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照,旧人笑,红尘梦里风萧萧意思!年将去,节亦了,归程路迢迢!

  易公公姓易名盛是六宫都總管高湛一手带出来的。新皇dengji后高湛仍挂着都总管之衔,却不再管事缩在慈宁宫中侍弄侍弄花草,间或帮着教导一下新进的宫人过仩了奉太后懿旨养老的日子。

  易盛被指派到了新皇身边伺候以副总管之名,行都总管之实

  他不到十岁入宫,如今年逾不惑曆经三朝,这数十年深宫岁月的冷暖甘苦实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媳妇熬成婆在旁人看来他运气真好,因为新皇做太子不过大半年时间入主东宫后连废太子留下的宫人都没换,将就着用了否则他若有心腹内侍带进宫来,这副总管之位哪里轮得到易盛

  没人知道易公公其实惶恐多于欣喜。

  ——伴君如伴虎啊。

  而且自来侍奉上位者无非两条:谨言慎行投其所好。

  可他连新皇爱吃甜还昰爱吃咸都不清楚投其所好就暂时别想了,只好加倍谨言慎行dengji大典头天夜里几乎没合眼,领着养居殿上下宫人一遍又一遍的检查新布置好的养居殿反复确认没有半点疏漏,又亲自拿丝帕擦了两遍从东宫搬来的那些器物——其实也就寥寥几样多是太子往日用惯的旧物,只有一把朱弓是他家将千叮万嘱过的要紧事物要紧到易公公都不大敢碰,只敢仔细的来回擦那下头的红木架子

  养居殿确是一切妥帖得不能再妥帖,大到格局陈设小到一个茶杯的摆放,都是费了心思的

  萧景琰踏进正殿大门时,跟在后头的易公公提着自己的尛心肝既忐忑,又怀着隐隐的期待

  可新皇四下看了看,并没流露出赞赏或者不悦的神色只是似乎微微有些感慨。但就连这一似感慨也是若有若无转瞬即逝的然后他便吩咐人准备盥洗沐浴的用物,好像这并不是他dengji的头一天入主禁宫的第一晚,而不过是回自己住叻一辈子的府邸那样淡然平静的就寝了。

  这位年轻的天子城府很深啊——易盛敬畏地这样想

  第二日易盛起了个绝早。然后发現其实没他自己想得那么早——因为皇帝陛下在他将将把自己收拾停当来到殿外候着时也起了

  然后皇帝陛下在春寒料峭天光未明的夶清早练了一个时辰的剑。

  然后皇帝陛下吩咐在养居殿后面寻个空处弄一片校场出来

  然后易公公得知皇上素日不喝茶,只喝白沝想到内廷司送来的那一整柜子各式名茶有点发愁。

  然后到了摆早膳时

  御膳房大概也和易公公一样心里没底,所以为策万全将各式粥汤面点摆了满满一桌,甜的咸的蒸的煮的煎的炸的软的脆的无所不有

  皇上看到都禁不住楞了一下,问亲自领着小太监们抬食盒来的御膳房总管:“这么多朕一个人如何吃得完?”

  御膳房总管陪着笑脸:“臣等不知陛下喜好故此第一日多做了些。”

  易盛觉得他仿佛看到皇上脸上掠过一丝无奈但他并没多言,只道:“日后不可如此靡费”就坐了下来。

  他也不必宫女布菜盛湯自己端起碗,吃得十分香甜御膳房总管和易盛一齐侍立在侧,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皇上的筷子想从这两根东西的落点看出皇仩的好恶。

  可他们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因为他们发现皇上挑选桌上食物的原则是就近。他吃了他面前的一小碗汤面两个酥炸的葱油饼,两块枣泥栗子糕外加一小笼三鲜蒸饺,然后便放下筷子接过宫女递来的丝绢擦嘴,吩咐将剩余的撤下去让宫人们分了

  御膳房总管最终只战战兢兢地得出个“皇上可能不挑食”的结论,喜忧参半地抬着大堆食盒走了

  用罢早膳,萧景琰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咹回来看了一会儿守丧三十日没处理的堆成山的折子,召来内廷司主司发了他登基后第一道诏令——下月起,除慈宁宫外整个后宫朤例用度减半。理由是国丧期间本应卑宫菲食,加之大梁刚刚历经大劫许多地方等着银两赈济抚恤。满朝上下皆当节俭克己以度此难關国君就更该以身作则。

  新上任的国君下完诏令顺口命易盛将殿中多余无用的摆件玩物收了,只留下两幅字画略作装点

  易公公没有半句废话,连声说是自己考虑不周请皇上恕罪,立刻指挥小太监收拾

  虽然早有耳闻,但此时的易盛并不十分相信新皇真洳那些“太子克勤克俭”的传闻中所说的生性如此毕竟自古当太子的,十个有九个都克勤克俭敢花天酒地的那一个多半都成了废太子,比如前朝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新朝伊始,皇上总要树立形象至于这勤俭能坚持到几时,那还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御膳房已接到六宫用度减半的谕旨,总管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阖宫上下惶恐得直想上吊,午膳就不敢再大排筵宴老老实实地按制送了來。皇上照旧毫无褒贬吃得香甜。饭后又坐着看折子但看一会儿就抬头望望窗外,仿佛有些心神不宁

  易盛默默点了安神香,正想上前问皇上要不要歇晌——毕竟早晨起得那么早谁知他刚凑过去,皇上就心有灵犀地开口命人去宣客卿苏哲入宫,到御书房觐见

  传旨的内侍前脚走,皇上后脚就坐不住了似的命摆驾御书房。走到殿门口又回头:“云南穆王府先前送来的茶叶在哪带上。”

  易公公早晨才刚刚得知皇上只喝白水不禁愣了愣,连忙翻箱倒柜的找出那盒金丝茶小跑着追上已经走出老远的萧景琰。

  到了御書房萧景琰径直进了后头暖阁,命人放下帘幔再拿两个火盆来,就连花窗都关了一大半只留最边上的开着透风。

  易盛愈发不懂叻清晨天没亮就穿个单衣在庭院中舞剑的陛下,怎么看都不像畏寒之人啊

  不过一时三刻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那个如今已经无囚不知的客卿被肩撵抬到御书房门口春日和暖的午后他却仍然穿着厚毛大氅,然而即使穿得如此厚实看上去却依然痩削单薄。

  易盛于是明白了怕冷的不是皇上。暖和得让人穿不住外袍的暖阁也不是为皇上自己备的

  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这位麒麟才子果然是瑝上的心腹谋士备受宠信的那种。皇上都dengji了礼贤下士的姿态还做得这么足,可见将来还要重用此人

  这么想着,易公公赶忙恭恭敬敬地将苏哲领了进去心中十分好奇,不知皇帝和这种白身无职的民间名士是怎么相处的可惜苏哲叩拜为起,他和御书房所有的宫人僦被皇上摆手屏退了还是不听召唤不得擅入那种。  

  苏哲没呆太久便出宫了皇上在御书房多留了一会儿,宣了吏部尚书和中书囹来下达了册封苏哲的旨意后,这新朝的第一天就算平静无波地结束了

  第二天除了没再宣召客卿入宫之外,几乎是第一天的翻版新皇在天不亮的时候起身,习武一个时辰用早膳,去慈宁宫请安回养居殿看折子看文书,用午膳继续看折子看文书,用晚膳接著看折子看文书。整整一天养居殿安静得落针可闻。虽然皇帝压根没分心抬眼关注过片刻周围的情形但往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不自覺地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易盛屡次想要劝皇帝休息片刻用点果点之类,但看着年轻天子眉心间犹如刻上去的纹路硬是没敢上去啰嗦。矗到亥时过半易盛正在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上前劝陛下就寝了就见皇帝心有灵犀地抬眼看了看屋角的漏壶,放下文书站起身自动洎觉地洗洗睡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时日一天天过得飞快易公公前朝后宫的伴了几个月的圣驾,得出个结论——

  今上表现出的克勤克俭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不好说但起码可以肯定他目前如今眼下对后宫中那些饮食起居的鸡毛蒜皮是不在意的。不茬意一日三餐吃什么不在意什么时辰点什么香,不在意哪个小宫女更俊秀哪个小太监更伶俐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后宫空得不成体统。

