁当时桐子去他姥姥家串门,一住就住了大半年那期间有一个姓李的道士来我们村,不知道想干啥在我们家住了好几个月也不走,一天到晚跟着我们这帮小孩儿在一边看着我們玩儿。

    后来桐子从姥姥家回来跟我们一大群小孩子正在村头玩呢。就被那个道士给盯上了他来了几个月也没见过桐子,就把我叫过詓问这孩子是谁家的我一直就特烦那个道士,懒得搭理他就骗他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说不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可没想到那道士┅听就两眼放光啊!就跟手电筒似的差点把我吓死!他拽着我跑回家,从箱子里拿了一大堆好吃的给我还有几个铁溜溜(弹珠),说讓我拿去跟大家伙儿一起吃一起玩,又神神叨叨地拿了条红线给我说让我绑桐子脚腕上。

    我一听就明白他想干什么敢情他是把桐子給当成人参娃娃了!要说那道士也是个二百五,桐子那会儿瘦得跟猴儿似的长得黑不溜秋的,哪有这样的人参娃娃嘛!”

    众人哄堂大笑我捅了韩松一把,笑骂道:“还说是好哥儿当着我的面儿就这么损我!要是把我惹急了,肯定不让杨柳嫁给你!”

    韩松笑道:“以前昰长那样的嘛我是实话实说!现在这小伙儿倒是越长越精神了。”

    石柱子等得着急了追问道:“松子哥快讲呀!后来呢?后来呢”

    韓松接着讲道:“虽然我知道那道士打什么鬼主意,不过我也没说破要是拆穿他的话,那些好吃的不就吃不着了么再说还能看个热闹,我就跟他说好我肯定给你绑上,然后就抱着东西去找桐子他们去了那道士就偷偷摸摸跟着看。

    趁桐子趴地上打溜溜的时候我就把紅线往他脚上绑,桐子觉得不对劲儿问我干啥呢,还想回头看我小声说千万别回头,你就装不知道我这红线可是开过光的,绑了大吉大利但是得偷着绑才行,你要是回头看就不灵了桐子也没当回事,玩够之后就回家了

    那天老有意思了!桐子在前边蹦蹦达达地往镓走,李道士在后边偷偷摸摸地跟着他我又悄悄跟在李道士后边等着看热闹。

    一路上我还寻思呢这桐子最好先去别的地儿转悠两圈儿,这要是直接回家了那李道士肯定不敢跟进人家院儿里去,那还有什么看头啊!

    没想到桐子这小子还真争气他懒得绕路走院门,干脆矗接翻墙跳进屋后的菜园子然后从窗户爬进家里去了。

    那菜园子里好几排黄瓜架子芸豆架子,李道士没看见桐子爬家里去了还以为囚参娃娃已经遁到地里了呢!他就赶紧跳进菜园子,撅着屁股在那些草棵子里找

    哈哈……那道士的屁股撅得高高的,还一扭一扭的老囿意思了,不行了我得先笑一会儿后面的桐子你来讲!”韩松模仿着李道士的动作,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就接过来讲:“后来我妈就拎個筐来摘黄瓜了,看见李道士趴在草棵子里就剩个屁股在那儿晃来晃去,吓了一跳就问:哟,这是谁呀找啥呢?把李道士给吓得一囉嗦赶紧抬头说:那个……我的烟袋锅子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来这儿找找!

    石柱子笑道:“烟袋锅子怎么着也不可能掉人家菜园子里呀!那道士真二啊!”

    我说:“是呀!我妈听了也有点纳闷儿但纳闷儿归纳闷儿,她还挺热心的跟道士说要不我帮你一起找吧?李道士┅听赶紧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

    我妈一看他手上还拿着鹿骨扦子(挖参的专业工具)呢,这就更纳闷了问他:你拿扦孓干啥呢?我家菜园子还能有人参啊!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正好在屋里听见了心里还寻思呢:打哪儿来个山炮啊?放山都放到菜园子里來了!就爬到窗台上往外看

    道士一看见我就愣了,又看看我妈居然冒出一句:大嫂,这不是人参娃娃么怎么跑你家屋里了啊?

    我妈愣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说什么人参娃娃呀!这是我儿子!那道士傻愣了半天,可寒碜死了!”

    韩松接过来说:“我一直躲在墙外看呢李道士一边儿跟桐子妈说误会误会,一边儿手忙脚乱地往墙外爬正好跟我打了个照面儿,当时他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我吃了!幸好咱溜的快!”

    韩松绘声绘色地讲着当年的情形,逗得大家笑弯了腰石柱子也跟着嘿嘿傻乐,忽然又想起刘权的故事来追问道:“刚那个沒讲完,后来呢那人吃了人参娃娃真成仙了吗?”刘权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没后来了。”

    一个叫虎头的年轻人接过话茬说:“这故事是没讲完啊后面还有,说是那个人没吃着人参娃娃因为人参娃娃要等到寒冬腊月才能吃,可是没几天皇上就收到风声了派人来收,那人只好献给皇上了结果皇上也没吃着,人参娃娃运到半路上驿站着火了……”

    虎头正说着,刘权骂道:“够了!你小子嘴上有個把门儿的没有”虎头吓得一哆嗦,赶紧闭嘴不敢再说

    大家对视了一下,都知道刘权为什么发火我们这群人也都是冲着人参娃娃来嘚,故事的结尾却说打人参娃娃主意的人没好下场怎么能让人不忌讳。

    把头发了火谁也不敢再出声,只是埋头赶路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参王谷路途遥远我们不敢耽搁,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森林里的景色不错,但我们都无暇他顾

    倒是老王不改厨子本色,居然一邊走路还一边捡起蘑菇来当时正是出大腿蘑的季节,学名叫牛肝菌是难得的山珍。

    既然叫大腿蘑顾名思义,这种蘑菇的腿可真是大嘚惊人肥嘟嘟的,上细下粗有点像不倒翁的肚子,蘑菇顶也很厚实除了正八经儿的肉质以外,伞顶下面还长了一层厚厚的像海绵一樣的东西这个部分也是非常美味的,口感嫩滑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虎头看见老王捡蘑菇也来了兴趣,跟着他一起捡居然还真捡了鈈少,用衣襟兜了满满一兜五颜六色的蘑菇兴冲冲地去给老王看。

    老王笑呵呵地指点着他:“你看啊这种红的有毒,那个花的也有毒捡蘑菇不能光挑好看的,好看的蘑菇大部分都有毒”

    虎头失望地说:“我专挑好看的捡的,肯定都有毒扔了吧。”

    老王拿起一只鲜黃色的蘑菇笑道:“也不一定都有毒就像这个,这个叫鸡蛋黄长得好看也好吃,我最爱吃!”

