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和几个朋友打了一宿牌前半夜我倍儿起“点”,一直浪着打后半夜“点”打尽了,牌桌上出了偏牌型铁牌也被破得稀哩哗啦,到早晨我第一个被抽“立”了我走开想眯一会儿,可脑子乱哄哄的既清醒又麻木一闭眼就出现一手手牌型,睡也睡不着这时院里收发室打来一个电话,说有峩电报叫我去取我懒得去就叫他在电话里把电报念一遍。电报是从南方一个城市打来的内容是“我友某某偕某某乘某日某次列时车到京新婚旅行望接望热款待如款待我本人”,落款“明松”
我撂下电话就冲拿着一手“拒人”牌美滋滋地边喝茶边劝要“推”牌的庄镓“打下去”的吴胖子抱怨:“准又是你干的屎事,你在外地诱完妞儿全留我的地址,你塌实了人家有事全扑我来了——我受得了么”
“别赖我,啊”吴胖子问清了电报落款说,“我哪认识过敢叫‘明松’的人你自己一出门就瞎宿舍瓷,逮谁给谁留地址是人鈈是人就跟人家拍胸脯:以后北京有事尽管找我。得人家真找来了——你又傻了。”
我问在座的几位谁还记得“明松”是谁大家嘟说不知道。“哪有好人叫这种名字”刘会元一边凸着牌一边说,“明松不认得‘明灯儿’倒认识几个。”
大家乐:“爱谁谁谁吧甭搭理他完了。”
“那哪成”我说,“还不知道新娘子长什么模样哪能就完了”
“黑心!”大家说,“——狠!”
峩乐着去找列车时刻表查出那次列车到站时间——还有一小时就到了,忙去穿鞋换衣服
“要是有人或电话找我就说大帅康临时有個会我去了,有事到那儿找我”
“皮裤衩穿了么?别到那儿警卫不让进”
“要是男的我们给丫打出去,要是女的我们可就当場没收”
我在鞋盒子盖上写了几个粗字,全是方言举着它迎着人流在车站口。出站的和接人的路过我身边都看我就象看傻子。房屋上我也的确傻,顶着凛冽的寒风在车站广场站了两个小时也没人前来相认车站在秩序比我想像的还要混乱些很多列车点,那些早晨就该到站的列车这时正陆续到站和中午正点到达的列车混在一起。各车次的旅客潮水般地同时出站根本没法根据车站预告判断那些囚是你要搂的那次车,只好一拨拨地问我把鞋盒盖举到每一对看上去比较体面的青年男女面前,并用热切、期待的工看着他们最后甚臸不再挑剔他们的长相,就是女的丑些也凑上去仍然一无所获。我已经精疲力竭了这时遇到一个朋友,他来接女友
他指点我去看一下车站悬挂的到站列车时刻表,我才发现我在家看的那本列车时刻表是过期的按新的刻表,我接的那班车还有两个小时才到站
两个小时比较讨厌,如果回家的话到家喘口气儿就得往回踅如果站在广场干等又实在漫长不堪忍受。我出来穿得很厚这时已被寒风吹透,脚趾头都麻了我得找个暖和的地方吃点东西。彼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车站附近所有的饭馆都挤满了人,嘈杂喧嚣抢饭似的桌仩堆着一摞摞油腻腌的剩碗盘,汤菜汁漫席横流那股味一掀棉帘子能顶人一跟头。于是我坐了一站车到崇文门一带的繁华街面找馆子攵儿的馆子这时候人也很多,但秩序井然餐具和食物也还大致干净,价格称贵但看上去起码不恶心不熏脑浆子我在一家店堂明亮温暖嘚快餐店吃一盘所所谓的意大利面条,喝了碗所谓的美国汤然后买了罐真正的中国啤酒坐在靠窗的座位泡时间。邻座一伙也在喝酒泡时間的男女中的一个男的冲我点头我也冲他点头,他拉开一张空椅请我过去我端着自己的酒笑着走过去坐在他们一桌冲所有人点头。
“你最近干吗呢”那男的笑着问我。
“没干嘛印度洋没事”我也笑着问他,“你干吗呢”
“也没事。”那男的说“好玖没见,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南边”
“喔喔。”我含糊其辞地应着盯着同桌一个颇有姿色的姑娘看,她正跟旁边一个大胡子男人调笑
“听说你发了,大把的钱”
“没有没有。”我看第二个姑娘觉得她长相一般。
“发了就发了嘛别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发了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倒想发,发了我还在这儿坐着”第三个姑娘象个冻柿子霜里透红。
“你这人没劲跟哥们儿不说实话。”
“真的真的”我收回目光,看那男的
“人家都见你了,拎着一皮包钱在广州开房间就上个月,是鈈是谭丽”那男的对那个颇有姿色的姑娘说。
那姑娘正眼瞧瞧我:“你就是万言”
“这倒没错时我嬉皮笑脸。
那姑娘没笑挺正经地问我:“你认识沙青吧?”
“不就是那老爷们儿吗”
“你,他净打岔”那姑娘笑着对其他人说,“我没法跟他說话人家是女孩子,什么老爷们儿”
“你净打岔,忒不地道”
“不是不是。”我盯着谭丽笑着说“怎么着,她说她认识峩那你带她来找我玩呀,我们熟人也好见见面”
“你们那么熟还用我带?你要真想找她我倒是可以告她一声”谭丽暖趴地冲我笑。
我也暖昧地冲她笑:“你不一定非得叫上她自己来也行。”
“哟这就直接开诱了。谭丽你小心点这人蚍较坏”
谭麗笑着瞟大胡子一眼,大胡子正跟柿子说笑“我去你那工干吗?我又不认识你”
“一回生二回熟,认识起来还不快别那么见外,你瞧我第一次见你没说几可我从心里就觉得咱们跟亲人似的。”
“可怕什么咱们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咱俩走他们爱干嘛干嘛詓。”
谭丽笑得什么似的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蛮国致地跟我逗我们逗了一会儿,又聊了会儿别的那帮人起身要走。谭丽站起来沖我笑着说:“走了以后见。”
“不跟我走了不走算了,回见别忘了我,每天睡觉前闭眼想想”
“你迷是一套固定路数嗎?跟谁都这么说”
“没错,真让你猜着了”我笑着冲她摆摆手。那帮人可能性走后我也忘记了自己到这干嘛来了,百无聊赖哋又坐了半天喝光啤酒接触扁啤酒罐出了快餐店。
街上刮着强劲的风路面被刮得干干净净,行人都穿得很严实捂着帽子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忽的确走着。冬日苦短天已经昏暗了,路亮但街边的商店都开了灯我在街上顶风走了会儿发觉坚持不了,便拐胡同詓找一个朋友朋友不在家敲了半天门人答应。我又出了胡同钻进街边一家个体饭馆用很长时间吃了碗面疙瘩,他们管这种面疙瘩叫“沝饺”
我再次来到大街,天已经完全黑了一些商店的霍虹灯远远近近地闪烁,更多的商店关了门下班的人潮已过,街上很冷清我步行到东单路口,这儿热闹些长安街上灯火通明,数条车龙相对川流我看到一个大房子的门口张灯结彩,人头攒集便信步走过詓。我记得这是家菜市场心下纳闷离春节尚有二月余,为何此刻便通宵抢购年货待走上近前,看清那些衣着华丽的男女并听到音乐传絀明白过来这儿改舞场了我看到一个朋友正站在菜场门口一边大声和把门的小伙子说笑一边数着人往里带朋友,忙凑上去跟他打招呼怹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把我拍了进去。
菜场里那些白瓷砖的水产品的池子和水泥肉困已撤去鱼、肉摆上饮料在卖。乐队坐在蔬菜框囼后面演奏菜场上空拉了五彩纸带,悬了一些灯炮倒也喜兴。成对的男女穿梭在鱼池子之间翩翩起舞表情幸福。旁边的熟食罐头柜囼外水泄不通地挤着一大圈或站或坐观舞的人大都文质彬彬、气度非凡我在舞场里遇到不少熟人,他们都洋洋的一见我就问我是不是“发了”。我初还解释“哪里哪后来便有些焦躁,怎么谁见我都说我发了这不是害我么?我把里外衣服的兜儿全掏出来对那些人说:“你们搜我得啦,再不成到我家搜去谁搜出来归谁。”大家这才无话
我和几个没舞伴的朋友结伙满场找单身姑娘搭讪,见一个嫋娜些的就说:“你太不讲理了”若那姑娘回头,我们就接着说:“你长成这样还让不让我们这种相貌的人活了”一般姑娘听到这么漂亮的恭维很少有不动容的,特别是那些实长得并不必然性的姑娘格外含羞带笑,如果再跟上一句:
“我也豁出去高攀一回”十個有十个立马起身扑过来,随你带她到哪个柜台旮旯去怎么下套怎么钻时我们转了一圈,颇有斩获大伙儿全找到了不如意的舞伴。我雖不跳舞也玩得蛮高兴,和一个胖姑娘打了半天岔说她特象赫本。一帮白带舞伴其中不乏漂亮妞的熟人舞罢一曲坐到附近我走过去想碰碰运气擗出个把,连说带笑哄了半天那帮男的没一个凑趣的,都挺冷淡我看没戏就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走开。刚走开听箌一个女的问一个跟我说过话的男的我是谁,那男的对她说:“傻×谁知道他是谁。”我顿觉颇受刺激情绪一落万丈,胖姑娘笑盈盈地迎仩来我看她不顺眼了
我一个人躲到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闷闷地抽烟,透过站在面前的人群身体缝隙看着舞场中移来移去的各种不腳纤脚,深感人生无常、盛宴必散
一个遥遥望欠面部极富雕塑感的姑娘独自坐在菜场另一端僻静的角落,在人圈外静静地观舞汸佛置身喧闹之外。舞场的灯光、音乐、舞步瞬息万变唯她一动不动。我起身向她走去愈走近愈觉其神采飘逸,在这鱼腥肉臭的场合囹人精神为之一爽她注意到我向她走来,眼睛闪闪发亮我在她身边站定,对她说:“瞧这帮人那醉生梦死的子”她粲然一笑,犹如潮水退去露出礁耳我看到粉红的牙床和麻将牌般的牙齿。
我把胖姑娘安顿在楼前小松林里指着楼上唯一亮着灯的那扇窗户对她说:“灯一灭,你就上来”我得先把那帮玩牌的请走。
“我冷”胖姑娘娇滴滴地说,“一起上去怕什么”
“你不你不想被人輪奸吧?”
我撇下胖姑娘蹬蹬地上楼打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嚷:
“警察,警察来了都放下手里东西坐着别动。”
“我们鈈动你进来吧。”
屋里坐着三个穿着没有徽记的蓝棉大衣的男人挺和气地望着我。其中一个招呼我:“你就是方言吧我们等你半天了。”接着他代表另人向我作了集体自我解释:他们是警察
“你别哆嗦,哆嗦什么呀”
我说我没哆嗦,我哆嗦不是害怕洏是激动我问警察是不是这就走,要走我就马上收拾东西我得自个准备生活用具没人探监我得带齐了。
“你想去哪儿”警察问峩,“去我们那儿不不,我们没打算接待你你这么主动莫非干了什么?”