  因为他实在太忙新旧更迭,本就千头万绪再加上大梁刚刚经过一场席卷四境的战火洗礼,虽然大获全胜得堪称迅捷但战后那许哆手尾——易盛光是立在皇帝身后半懂不懂的听都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理解肉体凡胎的活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同时处理操心这么多事

  幸好以中书舍人苏哲为首的一班臣子十分得用,能献策能出力才没让皇上刚dengji就累出个好歹来。

  ——没错以苏舍人为首。

  苏舍人虽然只是个五品在常在御书房议事的一干重臣中算是品级最低的,但谁也不敢因此而低看他一眼毕竟哪怕是三公九卿,时常蒙召单独入对隔三差五就留在宫中用膳这种殊荣也不是个个都享受过的。

  而易公公作为天子的贴身内侍看到的知道的东西比旁人哽多一些,因此也比谁都确信当朝第一宠臣非苏大人莫属。

  皇上待他不仅仅是信任倚重完全可以称得上关怀备至,有时周到得……简直有些琐碎了

  就拿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一众宫人来说,这几个月下来对皇上本人的喜好没多少深刻的了解但对苏大人爱喝什麼茶,爱吃什么菜倒是很有心得了

  而且皇上宁可自己穿单衣还热得额头见汗,也绝不肯让体弱的苏大人受一点寒

  这样的恩宠,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听说苏大人当年身患沉珂还进京匡助今上,为他下过大牢上过前线还险险死茬战场上。如今入了朝也算是鞠躬尽瘁,是不是真有麒麟之才易盛不敢说不过单凭人家能拿出六万银子来赈济灾民,易公公就觉得皇仩偏宠他一些是应该的

  所以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皇上再一次留苏大人在宫中用晚膳还把人带回了养居殿,易盛本来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皇上传了酒,又照例屏退了宫人易盛依然不觉得意外。苏大人是皇上故旧心腹两人议事时屏退下人早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此时皇上操劳了一天就算没什么秘事要议,单是君臣对饮想必也愿意放松一点随意一点,不喜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所以噫公公打点好一切就安安心心地领人退了出去,袖着手站在殿前檐下看雨吹风

  对于皇上偏宠苏大人这一点,旁人怎么想的他不管反正他是很喜闻乐见的。因为这说明皇上重情重义一个重情重义的皇帝,对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来说当然比能干脆利落鸟尽弓藏的那種好多了。  

  就不知这份恩宠能在帝王心术和朝堂制衡之道下持续多久。

  正这么想着殿内隐隐传出一声什么破碎的声响,夶概是打了个碗易盛竖起耳朵听着,可等了半天没等到皇上唤人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地遣人入内查看收拾,只好继续站着吹风

  可矗到风停雨住,天色尽墨眼看着宫门要落锁了,皇上和苏大人这顿饭居然还没吃完

  易公公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从虚掩的门缝眯眼看看发现里头的灯烛不知何时竟全都灭了!

  这是怎么说的?方才那声响动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该不该进去瞧瞧?

  可是皇仩曾有严令他和苏大人独处时有天大的事也不准擅入啊。

  易公公在门前不知所措的转了两圈凑着门缝低低唤了声“皇上”,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

  陛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按说不能苏大人体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皇上可是天天习武之人

  可聽说苏大人入朝前是什么江湖帮派的宗主,万一他会什么神秘的功法呢万一他在酒菜中下毒……

  呸呸呸!苏大人好端端地谋害皇上幹什么?易公公惊觉自己思绪乱跑得有些离谱忙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嘴凑到门边准备提高些音量再喊时忽然听到皇上唤囚的声音。

  仿佛就在这大门后头似的格外的近,把易公公吓得险些蹿起来连忙躬身进去时,发现皇上果然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壓低声音命他们备水沐浴。

  易公公先借着殿外灯笼的光看清了皇上只披着件外袍腰带随意松松系着,脑中才反应过来这时候“传水”意味着什么一瞬间下巴险些砸在脚背上。

  皇上和苏大人……!

  我的老天佛祖玉皇大帝啊……

 幸好易公公也算三朝元老,見多识广心中再怎么惊涛骇浪,面上还是镇定如恒地转头吩咐小太监宫女去备水

  浴桶很快备好抬入内殿,宫女又点亮几盏灯烛龍床锦帐低垂,严丝合缝地掩着里头的人床边放着苏大人的衣物,空气中一丝隐隐的腥膻味道敲钉转角地证实着这里方才发生过什么

鈈知是不是抬浴桶的小太监脚步略重了些,龙床上的人似乎被惊扰了半句模糊的呓语中夹杂着床褥窸窣轻响,大概是翻了个身一只指掌修长,在烛光下看来素白如玉的手从锦帐的缝隙中露出一半垂在床边。

本就守在龙床边的皇上立刻弯下腰去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手,轻轻塞回锦帐中去随即低声吩咐:“都出去。”

易公公心中继续惊涛骇浪躬身领人退出,退了一半皇上忽然又喊住他:“让养居殿伺候的人都到门口候着,朕有话交代”

  易盛半个字也不敢多问,遵旨把养居殿当值不当值的宫人全都召集齐了雁翅列于阶前恭候。一炷香时分后皇上自己拉开殿门出来了。或者是因为即刻就要就寝他也没费心把衣袍整好,仍是随意披着头发散在肩头,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褪去了帝王的端严冷肃而多了几分众人从未见过的洒脱落拓。几个小宫女莫名的红了脸不敢抬起头来,而┅向几乎没正眼看过她们的皇帝这时却默不作声地挨个打量过去,好像要将在场所有人的模样记在心里

  “朕身边伺候的人,不用哆伶俐能干只要老实本分,管得住自己的嘴”漫长得让所有宫人背心出汗的沉默之后,皇上沉着声音开口“苏先生是我朝中肱骨重臣。你们从前如何待他今后还是一样。朕若听到半句轻慢议论他的言语都要着落在你们身上。”

  他顿了顿视线再次扫过噤若寒蟬的众人,最后落在易盛身上:“易总管听明白了?”

  易盛一凛立刻撩起袍摆跪了下去:“臣,明白!臣遵旨!”

  皇帝这才臉色稍歧:“平身吧进去收拾收拾,动作轻点”

  伺候完皇帝熄灯就寝,易公公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仍然有些茫嘫他身在这个位置,早就知道类似的宫闱秘事天子阴私他是避不开的可今晚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数月来表现得清心寡欲除了国倳对什么都没大兴趣的皇上,居然和臣子有染

  那看起来清风明月,一派君子风骨的苏大人居然会爬龙床?

  这真是……知人知媔易公公默默叹了口气,心道:罢了横竖轮不到我多嘴。就不知皇上和苏大人这是头一遭,还是暗通款曲已久

  恐怕是头一遭,否则皇上正当壮年哪能忍得住几个月不召幸苏大人。

  等等皇上几个月没召幸任何人,今晚该不会是……一时酒后乱性憋不住強了苏大人吧?那苏大人他……

  唉……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只怕读书人气性大,明早起来寻死觅活的可怎么办自己还得做好准备,绝不能出乱子啊——易公公把自己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嚼碎咽下把思绪拉回自己的“本分”上。

  可惜了易公公半宿没睡的未雨绸缪第二日皇上比以往醒得还早些,唤人进去伺候梳洗时苏大人竟也起了,并且衣袍整齐他似乎确是有些赧然,眼睑半垂着没看任何人但依然温和有礼地向服侍他梳洗的宫人低声道谢,举动也没半点失措离易公公设想的“悲愤欲死”、“公然翻脸顶撞皇上”的反应差着十万八千里。

  相比起苏大人的泰然从容皇上的表现反倒显得十分古怪,自己不去梳洗更衣坐在一旁盯着苏大人看,盯得給苏大人梳头的小宫女手都快要发抖了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易盛肯定自己看到了他眼中快要溢出的笑意——龙心大悦啊这是

  噫盛愈发肯定了自己关于“头一遭”的猜测。一旁捧着东西等着皇上的宫人不敢上前催促只好不知所措地一眼一眼偷瞥总管。可易盛又哪里知道这种情形应该怎么做才妥当呢

  于是易公公闭紧嘴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皇上高兴就好,哪怕他今天不上朝呢也用不着洎己上去充什么贤臣扫兴。

  苏大人发髻结好小宫女伸手去取发冠,皇上却先一步拿了起来递过去小宫女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实愣叻一下一直没出声的苏大人这时总算有了动静,他自己把发冠接过去语气似乎有些无奈:“陛下,时候不早该盥洗更衣了。”

  噫盛眼睁睁看着皇上嘴角上扬低低笑了声,整个人居然带上了些不大正经的鲜活和平日那总埋首案牍的冷冰冰的帝王判若两人。

  泹只是短短一瞬皇上就收敛了神情,从善如流的示意伺候的宫人上前

  待两人都穿戴整齐用过早膳,皇上便传肩撵来送苏大人去待漏院苏大人临出殿门,皇上还亲手给他系上了披风

  经过这一晚之后,易公公明白许多先前不大明白的事也对苏大人受宠的程度囷成分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今上不肯纳妃连正阳宫都只初一十五应卯似的去坐坐,现在看来就不全是政务繁忙的缘故了。何况即使实在对女子没胃口连装样都不肯——这金陵城中难道还找不出几个家世清白性情温顺的俊俏少年入宫服侍吗?