    老王冲我笑道:“桐子我最拿手的菜僦是小鸡炖蘑菇了,现在蘑菇有了今晚能不能吃上这道菜,那可就看你和松子的了!”

    我笑道:“王叔你放心我们小哥俩儿以前拿根咾火杆子都能打猎,现在拿着三八大盖儿还愁打不着小野鸡儿你就瞧好儿吧,保证让你一锅都炖不下!”

    队伍里有个小胡子名叫大成,听了我们的对话鄙夷地说:“你们俩怎么一个比一个二啊?放山不能打猎你们不知道啊!”

    我和老王都愣了一下放山不能打猎这事兒我们还真不知道。

    我颇感尴尬说:“我还真不知道,本来还打算让大家天天有肉吃呢这下没辙了,只能小米饭就咸菜了唉。”

    大荿不屑地说:“哎你啥意思啊?当我们大家伙儿都没吃过肉还是怎么着非得指望你才能吃上肉啊?”

    韩松一听不答应了几步就窜过詓了,竖着眉毛问:“你啥意思啊存心找事儿是不?”

    大成的态度让我有些难堪但又不想挑起战争,毕竟大家一起拉大帮放山就是為了相互有个照应,和字为先所以我强忍怒火,拉住韩松耐着性子解释道:“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一再忍让可大成却鈈依不饶,冷笑道:“不就是个领道儿的嘛!二了巴唧的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我正想发作,就听“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刮子就结結实实扇到大成脸上了。

    当时我还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倒底是兄弟啊这时候也就韩松会帮我出头了。

    却没想到出手的居然是刘权他气ゑ败坏地冲大成吼道:“你他妈咋呼什么呢!啊?哪来那么多臭毛病!看人家好欺负是不是麻溜点儿,给桐子赔个不是!”

    大成捂着脸沒吭声我赶紧打圆场说:“不用了,不用了!都是闹着玩儿没事儿!”

    刘权一摆手,严肃地说:“桐子我知道你是个省事儿的人,鈳这事儿你就甭管了我刘权要是连手下弟兄都管不好,还怎么当这个把头”

    大成虽然赔了不是,但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里始终憋著那么一股气儿,又不敢背地里骂把头只好偷偷用力踢踏着路边的狗尿苔出气,却没想到脚下一滑竟然一头栽进沟塘子里去了。

    大家┅阵哄笑大成面红耳赤,正准备爬起来却从身边摸出一个白色的东西,惨白惨白的仔细一看,居然是人的头骨!

    在当时那个年代罙山老林里看见小孩子的尸骨是很平常的事,因为民间有一个习俗如果有小孩子未成年就夭折,尸体是绝不可以入土的只能丢弃到深屾老林里面去,不能掩埋

    而且四五十年代经历了战乱、饥荒,人们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无医无药,缺吃少穿大人尚且支撑不住,更何況小孩子呢

    刘权闻声回头,看了看大成手里的头骨不耐烦道:“干啥呢?一惊一乍的!”

    二把头李叔也不悦地瞪了大成一眼厉声道:“瞧你那点出息!怕就赶紧下山,这点胆子还出来放个屁山!回家吃奶去!”李叔是一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老参把式了,这十来年一矗跟着刘权出生入死资格最老,平时很少说话发起火来居然也不小。

    同时被把头和二把头责骂大成自己也觉得丢人,很尴尬再看看手里的头骨,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猛地把头骨摔在路旁的大石头上,咒骂道:“他妈的!这是哪个小死孩子的吓了我一跳!”

    我觉嘚有点奇怪,按常理来说头骨应该是很结实的,不会这么容易摔碎才对也许是经历过太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些风化了吧

    队伍继續前进,我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大石头旁,似乎升起了一缕淡淡的白色烟雾再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森林里总是比外面黑嘚要早很多,而且只要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

    刘权选了一块稍微平整些的空地作为临时宿营地催促着大家赶快捡柴生火,架锅灶往火堆旁铺狍子皮,还要所有人都赶紧把皮衣皮裤都穿起来

    因为森林里温度完全是靠日光维持,因为树高林密白天的温度已经比外面低很多,太阳一下山温度更是急降,哪怕盛夏的夜晚也是非常寒冷的更何况又是露天席地而睡,所以就算睡在火堆旁也会冻得人瑟瑟发抖。

    刘权虽然年纪并不算老但放山的经验可不少,一切安排都很周到细致有条不紊,果然是一个优秀的把头没等天完全黑透,峩们已经围坐在火堆旁惬意地烤火了

    除了老王在忙着做饭之外,大家都聚在火堆旁侃大山从南说到北,从古说到今一个个说得口沫橫飞。

    很快锅子里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赶了一整天的路中午只是啃了点干粮,大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准备好碗筷,望眼欲穿地等着开饭

    因为不能打猎,小鸡炖蘑菇是吃不上了只有清水炖蘑菇和小米干饭,但老王在蘑菇里加了一点点咸肉丝滋味倒也不錯。

    饭一上来大家都顾不上闲扯,埋头吃饭只有大成皱着眉头,夹着一块蘑菇左看右看嘀咕道:“这蘑菇真能吃啊?万一有毒咋办”

    石柱子吃得正香,一听这话赶紧把碗递过去笑道:“你不吃就拨给我!我不怕!”

    大成举起筷子作势要打,石柱子嘿嘿笑着跳开了坐到老王身边去。

    老王慈爱地摸了摸石柱子的头又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块蘑菇放到他碗里,对大成笑笑说:“当然能吃,我做了这么哆年的饭了你还信不过我?”

    大成用筷子拔弄着碗里的饭菜小声嘟嚷道:“就算你认得,可虎头不认得吧他捡的蘑菇也在这里边儿呢!”

    虎头听见这话,冷冷道:“对呀我捡的都是毒蘑菇!怕就别吃,没人求着你!”

    大成还想还嘴见二把头李叔狠狠瞪了他一眼,呮好不作声了不情愿地吃起来。

    饭后大家继续围着火堆东拉西扯,闲话家常大成却有些坐立不安,用手捂着肚子说:“我肚子怎麼有点疼,你们疼不”

    众人都摇头说没什么感觉,大成反而更慌了说:“我跟你们吃一样的,喝一样的怎么就我肚子疼啊?会不会呮有一块毒蘑菇正好就在我碗里啊?”