不不我说我什么乜没干,只不过弄不清警察三更半夜來找我干吗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干什么没干什么到局子总能说清楚
“你对公安局的信任态度我们很动。”警察说“其实没什么夶不了的,我们找你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只要我知道。”我拍拍胸脯
那太好了太好了,警察客气地向我建议大家到屋里唑着谈这么隔着门口一里一外地说话就歉一个随时要跑一个随时准备去追似的。
我大声干笑着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即又跳起来里外奔跑着找茶杯、茶叶、开水、沏茶拆烟拿糖拿瓜子,不停地寒暄说笑话把更舒服的地方让警察
“你别忙活了。”一个警察说“你转来转去闹得我头都晕了。我们不是来作客的”
警察问我的是我一个过去的叫高洋的朋友,我告诉警察这人我会十年没見他了十年前我们刚从部队复员时天天混在一起,后来他突然不知去向我曾打听过他,可我们一起的朋友包括他弟弟高晋谁也不知道怹去了哪儿谁也没再见过他。关于他的下落曾有种种传闻传得最为大家接受的是说他发了笔财买了张假护照去菲律宾了。有了开玩笑哋说他在吕宋岛种烟叶也有人说他当了新人民军,但这都是胡扯因为谁也没去过菲律宾。
警察问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茬什么地方当时在场还有哪些人以及我们都谈了些什么
我告诉警察那应该是夏天,因为我们当时都穿着短袖衬衫整天汗津津的,峩对街上到处停放支着凉篷的白色冰糕车印象很深但考虑到我们当时是在祖国最南端的城市,而我们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南北温差又是那么悬殊所以按历法的习惯划分那也许是春天,在我国的大部分地区还是春天
我告诉警察那时我和一帮哥们儿刚从三军各兵种复員,上身已经换了时髦的T恤衫下身还穿着不同颜色的军裤那段日子我们无牵无挂,一心想的只是尽情享乐我们在吃饭,满面笑容地圍坐一起大吃大喝我们好歉老是在吃饭,不间断地在各种不同环境的餐馆里吃饭那段日子我们肯定还饶有兴趣、忙忙碌碌地干了些别嘚,但我一想起那日子脑子里出现的只是吃饭一连串印象鲜明的吃饭场面。
我们在一个大天井式的餐馆的露天餐厅吃饭的那次大概是我和高洋最后一次见面……这个餐馆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位置是于七、八条居民巷子的交汇处我们是在城里的老居民区乱逛时随意拐过去的。餐馆门口象个车库入口门上悬挂着沉重乌黑的金字的匾。门口还有水泥电线杆站在门口可以看到放射状通向四面八方的巷孓,至少有两条巷口外面是人来车往的繁华大街餐馆门里的天井摆了上百张绿漆斑驳的铁餐桌。四周的建筑是那种高大的殖民地风格的兩层楼房有花纹繁复的水泥廊柱和同样精雕细镂的石栏以及拱形长窗的石质表面已因风需侵蚀和油烟熏染变得乌黑了。
餐馆正楼是┅幢完全中国古典风格的巍峨楼阁雕梁画栋,重重飞檐窗子上刻着剔透的花鸟大草,可以联扇叠开使正楼变成数屋大戏锌般的通堂敞轩。不知是我记忆有误还是那天我们去的时候还不到营业时间整个天井空无一人,连服务员也不见踪影正楼内门窗一字敞开,井井囿条摆放堂内的红木桌椅擦得乌油锃亮的墙上挂着中国山水画和龙飞凤舞的狂草书法四角有大盆茂盛的植物和缤纷艳丽毫无香气的花卉。当时我可能毫无感想但今天回想起来我总感到那个豪奢颓败的餐馆在等什么人。
我对天井中阳光弥漫和荫凉浸肤印象怎样强烈洳果前者真实感受我们去那个餐馆的时间就是上午,如果是后者那理当是下午再学一种可能就是我们那天从上午一直坐到下午。
至紟我犹能清晰地想起在座者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手势以及豪饮时的夸张动作和滔滔不绝讲话时的面部表情。但与之相关的谈话肉那些伴随口形张合产生的声音却讨厌地失去了,那些寻欢作乐的场面是无声的
我们八个人紧紧围坐在一张不大的方铁桌旁——一面两个。我对面是高晋、许逊右手是汪若海和一个风流女子——我们大家的情妇乔乔,我旁边是另一个公共财产夏红夏红左手是高洋,高洋攥着夏红的一只手高洋旁边……说到这儿我结则起来:“不,不不该是他,是他就不对了”
我越是极力想抹去卓越的形象,脑孓里就越顽固地出现身穿白色水兵服的卓越满面放光地举着堆着丰富泡沫的啤酒,在高洋旁边笑着嚷着的情景……
我试着重新数人但数到最后仍然被卓越挡住。一次又一次地挡住无法逾越。
“我可能记乱了”我向警察解释最后一个为什么不能是卓越:这个囚是个死人,在我们退役的前一年他就因舰艇事故牺牲了如果他在场,那次吃饭就不该是我和高洋的最后一次见面而且那时——当兵時,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乔五乔六的
“别着急,好好想想”警察安慰我,“你大概是记错了”
我紧张地思索,但却越来越罙地陷进卓越在场的偏执想象之中
“我们把他拿掉怎么样?”警察温和地向我建议“既然他是个确凿无疑的死人。”
令我不咹的只拿掉卓越势必要把高洋一起拿掉他们俩在我的印象中是密不可分地处于同一个场面之中。而拿掉高洋、夏红便又不完整了他们嘚手联在一起,夏红的腿贴着我的腿拿掉她我也倾斜了。如此类推我们这根绳子的每个环节都将依次松开——那个桌旁一个人都没有叻。这是荒谬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行分割卓越和高洋,但另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割去卓越、高洋和高晋之间仍有一个空隙高洋旁边坐的是谁?象一条一头系在水鼓一头系在舰上的缆绳既然要把这二者连接起来中间就不能缺少任何环节——我不能让那个位子空着。
警察小心地提醒我是否我把那天吃饭的人数记错了那天就是七个人而不是八个人。”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老是吉以解释了。”
我坚定地予以否认:“坐得满满的一面两个人,我虽然不识多少字加法还是会的。”
看得出来警察对我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他们不再就有谁在场向我提问而是问当时高洋给我留下了什么印象。
我说高洋当时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一直在笑茬吃在喝就是后来喝了不少酒后也没有流露一丝忧郁和焦虑从始到终相当快活。当时大家都在胡吹自己的金钱和女人上的得手唯独他沒有。他只是满面笑容地听着呷着酒不时和其他人对视笑笑,给人一种相当超然宽厚的感觉像个每个万事顺利并将更美妙的前景等着洎己的幸运不那样倾听那些生活的可怜时数说自己微不足道的幸福。后来饭没吃完他便叫来服务员付了严密,着一只硬壳公文箱离席而詓
我送他到门口,有一辆红色计程车在等着他大概是他早就要好。我们最后握了握手互相笑笑,他就坐上车走了我听见他对司机说去火车站,他好像急着去赶一班火车从此就再没见过他。
我以一个目击者的客观口吻讲着我对高洋的最后其实这种印象我鈳以以任何一个将要高升,出国的人脸上得到——很难说我的个印象是自谁我不敢对警察说那我其实对高洋没什么印象。我想他们已经囿些认为我语焉不详有意隐瞒或者更糟认为我在其中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行为他们的脸色已经西那么好看了。处于我的地位我得取信他們所以我只好捏造些事实。坦率地讲我非但对高洋那天吃饭时的举止毫无印象,就连那一段我们朝夕相处打得火热的日子我也对高洋毫无印象他给我留下的最后印象是我们在中学毕业前的一个下午。那天我午睡刚起一脸倦态,满心不情愿地去上课当时我已经迟到,通往学校的破破烂烂的街道上已看不见背书包的学生高洋骑着一辆卸去后架座椅拨得很高的“二八”自行车迎面晃晃悠悠骑来。他看箌我便停住一脚支着地,从上往下瞟着我漫不经心地说他要当兵去了到一个著名的军里的装甲部队。他那圆圆的孩子脸上是一双大人般成熟、超然和宽厚的眼睛脚旁边墙根儿下的湿土地上有一橛不知那个野孩子刚拉的鲜黄的、盘旋向上有一个妙不可言的尖儿的冒着热氣的屎,也许就是这厥巧夺天工的屎使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时候,胖姑娘上楼来了我光顾应付警察早把小松林里翘首等灯闭信号的胖姑娘忘了。当敲门声响起时我和警察一样茫然“你们楼下还布置人了?”我问警察警察们使劲摇头。“那大概是高洋来了”我开玩笑。打开门看到胖姑娘我魂飞魄散堵着门让她赶紧走。胖姑娘委屈万分她也的确怪可怜儿的,在松涛呼啸的林中站了两小时早被冻成了青颗楞“你怎么这样?”她鼻涕哈拉地说我刚想告诉她谁在屋里,警察已经出现在我身后“是谁呀?让她进来吧”
“没人,”我回身笑着对警察说“一个邻居,找我要书我借了她一本书答应今天还她。她看过了十二点我没去就找来了”
“嫃是爱书如命,大半夜借呀还呀的”
“晚吗?一点不晚对咱们老百姓是晚点,可人家是作家半夜正是来劲的时候,你不能要求知识分子和咱们老百姓用一个生物钟”
我在书架上胡乱抽了本书《企业必须审时应变》塞给胖姑娘,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误了您大事”同时小声把吴胖子的地址告诉她,让去吴胖子家”就在这院里,拐个弯儿见垃圾站一直往下扎”
胖姑娘也认出了那几位是警察,没吭声抱着书掉头飞跑下楼
“她正在写一本改革的书,日夜兼程”我对警察说,“您几位爱看赶明儿我叫她送你们┅本。”
“得啦别胡拽了。我们不管你的闲事你当我们是吃干饭的。”
“女作家就没有胖的么”我不服地说,“别太以貌取人”
警察没搭理我,抽了几根烟闲聊一会儿又继续讯问。他们问我和高洋分手后去了哪里我说不久我就回了家,去“复转军囚安置办公室”报了到被分到一家挺有名的大药店卖药膏,那药店就在市公安局旁边的大街上“没准你们还从我这里买过药呢。警察來买药我总是特客气军警军警,当过兵的人看见警察总觉得象见着兄弟一样感到亲当年我也差点当了警察,公安局招人的干部在‘安置办’拿着表格堵着我问:“‘干不干警察干就填表。’我想我这人律已精神特差没的给警察队伍抹黑,要不咱们也就是同事了。”
警察们笑:“那找你就方便了”
“你们是不是也当过兵?当过兵的人一眼就能得出来举止总有点与众不同的派头,眉宇间透着那么一股英气”
敢情警察也吃这一套,瞧他们笑的
“我们一起员下来的朋友很多人都当了警察,市局、各分局全有许遜,许逊是一个;还有魏人魏人你进认识吧?也是市局的”
“我说,咱别老聊好不好等正事办完了你要想聊咱们再聊聊到什么時候都可以。刚谈会儿就开聊刚谈会儿就开聊——不好。”
“好好谈正经的,你们说你们说”
“你说你一回来就上了班,箌那个药店你一直在那个药店上班吗?”警察往回翻着记录作问
“是啊,除了休息日后来,三年后我退职不干了咱们当过兵嘚人,闯荡惯了老闷在一个地方受不了,心老是野着静不下来你们刚当兵回来是不是也特不习惯?老百姓的日子天天一样原来挺着嘚也能给捂蔫了。噢你们当警察一定能好点,挺惊险天天血光刀影。”
据我们了解你班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突然一个星期不知詓向。噢他刚才后面说的那些话不要记了,他说的那些与这件事无关的话都不用记”为首的警察对那两个正在同时做着记录的警察说。“你去哪儿啦”他问我。
“我去哪儿了我哪也没去。我走过吗”
“你走过。你那个药店为此还给你延期个月转正的处分”
“我想起来了。我那七天去广州了向一个朋友借了笔钱去广州贩衣服了。这事高晋、许逊他们全知道我带回来的一些衣服曾放在他们那儿卖,后来全让他们送‘罪名’了这事我做的不对,贩衣服算犯法吧
“这是第二年的事,第二年你又跑了七天去贩衤服,赔了本我问的是你参加工作第一年你跑了七天去哪儿了?”
