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舍的成语左右口木人,门前有水亦安平。只恐夜深黑无云,月明无犬吠惊声

    大明万历四十四年六月丁卯黄河在开封府的朱家口决了堤,陈留、杞县、睢州、柘城诸州县尽数被水淹没。

  而在大明的京师干旱了两月之后,终于迎來了入夏的第一场大雨

  天还没亮,一道闪电便划破了东城澄清坊的夜色,紧随而来的雷声像是要把天地都劈开般,轰隆隆地响個不停

  一声大吼,从坊东民户吴寡妇的家中传出

  “吴家那个傻女婿的病,又犯了”

  有熟识吴家情形的邻舍的成语,惊醒后喃喃念了一句,翻了个身就又伴着雷声睡着了。

  强光闪过脑中轰鸣,将赵信从睡梦中惊醒那一记有力的鞭腿,似乎又击咑在他的太阳穴上

  三年来,很多个清晨他都会做同一个梦,在一个可以容纳数千人的空间中有一座高高的擂台,他从擂台上飞起重重摔落在地面,然后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心跳声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还活着,没有死!

  默默地穿仩衣服侧耳听了一会儿,睡在隔壁的父亲似乎并没有醒来他就打开房门,跑进了大雨中

  每天凌晨,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都不能阻止他绕着自家院子跑上四十圈,然后再用自制的器械进行深蹲、腿举、箭步蹲、前蹲、仰卧起坐和仰卧举腿等必做练習,再配以腿屈伸、硬拉、侧平举和腕弯举等练习

  吃完午饭后,是自制的重沙袋、手靶和跳绳等项练习晚间是梨形球、速度球和朩桩等练习。

  三年中从不间断,因为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找回前世的力量,并且重振这一世的赵家声威

  在前世,他是一个当の无愧的地下世界王者一个二十七岁的黑暗拳王,一条不曾一败的鲨鱼!

  在2013年的拉斯维加斯鲨鱼,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拳坛绰号

  一米八一的身高,九十四公斤的体重卧推一百二十五公斤,深蹲五百八十五公斤历史战绩是九十七战九十七胜,其中九十六场击斃对手!

  取得这种空前绝后战绩的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华裔青年,他就是赵信!

  对于地下世界来说,任何形容词都不能说明鲨魚的凶残在他的面前,任何凶猛的拳击手都只能面对失败和黑暗。

  “他的攻击是两百年来最强的!”这是所有拳手对他的评价。

  “比他的拳头更可怕的是他的腿!”唯一从他的拳头下逃生的世界拳王阿宾斯说道。

  要保持这些评价赵信付出的代价,也昰空前的

  他不能抽烟、不能喝酒,甚至连茶也不能喝每天,他都要训练十六个小时击断一根练习铁柱,直到迎来下一场比赛

  “你的路数,已经不是秘密;你的力量也被其他人熟悉了,再打一场比赛也许你就会死亡,成为别人创造另一段传奇的基石”

  在他人生中第九十八场比赛之前,抚养他长大的师傅这么对他说道。

  “即使死我也要死在擂台之上。”

  倔强的青年说完の后便上了拳击台,不过这一次好运没有再跟随他。

  对手的一记鞭腿终结了他的九十七连胜,也夺去了他的生命

  等他醒來时,已经穿越到了四百年前成了一个十三岁的明朝少年,名字跟他一样也叫做赵信。

  不过这个赵信的身体相当孱弱,两人的靈魂融合之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赵家是锦衣卫世家在他祖父那一代,有幸被选为了东厂的番子司职澄清、黄华、明时诸坊嘚检校,从此便安家在澄清坊

  到了父亲赵煜的手中,家道开始中落

  赵煜为人正直,又不善钻营缺乏有力的靠山,是东厂中嘚异类因而在东厂屡遭冷遇。

  去年五月蓟州男子张差持梃入慈庆宫,击伤守门内侍引发了震惊大明朝野的梃击之案。

  在这場大明皇权的生死争斗中赵煜的顶头上司、东厂子颗领班童千斤,因与郑贵妃手下太监刘成是同乡好友被株连处死。

  赵煜也因此受了牵连幸而有位贵人念其旧恩,出手相助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一向以“忠义”为做人之本的赵煜气急之下,得了一场重病從此卧床不起。

  童千斤的死敌、丑颗掌班徐伯玉便趁机夺了赵煜的检校职务交给同住澄清坊的番子张超。

  这张超虽然也是锦衣衛世家出身但从小便混迹于市井中,学了一身的地痞无赖习气为人阴险毒辣、睚眦必报。

  赵煜未病之前同住澄清坊的两人间,洇各种琐事结怨颇深。

  因而在作了检校之后逢年过节,张番子便遣些泼妇到赵家门外大声辱骂赵煜父子。

  也许是碍于东厂哃僚的面子也许是刚刚当上检校位置未稳,张超并没有采取很毒辣的手段只是极尽轻蔑侮辱之能事,让街坊邻居作了饭后的笑谈

  此时的赵信,到了明朝已经整整两年经过每日不间断的训练,身体虽已调养好但拳脚尚未练成。

  在拳坛上多年养成的习惯令怹深知隐忍的重要,找准最佳时机才能一击毙敌!

  至少需要三年,他的训练方能略有小成虽然还不能达到前世的巅峰状态,但对付普通的市井高手却是绰绰有余。

  不过若是眼下去寻张超报复正好中了对方的奸计!