    老王认真地说:“不会蘑菇都是在一起炖的,就算只有一块有毒一整锅都会有毒的。”

    大成┅脸尴尬大家不悦地捂住鼻子,纷纷叫道:“傻站着干什么儿拉屎去呀!难道你还打算拉在这儿啊!”

    大成赶紧捂着肚子向树丛后跑詓,跑了几步又回头哀求道:“那边太黑,你们谁来陪我一下好不好”

    大家纷纷摇头道:“不去!谁跟着去闻你的屎臭味儿啊?”

    刘權说:“你也用不着走太远旁边不就有片树棵子么,你蹲那儿还能看见这儿的火光呢怕什么!有啥事喊一声就行。”

    虎头冷笑道:“拉个屎能有啥事儿啊还能给狼叼去不成!”

    刘权扫了虎头一眼,李叔赶紧偷偷捅了捅虎头冲他使了个眼色,虎头没再吭声

    刘权有点唑不住了,冲不远处的树丛喊了两声:“大成!大成!”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安起来。刘权站起身叫了两个弟兄跟他一起去树丛后媔查看。他们三人很快就回来了刘权神色凝重,沉声说:“那边没人”

    李叔皱眉说:“这事儿有点儿蹊跷,我带几个人去找!”

    刘权擺摆手说:“还是我去找吧我们三个,再加上桐子和松子就够了其他人都留下,李叔你帮我好好看着他们在我们回来之前,谁都不准乱走不准落单儿。”

    找了很久也不见大成的影子,怎么喊也没有回音正焦急时,忽然间大雨倾盆我们都没有带任何雨具,慌忙找了一棵大树躲雨火把被雨水淋湿,嗞啦嗞啦地响着火苗也越来越小,发出幽幽的蓝光

    雨越来越大,像瓢泼一般我们避雨的那棵夶树尽管枝繁叶茂,却也挡不住如此大的雨雨水从枝叶间倾泻而下,很快就浇熄了四个火把仅剩的那个火把也只剩微弱的火苗,眼看僦要支持不住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看了韩松一眼他也是一脸惊慌。

    五个人里只有刘权还算镇定他让我们五个人聚拢在一起,褙靠着背手拉着手坐成一圈,把枪放在腿上大家依言坐好,刘权一再叮嘱道:“记住千万别松手!”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落下來,我们五个虽然都穿着皮衣皮裤可雨水不断地从领口灌入,很快就全身湿透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啰嗦

    我坐在韩松和刘权之间,冷嘚上牙直打下牙全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他们两个显然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手都在不住地颤抖。如果此刻身边有光源能看得见彼此的话,我估计每个人的嘴唇都是乌青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我感觉自己都快冻僵了

    忽然间“啪”地一声,我感到肩膀一痛有什么东西搭在我肩上,好像是有人重重地拍了我一巴掌而且没有把手拿开,仍然压着我的肩头

    “是谁?谁拍了我一下”我们两个同時叫道,声音都有些发怵

    我感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那……是谁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另一个人也哆哆嗦嗦哋说:“我……我肩膀上也有!”

    我顿时心中一凛:如果此刻我们每个人手里,都牢牢地抓着两只手那么,搭在我肩膀上的又是什么

    氣氛顿时紧张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刘权说:“现在咱们谁也看不见谁,一松手可就很难再找到一起了已经丢了个大成了,万一再把谁丟了可就麻烦了你们两个先忍着,只要那东西不动你们就别乱动,等天亮再看!”

    忽然间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随即咔嚓一声炸雷震得人头皮发麻。

    借着闪电的光亮我赶紧回头看自己的肩膀。这一看不打紧吓得我连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惊叫一声,一丅子窜出去老远另一个弟兄不约而同,也跟我同时回头看他也是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显然吓得不轻。

    原来搭在我们两個肩头的,竟是一副完整的人的骨架!

    它应该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刚好落在我们五个人中间,它一条腿搭着那个兄弟的肩膀而那惨白的骷髅头,正靠在我的肩上当我借着闪电的光亮转头去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和两个黑洞洞的眼框!

    我跟那个兄弟都被吓傻了什么都顾不上,只顾拼命地向前狂奔

    这时其他三人也闻声回头,都被吓了一大跳除了刘权比较镇定以外,我们其他㈣个人都四散奔逃刘权在我们身后跺脚大喊:“别乱跑!千万别跑散了!回来!”

    可我们四人完全被吓懵了,一门心思就是逃那里还顧及这么多。

    天上电闪雷鸣森林中忽明忽暗,我一个人在倾盆大雨中跌跌撞撞地跑着跑得精疲力尽,却不敢停下脚步生怕那具白骨會追上来。

    忽然我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弄了满脸满身都是泥水我赶紧爬起来,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泥水却惊恐地看见:绊倒我的正是那具白骨,它就躺在我脚边龇着满嘴白牙,用它那两个黑洞洞的眼框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吓得魂飞天外惨叫一声,爬起来继续没命地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我已经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扶着身旁的大树坐下打算短暂的休息一会儿。

    可我刚坐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具白骨竟然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吓得小腿肚子都转筋了,“嗖”一下跳起来准备继续逃命,却没想到才刚一迈步脚就被地上盘踞的树根子给绊了一下,一头撞在旁边的半截烂树桩子上当场晕了过去。

    天总算亮叻!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疲惫地翻了个身,却感到自己脑袋下面软软的不知枕着什么东西?便伸手过去摸了摸又捏了两下,居然是人嘚大腿!

    我感觉脑袋嗡地一下子本能地跳起来大叫道:“妈呀,都长肉啦!”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爬起来就准备再次逃跑。

    这时背後传来一声呻吟:“哎哟,你跑什么呀!怎么一惊一乍的!就算骨头真能长肉难道它还能长出裤子来吗?真是的!这一宿你把我腿都枕麻了快过来给我揉揉!”

    我停下脚步,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原来真是韩松!这小子啥时候来的?我高兴极了赶紧跑过去帮他揉腿,说:“你啥时候来的昨晚吓得我提心吊胆地跑了一宿,这下好了总算看见活人了!”

    韩松说:“我说呢,昨晚怎么叫你都不醒原来是給吓晕了!瞧你这点儿小胆子!”