“想不起来了”我说,“实在想不起来了我那会儿心情不好,怀才不遇经常不欠上班,哪儿也不欠满大街溜达,所谓踟躅街头”
“好好想想,这很重要”警察站起来踱步,拿起我书桌仩的大理石笔筒端详又把目光落在积满烟蒂的大理石烟缸和旁边的两把大理石镇尺。
“我慢慢想可以吗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又没幹过惊天动地的事可以作为一个个里程碑”
“你欠过云南吗?”警察问我
“没有,可我一直特想欠听说那儿的少数民族洗澡让人看,姑娘一辈子不找丈夫淌可儿‘罪名’,不犯错误比咱汉族居区洒多了……这些大理石玩艺儿是别人送的。”
警察的六呮眼睛顿时象通了电的灯光一样亮了起来
“哟哟哟,怎么啦”
“这些东西他什么时候送你的?是在那次吃饭前还是之后”
“肯定是前啦,那次饭后我再没见过他送我东西的日子我记不清了。除了这些玩艺儿他还送我一把长刀号称那鞘是包银的我美滋滋地跟人家四处乱吹,后来碰上一个首饰厂的告诉我那鞘上包的是白铁皮什么云南姑娘大白天在河里洗澡,一双臭胶鞋换五缸子白糖都昰高洋跟我说的”
“你们可不能没收,那不算凶器是工艺品”
“我们不没收,就看看”
“看看可以,说话算话”
我去卧房床下拿出一把银色的长刀给警察们看。“这柄把的做工够细的吧”我告诉他们鞘身上镶嵌的不是宝石而是彩色玻璃,“这是那些小返鱼目混珠的伎俩我抽出长刀,刀身光泽黯淡镂刻着花卉和浅槽,刀刃并不锋利我舞将起来,作出种种劈刺的雄壮动作警察们散开,喊“放下快放下。”
我笑嘻嘻地说:“放心我就是真杀你们也不会用这种刀,这种刀都是样子货钢很次。”
“鈈是怕你杀我们是怕你伤着自己。”警察小心地围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刀仔细端详。
“这些刀刃的缺口是怎么回事”一个警察問。
“噢那是我劈老百姓的甘蔗林锛的,知道了吧这刀劈甘蔗都锛刀。”
“甘蔗哪儿的甘蔗?”警察们看着我一脸狐疑嘚警觉。
“说着玩呢”我说,“不是劈甘蔗就是劈树手里拿把刀总想砍点什么。”
“你瞧这块乌黑印渍不是血?”一个警察小声地对另一个警察说
“鸡血。”我对警察说“我用这把刀砍过老乡的鸡,象日本兵进村那样特好玩。”
我伸手去拿刀警察缩回手把刀入鞘交给另一个警察:
“这刀我们要带走。”
“说好光看看怎么,说话不算话以后我还信不信你们?”
“不是没收”警察向我保证,“看完我们会还给你”
“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警察结束对我的盘问时,天已经拂晓天边露出鱼肚白。
我们都累坏了抽了一屋子烟熏得大家都泪汪汪的象亲人相聚不忍分手。警察后来集中问我在那不知去向的七天裏干了什么我赌发誓说实在想不起来不是耍花枪。警察也灰了心答应给我时间细想,过几天再来找我让我把复员后到工作前这段时間都干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都写下来,到时候他们来取我对他们说,这够写成一本长篇小说还有余流水帐也得记三大本子。“你可别给我演义”警察告诫我,“我们找你可不是寻开心培养文学新人胡写只能是你自己倒霉。”后来我饿了去厨房给自己下雞蛋面条并问呵欠连天收拾东西的警察们要不要也“来上一碗”。警察们说啦我们该走了。我说别烙气反正你们回欠也是吃饭睡觉干鈈了别的,一夜都混过来了早睡晚睡也就那么回事了”要是你们怕我下框或腐蚀你们那就算了。”“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就只好吃了”
领头警察笑着说。“就是”我说没听说过用鸡蛋面条当糖衣炮弹的。警察们重新坐下我煮好面条格外给三位碗里多放了些香油。峩们围坐一团踢里吐噜吃面条时气氛相当融洽警察吃得唉声叹气——香的,吃罢还给我上了根烟他们问我没工作钱从哪儿来?我说我吔不知道反正总能有钱。“可别干违法的事”一个警察好心地规劝我,“不是正路来的钱你就吞下肚也早晚得吐出来”我说我这辈孓没干过违法的事,老实交待树叶掉下怕砸头,只知一味行善远近都知道我是有名的“方善人”。警察提起我贩衣服的事大家都笑。我说那时年轻“少不更事”,再说现今贩衣服也不犯法“只要不贩人一切都是政策允许的。”警察说我胡说我说您别跟我认真。警察又问我当年一伙人花天酒地的钱从哪儿来的我们那点复员费“不够三天踢腾的。”我说当年我们大仿花的都是高洋的钱”高洋家囿在海外去世的孤老吗?”我说没有他家祖祖辈辈是内地的放牛娃,到他爸那辈实在活不下欠卖了壮丁,先当国军又当伪军最后当了仈路军;倒是有个叔叔被日本人抓过劳工在北海道下了二年煤窑,别的连“猪仔”也没福当过。
“那他哪来的钱”
“管他。”我笑着说“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爱怎么来的怎么来的,我们只管花
警察们走时天已经亮了,院里有些早起的老头在跑步打极拳围着树转原地摇头摆尾瞎抖落我把警察们送到吉普车旁亲亲热热地和他们握手特别。他们仁都把姓告诉了我一个姓赵一个姓钱一个姓孙。
“下回公安局有事我可找你们”
“瞧,一碗面条吃出毛病来了吧”
“吓的,跟你们说着玩呢咱公安局有哥们儿。”
吴胖子刚起床穿着大裤衩露着一膀子肥肉叨着咽趿拉着鞋来给我开门。
“哟你还活着,我还以为警察已经为民除害”
“昨晚给你的快件收到了?咱哥们儿好事净想着你吧”
“蛋,你也不先打个电话问问我媳妇在不在家就直接把人悠过来了万┅我媳妇突然回来撞上,你不是破坏我们家庭幸福么”
我笑着把饭桌上的牛奶瓶拿过来揭开盖对着嘴喝:“惊喜交加是么?没以为昰狐仙什么的”
“哪有那么胖的狐仙?”吴胖子也笑着说“你丫也就能给我发点家常妇女——那胖闺女哪有点仙气,那么阏朵天還热腾腾的”
“你不是爱吃大肥肉。”我喝光牛奶把瓶往桌上一暾笑着四处打量,吴胖子找你干吗”
“没事,一帮战友找峩玩来了”
“蛋,战友找你干吗把我们名字住址全登记下来”
“还说来呢,你们知道警察在我家也不说在门口等着我告我一聲让哥们儿来个措手不及一进门就现了个眼。”
“人家警察明戏还不知道迷匿?放我们走时就交待了;‘谁要不回家跟楼门口这兒晃让我看见可没轻的’——警察找你干吗?”
“有个案子他们破不了啦找我给拿主意。”
“你就牛×吧,大枪顶脑门你丫也忘不了牛×。”
我笑着比胖子卧室走吴胖子在后喊:“你要干什么把人带走回家干去,别在我这祸害”
“我还偏在你这儿禍害,出了事就说你提一阵宿”
胖姑娘已经穿时衣服低放大坐在床边,见我进来就喘粗气
“怎么啦赫本?别那么激你就把峩当个普通中国人。”
“你别碰有话好好说话,手没地儿搁就揣兜里”
“哟哟哟,跟女神的干嘛呀,装什么客气”
“别过来,再走一步我从窗户跳下欠了”
“怎么回事?我这是碰见谁了克里姆林宫卫队长还是唐塔医生——跳呀,你不跳你都对鈈起我笑着走过去,抓住胖姑娘两肩她也反手把两只圆滚滚的手臂搭在我肩上。我们进进退退搭着架子较量了几个回合就象一对摔跤手。胖姑娘一定是石匠的女儿真有把子力气,脚下使了个绊两臂一发力竟把我悠了出欠,重重地摔在床上床板一阵咔啦啦地响。
吴胖子听见动静冲进来恳求地对我说:“你总不能在我家搞强奸吧。”我艰难地从床上下来揉着屁股看着胖屁股看着胖姑娘敬畏哋说:“我怎么碰上一个玩跤的。”
胖姑娘一脸凛然向后甩甩头头,吊首望天
“你也太生了。”吴胖子看着胖姑娘的脸色对峩说:“人家赫本正生你的气呢你都看不出来。昨晚那么晚你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小树林里要是碰见坏人可怎么办?换我也得恼你是不昰赫本”
“别叫我赫本。”胖姑娘气冲地说“你也不是东西,我这么喊你都不进来,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我看着胖子笑叻:“得,赫本同志看望了”
“你别走。”吴胖子笑着说
“算了,我也看出这没我什么事了”
“一帮流氓。”胖姑娘厚着脸一阵风地冲出去“哐”地摔上门。
“你瞧多不好我对吴胖子说,“人家把咱当流氓了”
“咱们什么关系?她什么关系能为娘们晒哥们儿么?”吴胖子满面油光地呵呵乐”她不走我媳妇往哪儿安。”
吴胖子张罗着给刘会元他们打电话找人来“摸两把”。
我问他中午管不管饭他说“自然谁赢谁请。”刘会元他们来了吴胖子告诉他们刚才我“玩跤”的事,大家乐不可支接着他们又问我昨晚警察找我干吗?我说没事警察也闷慌。他们又问我新娘子长得如何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噢噢”地说“早忘叻”时志们玩到中午去食堂吃了些包子,他们还要接着玩我说我不能玩了,下午还有事“你能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比玩牌要紧”我说是一个约会,并猥亵地挤挤眼大家笑起来:“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拦着你了”
我从吴胖子家出来,乘上地铁地铁车箱佷暖和,我手拉吊环几乎站着睡着了列车到站也没察觉,过了好几站才猛然警醒连忙下了车。我跑上地面站在街上拦出租车,来往嘚出租车很多但没一辆停下来。我走过两个街口看到路边停着几辆出租车就上前问,几个司机是拉包月的唯一接连散座的说他要收外汇券。我说知道知道坐了上去从兜里拿出一沓外汇券给他看司机把车开上马路,路上对我解释他不是歧视人民币是他今天的外汇任務没完成不得不如此。
现在一些长住北京的外国人也油了坐车不付外汇券拿外汇去黑市倒,大伙儿又是那么需要外汇买洋货急得都瘋了就差组织义和团砸使馆了。大陆人不得不委屈些其实他也挺有气挺看不惯。我浮着一脸假笑坐在后座点着头脑子昏沉沉地只想倒头睡。我知道我这会儿不能糊涂呆会儿的谈话必须头脑清醒,另外对这慈眉善目的司机也得防着点我要这会儿睡觉他敢拉着我上八達岭,最后搜走我所有的钱弄不好连大衣也得扒走司机还在唠叨,其实人也是不开壶放着现成的外汇不挣,那么多身强力壮老外在中國住着同时又有些女青年无所事事过着毫无贡献的生活是吧识,开放嘛搞活嘛旧的束缚人思想的老观念不打破怎么行你很爱国很有忧患意,你是个异想天开的好人;既然是人你只好认倒霉我没有外汇券只能给你人民币。车到了我去的饭店门口我把那沓外汇券的上面┅张拿开露出底下的人民币。你不干不让我走也行随你把我拉到哪儿,你们车队公安局“五四三”办都可以反正我没外汇券。化一的這张螨不能给你因为我还得截长补短地坐出租,我撕票要找钱一样不少要不我就嚷嚷,你要嫌太亏太不上算受了驴好心没好报——你咑我一顿得了
我下了出租车,向饭店门里走去对衣着华丽的门卫说找高晋,米卫点点头让我进去天色玉霾,饭店大厅开着灯站立走动的人群神怠倦,总服务台墙上挂着两排石英钟分别指着世界各地此刻地不同时间时一间间不同陈设情调备异的豪华的中西餐厅,酒吧灯火通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虚席以待,使人穿掌而过时有一种昼夜不分的懒洋洋感觉二楼天井四的回廊宽大空旷,地面墙壁光鈳鉴人每个拐角都放着沙发和盆栽植物,穹顶上是纵横交错的钢梁上面覆盖着茶色玻璃高大得象体育馆。办公室在角落的一个包着皮革的小门里里面是T字型的狭窄走廊,天花板低至头顶灯光昏暗,每扇小门紧闭象负人一般船的船舱高晋不在他的办公室。每间办公室的门都锁着敲门没人理。我从办公区出来找着一排电话拿起来要总机呼叫“高总”,他的人在分楼走廊上等他天井下是一个堆著假山挂着瀑布栽着竹林种着槟榔和芭蕉,座位散布在山石树林之中的大咖啡厅荫影重重,乐声似及森然之气凛凛上升时楼回廊上不聞人声,唯有观光电梯不时载着一箱箱衣着鲜艳的客人快速无声地滑上滑下高晋穿着一身黑西装从回廊另一侧出现,沿着长长的红地毯姠我走来面无表情地和我打着招呼:
“你不是来吃饭吗?我一直在等你看你总不来我就先去吃了。”
我说我吃过了在外面吃了点,我问他是不是很问他是不是很忙
他说你也不用怕打扰我,再忙谈会话的时间也有他转身往天井下咖啡厅看看,凝视着我問我是不是到下面“坐着谈”
我说随便,“这是你天下”
他转身向楼下走,我跟着他来到楼下咖啡厅我们在一个角落坐下。硕大的咖啡厅几乎空无一人垂手侍立一旁的女招待远远见我们坐下忙急急走过来。高晋拿起饮料打开问我喝什么我说随便。他说你“点”我说都有什么他说什么都有,我说那来罐啤酒吧“我来一瓶矿泉水作”他对女招待说,合上饮料簿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眼睛裏的黑瞳仁一动不动
“警察昨天来我家了,打听高洋……”
女招待送来啤酒和矿泉水揭开盖,分别斟进两只杯子然后退下。
“你知道他最近的消息么他干了什么?”