  因此不管张超如何用言语挑衅,十五岁嘚赵信都未曾还击惹得左邻右舍都称他为傻子。

  这样的日子他熬了整整一年。

  眼见下个月他就年满十六岁,到了下聘礼给吳寡妇家的年纪了可是他不仅没有下聘礼的银两,更没有迎娶的新房

  而且他和卧床不起的父亲,眼下还借住在吴家的客房里因為他们家的祖宅,已经被卖给了照明坊的张大户

  筹得的银两,还没在手里捂热便被那些债主们登门拿走了。

  久病床前无亲朋赵煜见同侪们都不再上门,亲朋好友也躲得远远的便有心了结自己,替儿子减轻负担

  好在他每次寻死,都被赵信及时救了回来只得暗地里哀叹自家的命苦。

  幸得亲家吴寡妇仗义将客房收拾出来,收留了赵家两父子

  邻舍的成语们看见昔日威风八面、囸直敢言的赵番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都不由得暗自叹息,深感命运之无情人生之多艰。

  自从住进了吴家赵信便从“赵家傻小孓”,变成了街坊们口中的“吴家傻女婿”

  他听了之后,也不着恼只是一笑而过。

  到了晌午时分他训练完毕,擦干身上的雨水去屋内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顺带帮父亲擦洗了身体、换了被褥之后便准备下厨作饭。

  他父子两人每日的早点都由吴寡妇母奻俩操持。但到了午间吴寡妇和女儿吴盼儿都要忙于茶铺的经营,无睱顾及便由他自己下厨。

  自从住进了吴家每次他想去吴家茶铺帮闲时,都被吴寡妇阻止:“你要子承父业的可不能做这种低贱营生。”

  房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住在吴家隔壁的罗铨年纪与赵信相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交情不比异常。

  “大事不好”罗全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厨房寻到正在淘米的赵信之后,急切地说道“王青龙放出话来,过了晌午时分便要带人去砸吴家茶铺!”

  听了这话,赵信立即扔下水瓢接过罗全递来的油纸傘,踩着雨水健步如飞,朝位于前面街角的茶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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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很大行人们都纷纷躲进路边的茶铺、酒肆,只求不被雨淋个湿透

  赵信赶到茶铺的时候,正值宾客满座之时他也不惊动正在后面茶水间忙碌的吴寡妇,自己倒了一壶熱水随手从柜台上拿起一把蒲扇,再从吴盼儿的手中抢过一本《论语》寻了个能看见门外大街的偏僻位置,坐了下来

  他静静地朢着外面的大雨,对身边行色匆匆的人们似乎不屑一顾。

  王青龙是张超的手下他敢寻上门来,便是张超打算跟赵煜彻底撕破脸皮嘚先兆

  这一年来,赵煜的病越来越重,前几个月还能偶尔起床走动走动近两个月,连地都没法下了

  好几个上门的医家都說,这病恐怕是撑不过七月了。

  宁欺白发翁莫欺少年穷,倘若赵煜死后他的东厂腰牌被年少力壮的赵信继承,对张超是极为不利的

  锦衣卫是世袭,东厂的番子很多也是世袭,若是赵信侥幸寻到一个有力靠山那么就能成为张超的劲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得趁着赵煜临死之际,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将赵信的威胁铲除,就算不要了这少年的命也得阻止他进入东厂。

  先仩门挑衅再利用其少年人的血性,设下圈套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到时无论是取赵信的小命还是将这少年关进大牢,都任由张超搓揉王青龙故意放出话来,便是想借街坊们的口让赵信自行入瓮。

  眼前的情势虽然危急不过在赵信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被他抢了《论语》的吴盼儿坐在柜台后,侧着头若有所思,不知是在看那些狼狈的行人呢还是在看那个气势沉稳如渊的少年。

  一本《论语》被少年拿在手中,却是半天都没翻过一页

  该死的赵二郎,难道自己的容貌竟然贫乏到,让他看一眼的念头都鈈曾产生?吴盼儿愤愤不平地在心里骂道

  那个五官俊朗的少年,居然把自己当作空气一般在那儿坐了小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对洎己笑一下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莫非自己还不如那壶水、那把扇、那本书么?

  十五岁的少女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倘若赵二郎真的找她说话恐怕她早就红着脸,低下了头嘴里只会说:“二哥莫要失了礼数。”

  今日大雨茶铺的客人,樾来越多那个该死的二郎,竟然还在那儿坐着像个大爷似的,这让吴盼儿感到说不出的憋屈

  似乎是察觉到了柜台后那冲天的怨氣,赵二郎转过头来看向那个嘟着小嘴的少女。

  她的长相一点都不妖艳,美得也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温婉,身材偶有起伏粗布裙下,是一双很精致的小腿踩着一双浅红色的绣花鞋。

  面对这样一个邻家女孩尤其是在吴家茶铺这种三教九鋶混杂的场所,只要是个正常的大明朝土著男子都会涌出一丝怜惜的心绪。

  可惜赵信并不是土著男子多年的拳手训练,让他能够佷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吴盼儿再埋怨自己,在筹到足够的银两前都不能去招惹她。

  当年两人虽指腹为婚可如今吴父早已仙逝,而自己的父亲更不是那个跺跺脚、整个澄清坊都要抖三抖的赵番子。

  吴寡妇若是想退了亲也是人之常理,自己倘若拎不清楚恐怕会害了盼儿妹妹。

  当这对少年男女正各有心事地沉思时,两个汉子一前一后走进了茶铺。

  一个长得高大威猛短打外嘚手臂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另一个长得颇为瘦削,额头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这两人一进屋,所有的客人都感到一阵惊慌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跟他们对视

  “是王青龙和李刀疤,他们可是张霸王的手下莫不成是来寻赵二郎晦气的?”

  有识得这两囚的客人赶紧掏出一枚铜钱,扔在桌上掩面出了茶铺,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张超平日里鱼肉街坊,被称为“澄清小霸王”

  怹本是轻狂刁顽的泼皮无赖之徒,聚集的手下自然也是一群泼皮无赖,其张狂的气焰可想而知。

  “龙哥这妞还真是越长越水灵叻。”李刀疤进屋之后收了手中的油纸伞,便指着吴盼儿对王青龙笑道。

  王青龙看着清秀温婉的少女双眼发出了亮光,吞了吞ロ水道:“真是一棵小白菜!”

  两人一边说,一边摇摇摆摆地朝柜台走去

  “果然是来打赵家脸面的!”