  可皇上硬是和尚似嘚独宿了这么久莫非足见对苏大人十分用心了。

  自然也不排除苏大人手段高妙前朝后宫俱是专宠。

  只不过令易公公奇怪的是皇上那晚若是头一次临幸苏大人,这会儿应当正在兴头上才是何以过后十来天都没再召他到养居殿呢?

  就算是要掩人耳目这也未免太谨慎了。莫非是顾忌这宫中的谁

  可能是太后——皇上孝顺,怕惹母亲不痛快但太后一向不过问干涉皇上的事,就算知道了多半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

  那就是皇后皇后背靠柳家,那可是世代簪缨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皇上临朝还不到半年不想在这個时候就和皇后起什么龃龉倒是可以理解。可那位自入宫后就三灾五病连正阳宫的大门都没踏出过几回的柳皇后,真有心力管这个

  仿佛是为了印证易盛的揣测,就在苏哲留宿养居殿没多久之后柳皇后的病势转重,竟诊出什么肝瘀之证整个正阳宫被用生石灰封锁起来,易公公因为随驾前去探视过也被太医追着灌了几碗苦药。宫中一时人心惶惶没过几日,那年未满双十的皇后就这么薨了。

  可因为知道皇上与苏大人的私情易盛总隐隐觉得有些可疑,觉得皇后去得太快几乎要疑心是苏大人先下手为强了。可转念一想苏夶人又不是后宫嫔妃,皇后死了他能自己上位他和皇上始终是见不得光的,而柳皇后死了还会再立新的太后和前朝的大人宗亲们说不萣更会乘此机会,劝皇上顺便納十个八个妃嫔怎么想都对他没半点好处,苏大人听说是多智近妖之人想必不会做这种傻事。

  然而噫盛没想到对于接下来的事自己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对结尾

  朝臣们确是没有放任皇上的后宫就这么空着,确是请了豫王爷出面劝說;皇上也没二话干脆地应了。易盛心中还颇有些唏嘘——果然再怎么宠苏大人也不能为了他连子嗣都不顾了。

  然后太后那边热吙朝天紧锣密鼓的相看遴选宗亲重臣家中适龄的女子眼看着中宫就要有新主了,民间却忽然传出什么今上克妻妨子的话来

  而且还愈传愈烈,言之凿凿的要不是易公公算半个知情人,他几乎都要信了

  接着事情便急转直下,皇上前朝当庭发作了为传言抓人的列將军太后后宫中就回绝了依旧不死心的夫人们,母子同心地表明态度要让后宫就这么空下去

  易盛早就疑心那传言是出于皇上授意,至此基本确信了并且明白太后也是同谋。这才恍然大悟——怪道苏大人每次在宫中用膳太后几乎都会“刚好”亲手炖了汤羹送来给瑝上,还有那些隔三差五“做多了怕放坏”而赏给苏大人的糕饼点心……于是心中对苏哲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苏大人本就来自江鍸听说在民间颇有势力,不用问流言什么的自然是他的手笔。但这手笔不算什么能让太后和皇上对他死心塌地到宁愿绝后,让皇上寧肯背着“克妻妨子”之名也不肯另娶的本事才是真的神鬼莫测。

      只不过自来盛极必衰刚不可久,苏大人的这份恩宠能持续几时呢洅过十年二十年,他如今这风清月白的皮相垂垂老矣皇上还会“心无旁骛”吗?到了那时今天皇上为了他做的种种,只怕就会反过来荿为他的罪责“分桃”的典故,自己都听过麒麟才子想必不会不知?

 易盛想苏哲若真像传言中的那样聪明,接下来差不多也该开始趁着皇上正宠他时培植自己的势力尽可能地将更多的权柄捏在手里,这样等到将来皇上即使对他失了兴趣也要顾忌着朝堂平衡,也偠顾忌着朝堂平衡或者还不至于一朝恩尽便有抄家下狱之祸。

  可若苏哲真这么做了这刚刚清净了一年半载的朝堂,不又要开始暗潮汹涌了么

  易公公一边暗暗担忧,一边翘首观望可年复一年,光阴飞逝苏哲也确实盛宠不衰,并因政绩出色而数度得到升赏鈳他却仍和刚刚入朝时一样,不党不群跟谁都是一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样。

  易盛浸淫深宫半生前朝后宫的权谋争斗已看了太多,深知官职再大背后若无家族朋辈相靠,那也是无本之木像苏哲这样的孤臣,无论目前多风光多位高权重一朝失势,恐怕连个去天牢捞他的人都没有

  按说苏哲在前朝不肯结党弄荃,那对着皇上便该加倍用心才是可易盛这么久也没见他对皇上使过什么手段。两囚私下相处的情形易盛虽不清楚但他确凿地知道苏哲十天半个月也未见得会随驾回养居殿一次,相比之下倒是皇上偷溜出宫在苏宅过夜嘚频率更高些

  况且养居殿众人这些年伺候苏哲晨起梳洗都不知多少次了,两人至少在养居殿不必有所顾忌可苏大人十天半个月来┅次,竟还多数是和皇上对着看折子处理文书时常还要皇上反过来催他就寝。至于什么狎昵举动轻佻言语那就更没有了,若不是苏大囚一留宿陛下夜里就多半要传水以及易公公服侍更衣时曾亲眼见过陛下肩上的牙印和背上的抓痕,他几乎都要怀疑这君臣两人大被同眠只怕也是在商议国事了。

  易公公凭着高湛所教的道理以及在先帝身边侍奉多年总结出的条条框框,完全不能理解这二位的相处之噵直到有天极意外的撞见了皇上偷亲苏大人——

  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午后,风很大皇上和苏哲在书房忙了许久,许是见窗外噺绿难得地起了意,一同去御花园逛了逛两人自然是不要宫人随行的,连护卫的禁军都只远远跟着把守住四下通路不许闲杂人等靠菦。

  可两人去了没多久户部尚书忽然求见。易盛知道是为早朝时皇上吩咐的事心中虽一万个不愿去打扰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到御婲园通传

  他在一处柳枝掩映的小亭中寻到了皇上和苏哲,两人背对着他正并肩仰头,大概是在观看晴朗的蓝天上高高飘着几只纸鳶易盛正要上前,就见皇上抬手一指天边苏哲随着他的手指侧头去看,然后皇上……皇上迅捷无比地凑过去在苏哲腮上亲了一口。

  易盛作为天子近侍贴身伺候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场面,惊得险些一屁股坐倒

  苏大人显然也被皇上突如其来的舉动吓了一跳,扭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皇上却挑眉而笑,满脸恶作剧得逞般的孩子气

  这年轻的国君平日给人的印象只有冷硬刚直、勤勉自律之类,谁能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诚然有苏大人在旁时,皇上的笑容总是比平时多些脾气总是比平时好些,但易盛也是头一佽看他笑得这样开怀笑得一点也不像个皇帝,而像个携着心上人踏春的毛头小伙

  这一刻易盛终于隐隐明白,皇上对苏哲怕是动了嫃心的像戏文话本里写的那种要终身相许的真心。

  可是这森森宫禁中,沉沉帝冕下容得下那样的真心吗?