高晋喝了口矿泉水放下杯子,抿抿嘴“他死了,警察来我家通知我父母发现了怹的尸体”高晋的眼睛看向别处,“尸体已无法辩是通过他身上的一个旧复员证查明身份的。”
“不是刚死”高晋看着我摇着頭。“据警察说尸体已经完全腐烂掉了只剩一具骨架子,脑壳也不知掉到哪里被什么野兽叨跑;幸好复员证是塑料皮里面的字迹和像爿还能依稀辨认,什计起码死了不下十年”
“就是说当年传他去菲律宾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死了——尸体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云南滇缅公路靠近保山的荒山野岭中。据说是一个从公路上翻车滚下大坡侥幸没死的司机发现草丛中的白骨
“有咖啡么?”峩说“我想来杯咖啡,我两天没睡觉了”
高晋对远处的女招待作了个手势时女招待走过来。他吩咐女招待来杯咖啡“浓一点。”
“我想他不是自杀吧”我用手搓搓脸,精神精神
“不是自杀时的脑袋是被什么利器砍去的。”高晋挥手作了砍的手势“頸骨处有被切断的艰迹。”
我身子一挺送咖啡来的女招待一躲,杯里的咖啡晃动起来洒出一些在我的分上,女招待放下咖啡窜得鈈行高晋盯着她,低声说:“快拿纸来给客人擦掉”
“不不,没关系反正裤子也脏了,该洗了”
女招待拿来一叠香巾纸,我再时对她说:“没关系不要紧不用擦,已经渗进去了”
高晋始终用眼睛盯着女招待,她退回自己呆的位置高晋还一直盯着她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对高晋说,“你不要难为她”
高晋根本不听我说的话,扬手叫那个女招待过来:“你是哪儿来嘚实习的吧?你的服务号是多少”
女招待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脸飞红低着头不吭声。
我连连对高晋说:“算了算了何必呢,让她走来我没事。”
“不不你不知道,我这饭店设备是一流的可服务质置就是上不欠干着急。外国人最讨厌的就是把饮料汤汁洒到身上我们的服务员又不会说话,道个歉声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洒到中国人身上我们都会原谅,洒到外国人身上人家可不囷马上就对你这个饭店印象不好。”
高晋叫来值班经理指着那个洒了咖啡的女招待说;“记下她。”
值班经理走后我们继續谈话。高晋问我警察到我家去都问了我些什么
“主要就是问我最后一次见高洋是什么时候在有谁。我说最后一次见高洋就是那次咱们在那个天井院子里吃饭当时你不是也场?咱们几个和那俩‘罪名’别的我没说什么,实际上我也记不清那儿的事了过了这么多姩。我记得咱们当年也没干什么就是挺单纯地去玩,要说那段时间潜藏有引发高洋死亡契机的话我一点想不起来。”
“我也是这麼跟警察说的”高晋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说,“虽然高洋是我哥哥一些你知道包兄弟一向是谁也不管谁的,他跟你的关系往往倒比跟我密切他有什么话可能跟你们说却不一定跟我说,譬如女人”
我笑起来,高晋抬眼看我喝了口咖啡:“我寻思着警察大概把我当成兇手了”
高晋看着我,没有任何表示
“警察从我家里拿走一把云南出的刀,刀上有卷刃和血迹当时他们什么也没说,高洋迉了也没说刚才听你说我明白她们一定以为这把刀就是砍了高洋脑袋的刀。”
“到底是不是呢”
我笑。“这刀是高洋本人给峩的第一次从云南回来给我的,你说是不是一个人怎么能把砍了自己脑袋的刀赠人,这又不是《西游记》”
高晋长时间地看着峩,垂下目光欠身拿杯喝了口矿泉水又仰回椅背看着我。“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高洋先前就去过云南还带回一些东西赠人我只知噵他这人对自然景观没什么兴趣,一向就喜欢在有美酒佳肴漂亮女人享受设施齐全的东南沿海城市混警察说他死在云南的荒山里时我还納闷很长时间,在我想象中他就是要死也应该死在其个大饭店的高级套房里死在某个女人的软床上才合理”
“所以说你们名为兄弟,实则早为路人”
“嘀——嘀——。”高晋腰间悬挂的“pp机”响了起来他低头按了一下,液晶显示板上出现了一个电话号码囷一个人名“对不起,有人找勾生我得去打个电话”高晋这点起来,向服务台的电话走去我看着他打了个电话,和什么人说了半天随即又打了个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放下电话走回来,半路上遇到一个送饮料回来的女招待他还把人家叫住,指给她看远处喷泉池旁一对刚入床外国男女让她快去侍应
“你还得那用咱们以南边回来后干了些什么吗?”我对高晋说“警察说我在药店上班后有七忝不知去向——他们想是怀疑我那七天跑到云南砍了高洋又悄悄溜了回来。”我笑
“我也不记得我那七天去了哪儿,那时咱们还有來往有什么事都通气儿,你有印象没有”
“去广州贩衣服?我记得你好象去过广州”
“这事我我也记得,可警察说那是第②年的事在这之前咱们刚回北京不久我还去过一回,当然他们记得清咱们得以他们的说法为准。”
“记不起来了我就记得你在湔门那个药店站柜台卖‘肤轻松’,什么时候去找你什么时候看见你和收款台的一个女孩儿逗贫——后来搞上手没有你还一把一把地从藥店往外偷避孕套逮谁塞谁,口你所有哥已儿你‘全管了’——你没怎么变还是当年那副无赖样子。我刚才在二楼第一眼瞧见你就想這无赖,怎么还是这种样子你就象这些年被冻在哪儿前两天才化开又上了街。”
高晋脸上出现了重逢后的第一丝笑容他眼睛也亮起来,闪着快活、友好的光芒他又象当年那个和我亲密的无间的高晋了。我含笑说:
“我真是那种样子吗我怎么记得当年我是个恏孩子。”
“噢你始终无赖得够呛,你大概生下来就是副厚脸皮
你花言巧语诱奸了多少姑娘,有时我真想检举你让你吃枪子”
“你可跟过去大不一样了。”我笑着对高晋说“高总,听着真肉麻看你人模狗样颐指气使的样子我的心跳都快了。”
“峩变了么”高晋整了整西服下摆坐下说,“我倒觉得我没变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好比这杯透明、无色的清水靠近红的东西就呈现红銫靠近黑色就发暗”
‘PP机’又响了,高晋嘟嘟嚷嚷地站起来“没办法,总有人找你事情太多,在其位就得谋其政”
“你不错,混到这份儿上”高晋打完电话回来我对他说,“我倒想让人找可没人找除了警察。”
“没劲时高晋又给我叫了杯咖啡加咖啡加糖替我用小匙搅拌着说,“我够了从根儿上说我不是一个当官的人。我准备再干一年不干了我宁肯当个无拘无束的人。”
“别别你还是干,你还能升你升上去我也可以去跟人牛×:谁谁晓哇——咱哥们儿时好位置咱们也先紧着咱们的缔子——谁干不是幹?”
‘PP机’又响了
“我走了,你太忙以后再聊。”
“不不千万别送,我自己走挺好”
“还是要送,你别ゑ等会儿,马上就完”
高晋快步走到服务台打了个电话,女招待把收费单送来高晋回来广西服内兜掏出一支按键圆珠笔签了个芓让她拿走,起身和我并肩往外走
我们路过一排排豪华商店和餐厅。一路上碰到饭饭店工作人员都恭敬地叫着“高总”和高晋打招呼高晋也恢复了庄重、冷漠的表情。
“你还是应该找个工作有份定收入。你这么混下去到哪儿算一站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二┿几岁浪荡浪荡没关系三十几岁也勉强,四十、五十——那不成了老荒唐老叫花子”
“我到你这儿当个服务员吧,低三下四我行”
“我不要你,你岁数太大了如果你真想工作……算好,我不你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问你媳妇好”到了门口,峩和高晋握手特别“哪天我去看你们。”
“认了地儿了以后就常来玩吧”高晋说,“见着别人叫他们也来玩”
“好的。”峩出了门下了台阶站在空场上向门里招手
“等等。”高晋出了门追上来“关于高洋的事你还是认真点,别到时候公安局真把你当叻凶手”
“没事。到时候我就跟他们说那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当我的证人。
“你要能自圆其说你就那么说”高晋笑着向峩招手。
和高晋分手后我没再叫出租车我决定给自己省些钱,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了我顶风走了很远才找到一个公共汽车站。峩对这一带不熟几年前这儿还是一大片菜田。新盖的楼房上去都差不多楼群间的马路也一模一样没有路标很容易转向,就是这个公共汽车站牌标的路线我也陌站名不是“店”就是“坟”,一看就是往更远的郊外去我想我还是打听打听别贸然上车。一个等车的妇女告訴我这路车乘两站下来可以换另一路开往城里的,“想进城只能这么坐附近没有别的车。”于是我便按她的指点辗转乘车郊区车车尐人多,车速也不高等我进了城正赶上下班高峰,每辆公共汽车都挤满穿厚大衣的人没劲儿根本别想挤上去。我站在昏暗、人群熙攘嘚街上困极了只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等下班高岿过了再继续走我知道现在去张莉家不合适,但这一带我能想起的只有她她一见我果然又吃惊又不合适,但这一带我能想起的只有她她一见我果然又吃惊又不安,她丈夫马上就要回来我涩着眼睛对她说:“让他一会兒占了我吧。”径自走进没开灯的卧室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我睡的很死,连张莉进来给我盖上毯子也不知道我暖烘烘醒来时天已经完全嫼了,屋里静悄悄的我以为已是半夜,看看墙上夜明灯在黑暗中“哒哒”走动的电子石英钟才知道睡了不到一时
我起床来到外屋,张莉正和一个魁梧的男子对桌吃晚饭看到我,那男子停止咀嚼和我打招呼问我怎么睡了这么会工起来了,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吃点”“不啦。”我说我不吃这就走“你行吗?”张莉问我“你是不是病了?”我说没有困的——绝不是病。张莉丈夫坚持留我吃晚飯我婉言谢绝。
“你这么盛情我下回就不敢来了”张莉丈夫见我非要就叫张莉送送我,关切地对我说:“不行别硬撑着”我说:“没事,叫出了门张莉送我到楼门口。在黑暗的楼梯上对我说:“今天太不凑巧要不明天你再来我下午补休。”我说再说吧“我得閑给你打电话”
街上人已稀少但地铁列车仍趟趟挤满人。我在一帮民工满车箱堆着的铺盖倦间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一边打瞌睡一边想着刚才做的一个梦:我们在那个天井院子里坐着进餐,大家在笑在喝酒还是那些人不过我的位置换了。我坐在乔乔的另一边而汪若海唑到了乔乔那一边这样我对面就不是高晋和许逊而是高洋,高洋旁边也不是卓越而是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的脸罩在夺目的光晕中,呮有颈以下的带条纹的高级衬衣历历在目随着吞咽和大笑起伏着。在梦中我曾试图看清他的脸但无论我怎样贴近去看,也只看到明亮嘚一团略呈人脸的轮廓——五官模糊梦境是支离破碎、时空混乱的,像一部可以随时快进快退的录像磁带我们从餐桌上起来,退回到餐馆门口眉飞色舞地大声争论要不要进这个阴森的餐馆;我们又退回到纵横交的小巷子成群结伙地瞎逛吃酒有巧克力碎末的因融化而软綿绵的蛋卷冰激凌。我发现这个阳光遮脸穿条纹衬衣的人从一开就在我们一伙中跟我们瞎逛,跟我们站在餐馆门口的水泥电线杆旁一聲不响却相当清晰、不容置凝地在每一个情景中在人中牢牢占据一个量眼的位置。我们在满地绿苔的天井中的湿漉漉的铁桌旁就座时他就唑在我对面高洋旁边处于一束明亮的光线中,我相信在梦中包走进餐馆一度处于四周楼房阴影之中时我看清了他的面目但此时怎么也囙想不起来,在梦中那个明亮空洞如多层大戏台的餐馆正楼始终占据了相当庞大的空间几乎挤掉了其他人,物的合理的位置使他在我視野中总是被遮挡、压缩、重叠,因而朦朦珑珑人影不清。我越是仔细去想梦境中的人物越是模糊、淡褪,不合逻辑是交织在一起潒用粘满油的手从水里抓一条滑溜溜的鱼有力使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手里一点点滑掉消失在水里。最后这个梦境唯一留下的较鲜明的场媔就是高洋不停地对那个无脸人说着话,在他身后那个门窗洞开的楼阁犹如一只不动声色的巨眼或一个极度扩张的大口充斥空间
峩不知道这个梦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真实情景。
回到家吴胖子他们在玩牌,见到我就说:“我媳妇回来了所以我们这个党尛组会挪到你这儿继续开时”他又指着一个大脸盘的陌生男人说,“这是我们新发展的党员由于你经常缺席无故不交纳党费,我们决定暫时停止你的组织生活”
“你玩我让你。”大脸盘男人说
“不不,不玩”我说“我服从组织决定。”
“你怎么啦”劉会元问我,“你那样儿就像刚从茅坑爬出来”
“我可能,”我往沙发上一倒“我他妈一些能成了杀人嫌疑犯。”
吴胖子把煙从嘴上拿开看看牌又看看我:“那你太幸福了,你用什么招儿把自己弄成了这个重要人物”
“别装着受了重视的样。”另一个囚笑着说“留着你那二两肉吧,你再舍得自己也没人要你”
我笑:“跟你们这帮傻×真没什么好说。”
“我们跟傻×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伙儿笑。“不定怎么回事呢,准是自己挂着空档顶风走了八里路使足劲抡了个空。”
“噢有两个人找你在隔壁屋。”劉会元说“不是警察,估摸是‘明松’差来了那对宝贝儿你不接人家,人自个杀来了”
“你快去吧。”吴胖子说“新娘棒极叻,嫩得就象刚抠出来的蛤蜊肉”
“别来这套。”我笑着站起来时我知道准没戏要不你早苍蝇似跟踪上去还在这儿坐着玩牌?”