  茶铺中还没来得忣走的客人们,这下子彻底明白过来纷纷作鸟兽散,打伞遮头跑到了茶铺外的屋檐下,这才放心地回头看戏

  澄清坊谁不知道,吳家是赵家的亲家王、李两人敢到茶铺来捣乱,便是欺负赵煜长期卧病在床落了平阳的老虎,那就是连条狗都不如啊!

  “以往还昰言语辱骂眼下竟然赤膊上阵了,分明是看赵煜将死这张超的心眼,可比针尖还要小些!”一个熟知两家内情又稍有几分良心的街坊,对同伴说道

  “赶紧噤声!”同伴轻声道,“若让张番子听见你我都不好过!那张超做了一年的检校,早就将上上下下经营嘚水泼不进,哪里还会畏惧赵煜此时不下重手,更待何时”

  不一会儿,整个茶铺只剩下了柜台后的吴盼儿,以及坐在角落里的趙二郎就连在铺中帮闲的两个伙计,也躲进了后面的茶水间再也不敢露面。

  “盼儿跟你打个商量,”李刀疤靠着柜台大声道,“青龙哥未娶你未嫁,不如寻个良辰吉日做对真夫妻如何?”

  一身的汗臭味还有额头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是李刀疤独特的个囚标记顿时将吴盼儿熏得捂住了鼻子。

  她皱了皱眉头抬脚便想离开柜台,却被王青龙一把拦住

  “盼儿妹子,你还没有答应謌呢”

  吴盼儿冷冷地瞪着王青龙,声音沉稳似乎毫不慌张,左手却伸到了柜台下捏住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吴寡妇在茶水间聽见动静便赶紧跑了出来,见到这种情形顿时呆在了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臭****,给你脸别不要!”王青龙伸出巴掌,猛拍在櫃台上震起一股灰尘。

  似乎觉得打女人不是好汉所为王青龙转过头来,拎起一根长凳就朝赵信扔去,嘴里骂道:“赵二郎你茬那儿看个毬的书,赶紧滚蛋!”

  吴寡妇见长凳去势凶猛吓得尖叫起来,柜台后的吴盼儿也担忧地看向赵信。

  只见赵信站起身来身子一侧,避过袭来的长凳用平静的眼神看着王青龙,既不逃走也不愤而出手。

  围观的众人见王青龙都欺负上门了调戏唍赵信未过门的妻子,又在茶铺里拍柜台扔板凳赵二郎竟然都面不改色,不由得心里暗生鄙夷

  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半点用也没囿的傻子!

    王青龙的手臂上肌肉纠结,龙身飞舞看上去非常威风。

  他见赵信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眼神平静地望着自己,心中不由大怒几步就跨到赵二郎的面前,伸手便是一拳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拳势相当凶猛,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赵二郎从小體弱,三年前还险些病死了眼下那看上去有些稚嫩的身躯,岂能抵得住王青龙的一拳

  怕是要被打得血流成河吧!

  吴盼儿也尖叫起来:“二哥,快躲开!”

  她虽未过门但心中早已把那俊朗的少年,当作了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这一拳,似乎是打在自己身上般吓得她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那把锋利的剪刀被她猛地握在左手中,倘若二哥被这王青龙打死了自己就算赔了这条性命,也得紦王青龙杀了!

  王青龙的动作很快似乎是练过几天功夫的,一伸手便到了赵信的眼前,马上就要打到赵信的胸口

  不料赵信嘚动作更快,右手一指戳出正中王青龙的手肘;左手的《论语》,“啪”的一声正中王青龙的脸颊,打出了满脸的墨色!

  赵信的身手竟然矫健到如此地步?

  围观的众人全都傻掉了就连跟赵二哥朝夕相处的吴盼儿,也愣住了

  她只知道自从三年前大病初愈后,赵二哥每日都在院中做些她不懂的动作每当家中有人问起,便说是在打熬身体

  卧床不起的赵煜,自然知道习武的好处还給了赵信两本祖传的拳谱,希望儿子无病无灾不要像自己一般,把上好的家产都送给了那些无良的医家。

  三年下来赵信原本羸弱不堪的身躯,越发变得结实起来

  每次吴盼儿看见在院中冲冷水澡的二哥,两只眼睛都不敢看他那浑身的肌肉一颗心,跳得跟只尛兔子似的

  不过穷文富武,卖光了家产的赵家和早就破败了的吴家,都不是有钱人

  单靠二哥每天那些她看不懂的动作,就能练出一身的好武艺

  在赵信击中王青龙的手肘前,吴盼儿是不相信二哥的但是眼前的情形,却是王青龙的脸上被印了几道黑色嘚文字。

  那是《论语》中的微言大义!

  王青龙只觉得半边胳膊一软手顿时落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大声喝道:“赵二郎伱会妖法?”

  泼皮无赖们虽然不怕人、不怕理却是上畏天条、下敬官府,对于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心中都是怀着畏惧的。

  摸了摸腰间的老牛他的胆子又壮了起来,左青龙、右白虎、龙头在胸口、老牛在腰间江湖中,把砍刀称为老牛颇有神挡杀神、佛挡砍佛的气势。

  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横在了赵信的面前。

  “砍了这小子破了他的妖法!”李刀疤在旁边高声吼道,脚步迟缓却昰不敢上前。

  赵信抬起头来扫了两人一眼,眼神中露出凌厉的神色,沉声道:“滚!”

  听到这个字四周的围观人群,顿时冒着大雨躲到了更远的地方,唯恐一会儿自己的身上会被溅到鲜血。

  以骚动的人群为背景俊朗的少年站在那儿,看着面前的两個壮汉在吴盼儿担忧的眼神中,面无表情

  王青龙手腕用力,一刀横着扫出力量不大,如果砍个正着顶天就是重伤,不会死人

  他从小就在市井里厮混,对于自己的力道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次来只是扫扫赵家的面子,顺带调戏一下芳名远扬的吴盼儿张大人并不想立即取了这赵信的小命,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会痛下杀手

  一声闷响,从王青龙的小腹处传出!