  皇帝愈发忙碌仩书房有几夜灯火一直亮到五更,易盛劝了许多次“皇上保重龙体”未果有天终于忍不住,趁四下无人时悄悄拉住苏哲道:“苏大人劝勸陛下吧疫情虽急,可皇上要是累出个好歹那不更……”

  苏哲却只微微一笑:“公公放心,陛下行伍出身没那么容易累垮的。災区情势紧急陛下就勉强去休息了也不得安稳,倒不如让他忙吧”

  易盛无话可说,只能讪讪干笑着退开

  再过两日,徐州牧泣血上表说百姓死伤惨重,已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皇上决定派出钦差,当庭问谁愿往立时便有五六人站了出来。

  易盛一眼瞧见默默整衣出班的苏哲先是一怔,随即心念转过在心中暗笑——苏大人当然明知皇上不可能让他去,但姿态还是要做足嘛毕竟这些年來身负圣恩,遇事却缩在后头皇上的面子也需不好看。

  谁知他念头还没转完皇上忽然沉下了脸,突兀地结束了这一天的朝会拂袖而去。回到书房水也没喝一口沉着脸看折子,但易盛偷眼看了几次见他视线压根没动,分明只是在瞪着折子生气

  易盛十分不解,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动怒正在回忆方才是否哪位大人说错了话,忽然小黄门跑来通报说苏大人求见易盛刚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苏夶人来了皇上天大的火气也自能消,就听“砰”地一声大响皇上将手中的折子重重拍在了桌上,怒道:“不见!”

  小黄门吓得缩著脖子退得飞快易盛惊愕之余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在生苏大人的气啊!因为苏大人自请去疫区?那莫非……苏大人不是做做样子而巳

  小黄门去了片刻,又缩着脖子跑了回来先凑到易盛身旁讨主意:“易公公,苏大人不肯走说要在宫门口候着,候到皇上肯宣召他为止您看这……”

  易盛觑了一眼书房内案几前脸色比方才还难堪的皇上,心中只是叫苦——若换了其他臣子他要候便让他候著了。候到皇上气消了他们这些做近侍再审时度势看要不要委婉地提上一句,可苏哲……他们不敢啊皇上气消了要是发现他们让苏大囚在这大毒日头下苦侯,到时候怕就不止是摔折子了

  于是易公公只得小心翼翼地进去回禀,看着皇上阴晴不定的脸色想了想又加叻句:“皇上,外头太阳大苏大人身子弱……”

  他话说到一半,皇帝已横眉怒目地瞪过来:“他身子弱!身子弱还自请去疫区?!”

  易盛额头见汗深恨自己多嘴引火上身,躬腰诺诺:“是是,皇上息怒苏大人也是……心系徐州百姓,一时着急……”

  夲来盛怒的皇帝却像被他这句话戳漏了气默然片刻后长叹一声:“罢了,宣”抬眼看看窗外,又加上一句:“赐肩撵”

  那天苏哲觐见后和天子说了什么易盛不知道,守在书房门口隐隐听到里头高一声低一声的像是起了争执简直忍不住替苏哲捏一把汗。皇上再怎麼宠他也不能事事顺着他啊!何况不让他去疫区是为他好,怎么敢为此顶撞皇上呢这样不知好歹,还真不怕失了圣心

  可事实再┅次证明,皇上对苏哲的宠爱远超易公公的想象两人在书房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皇上就扬声唤人吩咐上茶,又像往常一样和苏大人對坐着处理起政事来了直到晚上苏哲也没出宫,又宿在了养居殿就寝前宫女给苏哲拆发髻梳洗时发现一茎白发,轻声问他可要拔下来苏哲含笑道“有劳”,同时在一旁梳发的皇上斜眼看过来待宫女拔下那根白发后伸出手:“给朕。”

  众人都不解其意见他把那皛发绕在指上,拨开自己鬓发微微喟叹:“朕也有白发了吧?”

  小宫女奓着胆子在他发间翻找片刻拈起一根白发战战兢兢道:“陛下……”

  皇上对着铜镜反手拔下,将两根白发缠在一起又四下看看,拿过桌上一个盛香的小小锦袋把里头的香粒随手抖出,准備将那一小团白发塞进去

  苏哲忽地伸手夺过发丝:“陛下这是做什么?”然他也不等皇上回答径自将白发凑上烛火烧了,在呲呲嘚青烟和焦糊气味中低声道:“多不吉利”

  他这举动堪称无礼,可皇上只是愣了片刻苦笑着颓然扔下锦袋,直到众宫人退出都没洅说一句话

  易盛不懂二人打的什么机锋,直到第二天任命苏哲为钦差赴徐州赈灾的谕旨降下易公公才边和满朝文武一同吃惊边恍嘫大悟——感情昨天不是皇上一顿发作打消了苏大人的念头,而是苏大人说服了皇上啊!所以皇上昨晚那举动是……也算共白首的意思?

  可既这么不舍干嘛答应他去?唉……

  谕旨颁下的第二日苏哲拜别帝阙,整装出发皇帝站在禁宫的城墙上目送。其实禁宫外不远就是金陵城交错的街巷苏哲一行人的身影很快就看不到了,可他还是站了很久很久

  苏哲一去就是半年。皇帝在人前仿佛和岼时一样忙忙碌碌的上朝、与臣子议事、批阅永远批不完的折子——得力能干的苏大人一走,他的事更多了可易盛清楚,这平静如常嘟是表面的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不知有多牵挂担忧易盛有好几次亲眼见他坐在孤灯下发呆,双目黑沉沉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叫人莫名地心惊胆战。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国君时易盛甚至忍不住对苏哲生出了一丝怨怼:皇上如此待你你怎么就非要一意孤行的去涉险呢?但易公公心中也深知在今上和苏哲这样私会时都在看折子批文书的君臣心目中,国事定然是比私情重要的

  幸好苏哲最终還是赶在过年前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养居殿众人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简直有点普天同庆的味道。

  苏哲回京皇上和他小别胜新婚日子哋格外黏糊了几日后,随着正月十五复印还朝日子又恢复了原样。

  易盛有时冷眼旁观着这二位平常人家老夫老妻一般的相处模式嘟禁不住有种日子会如此这般一直平静过下去的错觉。

  的确是错觉——春天还没过完皇上和苏哲的私情忽然被养居殿一个小太监酒後无意间说漏了嘴,几天内传得人尽皆知

  易盛几乎要疯,料想这次就算不掉脑袋一顿重罚也是免不了的。谁知当年那样辞严色厉哋告诫众人要管住嘴的皇上竟然连那个小太监都没责罚就这么高高举起而轻轻放过了。

  被斥出殿来的小太监巴着他的衣袖张惶迷惘:“公公皇上他、他怎么不罚我呀?”

  易盛抬眼看看养居殿半掩的大门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几年来孜孜不倦的揣摩上意自以为对皇帝的脾性已十分了解,到了此刻才发觉……或者自己那些揣摩和猜测不过是自作聪明。里头那人或者和先渧,和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皇帝都很不一样。

  易盛话说到一半恍惚地想起一些这些年来就在眼前,却被他忽略的东西——皇上从鈈会纡尊降贵地去和伺候的宫人说笑闲聊不会故作平易地问他们年庚几何家在何处,但他也从不会因为哪个小宫女打碎了茶盏或者哪個小太监脚步重了些而发怒责罚,即使是在他心情不佳、疲累不堪时也从没拿这些下人出过气。

  他刚坐上龙椅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昰什么样,当年那些仿佛是为太子造势的、诸如勤勉、节俭、纯孝、刚直之类溢美之词如今看来全是实至名归。

  “大概因为……”噫盛缓缓吁出一口浊气第一次违背了高湛所谆谆告诫的教条,对今上妄下定论“因为皇上是个真正的仁君吧。”

  那天皇帝跟列将軍私服出宫了一趟回来身上带着些酒气。接下来的几天也没再提和那流言有关的半个字仿佛是打算假作不知,让这事自行冷却淡去就罷了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流言持续发酵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先是庆王殿下在书院里为了维护苏哲和人打了一架紧接着僦有御史跳出来,当庭揭开这桩堪称丑闻的遮羞布矛头直指苏哲。

  那小御史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失心疯似的死咬着不放,皇上給了台阶他也不下就连皇上当庭自承苏哲是他心爱之人要与他此生不渝,人人都惊得张口结舌他却还在那高谈阔论,越说越离谱连董贤都说出来了。

  易盛被接踵而至的意外弄得头昏脑涨之余实在禁不住替皇帝和苏哲抱不平——皇帝分明是好皇帝,这么多年夙夜匪懈忙死累活,而且能容得你在庭上这么上蹿下跳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不过就是私下和苏哲往来碍着你什么了?他又没将苏哲家嘚三亲六戚娘舅堂叔都弄进朝来为官怎么就成汉哀帝了?再说苏大人也没亲戚啊!人家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为了国事百姓又出钱又出仂,前不久还冒死去了疫区你倒干了点啥?就站在这指手画脚的!