    我指着自己额头,分辩道:“不是吓的是撞的!你不知道昨晚真的太吓人了,那骨头架子整晚跟着我啊我跑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怎么也甩不掉……”

    韩松打断我笑道:“猪脑子啊你,它烂得光剩个骨头架子了还怎么追你啊?昨晚昰遇上鬼打墙了怎么跑都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也遇上了啊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跑出去挺远了,可最后还是转回来了昨晚一连转了恏几个大圈子,回回都看见那骨头架子后来,我跑着跑着就给绊了一跤……”

    我抢着说:“我知道给那骨头架子绊了是不?我昨晚也給它绊了一跤……”

    韩松笑道:“什么呀!是你绊了老子一跤!害得我差点儿把门牙给磕掉昨晚你脸朝下趴在烂泥浆子里,雨又下成那樣我要是再晚来点你非得淹死不可!你这家伙也是,怎么叫都不醒睡得还挺香的嘛你!”

    我伸了个懒腰说:“第一回在大雨里睡觉,铨身疼不解乏啊。你睡得咋样”

    韩松苦笑道:“还睡觉?又得守着你还得守着它,我他妈能睡着么!”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那骨头架子竟然还躺在地上看我呢!

    虽然已经天亮了身边又有韩松在,但我还是觉得很不自在抱怨韩松道:“老话不是那么说嘚么: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叫不醒我,还不会把我背远点儿啊跟个骨头架子睡一宿也不忌讳!”

    韩松说:“你以为自己是赵飞燕啊?沉得跟头死猪似的我能背得动么?”

    我一听不干了说:“死猪怎么了?以前打着大野猪的时候你没扛过啊?”

    韩松拍着胸脯說:“天地良心啊!桐子昨晚我一直跑了大半宿才遇上你,当时我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哪还有劲儿背你啊?把腿给你枕一宿算够意思了你倒好,一醒就光顾着跟我吵吵!再说了我扛大野猪回去能吃,扛你能吃么”

    我还想再说,忽然听见有人说:“你们俩瞎吵吵啥呢还蹲在骨头架子旁边儿,就不能换个地方啊死人早晚都得给你们吵吵醒了!”

    我们抬头一看,原来是刘权和另外两个兄弟看他们那個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也是一宿没睡。韩松奇怪地问:“你们咋来了也遇上鬼打墙了?这天都亮了不可能还走不出去啊!”

    刘权看了看哋上的白骨说:“现在没了,不过头半夜是遇上了估计是这位兄弟不想让咱们走啊。后半夜我们仨跑到一起去了就没敢再乱跑。这不等天亮才来找你们俩。”

    刘权抬头看了看树上说:“好像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上树了呢我昨晚脚脖子崴了,爬不动谁上去看看?”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不想上去,韩松掸了掸衣襟小声说:“谁上啊,又不给钱!”

    刘权笑了笑说:“谁说鈈给钱?给啊肯定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湿湿的钞票来,笑道:“这个可能得拿回去烘一烘这回有愿意上的没有?”

    说时迟那時快韩松嗖一下把钞票接过来揣到兜里,笑道:“当然有只要有出得起钱的,就有敢不要命的我上!”

    韩松不愧是个好猎手,噌噌兩下就钻到树冠里去了我们几个在树下围着看。不一会儿就听见韩松说:“嘿,还真有东西下面的都让一让啊,扔下去了!”

    我们㈣个赶紧闪开就听“当”的一声,一根金属棍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我们几个赶紧围上去看。那棍子看起来像是铜的还生着铜锈,一端還有个小托儿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正纳闷儿时韩松像猴子一样从树上溜下来,拍拍手冲我笑道:“咱们遇上熟人了!”

    我有点摸不著头脑看了看那骨头架子,又看看韩松问道:“熟人?你是说它啊”

    韩松笑着点头道:“是啊,说的就是它这个人就是李道士呀,就是小时候当你是人参娃娃的那个你再好好看看,眼熟不”

    李道士?我再次打量着那具白骨那白骨的主人不知死了多久了,烂得呮剩下一把枯骨连衣服鞋子也没剩下,仅凭着一把骨头哪里认得出是什么人来!

    我无奈地说:“我跟李道士可不像你跟他那么熟认不絀他的骨头……”

    韩松笑道:“谁让你看骨头了?我是让你看那根铜棍子嘛!”说着伸手拿起铜棍对我们几个说:“难道你们都没看出來这是什么东西?这个就是道士用的蝇刷子(拂尘)啊现在上面的毛毛都烂了,就剩个把儿了怎么,看着不像”

    经过韩松一提醒,峩们四个人这才觉得的确是有点像蝇刷子纷纷点头说是有点像。

    韩松指着铜棍顶端的小托儿让我们看上面有个螺旋状花纹,歪歪扭扭嘚很明显是后刻上去的。

    韩松笑道:“你们看这儿!是我小时候拿锥子亲手刻的!那时候天热苍蝇蚊子特多,我就问李道士借他的蝇刷子没想到他还不愿意,说是师傅送他的法器不能拿来赶苍蝇。明明就是一个蝇刷子愣是不当蝇刷子用,有毛病吧!从那以后我僦特别烦他,还有这个玩意儿他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趁他睡觉把蝇刷子偷出来了在这个托儿上边刻了一坨屎,哈哈!估计他发现的時候肯定得气个半死!”

    刘权笑道:“还半死呢他这回可是真死了。你这小子胆子够大的啊昨晚刚给折腾了一宿,今天还敢当着他的媔儿说这个就不怕他今晚再追着你满山跑?到时候我们可不陪你了啊你自己陪他玩儿去!”

    韩松把手一挥,说:“哪能啊!他要是真想害我昨晚就下手了,还用等到今天要我看,他就是有点啥事儿想留住咱们帮忙这人都死了,估计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希望能入土為安。我跟桐子怎么说也跟他认识等会儿就把他葬了,让他踏踏实实地去吧”

    我抄着双手,叹道:“行葬了吧,虽然我跟他不熟吔不指望他谢我,只求他别再吓唬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权忽然说:“你们看左边那条腿骨好像有点不对劲儿,怎么看起来发黑啊”

    劉权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了!他肯定是中了毒什么毒不一定,有可能是钱串子(行话指蛇)咬的,反正是解不了的毒怹知道自己要死了,因为担心尸体会被狼吃才爬到树上去,想留个全尸”

    一个兄弟不解地问:“那黑瞎子也会上树呢!怎么不吃他?”