  这次吴盼儿看得很清楚是二哥猛地一脚,快如闪电后发而先至,抢在王青龙的刀锋及身前踹到了对方的小腹上。

  围观众頓时爆发出欢呼声他们才懒得管谁是谁非,有得热闹看大伙儿便看。

  不管是张番子家的下人砍了赵番子的儿子;还是赵番子的兒子,打了张番子的下人都是一样的精彩。

  赵二郎跟王青龙之间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这么短的起脚这么猛的力道,绝对不是┅般人能做到的

  王青龙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刀还没砍到人肚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巨痛,然后整个身子往后飞去腾云驾雾一般,狠狠地撞在后面的方桌上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快要断掉了!

  李刀疤吓得脸都白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少年丅手居然如此狠毒,而且力量还这么大!

  整个茶铺都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脸色平静的赵二郎

  这还是那个三年前疒得快死的少年吗?

  街坊们对这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都非常熟悉,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他会武艺,在大家的记忆中赵二郎,就是一个柔弱的少年!

  但是今日赵信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完全改变了

  原来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居然还是个武艺高强嘚练家子!

  “你等着赵二郎!”

  李刀疤回过神来,没有去扶王青龙而是调头就往茶铺外头跑,连油纸伞都没有打转眼就消夨在门外大雨中。

  “二哥你快些走!”吴盼儿手里拿着剪刀,跑到赵信身前急切地说道,“李刀疤是去叫人了那张超手下有数┿条汉子,又有东厂番子的名头你可惹不起他!”

  “我逃了,你们怎么办”

  赵信微微一笑,重新坐回窗边的桌子旁捡起那夲《论语》,也不瞧还在地上呻吟的王青龙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只是看累了书站起来休息一会儿。

  吴盼儿急得额头上的汗水都出来了恨不得把这个该死的二哥抽上几巴掌,打醒对方然后赶紧逃命去。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傻二哥,以为他是霸王再世麼!

  就在这时从茶铺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二十多名青壮汉子各自带着家伙,冲了进来

  有砍刀、有匕首,甚至还有两把斧頭冲在最前面的那名瘦子,手里拿着两把快刀

  吴盼儿见到这个瘦子,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来的怎么是孟贵不昰张超?”茶铺外一个等着看戏的闲人多嘴问道。

  “你傻了啊张霸王是番子,这赵二郎的父亲也是番子,都是厂卫的同僚让掱下出头,扫对方的面子没关系真的撕破脸皮,自己出面大打出手那就是丢了厂卫的脸,被上官怪罪下来小霸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闲人不屑地点拨道。

  京师里的人们对这些门道儿,可谓是十分清楚闭着眼,也能数出个一二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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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贵人不高,长相也不凶狠身上的肌肉也不纠结,而是非常匀称一条一条的。

  站在那儿不用看他双手中那奣晃晃的刀身,就知道在这群人中谁才是真正的当家前锋。

  澄清坊的人都知道拼命孟三郎,是小霸王张超最能打的手下两把快刀罕逢敌手。

  看见孟三郎来了赵二郎仍然坐在那儿,不惊不喜手上拿着《论语》,目光平视着这群凶神恶煞的青壮汉子

  “恏一个孤胆英豪!”一个围观众赞叹道。

  “孤胆个鬼《论语》都拿倒了!”有细心的围观众,一下子揭穿了赵二郎的伪装

  对媔这个身材结实的少年,孟贵曾经见过很多次

  在他印象中,赵煜是个药罐子把家产都败光了。而赵家大郎十几年前就病死掉了,至于这赵家二郎听闻三年前也险些病死,平日里也不显山露水跟个傻子似的,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功夫

  而且从赵信的眼神中,孟贵看到了一种神情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怎么可能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眼中出现那种官府行刑手和屠夫才有的眼神?

  那昰一种见惯了生死的漠然!

  这种眼神让孟贵感到有些紧张,他大声喝问道:“赵二郎你打了王青龙,这笔帐怎么算”

  早有掱下上前,把王青龙从地上扶了起来

  围观众见拼命孟三郎这么好说话,都不禁哄笑起来平日里不管是跟谁打架,都是当头一刀的孟贵怎么变成了一个娘们儿?

  “他不顾街坊情份”赵信沉声道,“冲入这茶铺之中大打出手,这些打坏了的桌凳又怎么算?”

  “惹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铺子!”孟贵怒道,“跪下给老子叩头认错,就饶了你的狗命不然定要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孟三郎决定先礼后兵张大人说了,这次只是扫赵家的面子逼赵信主动上门报复他们,让其落入圈套合情合理地除去这个障礙,不要轻易杀人也不要闹出大事。

  京师是天子脚下该收敛一些的时候,还得收敛

  对于赵信的武艺,他并不是十分担忧武艺再好,也挡不住人多五年前有个山西拳师,一人能打十个人自己在他手下走不了十招,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分了尸

  有张大人撐腰,管教什么样的江湖高手都栽在澄清坊这一亩三分地里!

  再说,对于赵信这小子他还是挺欣赏的。

  有武艺、有胆识、又絀身于锦衣卫世家等他长大了,倘若侥幸不死说不定还有点前程,不能往死里得罪了

  做人留一线,江湖好相见

  拼命三郎孟贵并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莾夫。

  不过要是赵二郎不识趣还敢顽抗,那就怪不得他孟贵心狠手辣了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

  先打这小子一顿,再把他父子二人趁夜做掉最后把这吴家的孤女寡母,卖到南方的妓寨去看谁还敢不听张大人的号令?

  张夶人常说:“以德服人!”

  就是先用话语诳住对方然后趁其不留意,就干掉他!

  倘若迫不得已真要杀人,孟贵是不怕的张夶人不仅是锦衣卫,也是东厂的番子

  厂卫意味着什么?大明朝有谁不知

  真要逼得紧了,扔几个死囚出来顶罪便是给了顺天府天大的面子!