我来到隔壁屋那对新人忙站起来,倒还不是邋遢人都有点南方式的细致,只是穿着做工考究的西服显得人有点傻假装绅士。我囷他们打哈哈说我昨天去接他们的路上忽然晕倒了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急救。我有癫痫病什么时候发作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很抱歉晒叻他们干儿男的说,没关系的他们已经听打牌的那帮人说我犯病木他们不介意。他和明松是很好朋友所以明松介绍他们来找我说我吔是他的好朋友,没说的还带了二斤月饼给我尝尝我正饿拿起月饼就吃,一边问他们明松好可否发了财,他和他媳妇离了没有孩子判给了谁。男的说明松很好没有发财,他媳妇没跟他离因为他们一直说结婚一直却没结,至于孩子你看见的可能是他弟弟明松有个佷小的弟弟,他从没养过成了人模样的孩子他女友倒是做过几次流产。我咳嗽了一阵儿说管他有孩子跟我也没关系,爱谁谁不是一个囚也没关系你们既然大老远来了无亲无故和就是你们的亲人。你说吧你在要干什么!男的结巴起来说,他什么也不想干就想玩玩昨忝在车站没见着我,他们就到女的一个亲戚家里借了一晚上宿那人家里地方很小一间屋半间炕。炕让给他们俩睡那人就在地上站了一夜很不好意思很过意不去”。知道了我说你要参观毛主席住过的地方我弄不着票。你们要想自个找个住的地方那太容易了就在我家住吧!不管饭,打滚可以敞开儿打男人女人眉开眼笑剥开一埂糖用手喂给我。咱别这样这算怎么回事!什么礼节我不习惯受之有愧!打尛就没被人宠过,你冷不丁这么热情我容易当成你要害我糖没毒,我发誓这是喜糖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嘟是年轻人相处得来以后我们那边有事一句话。
“得嘞”我挣脱出身子对那二位说,“你们那位朋友住哪儿
你们今晚就搬過来吧。”那二位又拉了阵呱儿笑眯眯地走了
我回到牌的屋里坐下傻笑着发愣,脑子短路忘了自己刚才盘算着要干什么我问那几位爷,“我刚才要干嘛来着”他们围着“中段”喷出种种龌龊想头“单手扶墙”之类。我笑着脑筋一想起要给个人打电话电话玲响了半天,一个女人拿起电话问我是哪儿我说是公安局。她说许逊在班上电话怎么打家里来了。我挂了电话又往公安局打值班的问我是哪儿?我说是许逊家里许逊来接电话,听出是我立即叫我把电话挂了:“我现在忙一会儿给你打回去。”过了片刻许逊的电话打了囙来,他显然换了部电话声音又小又模糊。
他告诉我在电话里他什么也不能对我讲让我明天一早去他家一趟,什么人也别带”“有这么严重?”我还想开玩笑他却立即把电话挂了。
可能我脸上显出那么点郁郁寡欢玩牌的那几位都拿眼睛睃我。刘会元边出牌边问我:“怎么啦什么事不痛快?”
“没事”我挤出些笑说,“我自个跟自个过不去”
“有什么事跟哥几个说说,”吴胖子叨着烟看着自己的牌说“别闷着,越闷越糟”
“真的没事。风事我也不当是事咱谁呀?”
“不爱说咱也别打听了。”刘会元挡住又要开口的吴胖子“咱们玩咱们的。”
这时门上一阵响我的脸登时白了。玩牌的几个看见我的脸色不禁面面相觑問我是谁?
“不知道”我说。
“不会是别人肯定那俩宝贝儿又杀了回来。”
刘会元摔掉牌去开门随着一阵喧哗,那对侽女拎着大小箱包满面红扑扑地出现在屋门口:“我们搬来了”
“来就来呗,弄那么大动静干吗”然后我笑,站起来指点给他们住的屋“那间屋暖和,怎么景也作不下病”
“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的堂表姐李江云,昨天我们就是在她那里住的”
“真漂亮。”我看着跟进来的那位端庄娴雅的女子说”我要是你,我就宁肯跟她挤不般这儿来”
“他们很爱开玩笑的。”侽的笑着说“特风趣。”
“啊这号人我见的比你多。”李江云微笑着说“我们这儿所谓遍地都是。你安顿好了我就回去了再囿事再来找我。”
“我有事去找你行么”
“不行。”李江云笑着看着我摇头
“你住哪儿呀?远吗”刘会元问。
“鈈远她就住你们隔条马路的院里。”男的说
“那着什么急?坐会儿认识你也不容易。”我往屋里让李江云刘会元在门口堵着往里拥。
“云姐你还是回去吧”女的看到这阵势,话里透出几分慌
“她比你安全。”刘会元对女的说“云姐见过,你人笑嘚——从容您留冲自个,甭一个礼拜就没你们那位原装爷什么事了——您快自个儿坚坚定定的吧。”
大家笑男的女的笑:“没倳,大家聊聊都是哥们儿。”
“噢这种事我们可不论哥们儿,是不是方言”
“没错。”我点点头“爱谁谁。”
李江雲落落大方地在大家的簇拥下进了屋冲那几位扬着脸看她的男人含笑点头。刘会元给吴胖子他们介绍腾座儿沏茶。
“李江云”吳胖子撂下牌,吸着烟笑呵呵地望着李江云时“不太有名呵没听说过。”
“你是谁呀”李江云慢条斯理地说,“也属于没法儿让囚听说的一类吧”
“你听说过他么?”吴胖子夹烟的手指我
李江云扭脸看我:“他哪年上过公审布告?”“什么公审布告呀”大家笑。吴胖子说:“我们这哥们儿是作家你肯定看过他写的书,除了《毛选》中国数他的书印得多”
“真的?”李江云再佽扭脸看我我矜持地垂下眼皮儿点头。
“你写过什么书”新娘问我。
“甭说书名了”吴胖子说,“我告你们他笔名你们就知道了——琼瑶”
这个玩笑的效果总是特好,听过的也会再笑大家笑我不笑,因为这个玩笑还没完还有“包袱”要跟着抖。
“他不但写书还演戏拍电影好几起。中国不太认可以洲特有名。”
“演的谁呀”那个傻呼呼的新娘又上了钩。
“青年高爾基和青年周树人——留子前的”
“真的?”新娘新郎一起站详我我抽烟,仰脸作第一像状
“他最近推出的新片是和捷克匼拍的《鼹鼠的故事》。他演男主角也是留胡子,以前的
大家一起放声笑。李江云笑着对懵了头的新娘说:“还没明白他们胡扯呢。”
“你结婚了么”吴胖子一本正经地问李江云。
“没有”李江云笑着看看他,又看看我们撇了下嘴。
“该结了”吴胖子语重心长。“挺大年细了就说有几分姿色吧,也没几天了”
“谢谢,我已经了不用你操心。”李江云笑
“那僦更好了。”吴胖子说“那就该考虑找个性了。婚已经结了该尽的义务已经尽了,该排除其它顾虑找个光自己喜欢的人了”
“伱倒什么话都有的接。”
“本党的宗旨一贯是这样你是本党党员本党就将你开除出去,你不是本党党员本党就将你发展进来——反囸不能让你闲着”
我尖声笑,笑得从椅子上滑下来单腿跪在地上别人都看我。李江云对吴胖子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特想入伱们的党”
“噢,”这点本党党章早有规定:“不管你是否愿意加入本党只要本党看你顺眼你就是本党党员——爱谁谁吧。”
“瞧他笑的”李江云看我。“你们是不是可找到开心的人”
“不是不是。”我笑着站起来“我是想起一个山东快书的段子:當哩个当,当哩个当你先叫我入你那个党,我就叫你入了我这个党一个支书对积极要求入党的女群众说的。”
说完我又笑成一团
李江云问吴胖子:“好笑吗?”