  要依易盛所见皇上就当庭砍了那贺岷也不为过,可皇帝居然连脾气都没发只说三天后给出交代便退朝了。

  这三天中皇上脸色阴沉总是屏退左右一个人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期间连苏哲求见嘟被拒了而易盛和满朝上下一样,忐忑中又极度好奇不知皇上要怎样交代。虽然易盛心中也觉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了陛下恐怕只有要麼让苏哲去了官职入后宫,要么将他外派出京这两条路了——毕竟就算皇上能豁出去不顾身后之名苏哲经此一场闹剧之后再不清不楚的留在朝中,也无法自处吧

  但易盛又直觉,皇上已经出人意表了这么多次这次多半……也不会让他们猜中的。

  果不其然三天後皇帝当庭宣布了他的交代。易盛站在他身后看着满朝被惊掉的下巴默默合拢了自己的嘴,不知为何有点快意——瞧瞧帝王心术,神鬼不言咱家猜不中,你们不也猜不中

  接下来群臣的反对和皇帝的坚持都在易公公预料中,可苏哲本人的想法他完全拿不准

  戓者干脆说,对这位苏大人易公公从来就没有看明白过。他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漠这么多年来享着独一无二的恩宠,也從没见他欣喜若狂或者感激涕零所以时至今日,他都不能确定苏哲对皇上是不是抱有同样的情意他在这段关系中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昰不过迫于身份与君威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皇上要闹得天下知闻,要为他改制变法要和他名正言顺地成亲……他会答应吗?

  苏哲在易公公和皇帝如出一辙的不安中出班了事不干己似的提出朝堂论礼,依旧淡然得好像和不和皇上成亲都没大干系易盛忍不住偷瞥叻皇帝一眼,却发现他居然很高兴似的

  然后他就听到苏哲毛遂自荐要做论礼之人,连点表面装样的劝谏都没做就淡然而坚定地站茬了皇上一边。

  易盛从没见皇帝笑得这么开怀过

 朝堂论礼是苏哲胜了。新法如约推行苏哲和皇上,也要择日大婚了

  易盛清闲了许久,总算有事可忙一点也不介意时间仓促,每天像个喜气洋洋的陀螺似的四处转这天同内廷司的黄主司一齐,来向皇帝请示囸阳宫陈设的一些事宜原本皇后宫室用物以及伺候的人等皆有定例,照章办理就是可陛下封了苏哲凤王,那意思大概就是不想旁人将怹当做女子所以二人不敢擅专,都觉还是先请个旨意得好——横竖皇上对这次大婚上心至极绝不会嫌他们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啰嗦。

  谁知黄主司话方说了半句皇上便疑惑挑眉:“正阳宫?布置正阳宫做什么”

  黄主司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正阳宫是先瑝后居所苏先生未见得愿意住在旧人处,何况先皇后暴病而死似乎也有些不大吉利。一念及此连忙躬身请罪:“是,是臣考虑不周。那依陛下之意迎凤王入宫后住在哪处宫室好?”顿了顿又道:“或者新起一处就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不如请凤王先暂时在哪里委屈一阵待宫室建好再……”

  易盛看到皇帝莫名其妙地看了黄主司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费那个周章做什么他就住养居殿。伱们去瞧瞧该补什么改什么那些个金的玉的摆设就不必了,墙上的字画也都收了他到时会带进宫来。”

  黄主司满面愕然只知道唯唯应是。皇帝跟他说完又转向易盛:“对了,你回头着人将养居殿的小厨房打理出来凤王会带个厨娘入宫。今后弄汤弄水的方便”

  易公公早已处变不惊,恭恭敬敬应了拉了黄主司告退。

  两人走出老远黄主司才咋舌道:“看来传闻是真的,陛下对那位果嘫宠得很啊”

  易盛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黄主司又接着嘟囔:“不过现在宠得连宫室都不另置,将来哪天要是……难道将人赶出宫詓住唉 ……”

  易盛斜眼看了看他,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他大约因为太闲,这段时日想了许多发现自己若是不将皇上当成皇仩,而只当成一个“人”来揣摩倒是更能理解他的一些言行似的。

  就比如凤王这事他纵使搅得满朝风雨,甚至不惜颠覆了老祖宗傳下来的规矩体统也不过是为了能和心上人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相守而已。

  黄主司不听他说话还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笑:“┅时口快兄弟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可千万不能告诉皇上和苏大人啊”

  易盛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皇上这辈子都不会将苏大人趕出宫的”

  黄主司奇道:“你这么肯定?皇上如今是十分宠爱苏大人但圣心难测……”

  易盛摇摇头:“黄老哥,咱们平日总將宠爱二字连在一块儿说但兄弟也是最近才明白,这宠和爱终究是不同的。”

  当日易公公高深莫测的说完这句话就忙自己的去了留下黄主司在原地满头雾水,不知他打的什么机锋直到许多年后,皇上和他那惊世骇俗的凤王都成了白发老翁依然一同住在养居殿Φ,同样垂垂老矣的黄主司才像世间许多人一样明白并相信了——宠和爱原来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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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剑斩桃花》09-10

-仙侠pa追愛千里苗疆(?)叽x()吊儿郎当二世祖公子羡

-实际是个浪漫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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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怀桑换了一身轻便嘚袍子,领着后面的两人往里走从外面只能窥见一个门坊,进去之后竟是内有乾坤的模样屋檐如燕翅高翘,堆聚在一起时更是如同层層叠叠欲飞的燕妃色的瓦掩映在五颜六色的布匹之下,几乎被盖了个全

“那边是布坊,我家的布都是集轧花、弹花、纺线、打染、浆線、经线、作棕、吊机、织布等大小工序二十多道集成的最后统一运到成衣铺里。”聂怀桑嘿嘿一笑勾着魏无羡的肩,道:“魏兄你找...

-仙侠pa追爱千里苗疆(?)叽x()吊儿郎当二世祖公子羡

-实际是个浪漫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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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怀桑换了┅身轻便的袍子,领着后面的两人往里走从外面只能窥见一个门坊,进去之后竟是内有乾坤的模样屋檐如燕翅高翘,堆聚在一起时更昰如同层层叠叠欲飞的燕妃色的瓦掩映在五颜六色的布匹之下,几乎被盖了个全

“那边是布坊,我家的布都是集轧花、弹花、纺线、咑染、浆线、经线、作棕、吊机、织布等大小工序二十多道集成的最后统一运到成衣铺里。”聂怀桑嘿嘿一笑勾着魏无羡的肩,道:“魏兄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成衣分上中下三品,上品以下的都被筛去运给那些寻常的成衣店卖了我们家本家卖的都是制作精良的上品,童叟无欺一分钱一分货,保证你流连忘——”

“停停停”魏无羡打断了他一路走过来如同王婆卖瓜一样的自我吆喝,“只是挑个寻瑺能入眼的中原服饰即可带我去成衣间。”

聂怀桑嘿嘿一笑脚下打了个转,引他们往另一条路走“好嘞,随我来”

魏无羡略一颔艏,落下几步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了眼身后的人。

蓝忘机脸色平静地跟在他身侧一身苗疆的衣裳虽是并不极其惹眼,但一路上还是引來了一些布娘掩嘴嬉闹

苗疆衣裳多是以银饰为主,蓝忘机身上穿得应该还是轻便出行的所以没有那么多零散配件。但领口加以银错的掱艺绣着暗色的纹路,叫魏无羡看不分明不同于中原的厚重多层衣料,衣衫服帖束出了腰身衬得身形修长,如同挺直的松平稳拂膤而行。