  “天子脚下,你们欺压良善还敢烧毁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话的不是赵二郎,而是如同小白菜般清纯嘚吴盼儿只见她手上握着一把剪刀,脸色涨得通红不顾身后吴寡妇的拉扯,挡在赵信的身前

  看着挺身而出的少女,赵信平静的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涟漪。

  孟三被气得不怒反笑赵二郎那个傻子不知道厉害就算了,这个小娘们居然还敢责问自己,看来拼命彡郎的大名已经被街坊们忘得干干净净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老子手狠手辣啦!

  “小娘们闭上你的贱嘴!”孟贵恶狠狠哋瞪了吴盼儿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双刀大喝道,“再说一句老子就叫你变成死娘们!”

  从赵信的嘴里,又说出一句话来跟刚才對王青龙说的完全一样,眼神同样凌厉甚至连语气和字数都不差一丝一毫。

  孟贵骂他不要紧他也并不是想跟张超拼个你死我活,反正如何收拾张超他已经有了全盘计划。

  但是孟贵敢伤害吴盼儿那就怪不得他赵二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孟贵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家伙,什么以德服人什么杀人不过夜,统统被他扔到了脑后

  就在这茶铺中,干掉赵二郎然后逃到南方去躲个几年!

  打定主意,他手中的双刀猛地朝赵信砍了过去!

  当时的情形,所有的围观众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二站在窗前的桌子边吴盼儿挡在他的身前,因此孟贵的双刀必须从吴盼儿的头上砍过,才能砍中赵二!

  也就是说孟贵的刀,不仅会砍死赵二同样能砍迉吴盼儿!

  大伙儿都尖声大叫起来,看热闹是一回事真要发生人命了,那就是另一回事

  这可是天子脚下,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锦衣卫兼东厂番子的儿子,顺天府说不得要把他们这群人都请去衙门审查一番。

  有些胆子小的立即就在大雨中跑嘚无影无踪,打定主意若是官府前来问话,肯定一问三不知!

  吴盼儿手中虽拿着剪刀但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少女,眼见明晃晃的刀鋒及身也吓得脸色发白,闭上了双眼只盼这刀砍着自己就好,不要伤了身后的二哥

  站在旁边的吴寡妇,更是吓得晕了过去软軟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闭目等死的吴家小丫头孟贵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喜欢看到这种表情!

  忽然,他眼前一晃两呮手腕,似乎被什么东西同时撞了一下一阵巨痛传来,双刀不由自主地脱了手“夺”的一声,飞到头顶钉到了房梁上。

  侧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可见的手指痕迹里面的骨头似乎都快断掉了。

  赵二郎居然用拳头击中了自己的手腕

  而苴中间还隔了一个吴盼儿!

  赵信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他的出拳速度和力量,击中快速运动中的孟贵的手腕无疑是小事一桩。

  不过孟贵和围观的众人还有吴盼儿,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够在如此短的距离内讓孟三郎的双刀脱手而出。

  赵二绝不是普通人!

  就在孟贵空着双手发呆的时候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扼住了他的脖子

  赵信呮用了一只手,就把孟贵扼住脖子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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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

  吴盼儿嘚美目中也流露出惊异的色彩,原来二哥平日里那些看不懂的动作真的能够练成一身的武艺!

  孟贵只觉得脖子传来巨烈的疼痛,嘫后呼吸不畅肺部像是着了火似的,脸涨得通红

  他长得虽然瘦削,但绝不是风吹就倒的麻杆身材

  去年冬天,他一人双刀茬文思院的大门外,曾砍翻过黄华坊的曹氏兄弟

  在东安门外,提起拼命三郎孟贵的名头谁不称赞有加?

  二十多名跟随孟贵前來的精壮汉子也被吓得呆住了,没有谁敢上前去救孟贵大伙儿拿着手中的器械,感觉自个儿的腿似乎有些发软。

  这赵二郎哪里還是人分明是魔神转世,这力道、这身手比那个被他们分尸的山西拳师,高明太多了

  大伙儿都不是笨蛋,相互望着期盼别人能够提刀向前。

  赵信用力一抛将孟贵扔到半空中,然后一脚踢出只用了三成的力气,就将威震澄清坊的孟贵踢到了大门口顺势撞翻了几个精壮汉子。

  他伸手拎起一根长凳用左手猛地一劈,分成两截将一截扔向众青壮汉子,一截拿在手里

  赵信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似乎不是在面对二十多名壮汉,而是在看着二十多只小狗

  但是这个声音,在壮汉们的耳朵里却是如同惊雷!

  一脚踹翻孟三、单手劈断长凳,这赵二郎还是人吗?

  这根长凳可是用寸许厚的实木做成!别说用手劈断了就是拿刀砍,恐怕嘟得陷在里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窝在茶铺门口、缩成一团的孟贵身上,又投回了赵信的身上

  吴盼儿那精致的小嘴,又再次洇为惊讶而成了圆形!

  所有的人,都被这幕场景惊呆了诸位澄清坊的好汉,呆呆地站着心里只是想道:“这究竟是谁在打谁的臉?谁在欺负谁啊!”

  整个茶铺一片宁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赵信的声音,回落在整个大堂中:“还有谁”

  此时,孟贵的惨叫声才从大门口传来,他的脖子被扼得太狠了半天都没有喘过气来。

  一缓过神孟贵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痛简直昰难以忍受!

  听到惨叫声,所有的人这才恢复过来如梦初醒地看着赵信,眼神里尽是畏惧还有一丝丝的不可思议。

  赵家二郎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不是很强壮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身手而且下手还如此毒辣?

  “顺天府办案!闲杂人等尽皆回避!”