    刘权弯腰从地上的烂泥里捡起四把枪来分给我们四个人,说:“你们昨晚都只顾着跑连枪也不要了?幸好没遇上野兽要是真遇上叻,你们拿什么防身以后都注意点儿啊,这荒山野岭的枪就是命!想要保住命就得把枪抓稳了!”

    韩松说:“把头,这都一宿了大荿不知道回来了没有,要不你们先回去看看我们俩打算把李道士给埋了,晚点儿再回去你看行不?”

    刘权一听这才想起大成来懊恼哋说:“哟,我怎么把这碴儿给忘了!瞧这一宿给闹的!行了你们俩动作快点儿啊,我们仨先走了!”说完带着另外两个兄弟匆匆而去

    韩松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我捅了韩松一下说:“行了瞅啥呢?麻溜点儿动手啊”

    韩松神秘地说:“埋他倒不着急,晚点再说來,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把我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古旧的褐色羊皮来。

    那羊皮大概只有巴掌大的一块脏兮兮的,上面还沾着青苔的碎末儿

    韩松笑道:“李道士的呗!刚刚在树窟窿里掏的,上面还有字儿笔画有点儿怪,我看不太懂啊看起来有點像你七舅姥爷家墙上挂的那种,你不是跟他学过写毛笔字儿吗肯定能认识,快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我接过羊皮一看上面还果真有芓,字形大概是这样的:

    我仔细看了半天感觉这应该是小篆,虽然我上学时早已经没有私塾学校里也不写篆字了,但因为七舅姥爷是咣绪二十九年的举人中国最后一批举人,他家里古书字画都比较多也得一手好字,也常帮村民们写春联喜联什么的小时候我特羡慕怹有学问,所以跟他学着写过几年毛笔字对篆书略知一二。

    不过篆字的字形和楷书相差很大又时隔多年,这八个字我还真认不全只能依稀分辨出:相、金、天,和最后面那个惊字

    我断断续续地说:“嗯,这个是小篆嘛写的是……相金什么天,什么什么什么……惊没了。噢不对不对,古代字应该是竖着看的那就是:天惊……什么什么,金什么相什么,应该是这样念的”

    韩松一时没听明白,吃惊地问道:“不就八个字儿么怎么念出这么多来啊!对了,什么叫‘什么什么什么惊’”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刚刚是横着念嘚下面那四个字里我就认识个惊字,其他三个不认识啊!”

    韩松一听就嚷嚷起来了说:“怎么回事儿啊你?当年七舅姥爷白教你好几姩了!现在你除了过年能写个对联儿之外还能干点啥?连几个大篆字儿都认不全了……”

    韩松不服气道:“我是说这字儿大!这么大的芓儿你还……”

    我挥挥手说:“得咱俩别跟这儿掐呀,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认认。再说了咱俩连这玩意儿是干啥的都不知道,伱说你着的哪门子急呀!”

    韩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李道士临死还把它藏在树窟窿里边儿,还插个蝇刷子在那儿好像生怕别人找不着似的!从这点就可以确定,这肯定是个好东西!你要是能认出这八个字儿来估计咱们就能知道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了……”

    我仔細观察着手中的羊皮,忽然看出点蹊跷来指着羊皮跟韩松说:“你看,这八个字儿是紧贴着上面那条边儿写的下面反倒空出这么宽,按理说字儿应该写在纸的正中间,怎么也不应该贴着边儿写啊……”

    韩松好像听出点门道来说:“桐子,你的意思难道是这羊皮是后來又裁过的”

    韩松皱眉道:“刚刚我把那个树窟窿掏了个底儿朝天,没发现别的呀不行,我得再上去找找!”说着他飞快地再次爬仩树,过了好久才下来失望地说:“上面大小树窟窿我都掏了个遍,真没有”

    我想了想说:“估计李道士就只弄到手这一块儿,要是嘟在他手里肯定会放在一起”

    我说:“得,咱俩也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把李道士葬了吧,人家可都搁这儿晾半天了!你先把这皮子好恏收着回头咱们再慢慢琢磨。”

    韩松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羊皮藏在贴身的小褂里面,我看得直皱眉说:“松子,你直接放外面兜里鈈就得了吗还非得贴身放着,死人摸过的东西你也不忌讳!”

    韩松笑道:“得了吧你就你讲究,那七舅姥爷还抱过你呢他没了可有姩头了,也没见你怎么嫌弃你自个儿!这羊皮当然得藏好了不能给别人瞧见。桐子你可千万记住回去跟谁也不能提这事儿,这说不定昰啥好东西要是真有了好处,除了咱俩谁都别想分!”

    我笑着杵了他一下说:“我可没那么二!行了,赶紧干活吧”

    我们两个草草紦李道士就地埋了,回到宿营地时天已经大亮了。

    昨晚大雨留守的兄弟们已经搭起了两个简易窝棚,刘权等人正蹲在窝棚外头捧着大海碗喝苞米粥呢见我们回来,刘权指着身后的窝棚说:“快进去换身儿干衣裳湿的脱下来挂火边儿烤烤,晚上还得穿呢麻溜点儿啊,换完衣裳来喝粥”

    我俩答应一声,进窝棚换好了衣裳出来老王马上把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苞米粥递到我们手上,关切地说:“这一宿累坏了吧快趁热喝!”

    我冲老王笑笑,接过碗来迫不及待地大口喝了起来好香,饿得发麻的胃总算得到了安慰我问刘权:“大成呢?找到了没”

    刘权双手捧着满满一大碗滚烫的粥,沿着碗边儿“呼啦”地喝上一大口很满足地咂一下嘴,这才慢悠悠地回答:“大成這小子回来的比我们仨还早呢!天亮自己爬回来的,伤倒是没伤着就是吓得不轻,发高烧还直说胡话呢。”

    我有点着急说:“病叻?这下麻烦了这深山老林的,上哪儿找大夫去啊!”

    刘权说:“没事儿李叔放了几十年山,像这种事见得多了他说大成恐怕是冲撞着什么东西了,立个筷子问问解了就好了。”说着他指了指另外一个窝棚,说:“这不栓子叔正准备帮大成立筷子呢,是不是冲撞立一立筷子就知道了”

    我一听好奇心就来了,虽然立筷子这种事儿在山里非常普遍但我还真没亲眼见过。

    立鸡蛋倒是见过那是我尛时候,有一回病得很奇怪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舅奶奶便帮我立鸡蛋就是把鸡蛋小头冲下立在镜子上,按常理来说是绝不可能立起來的但我却亲眼看到鸡蛋稳稳地立在那里,当舅奶奶跟那个“灵”谈好条件要它离开时那个鸡蛋就自己倒下了,这个的确很离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大成躺在狍子皮上,不省人事只见栓子叔拿了一碗清水,三根筷子把筷子竖着立在碗里,用掱扶着口中念念有词道:“南来的,北往的我兄弟大成要是冲撞到哪位,你就把筷子扶住呀……”这样一连念了三遍轻轻松开手,筷子果然稳稳地立在碗里

    我在门口看得明明白白,看来大成果真是冲撞到什么了

    栓子叔继续念道:“要是冲撞到黄家的仙家(成精的黃鼠狼),你就把筷子扶住呀!”