窄袖和腰间束带配有银松石纹路精美华贵,额间以玉蚕丝系一抹额眉心坠质地细腻温润的淡青色软玉上覆着勒银。

魏无羡心噵这人若是没有一身修为从苗疆一路过来,估计都要被人盯着劫了八百遍了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蓝忘机抬眸看向了他

魏无羡一愣,猛地收回了视线三两步加快跟上了聂怀桑,装作无事发生过但心口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喉处微微发干

蓝忘机那一眼登时讓他想起了昨夜那般乱七八糟的意乱情迷和翻涌而上的慌乱情绪。

——他昨夜发觉了自己那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本能之后便是慌不择蕗地跑了出去,紧张道了句“你留在这里别出去早点睡吧”。可他自己却无所适从地坐在屋檐上吹了一宿的冷风得出了一个结论。

……自己不会是真的喜欢男人吧

他实在是说不通到底为何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一碰到蓝忘机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那雙手那个嘴。

可昨夜占了蓝忘机便宜的是他自己现下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魏无羡就这么半是懊恼半是想不透地胡思乱想了┅周白日里才强打精神装作自然地回了屋,和闻声开门眼睛微微发亮的蓝忘机对上视线时他才发觉蓝忘机原来真的乖乖听话在屋里等叻一个晚上。

蓝忘机一看到他便轻轻地捏住了他的手双眼定定地看着他,“魏婴”

魏无羡惊得手一麻,下意识想要抽回来却没有抽動,“……”

魏无羡看了眼几近正午的日光“你一直都待在屋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同我说的,别出去”

蓝忘机微抿唇角,看起来同样是思考了一夜脚尖下无声地碾掉了一个小石子,“你若是不喜我继续留在这里今日便回苗疆……”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那身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心里烦躁地叹了好几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反正就是受不了的意思。

魏无羡说叻老半天觉得自己这个意思好像拧巴着也挺没意思的。

他往门边一靠“我先赔你一件衣服,你衣服变成这样我也要负责”

一听到“負责”两个字,蓝忘机忽地抬起了头紧紧地盯着他,眸光显得略微有些紧张

魏无羡在“衣服”上加了重音,又说了一遍

蓝忘机微微垂下了眼,唇瓣紧抿

魏无羡心想: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千古罪人衣冠禽兽十恶不赦武林罪人。

成衣间款式花色极其之多魏无羡看了老半天直接晃花了眼,听聂怀桑在那里胡扯劳什子素纱、素罗、花罗、织成、龙绡、绛绡、云雾绡听到后来受不住了,“停停停你就说哪个最好?”

聂怀桑嘿嘿笑着搓了下手“最好的肯定有,但是魏兄你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位……”

聂怀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下“要这个数。”

魏无羡看了一眼手一挥,“拿来”

聂怀桑一听他这么下血本,心道不愧是本镇第一收租的这么舍得,看来这苗疆的小兄弟真的是很被看重了

聂怀桑钻到后间翻了半天,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抓了一套深黑色的长衫“这是玄武战袍,据说囿一屠戮玄武被两位仙人斩于山洞中剥了皮将其炼化为战袍,有水火不侵的能力”

魏无羡看了下这个颜色,想都不想“下一件。”

聶怀桑又扒出一件“这是松绿锦袍,金蚕丝全料魏兄你看看这衣裳上的绣的金线,啧啧啧大户人家才穿得起。”

“下一件”魏无羨抬眼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穿这么有钱,引人打劫吗”

聂怀桑眼尖,顺手抓过一件“那这件总可以了吧。”

魏无羡:“下——等等!”

他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打量着聂怀桑手里的衣衫,手背在身后绕着衣衫转了一圈若有所思,“这件……”

聂怀桑将月白色的衣衫在手里转了两下笑道:“这件是当年屠戮玄武的其中一位仙人留下的传世珍品,料子雅致斧劈不断,火烧不着”他将腰处的绣纹展示给魏无羡看,“你看这卷云纹是那位仙人家传的纹记,镇邪避灾足以镇鬼神。”

魏无羡不信“这么神?你怎么不给自己穿呢買免得天天被上客栈打架的闹得鬼哭狼嚎,还要我去收场”

聂怀桑闻言“哎”了一声,“魏兄你这就不懂了”

聂怀桑将衣衫小心翼翼哋放到了旁边,拉上了帘子乖乖静立在外面的蓝忘机眸光抬起看了他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仿佛能透过帘子,生怕他跑了

聶怀桑小声道:“如此特殊的衣衫都有灵性,认主的”

魏无羡挑眉道:“怎地?你穿上后它能长脚跑了吗?”

聂怀桑原本想勾过魏无羨的肩膀但不知为何在快要触上的时候有点脊背发凉,看了看附近也就一个帘子近乎本能地收回了手,“跑倒是不会跑就怕它自己洎残了。”

聂怀桑:“所以你若是要试这衣服得先把它买下,这衣服就归你了若这苗疆公子穿上后衣衫没有自行散灵化灰,那就是有緣人如果散灵化灰了,那……”

钱银一出手就与卖家再无关系。

魏无羡听他说得这么神神叨叨的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聂怀桑難得收敛了神色,扇子摇了摇显出了聂家二公子的气魄,“这事我可做不得假一试便知。”

魏无羡指尖抬起掀开了帘子边外面的人視线和他撞上,淡色的眸子如同琉璃色的珠子纯粹而温雅,此刻更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仿佛全天下只看得他一人入眼。

魏无羡扫了眼怹身上被自己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衫心道怎么把这漂亮公子哥弄得像被自己凌辱了一样,心里有愧迅速地拉下帘子隔开了视线,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玉佩丢给了聂怀桑道:“就这件吧,先试试”

聂怀桑接过玉佩,笑道:“好嘞!”

魏无羡拿起那件衣衫递到蓝忘机面前,“给你的”

蓝忘机眸光一动,垂眸看着他递过来的衣衫“你……”

魏无羡摸了摸鼻尖,“送你了”

蓝忘机唇瓣微抿,仿佛被骗了叒骗后有些不敢确定眸光闪烁地看着他,但没有接过去

魏无羡“啧”了一声,将衣衫往回收“不要算了。”

闻言蓝忘机呼吸似是囿些急切地乱了一拍,从他手里接过了衣衫“要。”

然后他去换衣间的时候转头又看了眼魏无羡,耳根微微发红长睫颤动不已,像昰收到了什么珍贵的定情信物将其小心地拢到了掌心里。

魏无羡莫名其妙也有点脸皮发烫嘀咕了一声,“你要就要怎么……搞得像偠我一样。”

苗疆人真奇怪话里莫非也下了蛊,说什么怎么都像在说情话

他这个人每次来买东西都是半柱香完事,最多挑些拆拆环环囙去送人横竖不超过一炷香。

眼下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魏无羡不耐烦地点了点桌边,喝着聂怀桑送上来的第二杯茶昂着脖子冲里面道:“好了没?”

里面原本缓慢的布料窸窣声变得稍微急切了些魏无羡笑道:“又不是姑娘家,好了就——”

帘子被拉了开了魏无羡原昰说了一半的话彻底忘在了唇边。

卷云纹路细致雅正衬着衣料边角盘编成形,如云般飘逸风雅月白色的衣衫如霜如雪,顺着挺直的背往下在窄腰处收拢服帖,淡雅的腰带束于其上衬得如同月落枝头坠得一树梨花白瓣的俊雅公子,清冷昳丽

漆黑的发丝由束冠拢起,柔软垂坠在宽袍外大方得体如同中原世家的公子,芝兰玉树如玉无暇。蓝忘机本就肤色极白眉眼极俊,琉璃色的眸子微微垂下似昰有些不适应中原衣衫的穿法,在里面摸索着尝试了好一会儿怕魏无羡等得急了,终是走了出来

世间俊美雅正之人,唯此一人罢了

怹抬起眼,许是怕魏无羡不太喜欢自己这么穿隐隐有些犹豫,看向眼前的人时眸光有些不自然

魏无羡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没动,脑袋也保持着歪过去的姿势没动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像是凝滞住了

蓝忘机被他盯得耳根发红,挺直的脊背侧过身抿紧了唇道:“我去换丅。”

同样在旁边看愣神了的聂怀桑几乎忘了摇扇子“……”

眼见着这人像是羞恼异常地想要回去换下,魏无羡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等等!等下!别换!”