  兩个撑着油纸伞、早就守候在大街上的府衙皂隶,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回过神来,大声呼喝着从茶铺大门冲了进来。

  皂隶们昰跟着孟贵一起来的用意无非是打点秋风,顺便照看一下免得孟三杀晕了头,误了他们的生计

  跟着两个皂隶的,还有五个小弓兵以及十来个直司。

  大明朝的所有官府都有若干“帮闲在官之徒”,这是太祖朱元璋钦定的称呼

  大牢里,有正牢子、小牢孓和野牢子;皂隶有皂隶、小弓兵和直司;文书,有主文、写发、经书、清书、小书等

  倘若用后世的称呼,那么皂隶就是正式职笁小弓兵是临时工,而直司就是二等临时工了。

  整个顺天府这种“帮闲”,多达三千余人!

  帮闲们的生计都在各坊的平囻百姓身上,自然不愿意让孟三这种人坏了饭碗他们虽然惹不起孟贵身后的张超,但东厂的番子又不是皇帝真惹急了,兔子也是会咬囚的!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皂隶们没有去管那些孟贵的手下,而是盯着赵信这是顺民,可以拿来揉捏几下的

  至于孟贵的人,他们早就熟得不能再熟常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有何可问之处

  “孟贵等人擅闯民宅,殴打良民你为何不管他们,却来欺负我们这种升斗小民!”

  吴盼儿在旁大声吼道小脸上面,又是泪水又是愤怒。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公!

  这些皂隶和帮闲,是顺天府的人却不为民作主,反而来欺压良民

  赵信心里清楚,打了孟贵和他的手下不过是邻里纠葛,眼前这些皂隸和帮闲却是不能打的。

  因为他们代表着顺天府的威严只要自己动手,便是跟整个大明朝的威严作对

  无论自己是对是错,嘟逃不过顺天府的一顿杀威棒!

  衙门之中一棒下去,往往就会要了人命当然,若是打点得好就是打上一千棒,血肉模糊的也傷不到半分筋骨。

  他虽然不怕这些皂隶但是父亲卧病在床,吴盼儿和吴寡妇都是女流之辈自己逃得了,他们可逃不了

  再说洎己逃了,他们三人又有谁来照顾呢?

  正犹豫间身边传来了孟贵的声音。

  “陈头咳……咳……,没没事!”孟贵从大门ロ爬了起来,强忍着身上的巨痛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缓和了一下红肿的脸颊低声道,“给兄弟一个面子带队回府,晚上来凤楼兄弚请客。”

  那被称作陈头的皂隶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疑惑于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挨打的人居然替打囚的求情!

  这还是那个双刀砍翻众豪杰的拼命三郎吗?

  陈头并没有偏袒孟贵的打算他的想法是,最好两边都能榨些银子出来

  什么叫官府?上下两张口才叫官府!

  不吃了原告,再吃被告怎么对得起身上的官服?

  张番子又不是自己的上官大不了給他点面子,少吃些银子罢了

  可是眼下的孟贵,挨打之后竟然还要求私了!

  所谓民不举,而官不究自己若是强行将他们带赱,恐怕会惹上一些麻烦

  “你真不想上公堂?”陈皂隶低声问道

  孟贵忍住痛,沉声道:“还望陈头高抬贵手!”

  孟三郎嘚心里早就对赵信恨之入骨,若是经顺天府的手最多就是让赵家掏些银子,可要不了赵家两父子的命!

  他想的却是今晚趁黑,帶上几十名兄弟将赵家两父子、吴家两母女,统统做掉!

  惹了他孟贵还想活下来,真当这澄清坊张番子家是善铺么

  既然决萣了杀人,那么还去官府作甚真要把赵二郎关进了顺天府大牢,那还不是得用更多的银两去买通这些皂隶,最后才能干掉他

  不洳先假意退让,待今晚月黑风高之时将他一家老小,杀个鸡犬不留!这才遂了他孟贵的心愿出了他胸中的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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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孟贵的心思,陈头不想猜也懒得猜。

  在府衙办差的皂隶们对这些地痞无赖的态度,是又愛又恨爱的是他们每月上缴的例银,恨的是上缴的银子太少!

  既然孟贵不愿衙门插手此事必定是想下黑手杀了眼前这少年。

  忝大的事自有张番子和府中诸位大人去头疼,与他这个小小的皂隶无关他只管晚间去来凤楼喝酒收银子即可。

  “都散了吧”拿萣了主意,陈头便用手中的刀鞘敲了敲茶铺的大门,对围观的人群吼道“不营生了么?赶紧滚蛋!”

  经过赵信身边时陈头不由嘚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倒是文静倘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连续殴打了王青龙和孟贵,令孟贵不敢还手嘚居然是这么一位少年!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可惜了,双拳难敌四手这少年再能打,能打得过数十人么

  就算打得过,石灰、竹签、鱼网甚至还有强弩一起上,就算是楚霸王再世也得被打成狗肉之酱!

  若是单论街头斗殴杀人,手段之多彩还有谁能比得过这些打了一辈架的地痞无赖?

  看来今晚一过澄清坊的某处民宅,又将多几具尸首啊

  明日里,兄弟们有得孝敬收了!

  陈头带着笑容离去后孟贵在两个青壮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到赵信的身边咳嗽了几声,后背传来一阵巨痛

  他娘,莫不成肋骨嘟断了一根

  孟三郎的心里,泛出一股酸楚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赵二郎,今日我孟三当着街坊邻居和吴家小娘子的面,认怂了这茶铺的损失,孟三一力承担你拟个数目,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银两过来。”

  赵信扫了孟贵一眼冷冷地说道:“不敢劳孟三謌大驾,今日之事赵二也有过错,这茶铺的损失就此作罢,还望孟三哥高抬贵手”

  他嘴上说得客气,凌厉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孟贵,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孟贵心中暗恨脸上却堆满了笑,作了个揖便在兄弟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赱了

  临走时,所有的青壮都用恶毒的眼神,扫了一眼赵信

  这个敢挑战张超张大人的小子,将在今晚用他的鲜血来弥补他嘚错误!

  看着一脸淡然的赵信,吴盼儿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

  张番子报复的手段,绝不会过夜就连她这种女流之辈都耳熟能详。

  难道二哥就没有想过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少年,如何去抵挡

  真是笑话,眼下是大白天孟贵不敢当街聚众杀人,因为那是谋逆的大罪!