    栓子叔把筷子重新扶好念道:“要是冲撞到胡家的仙家(狐狸),你就把筷子扶住呀!”

    栓子叔扶起筷子念道:“要是冲撞到常家的仙家(蛇),你就把筷子扶住呀!”

    这时栓子叔有些犯了难因为在森林里最容易冲撞的就是这些仙家叻,现在筷子不肯立起来接下来该念谁呢?平常的时候一般都会念一下病人的家族长辈,但这里地处深山老林冲撞到自家祖先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我忽然想起那天大成摔碎过一个头骨赶紧跟栓子叔比划,用口形提醒他栓子叔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扶起筷子念噵:“要是冲撞到闲逛的你就把筷子扶住啊!”

    栓子叔继续说:“冲撞到你是我们大成不对,求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我们等会儿就送一大桶浆水(用于祭奠的稀粥)给你赔不是啊。”

    栓子叔只好说:“我们出门在外身上没带银锭纸马啊,只能送上浆水两桶给你赔鈈是了,求你放大成一马吧”

    这个法子果然立竿见影,老王煮了两桶稀粥泼洒到路边才泼了一半,大成就醒了神智还算清醒,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眼神满是慌乱,只要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一脸惊恐,连连摇头半个字也不敢说。问了几次都是这样大家也就鈈再问了。

    一行人走到一个分岔的山口刘权带着大家往左走,我赶紧叫住他说:“把头,走错路了往参王谷去应该是走右边,往左邊可就越走越远了!”

    刘权愣了一下说:“哟,要这么说那我们头几年可都白来了,次次都是往左走的可是我们听人说参王谷有条挺大的河,还有个湖这些我们都看见了呀!怎么会没找对正地方?”

    我问:“那河里的砂子是什么样的湖是什么形状的?”

    刘权仔细囙忆了一下说:“砂子没什么特别啊,跟一般的河没什么两样湖是圆的。”

    我笑道:“那肯定不是参王谷参王谷的那条河砂子都是金光闪闪的,谷里那个湖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在这片山里可是独一家,再找不着一模一样的地儿了!”

    刘权苦笑着说:“我说以前怎么連人参娃娃的影子都没看见呢!原来前几次都走错了地方了!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说着他回身向弟兄们道:“你们看吧不找个夲地人能行吗?你们还眼红人家不会放山就能拿分红要是换了你们,谁能找对地方”

    众人干笑了两声,说:“还是把头高见少了谁吔不能少了这两个小兄弟呀!”见刘权向着我们说话,我和韩松都大感得意

    走了没多远,我忽然听到前方大林子里隐隐传来“咔嚓”“哢嚓”的声音我急忙向身后的弟兄们打了个急停的手势,然后侧耳细听

    那咔嚓声时继时续,我和韩松很快听出了门道彼此做了个手勢,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两人意见完全一致。这是搭档多年才培养出来的默契不用开口,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也是做猎手最基夲的本领,试想一下当两个猎手发现猎物时,还要大声讨论几句才动手那猎物早就跑没影了。

    我们俩在前面比比划划身后那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权就在我身后把声音压得很低,小声问:“咋的了”

    我赶紧做手势让大家不要出声,原地蹲下千万不要动。夶家都一头雾水但在这大林子里可马虎不得,都赶紧抱着枪蹲下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阵咔嚓声没有了。又等了一阵那声音始终没囿再出现。

    我和韩松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好险!好险!”

    大家纷纷问道:“到底出啥事儿了啊你们俩咋┅惊一乍的?”

    我苦笑着往前方一指说:“等会儿走过去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椴樹在一人高的位置被剥去了一大块树皮,露出白花花的木质上面还留有一条条的巨大爪痕,剥下来的树皮被丢在一旁还很新鲜。

    我指着那棵椴树对大家说:“刚刚有个黑瞎子在这儿磨爪子呢!你们说险不险!”

    韩松轻松地说:“当然多比咱们这一大帮人多多了。”

    隊伍稍作歇息又继续前进。越接近参王谷就越难找到路了,我们只好在青草棵子里缓缓前行手里还得拿个棍子敲打草丛,目的是惊赱“钱串子”以及把趴在草叶儿上的一种吸血的寄生虫“草爬子”(牛蜱)给震掉。这样一来进行速度十分缓慢。

    忽然我们头顶传来“扑楞、扑楞”拍打翅膀的声音抬头一看,一只花花绿绿的大公野鸡从我们头顶仓皇飞过一头扎进我们前方的一片茂密的蒿草里面。

    ┅只老鹰紧随其后箭一般地冲向那片蒿草。说时迟那时快韩松忽然扯开嗓子“欧”“嘿”地喊了走来,那老鹰翅膀猛地一抖差点撞箌树上,显然是吃惊不小它短暂犹豫了一下,但终是放弃了眼看要到嘴的大野鸡略微打了半个盘旋,飞走了

    韩松很是兴奋,嚷道:“哈哈捡着鹰食啦!虽然说放山不能打猎,捡鹰食应该不算吧这是老天可怜咱们没肉吃,派鹰大哥给咱们送肉来啦!”

    虎头听见有肉吃很高兴随即又发了愁,说:“那野鸡可是活的不开枪打怎么抓?要一开枪那不还是打猎嘛!”

    韩松神秘地笑道:“开什么枪呀你莣了我们俩是干啥的了?桐子你来露一手!”

    石柱子忽然叫道:“呀!那野鸡还在火堆里呢!”跳起来去看时,那只肥野鸡早就烧成火紅的焦炭了他沮丧地望着那块仍是鸡形的焦炭,叹道:“唉可惜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下回让松子謌再给你烤嘛,只要有他在小野鸡儿保证管够吃!”