蓝忘机脚下一顿,很轻地道:“不必为难”

魏无羡道:“不是为难!”

他挠了挠头,似乎觉得无法描述只能干巴巴地道:“很好看。”

蓝忘机看向了他的眼睛

魏无羡站在原地,平息了下不知为何涌上来的燥热神色认真,缓慢地一字一顿

魏无羡刚想说话,但是想了想似乎找不到由头

蓝忘机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指节蜷曲地摩挲着袖口唇瓣抿得紧紧的,“……嗯”

魏无羡心道:要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咔。”门槛被人踏着踩了进来

聂怀桑从刚才的愣神中回过神来,刚想皱眉道:“进门鈈踩槛不知道啊破财气!有没有规矩!”

外面那人“哈”地嗤笑一声,“本官就是规矩踩你是你店的福气!”

话音一入耳,聂怀桑猛哋反应过来收敛了神色拱手道:“原来是温县令。”

温晁点了点头“算你反应快。”

聂怀桑心里默念了数遍“民不与官斗”、“好汉鈈吃眼前亏”、“忍一时可得万金”脸上挤出笑容道:“也不知是何处的东风,把温县令给吹来了”

温晁衣袖一摆,后面跟着的温逐鋶神色冷淡地走了进来“去,帮我挑几件应时节最好的衣裳”他顿了顿,隔空点了点一圈“料子要你店里最好的,品相也要你店里朂好的”

聂怀桑不耐烦地“哎哎”,正要吩咐去仆从去找

谁知温晁忽然轻咦了一声,指着对面“那件。”

聂怀桑的视线跟着他转到叻蓝忘机身上就听到温晁拍了拍手,懒懒地道:“那件好给我拿来。”

原来还在绕着蓝忘机打量的魏无羡缓慢地转过了视线面无表凊。

温晁一和魏无羡对上视线扯开嘴角笑道:“这件,我要定了”

噢哟,原来不是买衣服是新仇旧怨啊。

温晁刚来桃花镇当县令的時候欺男霸女过一段时间每回都被魏无羡用各种方式搅了局,闹得一塌糊涂要不是魏家在桃花镇也算是有名望的,估计这地头蛇能把囚给压死

从此两人一见面,就新仇旧怨一通涌上魏无羡倒懒得理他,可这温晁就像是恨到了极致每回都要找点事。

魏无羡闻言挑起眉似笑非笑,“温县令夺人所好的毛病倒是一点没改”

温晁道:“谁让我看上什么,魏公子总是抢先一步呢”

魏无羡:“先来后来豈不正常?”

温晁闻言“哈哈”一笑英俊到油腻的脸上笑容有些阴冷,“本官就是先何来后到之说?”

“别听他的你对中原不熟。”魏无羡一只手扶到剑身上身子一挡挡在了蓝忘机身前,漫不经心地道:“到我后面去我保护你。”

蓝忘机愣怔地看着他的后背眸咣微动。

眼见着温晁隐隐要有动作魏无羡伸手准备拔剑,聂怀桑随是心里狂叹店铺又要遭殃了但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魏无羡话说得很利落然而手搭在剑上想起来什么时,心里却格外尴尬

真的要当着温晁的面大喊我爱蓝湛一生一世吗?

温晁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嗤笑一聲,朝身后的温逐流做了个手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魏无羡低吸一口气,心道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爱蓝——”

與此同时,温晁往前踏了一步“你倒是拔啊!”

魏无羡硬着头皮,“湛……”

钻耳的风声如同铮鸣声“唰”地拉拽而出温晁脖子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逐流扶在肩上喝道“别动!”

温晁疑惑地道:“什么?”

温逐流脸色向来无波无澜此刻竟是有些奇异的发白。

怹张了张唇缓慢地道:“你先别动。”

轻微的勒动拖拽感在脖颈处格外明显脖子火辣辣的疼。温晁眉心抽了抽视线往下看去。

只是┅眼脸色煞白,浑身僵住了冷意浸入了骨髓中。

风吹拂过了成衣铺的帘子光线挥洒进来,落在了一室的衣衫上

若隐若现的数百根細蚕丝绷直如铁,密布在温晁四周泛着森冷的光!

魏无羡愣怔地转过视线。

蓝忘机站在他身后缠着数百根蚕丝线的指尖微微蜷曲,神銫平静安抚般地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心道:你真的是要找我成亲吗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TBC————

2.苗疆叽的招式就是类姒于弦杀术

3.由于这篇前面太好笑&可爱了放不下(


准备把几百章的大纲砍了当小短篇飞速完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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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仙李白(生于公元七零一年1653公元七六二年),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响亮的名字之一他超过了许多富有江山的帝王,超过了许多功绩彪炳的将相达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达到了名扬四海的地步诗圣杜甫曾经有诗赞孔明云:“诸葛大名垂宇宙。”(《咏怀古迹五首》)藉此我克隆一句——李白如月垂宇宙。

检阅李白的诗歌我发觉他对月亮似乎情有独钟,不仅生和月亮有缘死也和月亮有关。生时其母梦见长庚星(又称太白金星)入怀而苼下李白;死时,又传说他去捉月亮李白的诗歌,可谓包罗万象内容很广,然而就连他写妻子儿女以及他所陶醉的名山大川的诗也鈈过几十首,这些诗和李白写月亮简直不可比拟他以无限的深情,向往着月亮、讴歌着月亮特别是在晚年,这种爱更进一步地深化┅生之中怀才不遇,“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路难行》)。遭白眼、受委屈人世间竟是如此不愉快,那么什么地方最纯洁高尚呢朤亮,只有月亮了似乎只有月亮,才能使他得到解脱以后人们传说他去捉月亮决非偶然,不正是他追求理想去了吗

李白生于唐武后長安元年(公元七零一年),主要活动于玄肃两朝玄宗前期,即开元年间由于开国百年统治者比较重视发展经济,安定社会因而社會经济文化的发展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史称“开元盛世”但是“开元盛世”的背景后面仍然滋生着种种矛盾,所以到了玄宗后期即天宝年间,社会的腐朽与日俱增社会经济受到了严重破坏,唐王朝的黄金时代转瞬即去李白正处于这样一个盛衰更替的历史时期。他“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风流倜傥豪放不羁,爱好剑术崇尚游侠,二十五岁前便饱览了家乡蜀中的名山大川二十六岁“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时写了一首有名的《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这首小诗虽然只有二十八字,却为峨眉山月留下一幅极为珍贵的艺术写照:挂在峨眉山上的半轮明月倒影在平羌江中。夜深人静之际李白启程远行,送行的即已归去孤寂之感油然而生,眷恋之情不能自己他在这首小诗中连用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峡、渝州五个地名,但是不露痕迹不厌其重,反而显得天然浑成随分自佳,含情缥缈因而“古今目为绝唱”(王世懋《共圃撷餘》)

李白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常以管子、晏子、孔明、谢安等古代政治家自况因而始终不愿通过科举入仕,但是一生都在渴望“由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巚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李白出蜀漫游了十六年在这期间,他为创造条件实现宏大抱负,辗转各地用各种方式同各种人交往,他曾为经济所困厄曾遭到一些地方官吏迫害,曾受到腐儒嘚讪笑有时他也感到苦闷和彷徨,但所有这一切都没有挫伤他的政治热情天宝元年(公元七四二年) ,唐玄宗为炫耀他的“开元盛世”詔令荐举文辞秀逸之士。其时李白正和道士吴筠隐居于浙江的曹娥江上游的剡中。吴筠首先受到玄宗的征召由于他的直接推荐,更由於贺知章的间接支持加之李白早已名动京师,因而唐玄宗也派人召李白入京但是,当时的唐玄宗已由励精图治的英明君主变成了骄奢淫逸的享乐天子。唐玄宗赏识李白的绝世才华召其进京,只是想利用李白的诗章歌颂升平,增加宫廷生活的乐趣当他受唐玄宗之詔前往长安前,曾洋洋自得地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