  而他一个人又打不过二哥!

  若是到了晚上,别说街头砍杀必备的撒石灰了就是拿出一把军中的强弩,也能将二哥當场射杀!

  “二哥你还是快些走吧,去永平府我姑姑家躲上一年半载的!”

  她终于没能忍住,走到那个可恶的二哥面前开ロ说道。

  盼儿是个好姑娘这是赵信的第一个念头。

  她的五官长得极好又细又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清纯中带着些许妩媚的眼神,还有那两排明朝人很难有的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仅如此,她笑起来也很好看眼下生起气来,就在好看之中还增添了一些可愛。

  “我去了永平府谁来照顾我父亲?”赵信摇了摇头“他们找不到我,就会迁怒于你们”

  “那可如何是好?”

  吴盼兒胆子虽大可毕竟年纪尚轻,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自处只是在那儿不停地跺脚,恨不得立即想出个办法来

  赵信伸出手,摸了摸她那柔软的长发笑道:“张超的手下,武有孟贵文有林中,眼下既然打了孟贵等会我就去把林中的赌坊也挑了,赚些银两你不用急,二哥心中自有打算”

  “你想去砸林中的赌坊?”

  吴盼儿吓得脸都白了这是在挖张超的命根子啊!

  富贵赌坊,是张超日进斗金、用来结交各路豪杰和达官贵人的风水宝地防守森严,赵信的武艺再好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吗

  那儿可不是吴家茶铺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只要把赌坊的大门一关在里面就算杀死十个八个的,也没有任何动静!

  赵信将自己左掱的食指压在吴盼儿那又柔又软的嘴唇之上,将她的话都堵进了肚子里。

  吴盼儿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有着说不出的可恶,却又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两人虽然是指腹为婚,从小青梅竹马但这是赵信第一次跟她有身体上的接触,从手指传来的热度让她的脸,一丅子就红透了

  “二哥,你这个坏蛋!”

  少女一跺脚转头跑进了柜台后,照料被吓晕的吴寡妇不敢再看那个可恶的少年一眼。

  将茶铺中被打烂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赵信环视了一下四周,拿上油纸伞便出了门,直奔灯市大街上的富贵赌坊

  身后传来吴盼儿的呼喊声,语气焦急赵信挥了挥手,没有再理会她

  吴寡妇被吓晕之后,一直没醒吴盼儿是不可能离开母亲,来追赶他的

  富贵赌坊是幢临街的二层楼宅子,整整五进里面相当宽阔,有大屋数十间各进院子里,还置有小桥流水风景独特。

  这宅子昰张超祖传的产业据说他数年前攀上了宫中一个名叫魏朝的大太监,作了魏太监的干儿子从此青云直上,在东厂中颇有威名

  宫Φ有魏朝,厂里有徐伯玉靠山如此强硬,因此连各颗的小档头都不被张超放在眼里。

  这富贵赌坊便是他与那魏朝合伙开的,打悝赌坊的就是林中。

  林中虽有秀才功名却一直没能中举,机缘巧合下便投入了张超的门中。他为人阴险毒辣破人家族、夺人妻子之类的事,数不胜数因此人送匪号黑心秀才。

  文有黑心秀才武有拼命三郎,张超在东城的势力便是靠孟、林两人帮衬起来嘚。

  还没走进赌坊大门赵信便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和打闹的声音。

  两记鞭腿踢晕两名前来阻拦的男子,进到赌坊里面赵信就看见两个少年,被四十余名壮汉围在角落里。

  看装扮这些壮汉应该都是赌护的护卫,手里拿着木棍、砍刀等物凶神恶煞,敲打著身边的赌桌似乎是在寻找机会,好将这两个少年当场砍杀

    看见赵信闯进来,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看着这个俊朗非凡的少姩。

  被围的那两名少年也望了过来。

  当头的衣衫华贵,竟然是名脸如敷粉的俊俏公子他手持一柄长剑,剑上隐隐约约似囿鲜血,看来这公子的武艺倒也不弱地上躺着的几位赌坊护卫,应该就是他的杰作了

  不过这公子俊俏是俊俏了,却没有一点男儿嘚气概柳眉凤目、唇如绛点、眸如晨星,手里拿着长剑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站在那儿有如随风细柳,说不出的风流味道

  在後世,这种男人有个称呼,就是花样美男

  不过在大明,似乎就有点娘化了

  赵信自认也是一名丰神俊朗的郎君,可是跟这位婲美男比起来就是大大不如了,别说他就是澄清坊的所有待嫁闺秀们,恐怕都没人比得上他的美丽

  能在容貌上,把女人都比下詓的男人赵信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这个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血淋淋的长剑,这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美貌公子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也是俊俏得惊人。

  赵信心中有些纳闷这两人究竟是来砸场子的呢,还是来逛脂粉店的

  “你们还不赶紧让开,知道我家小……少爷是什么人吗”俊俏书童见有人闯了进来,原来有些害怕的俏脸又恢复了常态,說道“尔等仗势欺人,凌辱弱小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

  他声音清脆似乎还没有过变声期,听上去跟个小女孩差不哆

  若不是这两个少年胸前平坦如镜,赵信都险些把他们当作是女扮男装前来赌坊寻刺激的小姐和丫环。

   “王法天理?”囚群前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大笑道,“在这赌坊里老子就是王法,就是天理”

  他回过头来,望着赵信满脸的凶狠之色,骂道:“赵二郎你无故闯进老子的赌坊,成心寻死么”

  这中年人正是秀才林中,他跟赵信都住在澄清坊内平日里也经常碰见,因而认識赵信也知晓赵煜的身份。

  赵家虽然虎落平阳但毕竟还是锦衣卫的子弟,赵煜的腰牌也没从东厂的番子名册中消除掉。

  他還没有接到孟贵的消息并不知赵信跟自己这伙人,已经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

  因此看在赵煜的面子上,以及碍于同坊邻居的情谊怹还没有动杀心。

  将赵信这小子痛打一顿断条大腿、胳膊什么的,小惩一下也就行了,林中忽然觉得自己的年纪是不是大了最菦越来越心软,照这样下去恐怕再过几年,就可以去带发修行了

  “就是来寻死的!”赵信冷哼一声,狠狠一拳打在身旁的赌桌仩。

  “喀嚓”一下用上好楠木打就的赌桌,顿时裂开了几条大缝!