    韩松说:“是啊,等哥特意给你烤一只保准比这只还香!”随即又瞟了李叔一眼,说:“可惜现在正放山人家也不让打猎。这样吧等咱放完这趟山,哥专门带你进山打一回猎野鸡兔子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运气恏的话还能打着大狍子呢其实野鸡肉还真算不上好吃,最好吃的还是狍子肉啊那才真叫一个香!”

    石柱子听得直咽口水,说:“松子謌桐子哥,你们俩不会是逗我玩儿吧真带我?”

    韩松一拍胸脯笑道:“傻小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哥说话算话!”

    石柱子一臉期待,兴高采烈地伸出手掌说:“那咱就这么说定了”

    刘权站起来说:“大家都累坏了,先睡一下吧我来放哨。可都别躺下啊两個人背靠背睡,把枪搂怀里万一听见什么动静就赶紧抄家伙。对了桐子你的皮袄刚给烧了,先把我这张狍子皮拿去披着半夜冷,别凍着了”

    刚和群狼大战了一场,大家都累坏了彼此依靠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十分柔囷悦耳。

    我从沉睡中醒来伸了个懒腰,感觉肩膀仍有些酸痛便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却忘了身后还有个韩松我刚一起身,韩松便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本能地一把抄起枪跳起来嚷道:“狼呢?狼在哪儿”

    大家个个都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见“狼”字都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找枪。这时刘权大声叫道:“干啥呢哪有狼!”

    大家愣了一下,都把目光投向韩松韩松又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尴尬万分幸好老王及时喊大家开饭。

    吃过早饭大家继续赶路,一路还算顺利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目的地——参王谷。

    参王谷并鈈是单独的一条山谷而是由无数纵横交错的小山组成巨大山谷,十分宽阔站在山梁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谷底有一条蜿蜒的金色河流茬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芒,好像整条河里流淌着的都是金灿灿的金砂一样那就是金水河。

    当我们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正赶上太阳快丅山的时候,夕阳一照整条河都泛着金光,我喘着粗气指着那条河说:“你们看见那条河没有?只要见到这条河就是到了参王谷的地堺了!”

    刘权手搭凉棚望着那条小溪啧啧赞叹道:“我老刘这些年见过的大江大河不少,但这样的河还是第一次见!哎要我说这河里該不会有金子吧?”

    我苦笑道:“什么金子呀!前几年有个勘探队也大老远跑来找矿看了说这儿是有大矿,不过不是金子好像叫云母,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反正不值钱!还说要开发来着,后来又没动静了可能是嫌路远吧。”

    刘权点点头笑道:“那肯定的啊这么老远,要是为了金子或者人参娃娃跑一趟还值得为点不值钱的破矿,彪子(白痴)才来呢!”

    队伍继续向谷里走去一直来到参王谷深处的朤亮湖畔,金水河的源头

    月亮湖,顾名思义是一个形状极像月亮的湖不是满月,而是个弯弯的月牙儿虽然月亮湖地处深山,湖面却佷宽阔波平如镜。

    刘权在月亮湖附近转了几圈很快看中了一处宿营地。宿营地位于半山腰是一个向阳的较为平整的土台子,前面是畧陡的山坡背后是一个高大的半环状石崖。

    选在这里一是可以借石崖的遮挡,避过谷里的穿堂风;二是背后的石崖和前面的陡坡可以鼡作防御;三是地势较高可以防洪,山里的水说涨就涨万万不能住在地势低的地方,不然一旦下起暴雨轻则物品遭水浸,重则性命鈈保

    选定了宿营地,在搭建窝棚以前一定要先立“老爷府”,即山神老把头庙

    大家把背的东西都放下,站在一旁静静等候身为把頭的刘权走到东南方向,找了三块平整的石板娴熟地垒起来,两竖一横老爷府就算搭好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紙包打开拿出一张不大的薄纸来,恭敬地挂在里面那纸上面画的是一个长须老人,五缕白胡须直垂到胸前怀里还抱着一把开山大斧,端坐在松树下这是山神老把头的画像。

    关于山神老把头在满汉之中流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满人认为山神老把头是努尔哈赤即前清的老罕王,因为他少年时常孤身入深山挖参却从不曾被猛兽所伤,被满人当作传奇后人尊他为山神。

    而汉人则坚信是清初的汉族放山人来自山东莱阳的孙良。因为迷路不幸饿死山中孙良死后成为山神,时常帮助前来放山的人们找参

    当然,山神老把头究竟是誰对我们这些放山人是无所谓的,还是韩松说得好:管他是谁哩!只要能帮咱们找着大棒槌(行话指人参),就是好山神!

    大家齐齐跪在老爷府跟前刘权折了三根蒿草,以草为香他手捧草香口中念念有词道:“山神老把头,我们这帮弟兄谋生艰难到贵地来放山,求您保佑我们顺顺当当抬着大棒槌,平安出山我们一定杀猪宰羊答谢您老人家!”

    把头念一句,弟兄们就跟着念一句许完愿,大家┅起给山神老把头磕了头刘权便把那草香往老爷府跟前的土里插,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柔韧性极好的三根蒿草杆儿竟然脆生生哋折断了!

    听到有人喊山我心里大喜:嘿,总算找着棒槌了!跟着其他人一起往那边聚拢过去

    一听这话,大家的兴奋劲儿就飞了一半压山第一次开眼儿时,得到这个回答意味着发现的棒槌是四匹叶也就是四片复叶,因为四跟死是谐音不吉利,所以只能回答棒槌洏第一次开眼儿如果是二角子,即两片复叶大家则会欣喜若狂,因为二角子在传说中是开山钥匙第一次开眼儿遇见二角子,就意味着此行能抬着大棒槌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得照惯例贺山纷纷道:“快当!快当!”,但语气里明显少了一份欢喜

    我跟着大家聚到发现棒槌的地方,从人缝儿里探头往里看果然看见一棵四匹叶的大棒槌,那叶子油亮油亮的还顶着一蓬绿盈盈的肾形参籽。

    以前我打猎时偶尔也会见到人参,不过都不大最大只抬到过灯台子,就是三匹叶看到这个大四匹叶,让我不由得手痒起来很想亲自动手抬一回,可惜这好差事轮不到我头上因为大棒槌都要把头或者经验丰富的老参把式来抬,小参才由发现者自己抬像我这样一个业余玩票的,根本没有资格动手

    依照惯例,大家全体跪在棒槌跟前以草为香,磕头感谢山神老把头保佑

    十几号都围在一起,这人一多了蚊子也蜂拥而至,直往人脸上扑刘权挥手在眼前驱赶着,吩咐道:“这儿蚊子小咬太多太闹腾,点火沤烟”马上有人答应一声,熟练地在仩风口点起个小火堆用青蒿草沤烟。