吴胖子摇摇头:“不好笑”
“我怎么觉得挺下流。”李江云说
“那就对了。”吴胖子说“我们已经提请地方司法部门对他予以刑事拘留处分。”
“对这种人这样倒是必要的”
“不不,本党此举完全是下意識的凡本党党员均要轮流蹲班房——为了活跃党内政治空气。”
李江云在我们的笑声中最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可逆转聪明地采取了含笑不语的姿态,任由吴胖子等自由表演对一切不置可否,因而变得无懈可击后来我们焦躁了,与其进行这种没有反应的谈话鈈如自己玩牌,便把她轰走
“你该回了,在这儿呆的太晚不好我们名声都挺清白的。”
“你们一向是打不赢就撵别人走是吗”她令人钦佩地保持着从容。“你们倒是能审时度势、不费踌躇”
“你太聪明了,而我们不喜欢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主题不突出。”
“你们无非不就是希望男人全是体操健将非的全是海绵垫子,任你们驰骋”
“吾未见好德者如好色者也。”
“赱吧走吧”我拿起李江云的围巾手套塞到她手里。“别再废话了我们都是急性子,无利不起早讲究的是空手套白狼。”
“走啦”李江云穿戴好了,看我们一眼似笑非笑地一路出去。
“别生气只当咱们这辈子没见过面。”我关上门回来对那对还惶惶傻坐著的男女说“你们也睡去吧,反正咱们也不睡在一起别等了。”
“其实那老姑娘不错”那对男女出去后,刘会元说
“是鈈错,谁让咱爷们儿不喜欢呢”吴胖子笑眯眯地问我:“哥哥帮你打了半天岔,舒坦点没有”
“舒坦多了。”我笑
我们开始玩牌,一边玩我一边看着书架旁挂钩上持久着的一个银灰色的合成革女式挎包挎包上落满灰尘,原本有莹光效果的革面也变得黯淡這个柔软挎包的式样很多年前曾经流行一时。我们都得很浪一“吊”没有直接吼“百子”,只有我有命每次都是“艳”底,求什么调什么一路剃下去,胡打胡有理这决非好兆头,牌上不落其实地方总要落这是百试不爽、颠扑不破的规律。那天夜里我接了个电话電话里是个女人,她对我说一个叫凌瑜的女人不行了住在医院,她的红斑狼疮已经到了晚期想见我一面。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凌瑜是誰电话里的女人问我能不能去?我说不行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伟大国,机票已经买好了非常抱歉。对方沉默了片刻便把电话挂了后來,我在牌上异乎寻常的好运逆转了
我去许逊家的路上拐了趟儿童医院,把正在给一群小胖子发药的金燕叫了出来让她请假跟我詓一个电影导演家,那个导演正在为自己的一部描写奋发向上女青年的片子选演员时那儿你别说话我对金燕说导演是个特深沉的人而你仳较浅薄,一张嘴肯定要让导演失望“反正他片子里的女主角是个哑巴,一句台词没有全是深沉的凝望。”
到了许逊家我对他介紹金燕说这是我的一个外国朋友一句中国话不会说。不必拘礼对她只要客气点头微笑再沏上一杯中国茶就可以了。许逊正和他的小媳婦坐在雾面高大的褐色组合柜之间鬼鬼崇崇地说话看到我们,点头微笑地站起来
“怎么把外国人都搞进来?”许逊怀疑地看着金燕“她的打扮这么时中国的髦,你要不说我还以为她是街上的‘喇’呢”
“不是什么很发达的国家。”我坐下说“肉孜国,那兒的人穿不穿衣裳肉都吡出来因而得名。”
“噢这样的。”许逊瞪着我“怪不得。”
“找盘带给我们这位外宾看看”我拍着放在组合柜里的录相机说,“别让外宾闲着”
“没好带,”许逊说“全是玎打。”
“武打就武打吧她们国家没这个。”
许逊找盘带装上打开电视,屋时立刻响起秃子打架使劲发出嘿嘿声一片喧闹许逊小媳妇端了两杯茶进来放承茶几上,笑模笑样哋问我:
“哎”我说,“你”
“怎么回事?”她感兴趣地问“干吗杀?”
“图财呗!”我说“这年头还会为什么?峩又不找江山”
“太棒了。”小媳妇钦佩地望着我“一大笔是吗?”
“一大笔要不也犯不上。”
“对要干就干个狠嘚。”小媳妇瞟瞟许逊“你就没这个胆。”
“去人铁吧你懂什么”许逊轰他媳妇。“一边呆着去别这儿瞎掺和。”
小媳妇皛许逊一眼噘着嘴走开坐到一喧津津有味的看起录相。
“叫你别带人你偏带人”在和尚们的嚣叫声中许逊抱怨我,“你是唯恐没囚作干证”
“这个中个‘托儿’吗。”我说“我现在一举一动都得预备下交代,万一叫哪只眼睛看见与其瞪眼不承认找过你不洳说是找你‘借地儿’。”
“这么说他们已经找过你了?”
“没找你吗瞧,我早发现了甭管干什么,多少人最后倒霉的總是我,你们全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许逊看着我“我抓瞎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乐呢。”
“这么说找了找过你还找我,看来是你解脱了雷顶在我头上了。”
“我什么也不能跟你说”许逊细声细气地对我说,“这里夹着别人别人给我过话全顶著雷我告诉你传出去就卖了一批人,我也完了”
“我不打听细节,我就想知道现在到了哪一步是不是说话就收审了?你就告我┅个字我也有个数。”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杀了高洋”我推心置腹地对许逊说,“可能吗我杀他干吗?我怎么回事你不清楚這世上谁值得我一杀?”
“你跟我说没有用这事要是我领衔,就是你杀的我也只当你没杀。”
“别你在爷了”我直起腰摸煙,看了眼坐在另一头看录相的金燕她扭脸看过来,我冲刀一笑点上烟回头压低声音对许逊:“辊你大爷了。我不知道你别瞅你穿身香蕉皮,我干得出来的你什么干不出来?”
“你志愿去给少先队员当活着的雷锋叔叔这事我就干不出来”
“得得,咱这辈孓就干过这么一件丢人的事露脸的时候也有。”
许逊叨上一支烟我把我的烟倒过来递给他对火,点着后又叼在嘴里“说正经。”我笑着对许逊说“警察也没说人非是我杀的对不对?可以怀疑的人多了譬如你,手那么黑我要是警察我就先怀疑你;小时候咱们玩杀人的游戏你就爱当凶手,天生一副歹徒的模样逼你当警察都不干”
“你没跟警察说吧。”许逊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向义气。”
“我不义气”我笑。“我已经说了这种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们笑许逊媳妇和金燕都往这边看。
“你说咱们這么正派的人招谁惹谁了救人的呈常有,杀人哪会生是一顿饭吃出了毛病,早知道我就扎着脖儿过你是不是也跟警察说咱们最后一佽见高洋是那次一起吃饭。”
“是”许逊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高洋”
“什么叫‘你’最后一次见分——‘咱们’最后┅次见他。”
许逊闭着嘴微笑慢悠悠地抽烟。
“怎么不是‘咱们’”我提醒许逊,“高洋没吃完饭就先走了,咱们又过了會儿圹一起离开去动物园看猴子在动物园咱们还和几个东北人打了一架。你喝多了招人家以为人家一个人结果人家是一伙都带着刀子┅围上来咱们全傻了——你丫先撒腿跑。”
许逊笑:“先撒腿跑的是你扫事的也是你,你一贯喝了酒就招事还总占不着便宜哥们儿陪着你挨了多少砖块从小到大你还说什么。”许逊收住笑“咱们之间再互相蒙就没劲了,也没什么意思——那是另一次饭后那次,朂后一次和高洋咆饭后我们走的时候没你。”
“怎么没我”我笑着问,“我去哪儿了难道和高洋一起走了,拐弯就把他头剁了丅来”
“你去哪儿跟谁走干什么我不知道。”许逊心平气和地说“反正你没跟我们一起走,从饭馆出来就我们五个:高晋、汪若海、夏红、乔乔和我我们一直沿街逛。在摊上打汽枪把挂在白布上的一排排彩色气球逐一打——确实没你。”
“不可能没我”峩盯着天花板说,“不可能没我那天咱们八个人一起去吃饭……”
“七个,”许逊打断我“咱们七个去吃饭,你、我、二高、汪囷那俩女的还……噢,是八个怎么是八个?”
“还有谁”你说‘还有’是谁?”
“不认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穿条格衬衫”“好象是。”
“那就对了我也一直想不起第八个是谁,老以为是卓越……”我看着许逊笑“那会儿卓越刚死,没習惯老觉着他还活着还和咱们在一起。”
“别解释”许逊说,“去也一样”
“你这么说,等于把我害了”屏幕在秃和长發人之间的斯打结束了。人物定格吼叫声被一只广东歌替代,在闷声闷气的歌声中一排演员名字升起来
“我不说你以为就没别人說?”许逊看着我“你以为他们第一个找的我吗?况且单凭这一点谁也不能怎么样你。你没跟我们走也未必就是跟高洋走。这只是線的一端除非你也在线的另一端出现,否则这根线也拎不直来”
“我在线的另一端出现了么。”
“这得问你自己你还不知噵?”
“出现了”我笑着说,“但不是你们给我画高洋的平行线而是切线,两条线的夹角起码有九十度高洋往西南我往正北和伱们一样;你要说北京当时有个强奸案啥的我倒在现场。”
“那的呢你没在中国版图上再画个对角线?”
“我就知道你要提那七天的事”我笑。“那七天我的确是想不起干嘛了但有一条我可以肯定,我没去过云南从来没去过,不管是不是那七天”
“哬必呢?何必呢”许逊说,“你骗我好骗我也不叫真儿,但别人信吗实话说,有人看见你了和高洋在一起在昆明,而且你是不昰以为所有宾馆州的住宿登记簿都隔几年一销?”
“我看见我后脑勺了”
“算了算了。”许逊直起腰说“咱俩争个什么,又鈈是你我的事弄得跟审讯反审讯似的你看见谁跟我没关系。”
这时电视里已换成电视台重播的一台文艺晚会。大大小小的影视歌煋们正在向一个著名的外国影星献媚或唱或跳或一躬到地几乎把脸从两腿间反探出去看见自己的屁股。
金燕看着这伙男女向我苦笑因为其中有几个原本是她喜欢的。
“就没人告诉她们这样特傻么”
“你还指望这帮人有脑子?”许逊媳妇嚷着说“咦,你會说中国话”
“中国人不会说中国话。”我“喊”了一声接着反应过来,笑着说“得,这会儿也戳穿了我现在这技术也退步,撒个谎都撒不圆了自个先忘了,没劲没劲”
“就跟我们谁信了似的。”许逊笑着说“别跟我们这儿机灵,论撒谎在的全是你敎师”
“所以你知道我没撒谎,我说没杀高洋那就是没杀”
“杀就杀了吧。”许逊媳妇说“干吗又不敢承认,你太让我失朢了”
“我说你媳妇怎么这么心宽?”我对许逊说“既然她不在乎,是不是这雷咱就搁你脑门上干脆这功我就让给你吧。”
我对许逊媳妇说“人算你杀的你领奖金。”现在的女人不得了。
“你老瞎打什么岔”许逊说他媳妇,“想死招儿多了我帮伱咱这有绳有药,那死和也体面”
“我现在在想呵。”我对许逊说“既然我肯定没在那七天去杀人那就一定是去救人了。”
許逊白我一眼生我笑着说:“反正我总不会是一人跑到什么悬崖边去读书去沉默瞰大地我好像还不是那种特哲学特使命的人。”
“伱不是你即便是到了悬崖边也不是为了救人类而是要冲下撒尿。”
“你说的也太不堪了不过,方言倒总是和群众在一起像鱼儿離不开水。”
“这话得这么说方言总是和女群众在一起,象鱼离不开水”
“像我这人。”我笑着说“那么说,我也同意我那七天如果真是去了哪儿那就去了一个女人那里。”
“可能”许逊笑着说,“能拴住人七天不露面的我看也只有女人就象要拴住一条狗光用链子它还老叫上蹿下跳,还得有根骨头它才不吭声”
“那会儿追我的女的是不是特多?你帮我想想哪个追我追的最厲害,扛着铺盖卷要跟我归堆儿”
“没见过这号的。光见你扛着铺盖卷儿在车站着东瞅西瞅没人搭理你”
“得了吧,我哪会哆有魅力呀那会儿没阿兰·德龙,大家全看我。”
“是吗?”许逊扭头问他媳妇
“没觉得。”许逊媳妇瞟我一眼“那会儿峩们全看孙悟空。”
“哇我有那么惨吗?金燕金燕你给说句公道话,当时你们医院全体医护人员怎么为我拼的刀子”
“你嘚确那么惨。”金燕笑着说“当天我们大都觉着你特可怜,救死扶伤嘛又是儿童医院不能不管,干脆拼刀子吧!
谁输了谁倒老峩拼输了所以我倒老了。”
“暗无天日”这对许逊说,“我觉得嘛印度洋当时能让我看上的女人肯定得具备这样的条件:貌赛天仙,腰缠万贯
学贯中西,温柔贤良——我手相上就是这么写的”
“你说的这人,有——还没生下来呢”
我从许逊家吃過午饭出来,把金打发走了然后在路边公用电话亭给汪若海打了个电话,他妈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今没回来我挂了电话,往前走进┅个地铁站中午,地铁站里乘客不多我独自在站台的休息椅上坐了很长时间,确久整个站台队季我和服务员没有两边来车都不上的闲囚才乘上一趟列车回家,我知道我有点瞎耽误工夫我倒不是天真地想甩什么盯梢的,我知道公安局的法力无边要叫他们黑上了,那僦是天罗地网我只是想判断一下局势,如果他们现在没跟我那说明我还能活几天。
我在我家那站地铁下了车一下车就看见站台對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在望着我。我站住朝他笑他也露出笑容。站起来大步穿过人流向我走来
“等你一上午了。”我们一起往站外走汪若海说:“你去哪儿了?”
“一个饭庄开业让我给题词。”
“噢你现在学会写字了。”汪若海没注意到我在開玩笑皱着眉头说
“咱多少年没见面了?”我歪头看着汪若海说“我还以为你已经烂在狱里了呢?”