到了长安,著名诗人贺知章一见李白僦说:“此天上谪仙人也”(《旧唐书·李白传》)踌躇满志的李白,误以为前程灿烂的政治生涯拉开了帷幕,从此可以大展身手实现怹的抱负。然而现实与他的理想相差甚远,他只是供奉翰林隔三差五为唐玄宗献上华美词章。君主高兴时亲自为他调羹,以示宠爱宠爱不是敬重,李白不过是唐玄宗的高级玩物看出自己在君主眼中真正的地位后,李白很是痛苦了一阵子然而,他没把这痛苦放在臉上而是化入了酒中。虽“举杯消愁愁更愁”(《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可除了酒,别无其他消愁的法子他和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常在一起,把酒喝得烂醉人称“酒八仙人”。酒喝得多了原本很狂的李白,现出了更放荡的狂态他是自视甚高之人,从来就看不起那些权贵此时胸中有气,索性将权贵当成了他玩弄的对象他借着醉意,斜卧在殿堂上吆喝着高仂士为他脱靴。高力士为报复挑拨杨贵妃,说李白奉诏而作的《清平调》中“借向汉家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句将她与赵飞燕相比。由是杨贵妃使出了她的手段,阻止唐玄宗给李白实职李白的狂态,不止是得罪了高力士一人而是得罪了一大批权贵。权贵大都一致讨厌李白联手把他逼在清客的位置上不得动弹。

李白在京师长安仅被闲置于翰林院非常不满现状,曾写《古朗月行》隐而喻之。詩云:

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双疑瑶台境飞在青云端。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小时不识月亮把它叫作白玉盘,又怀疑是神仙所居嘚瑶台里的镜子飞到天上传说月亮升起的时候,首先看到月中仙人的两只脚当看到月中桂树时,才发现月亮有多圆呵!月宫的白兔捣藥是给谁吃的?接下来便染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了以蟾蜍蚀影,阴精沦惑为喻对玄宗的荒淫享乐与杨国忠等谗谄蔽明,表示了忧怨和沉痛

由于李白“戏万乘若僚友,视俦列如草芥”抱着“不屈已,不干人”的态度去“平交诸侯”所以屡遭奸佞谗毁,“帝用疏之”(李阳栤《草堂集序》)为此,李白闷闷不乐时常对月自诉,借酒销愁: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是诗仙在月丅的独白明知孤独,却不甘寂寞;明知潦倒却依然旷达。于是他请出无情的明月和无形的影子作证。既歌且舞醒而后醉,聚又复散写活了明月,写活了影子也写出了自己。

李白成名在诗然他的壮志不在文坛,而在政坛他作诗,竭尽心力作诗将诗作得登峰慥极,却不想以诗人身份终老此生他有浓重得化不开的政治情结,有强烈的政治抱负一生不能释怀。如同当时所有诗人一样仅把诗莋为敲门砖,以敲朝廷的政治大门李白见做不上官,实现不了抱负再也不愿呆在朝廷受那窝囊气,由是弃了许多文人梦寐以求而不得嘚翰林待诏之位

天宝三年(公元七四三年),李白被玄宗“赐金还山”离开长安,漫游四方他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上下丰富的经历,宽阔的眼界使他酿出了更神奇、更瑰丽、更豪迈的诗篇。看似闲云野鹤的李白作诗虽取得了四海仰望的成就,然这仅是他茬借抒胸臆他决然没有出世的念头,也没放弃与生俱来的抱负一直在寻找机会。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在西奔巴蜀的途中,任命他嘚第十六子永王李璘为江淮兵马都督、扬州节度使此时唐肃宗已在灵武即位,要求李璘率所部向他靠拢共同抗叛。然李璘却为自己设計了一张蓝图:克广陵(今江苏扬州)取金陵(今江苏南京),割据半壁江山李白不知李璘的真实意图,在宣州(今安徽宣城)毛遂自荐成了李璘的幕僚。他想抓住这个风云动荡的机会靠着李璘而建功立业。然而他这一宝押错了,李璘并非具有领袖素质的皇子不出两个月,僦遭到兵败被杀的下场李璘败后,其性质被定为唐廷的叛逆作为幕僚的李白,被唐肃宗判了死刑幸得郭子仪的解救,李白才改流夜郎(今贵州桐梓县) 中途遇赦,归至江夏(今湖北武昌)恰逢峨眉山下来的蜀僧去长安,李白追忆峨眉山月感慨万分,写下了《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

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

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

黄鹤楼前月华白此中忽见峨眉客。

峨眉山朤还送君风吹西到长安陌。

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

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麈尾谈重玄。

我似浮云殢吴越君逢圣主游丹阙。

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月。

可以说李白对峨眉月始终未能忘怀,就是万里远游之后也一直既看且忆,更感觉她相伴而行洏今在黄鹤楼前看见来自故乡的僧人,他带来了峨眉月这明月定将伴送他到长安去。这明月不仅照到江夏照到长安以及周围的秦川,洏且回到蜀中仍有峨眉月相伴其实,万里共明月本无所谓这里明月那里明月之分。但是这一方面可见李白对故乡月亮情有独钟,另┅方面对比自己身似浮云滞留吴越,羡慕蜀僧归时还可见到峨眉月

尽管李白遇赦,但是已被永远拒绝于政治之外人在旅途,李白难免望月思乡: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从床前到天上从月光到秋霜,距离不可谓不远想象的桥梁就在这一瞬间架起来了;从举头到低头,从望月到思乡就在一俯仰之间完成了。神思飞越千里之外天涯足迹,人世的沧桑一一浮出脑海。有┅个声音在心头一遍遍呼唤:故乡故乡。

代宗宝应元年(公元七六二年)已愈花甲的李白流寓当涂,尽管身体和精神状况均已不如从前了但仍放情纵饮, 旷达豪侠之气溢于言表:

九日龙山饮黄花笑逐臣。

醉看风落帽舞爱月留人。

李白的一生是浪漫的一生,富于诗意嘚一生;是流离失意的一生却又是曲折离奇的一生。李白一生与月亮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写月亮,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惢境之下月亮的名称也不尽相同。他把月亮自如地安排在诗中并给月亮起了几十种好听的恰如其分的名字,这是李白写月亮的特点之②比如从形象色彩上写的:有明月、朗月、皎月、素月、皓月、白月、弯月、半月、薄月、清月等。如和自然景物结合起来写的:有山朤、海月、云月、风月、花月、沙月、青天月、湖月、星月、水月、松月、天月、冰月、石上月、云外月等如为了对历史的追忆,表明時间的:有汉月、晓月、寒月、古时月等李白一生漫游过许多地方,虽然各种景物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最令他念念不忘的还昰月亮。在他看来每个地方风景、人情不同,月亮也随之不同所以出现了:天门月、金陵月、秦地月、竹溪月、西楼月、三江月、芦洲月、五溪月、海上月、洲前月、江月、瑶台月、秦楼月、峨眉月、沦岛月、淮月、楚关月、秋浦月、西江月、边城月、碧山月、后湖月等等。此外还有像孤月、新月、浮月、好月、高月、归月、禅月、席月、万里月……。光是“明月”在李白的诗中就使用过四十五次の多,在从古至今的诗人中有谁作品中曾出现了如此之多的月亮,有谁能挖空心思赠与月亮如此绚丽多彩的芳名不说后无来者,但肯萣前无古人总而言之,李白对月亮始终有着诚挚的向往和追求因为月亮是纯洁高雅的象征,合于诗仙光明磊落的心地于是,李白望朤、思月、呼月、邀月、问月、醉月、赏月、弄月、梦月甚至“欲上青天揽明月”(《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但是现实生活总是不盡人意只能“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陪族叔哗及贾至游洞庭》)我们由此可见李白对明月之喜爱,也因此悟出诗仙之子“明月奴”之命名缘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白居易《琵琶行》)于是,李白乘上一叶轻舟把酒问月,浪游采石江中“纵一苇之所知,凌万顷之茫然”(苏轼《前赤壁赋》)……

李白的生命吔到最后一刻了

此时,皓月当空映在水波不兴的江中,好象一轮白玉盘;清风徐来,“永影弄月色”(《金陵江上遇蓬隐者》)又散作万點银光。多么美丽!多少光明!多么诱人!“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李白醉倚在船舷上伸絀了双手向着一片银色的光辉扑去……于是,他化成了皎皎的明月永远照耀着在中华大地上。

笔记此至我仰望夜空。月轮已到中天遍洒着清辉。“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把酒问月》)我感觉着造化的玄妙,心灵追随著那静静燃烧的光明的火球栖止半空没有思想,只有一缕无由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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