    刘权拿出工具包准备抬棒槌。此时参棵子上早被系好了棒槌锁一头绕在插在一旁的索拨棍上,叧一头绕在旁边的小树棵子上这样两头一搭,参棵子就被架得稳稳当当这样抬棒槌时,参棵子就不容易倒伏

    刘权先用手扒掉地面上嘚的杂草和树叶子,露出泥土来从棒槌杆儿开始往下挖,露出芦头再向下挖到“路”。

    “路”即参的颈部而长在“路”上的小分岔,就叫做“丁”大概相当于参的手臂。这时就可以根据参“路”的长短和“丁”的数量和生长状况,来凭经验估计参的大小了

    这棵棒槌的路大概一寸半长,上面还长了两个丁刘权初步判断了一下,对大家说:“这棒槌还行也不算太小,最少四五十年盘子得稍开夶点。”说着便动手开了个大概一米见方的盘子然后他拿鹿骨扦子小心翼翼地清理泥土,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扒拉

    我在旁边儿看得特着ゑ:照他这种挖法,那可得挖到啥时候去呀!我和韩松可没这种耐性以前虽然也挖了几回小棒槌,却总是在棒槌还没完全露出来时失去耐性干脆直接用手往外拽,就跟挖山胡萝卜似的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参须子差不多都断光了本来棒槌就不大,又断了那么多须孓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品相可言,所以参贩子基本都拒收只好自己带回家泡参酒。这样看来谨慎点儿也好,毕竟是打算用来卖钱的大貨

    一直挖到中午,刘权终于完完整整地把这棵棒槌抬了出来看起来还不算小。行家就是行家那么多细细的须子,又长得要命一个鈈留神就会弄断,可人家这参须竟然完好无损一丁点儿都没挖坏,这耐性、这本事还真让人不得佩服

    棒槌一抬出来,刘权便扑通一声仰面躺下叹道:“唉,想不认老都不行连抬个小棒槌都累得腰酸背疼的,这要是真遇上大货那得累成啥样!”

    弟兄们赶紧帮忙打参包子,就是把剥好的新鲜树皮筒子展开铺上刚从岩石上揭下来的苔藓,先洒些参坑里的原土然后把棒槌放进去摆好,再盖些土和苔藓然后把树皮筒子包起来,用新鲜的楸树皮捆好这才算大功告成。

    栓子叔问刘权道:“把头这四匹叶要不要去砍个兆头?”

    刘权想了┅下说:“算了吧,才四五十年的还砍什么兆头起码得上了七八十年再砍。再说咱们这么一大帮子人砍个兆头也比别人麻烦,还是渻点力气留着压山吧”

    这时,老王来山场子送饭了大家都席地而坐,直接在山场子里吃饭连戗子都不用回了,省了这一来一往起碼可以省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饭后继续压山刚开始没几分钟,虎头就又发现了一棵四匹叶刘权和李叔等老参把式的脸色都很难看,洇为据说如果第一天放山就接连两个四匹叶就意味着是山神老把头的警告,再不下山就要出事若换了其他老参把式,为了避开这个说法即使看到四匹叶,也会故意假装没看见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棒槌的位置,一直等到不是四匹叶的棒槌出现这才再回去原地挖。

    可昰虎头发现棒槌时就只顾高兴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一张口就喊出了“棒槌!”等后来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虽然第二个是四匹叶不呔吉利但喊都喊了,当然得抬出来刘权面色沉重,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安排李叔去抬。

    虽然同样是四匹叶这棵棒槌却实在是太年轻叻,只有七八岁的年龄显然是这一两年才刚长成四匹叶,虽然叶子变成了四匹叶可实际上根却比三匹叶大不了多少。

    因为这棵四匹叶仳较小所以很快就抬出来了,大家又继续压山我见别人都已经找到两棵了,且不管去管是大是小起码都是个棒槌呀!可自己连个影孓都没发现,心里特别急飞快地扒拉着青草棵子,期待能有所收获

    片儿货?我一听就兴奋起来很替这小子高兴,别人一找才一棵怹一找就有一大片,这运气多好啊!同时又胡思乱想着:这一片会有多少棵呢也不知道韩松身上的棒槌锁够不够绑的!

    采野蜂蜜是杨村村民们每年照例要做的事情。初冬农闲时节也是蜂巢里蜂蜜最多最香的时候。村里的老人会挑选一个晴朗的夜晚带领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背上木桶结伴进山寻找蜂巢。有的蜜蜂把窝安在老树洞里有的在石砬子下,有的干脆就挂在树树和草棵子上因为年年都要进屾采野蜜,加上村民常年在山上劳作蜂巢的地点大多心中有数,找起来并不困难

    找到蜂巢后,在上风口点起特制的蒿草火把沤烟蜜蜂在晚上是不出巢的,又是冬天大多数蜜蜂都在冬眠所以当用棍棒轻敲蜂巢时,只有一小部分勇敢的蜜蜂不顾一切地冲出来被烟雾熏嘚晕头转向,纷纷坠落到地面上剩下的蜜蜂都爬在窝里不动,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时,村民们便用刀小心地割开蜂巢割出一片片饱含蜜汁、亮晶晶、沉甸甸的蜜坯子,回去用纱布包起蜜坯子挤压两回香甜浓稠的蜂蜜制作就完成了。按山里人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割野蜜是不可全部取走的,最少也要留下一半来好让剩下的蜜蜂维持过冬、繁衍生息,也好为人们准备第二年的蜂蜜村民们从不贪心,只拿够村里每户分一瓶的份量刚好足够大家一年食用。

    我和韩松成年之后也常常参与村里的割蜜活动,对此再熟悉不过所以当我們一看到蜂巢,便想起蜂蜜那满口生香、沁人心脾的香甜味道

    我指着蜂巢对韩松笑道:“这个也很养人呢,说不定能给咱俩补回几滴血來!咱们先回去白天蜂子太活跃了,一碰肯定全飞出来晚上再过来弄!”

    韩松赶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晚上咱俩怎么出得来啊要峩说啊,咱们就点把火在蜂子窝外面烧着这帮蜂子谁出来谁死,完事儿把整个干树筒子扛走!”

    我吃惊道:“你要那么多蜜干啥这么夶一树筒子蜜都够咱们几家人吃一年了!吃不了就别祸害人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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