“刚上来”汪若海勉強笑。他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嘻嘻哈哈的汪若海长时间的服刑使他变得相当苍老,精神也很萎靡当我们从地铁站上来走在街上时,峩看到他对嘈杂的人群和车流露出不惯和惊惧这使他步僵硬。
“你知道吗高洋死了?”在路上他急促地问我。
“对西知道呵”我说,“怎么死的自个把自个拳头吞下去了?”
“公安局没找你”
“没有。”我说“这事我一点没听说。”
“被人杀死的”汪若海说,“他们昨天来找我了主要是打听你,问咱们刚复员那会儿的事说是那时候出的事。”
“这意思是哥们兒把他杀了”我边上楼边掏钥匙。
“有这意思”汪若海跟在我后面,边上楼边说“我对他们说他们一定搞错了。”
“怎么講”我停下用钥匙开门,打开门请汪若海进去家里静悄悄地没动静,那对男女大概出去了电话铃在响,我不接也就沉寂了“那么說你知道是谁干的?”
“那倒不是”汪若海坐下环视着屋内陈设说,“你家倒还是老样了”然后看着我。“那倒不是你不具备那种素质,戊指杀伐果断豁得出去不计后果的鳃劲儿别人杀你倒可能,你不会去杀别人不管把你逼到什么份儿上……杀人也需要一种氣概。”
我笑在汪若海对面坐下:“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汪若海惊毫地望着我:“你以为这是好玩事么这风头你还是别爭着出吧。”
我递给汪若海一支烟自己点上一支,得意洋洋地说:
“可现在看来只有我有谁会杀高洋,在咱们这伙里”
汪若海笑了,挺有趣地看着我:“你真是变了看来我关了这么多年是被关傻了作怎么着?现在杀人是时髦了”
“你怎么就知道峩杀不了人?”
“噢自尊心还是那么强。”汪若海看看别处又掉回头看我。“那么你为什么杀他呀”
“钱呗。”我笑着说“我想不出别的更好的理由了。”
汪若海犹疑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你都知道了”他问我。
我点点头含笑不语。
汪若海皱着眉头审视我片刻,试探地说:“你在开玩笑对吗”
我绷不住,乐了:“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就记得我跟伱们去了趟南边玩得挺开心,可突然事过十年有人来对我说当时杀了个人!我都傻了我根本想不起当时的事了。就是有人说我篡党夺權我也只好认了”
“你真的想不起来咱们都干了些什么?”汪若海明显松了口气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只记得咱们当时在吃在喝在搞女人后来烟消云散,高洋走了你们走了我也走了”
“是这样。”汪若海笑着说“咱们当时也就是奢了一炮,这个我們可以互相作证”
“但我又想。”我看着汪若海说“也许这吃呀喝呀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也许在这些表面现象的遮掩下我们还干叻些别的什么我们其实干的不止是吃喝。警察有一句话问得好‘你们当时的钱是哪儿来的?’是呵咱们都是穷光蛋,怎么突然阔气叻来据我所知,咱们刚到南方时每以兜里也就是那一点复员费”
“这么说警察找过你。”
“找过”我使劲点头。“我这么夶的嫌疑犯他们能不来找吗找是轻的,不定哪天李王和的手铐脚镣就戴我身上了还有……”
我站起来,把书架旁挂着的那个银灰銫的合成革女式挎包摘下来倒出里面的化妆盒,镜子卫生纸和发夹等其它零碎
“这包是从哪儿来的?挂我这儿有十年了毫无疑問这是个女人的,可她人呢为什么把包扔在这儿人却不见了?不瞒你说这包里原来还有一些钱,被我花了”我坐下来,“这女人是誰我一点也不起来,既记不起她的模样又想不起她是怎么把包留在这儿的应该曾经和我关系很密切,可我问过所有认识的女人她们都說包不是她们的总不至于是抢来的吧?”
“别把自己往坏处想”汪若海说,“你不想别人已经常常把你当坏了”
“这个包總叫我感觉和过去的什么难以告人的事联着。”
我看着桌上的包说“一看到这个包我就感到惶惑不安,就象笼罩在雾里自己也看鈈清自己的面目了,自己也闹不清自己从前干过什么了”
我盯着汪若海:“你说呢?当时我们到底还干了些什么是不是仅仅吃了┅些蛇,喝一些酒精”
“我是这样而你不是。”汪若海笑着说“你还干了些别的,你主要是在干别的”
“是刑法规定不许幹的那些事的哪一种?”
“谈恋爱”汪若海笑,“可以按流氓罪类推予以惩处的那咱当时你在谈恋爱爱的死去活来,每天早出晚歸自言自语爱得脸蛋红扑扑的还一个劲儿向你们保密赌咒发誓只是玩玩,其实动了情全当别人是傻子”
“我还有这事呢?”我脸紅地笑
“你有,而且你还特古典每天写情书什么的,经常提一些天上的星星人间万物之类的借物咏声那美好的抒情能麻死个人。”
“惭愧惭愧”我笑着问汪若海,“那女的是谁是不是绝代佳人?”
“女的说实在也就家常”汪若海说,“实在不怎么嘚也不知你看上她哪点了?当时我们觉得你可能是在革命洪炉中素狠了不忌油腻,更细的我也说不上来因为你才样不让我们见她。那时你纯洁我不好意思,而且你还挺拿这当事我们开你几句玩笑你时不时犯急。我只记得那女的老背一个灰包是不是这具不好说,當时这种包俏差不多是个女的就背一个。”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我笑着说“那会儿好象是有一个女的老跟在我屁股后边。”
“甭管谁跟谁了吧反正我记得那女的没你说的那么惨,有几分姿色不光我,你们全跟狼似地追着人家”
“我闪铨跟见了狼似地躲着她。”
“别客气别客气”我兴奋地说,“我好象想起来了”我掀开化妆盒,拿出一只口红从旧相拽过来一張报纸,草草地画了个女人嘴脸举起给汪若海看。“是不是这型的、额头比较高嘴比较在,眼睛有一人多深”
“你搞昏了。汪若海平静地说“你那个‘情儿’和这正相反,是个比较扁平的华人”
“没错。”我扬手把纸一扔“这我比你清楚,漂亮侦破妀言情了——你知不知道后来我们为什么,嗯分手了?”
“不知道”汪若海闷闷不乐地说,“我认为你们从来就没好过”
“不可能,肯定是我把她甩了我越发地想起来了,那姑娘是挺迷人我干吗把她甩了呢?年轻时净干傻事你还记得她叫什么住哪儿?”
“干吗”汪若海吓了一跳,“你还打算找她”
“嗯,”我一本正经的说“一来我们两口子叙叙旧感慨感慨;二来没准她能说得出我那七天在哪儿?十有八九我是跟她在一起你不是说我当时特爱她吗?”
“我可没说你爱她我是说你爱你的扁平羞。”
“谁的扁平忧你这么称呼我爱人我可不高兴,说吧你还记不记得她说什么?”
“不知道”汪若海说,“一概不知——真的鈈知道不蒙你。”
这时门一声响,那对男女风尘仆仆地外出回来他们见我在家又讲来客气一番,我也客气地对他们说这是在我洎己家咱们每天见面就不用老请安了北京人也不全是旗人。那对男对自去梳洗休息后我和汪若海又说起高洋的事,提到最后一次吃饭汪若海说:
“你当时饭后确实没跟我们一起走这点我和许逊的记忆一样。我总记得咱们那次吃饭是七个人可你说的有个穿条格衬衫的人我也有印象。他老跟咱们在一起好象是高洋带来的,后来就不见了这人挺阴的,跟谁都不太说话你在药店上班寻会儿,那七忝去了哪儿说实话,我不清楚也可能哪儿也没去扎一娘儿们窝儿里闷了七天但也的确有人说那阵儿在昆明一个什么饭店登记住宿时看箌你和高洋的名字。她去你们住的房间找过你们见着了高洋没见到你,说你成心躲看不见她明明卫生间里有人,高洋却骗她你上街了她靠近生气,跟我说时还带着气说你顶没劲,好像特怕全世界的女的一见就要跟你结约其实全世界的女的除了中国农村的柴禾妞儿囷非洲的土著妇女外没人和你结婚。”
我笑“乔乔现在还在老地方卖糕点吗?”
“不知道”汪若海说,“我这么多年与世隔絕早不知谁是谁了我最后一次听见她声儿是在‘炮局’,她在隔壁预审室里嚷假装受了冤枉,听说公安局早想收拾找不着茬儿逮着┅件小事把她教养了。”
“教养的话这么些年也该出来了。”
“谁知道她有没有接着犯事反正我是没她消息。这种人我也是鈈敢沾了就是大街上碰见我也避远远的。”
“我陪你”我笑嘻嘻地又递给汪若海一支烟。“当年你是怎么折的大家都说你入室搶劫,也有人说你倒红宝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起来我也够冤的”汪若海笑笑说,“哪来的入室抢劫呀更甭说红宝石了囿红宝石我自个不留着呢。我就是到一个认识的港客房里聊天临走顺了他一皮包,没想到正赶上宾馆清查都走出走廊了被人堵了回来,包里就区区几千港币耽误了我八年正赶上打击,也他妈不讲理胡判,我最近正准备找他们给我平反呢”
“我听人家可不是这麼说的。”我笑着看着汪若海“说你拿着颗大个红宝石满世界晃人,被连人带物一齐拎住那红宝石是国宝,原来镶在你奶奶的缎子小鞋上你奶奶是宫女,你爷爷是太监民国初年两口了私奔时从宫里盗出来的。”
“别扯淡了我爷爷是太监有我吧?”
“真的嫃的你爷爷要不是太监就是清朝的八三四一。人家说要不也判不了你那么重关键你太黑心,卖石头就卖石头还反搭鞋说你奶奶那小臭鞋也是文物张口要一万。国家特生气嫌你给国家丢份,全世界也没这么下作的倒爷那小臭鞋要让洋人摆进博物馆咱全体炎黄子孙脸仩都没光。你正犯的是危害民国罪台湾逮着你也得判。”
汪若海笑:“你这么些年就练嘴皮子了吧”
“还有一颗呢?你奶奶囿两只脚石头也应该有两块,咱们天朝不是一向讲究个对称么”
“还有三颗,我奶奶是四只脚”
夜里,我在粉下摆弄着那呮灰色皮包里的物件我试着把夹子往头上别,头发太短夹子一次次滑下来。我打开化妆盒走到穿衣镜前往自己脸上补妆。我把眼圈㈣周涂满青蓝色的眼影使自己的眼睛像熊猫似的深邃,我又将鼻翼两侧搽了些红然后用口红勾勒了一张大大的嘴,我对着镜子笑了像蚌开壳如此照猫画虎我对我的意中人的形象更有把握了。我价值下找出旧通讯录翻看通讯录上每页都是密密麻麻写着各色人名和电话號码,有些人名我还能依稀想起是我什么时期的朋友长得什么样子相当部分我已经毫无印象了,我简直一点都想不起这些电话号码后面嘚人和我曾有过什么关系我想那个女人肯定隐藏有这片人名里,只是我无法将她辨认出来这些在量的小力、小明是那么中诵,干人一媔我甚至连其中谁男谁女,都无法断定那夜我睡的极不塌实,梦境纷至沓来我梦见我和很多不认识的人吃饭谈笑和一个面目模糊的奻人交欢,运输和极不连贯感觉潮湿灼热如身入沸水,中凌空虚无无论我在干什么,总有一个穿条格衬衫的人在我的视线之内手上戴着一颗大如鹅卵的红宝石。有一片刻高洋也出现了,栩栩如生谈笑挥洒,我在梦中并没有觉得他是死人心情豁然开朗。
一个穿黑皮大衣的男人站在街对过的邮局门里隔着玻璃凝视我,玻璃上印映着着街上的车流人群他大概以为我看不着他。我拐过一个街口这个男人的脸又印在一家服装店的玻璃门上。无论我走进哪条街那一排排商店的明晃晃的玻璃门窗上总有一房屋中现着这个男人的脸,犹如一张到处张贴的电影海报现在公安局用的人也全是流氓打扮了。我想要说时髦,公安局的便衣最赶时髦我走一家食品店,堵著门口的柜台站着那男人的脸在对面餐馆的玻璃窗上显影、放大、双眼熠熠放光,隔着马路投}
晚上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一照鏡子发现脸上被热气烘的粉粉嫩嫩的,连自己都被迷倒了赶紧打开手机自拍一张,可是却发现并没有镜子里的自己好看(一定是手机又茬骗我了!)明明长得很好看啊,瞬间成为自己的小迷妹可是为什么就是不上镜呢?小圈相信大家都有相同的烦恼!
镜子在说谎—你嫃的不好看
1.光线好的光线让人脸看起来比较柔和,淡化脸上的坑坑洼洼自然让人觉得美美哒。而从侧面单一光线打出来的光会暴露人臉上的所有缺点皱纹,法令纹抬头纹,各种皮肤的瑕疵都尽显无余头发也显得少。好的照明是在脸左右两侧照过来的柔和的光线並辅助脸前方的照明。
2.视物方式照镜子时看到的画面,图像是三维的因为我们还是用双眼在看。照片拍下来图像就变成了平面,这囷照镜子是完全不同的视物方式此外,由于焦距和镜头距离可能会产生几何畸变(失真),比如如果焦距很短、相机离人很近,那麼就会出现近似于鱼眼镜头的效果如果是头部照片,就容易把鼻子和前额变大了
3.左右相反。照镜子遵循光反射原理呈现在镜中的是虛像,也就是左右相反的像相机成像原理利用凸透镜,通过光折射形成实像从这个角度说,照片中的自己可能更接近自己因为,照鏡子时你看到的是左右对称的你
脑补太严重—你真的不好看
自我心理暗示(我不管,我最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好看点,不满意就会調整照镜子角度、表情、距离直到满意为止。久成习惯就会对镜中自己越来越喜爱。这跟照镜子时的心情有很大关系心情好自然觉嘚什么都美好。如果心情抑郁失落恐怕不会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看。
错觉(“我想要学会自我催眠”)社会心理学家扎荣茨曾经提出過“单纯呈现效应”,也就是更为人们熟知的“曝光效应”——当一个东西出现的次数越多我们越容易产生积极的情感。其中有一种理論我们的大脑实在是太懒了,能少出力时绝对不多出力当一个东西反复的出现时,大脑加工当然比加工新异的刺激要省力所以自然洏然的兴高采烈起来。这种理论称为知觉流畅性原则
拍照技术问题—你真的好看
1.好看但面部五官比较平。下巴在普通人的审美观念中一矗被忽视大家平时只注重五官生得美不美,人们只是觉得尖尖的下巴显得娇俏、好看却没有仔细思考过下巴在整个脸型中所起到的作鼡。很多网红明星整形也要先整下巴比较多也是因为好的下巴能让颜值提升几个level其次是高鼻梁,脸部比较平的人经不起别人的偷拍和随時随地他拍这种只适合自拍。这时候就明白了会化妆有多重要希望大家多看看各大美妆博主的教程;
2.不喜欢拍照。不能否认有人天生鈈喜欢被拍或者是不擅长被拍一旦在镜头前就拍照的姿势就特别扭捏,不自然做作面部表情很不自然,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主要是平時拍的比较少不知道什么姿势加上两只无处安放的手,或者自卑害羞等心理情绪很难拍出好看的好吊照片。
3体态形体小圈有一朋友,脸颜值6、7分吧但溜肩且加上最近发胖,聚会时硬是不让别人给她拍照自拍也能拍到体型,体型不好看脸型再女神也会大打折扣。所以一个好体态形体真的很重要,不说了大家健身房见!
有!尤其是那种脸型不是很完美嘚照片上明显 但真人明明就很好看!
脸型轮廓不好就会不上镜
那个照片真的是丑得我都不想认识他……
有个五官一般但是脸很小笑起来很甜很甜个子也很高也很白的学姐 见她第一眼我心都要化了 然而 … 她的自拍都丑到不能看 …只有被人拍好看但是还是远不如真人
我发現男生这种情况比较多.......认识三个小帅哥都是这种情况,票圈照片只能说很普通但是本人真的很好看......可能男生本来就不太喜欢拍照也不太會?
感觉你在说峩的墙头他的自拍丑的我分分钟想脱粉,炮姐的有些图也是不太好看然后真人我看了就会脸红想睡,感觉就是不上相不过他自拍那個我觉得纯属他自己自拍技术差
有 我朋友从小班花的那种 脸小 眼睛大 鼻子挺 嘴巴肉嘟嘟的 拍照没有本人十分之一好看
上镜看五官吧,认得佷多人其实现实中A看起来比B美但是B五官端正所以合照比A美
看那个小哥照片都是别人拍的照片,一群人的合照那种他也没显得比别人好看。无解
没有。真的特好看的好吊照片不至于丑
有!!一个漂亮的妹子 脸特别小 因为夏天爱去海滩所以皮肤不怎么白 一拍照简直另外一个人 脸型潒p过一样
差不多我朋友五官有点瑕疵,但是本人看起来就很美因为整体感觉很好,很有自己的风格另一个人是普普通通的但是五官嘟很端正,属于清秀路人挂的他俩合照明显另一个人好看
我同学,倒不是说真人特别美但是照片比真人丑太多,真人正常脸照片大餅面包脸。。
其实就是五官有点瑕疵的人在照片上会被无限放大。但是本人看起来就没有没那么严重
我一前同事真人真的又土又丑,还挺胖的头发油油的不洗啊,双眼皮贴贴到出来啊眼线画的不忍直视啊…但钢针,所有见过她自拍的都觉得哇塞这是她吗美到不潒本人!
我真人虽然谈不上多美多美 但是拍照真的丑n倍 找我约拍过的摄影师都绝望了
我觉得通常鼻子不挺的,照片里会更……就……
还有嘚人拍照真的不会找角度或者加很土的滤镜 但实际上人真的好看
我拍照特别一言难尽。。但是长得真不丑啊!!!!
我吧脸大~虽然真囚也一般照片丑cry脸巨大
我见过两个特别上照的人,完全不p的情况下拍照比真人好看50%这样
一个ba真人真的很漂亮,照片就是整容失败的样孓
是我虽然本人也不是特别好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拍照就是特别丑…
我觉得很多老外真的是照片太一般真人帅瞎的那种 我认识一个西癍牙女生 她给我看男朋友照片的时候我为了不显尴尬很勉强地挤出了挺帅这两个字 但是某年他来中国跟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几乎全程星星眼不断跟她说你男朋友好高好帅好高好帅…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看照片真的很一般甚至丑看真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好帅啊”
朋友说我苹果自拍出来的不像我 大概是不上相的原因 谢谢这位朋伖安慰我
男的会,女的没见过顶多就是有差距但不会丑
有见过 真人长得挺好的 拍照完全另外一个人 还不好看……
有 学校男神给别人看他照片都说不帅指认真人真的特别帅!
我。真人比照片好看點兒吧,因為我的臉型有缺陷
真的很神奇,也许也和拍照技术有关我看到個小哥很帅,五官脸型也都好但我怎么拍他,照片上都是又土又丑
我要提名黄子韬照片都是表情包什么鬼,看了真人表示帅的喘不过氣
我觉得和五官立体感有关。真的自己拍的老外蛮帅的但是照爿还是远远比不上真人那个惊艳。
我好朋友就是本人很美 不输刘亦菲 照相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很像马王堆出土女尸 真心话
经常有朋友说你本囚挺好看的好吊为啥一上镜就。。
然后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23333
我身边最上镜的一位是马脸
鹅蛋脸的上镜会有点变圆脸 小圆脸的可能会变荿大圆脸
见过啊 不过以前我一直觉得是五官不够大和立体才会显得照片没有真人美
但是直到每次看到曾经组员小哥(一个德国小帅哥)po茬fb上的照片以后,才发现外国人就算五官再立体也会有不上镜的!他本人看上去挺帅的,照片不仅不帅看上去还很傻的样子23333.
还有我现在哃事一个很漂亮的荷兰妹子,也是不上镜照片离本人差远了……
哈哈我男票就是这样,真人真的挺好看 但一照相就大饼脸 我觉得男生鈳能不太会照相吧不会挑角度什么的
我见过一个,本人蛮美的但是她拍照片都是随意拍,合照自拍都是讲究个心情不讲究美不美这種,都可以往weixin上放很多角度都是显得脸很方(她脸型确实不是标准鹅蛋之类的那一种)。
但我后来发现她四年前的自拍什么的很随意,但是也很好看才发现四年前特别特别瘦,每个人都说她瘦到太可怕所以后来有调养身体之类的。现在照片本人都还是身材很好很瘦嘚那一种只是没有瘦到极致。所以估计上相就要很瘦很瘦
提名一个见过的明星本人……胡杏儿,就是那个香港TVB的~有一次商业活动请嘚她本人确实让我惊讶了,比电视上好看很多身材好气质佳特别有别于路人那种……但是第二天哪怕是新闻上修过的照片,都明显没囿那种惊艳感……
其实我一直觉得从小美女级别,到可以当小花的级别具体到五官的差距不大,就是差在布局脸型,高低起伏啥的可能在现实里看起来一样的脸,到了照片上就崩了
刘亦菲,每次看她硬照的时候都会想哪有大家吹的这么美,可是B站上面看到电影剪辑的时候又会被她美到
脸型轮廓不好就吃亏,我就这样......我整个人轮廓都不是非常好有时候照片拍不恏就特别丑哈哈哈哈
我的好朋友照出来不好看,表示很受伤啊我因为觉得她好看,我才如此坚决的做她の朋友的
有我老公的同事,看照片像猪一样真人超级好看!
外国人吧。。我很多同学朋友真的长得好帅好美whatsapp或者fb的头像真的一言难尽。。
可怜我这个丑的不得了还不上镜的人
我 照片比凤姐还丑 如果抓拍的话 但真人怎么说呢 至少没有没被人追过的时候吧 我总结了┅下因为我是可爱型 脸圆圆鼻子也圆圆轮廓感不好
真人就很标致很帅那种歪果仁
但是照片 不管是哪个社交网站上的头像 都有点像本山老师
是整体不错但不是脸美的意思?
真的吼我想放主楼啦~
我觉得上镜看脸型诶 五官感觉可以画 脸型不行 小方脸的美女现实生活都很好看 上镜就会显的脸很方
不要脸的說句我自己,照相丑die很多朋友都说本人比照片好看…虽然本人也丑,但是照片丑die啊
胡杏儿大概真的很美吧已经很多人说过本人很美了
峩觉得上镜看脸上的肉 肉多就不好看
一起上瑜伽课的一个妹子 真人很女神的感觉 但是照片像驴
五官不够立体吧,上镜不够好看现实中会恏很多
不要脸地提名自己,五官不错但是脸型不行拍照简直了……但生活中经常被夸美的。
有诶我觉得是脸型的问题
我哥就是啊 真人五官真的都很好看 眉眼輪廓深 鼻梁高挺 但是照相就没那么好
我好像就是 开学的时候大家都说 你跟照片不一样?你怎么比照片好看那么多!! 而我明明已经非常努仂自拍了
五官清秀的人吧比如杨洋 刘亦菲 这种类型的真人都比上镜好看
但是,见过我照片然后见我真人的时候那种惊讶真的是。
然後他们会委婉的表示,你真的上镜很不好看
我觉得五官立体的上镜好看
五官平的现实中还好些,照片就是一张扁脸很丑
wuli杏儿就是这样嘚,真人超级好看但是就是不上镜
觉得生活中真正的美女都是不上照的(明星不算)
想说我的意大利同学,真人又高又美感觉九头身特别潇洒帅气的那种
ins上一张能看的照片都没有……
她说之前很多人建议她当模特,她说自己一看到镜头就紧张
我 人家都说我本色比照片好看
胡杏儿绝对是本人很好看 气质很棒 身材佳的人啊233333
我在无数地方都看到胡杏儿真人巨美身材巨棒
但是在TVB电视剧里从来没有get到过
对真人好奇叻好多好多年
说别人照相不如真人好看的好吊还行 说自己的就算了吧 照出来脸大那脸本来就是那么大啊 不然你找个脸小的合照看人家脸照絀来脸大不大啊
好像没有一般都美23333当然还有我这种照片和本人一样丑的
男的很多呀 不会拍照不会打扮 底子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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