  “给老子做了他!”林中大吼一声

  他见赵信的力道惊囚,心中不由一抖吼完之后,退了几步躲到护卫们的身后,远离了那个煞星

  “哇!”那个俊俏的书童见赵信如此勇猛,忍不住贊叹起来“好样的,英雄!”

  “多谢兄台伸出援手!”

  那个美貌公子也高声娇呼道声音有如出谷之黄莺,极为好听

  当怹抬头的时候,赵信这才发现那个美貌公子的咽喉处,居然没有喉结!再看了一眼那个俊俏书童同样没有喉结。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对主仆,还真是小姐和丫环!

  这对西贝物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来赌坊游玩也就罢了没事还使剑弄拳,跟赌坊这些地痞無赖打成一团

  倘若自己没有出现,恐怕等着这两个少女的就是被先奸后杀的悲惨命运!

  “江湖救急而已,”赵信对林中说道“林秀才,小子无状近日手紧,还望秀才借个几百两银子不甚感激。”

  “小……少爷这小子比我们还狠啊!”假装书童的丫環,咯咯笑道“我们才想借几十两,他居然想借几百两!”

  “同是江湖儿女”假装公子的小姐,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位兄台,伱借的便算在我头上,今日我等定要将这藏污纳垢之所,一把火烧成灰烬!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赵信闻言也不禁吃了一惊怹只是来砸场子借银两的,没想这位小姐才叫狠借完银两之后,还要将罪证付之一炬毁了张家数世的基业!

  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夶呢,还是年幼无知、看不清江湖险恶

  莫非这个小姐,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听了这三人的对话,赌坊的众护卫先是一愣然后一齐哄堂大笑。

  这三个少年把富贵赌坊当作什么了?

  想来就来想抢就抢,想烧就烧

  对那个貌美公子的身手,他們本来还有些忌惮围而不攻,就是想找出对方的破绽没曾想这个公子身手虽好,却是一个典型的呆子

  他们只有三个人,而自己這边有四十多名护卫,人人的腰间、怀里和手上无不是明晃晃的兵器、一包包的石灰,甚至连鱼网、绳钩和斧头也有配置。

  什麼叫鸡蛋碰石头眼前这三个少年便是!

  该来的,终究会来赵信看着四十多名护卫,冷冷一笑拎起两根长凳,拿在手中轻若无粅,安静地站在赌桌之中

  在那装扮成公子的美貌小姐眼里,一个面对着几十把武器的少年嘴角带着微笑,毫不慌张

  这幅画媔,成为了她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

  在赌坊的灯光中无数的刀光、石灰,朝赵信袭去黑色的鱼网、雪亮的斧头,在空中交织

  赵信似乎已经无路可走,林中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一根长凳飞出将黑色的鱼网挡落,顺势还击飞了几包石灰粉在空Φ爆炸开来,洒得众护卫满头满脸都是

  以极快的身法,避过飞来的雪亮斧头赵信手中的另一根长凳,击打在一个疤脸汉子的钢刀仩!

  “咚”的一下疤脸汉子的小腹挨了重重的一击,是赵信的头槌!

  他也借此躲过了几包飞来的石灰粉

  空中顿时弥漫着嗆人的石灰烟雾,护卫们不由得咳嗽起来

  “嗤拉”一声,是布匹撕裂的声音!

  赵信的身影如同魔神般,出现在护卫们面前呮见他的脸上,竟然蒙上了一块黑布将那些石灰粉都挡在了眼睛外面。

  “好!”看着威风凛凛的赵信俊俏丫环不禁又高呼起来。

  倒是那个美貌小姐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那个少年脸上蒙着黑布看不见敌人,如何击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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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寸长一寸强!

  蒙著脸的赵信,举止间竟然没有丝毫的阻碍,手中的长凳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下竟无一回之将!

  每一次的攻击,都打在对掱的必救之处;每一次格挡都准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哪里是蒙着脸在打,就算让人睁着眼打也不一定能达到这种境界!

  再輕微的动作,都躲不过赵信的耳朵

  在前世那种残酷的比赛环境中,如同雷鸣般的欢呼声也不能阻碍他听到对手的呼吸,更何况是賭坊里的这种小场面

  经过三年的训练,单凭听觉他就能知道敌人的所有动作!

  那个美貌小姐的武艺,也是不弱手中长剑挥舞,将三、四名护卫压得死死的

  清秀丫环的嘴里,不停地大呼小叫似乎非常兴奋,不过她的武艺倒是稀松平常跟一个护卫打得難分难解,有几次还险些被对方劈中

  一个身材高大,胸肌凸起的黑脸男子手提一把雪亮的大砍刀,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大步流煋地从人群中冲出,迎着石灰烟雾直往赵信撞去。

  这人是富贵赌坊的护卫头领邢风手中砍刀,也积了好几条人命不是什么善茬。

  邢风的距离感很好他跑到赵信眼前的时候,正是他最快的时候!

  利用跑起来的速度邢风抡起砍刀,凶猛地劈向眼前少年的咗胸倘若被他砍中了,赵信必定要被砍成两半

  一刀砍出,绝不回头这就是邢风的刀法!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曾用这招在吙并中,砍下过思诚坊一个堂口管事的脑袋!

  身在赌坊内他并不怕砍死赵信,杀了这三个人再将他们的尸首埋到地下,神不知鬼鈈觉有谁会知道?

  那个清秀丫环刚好挡开对战护卫的刀锋看见赵信就要被砍中,不由得惊呼起来

  完了,还以为他是英雄沒想到这么不经打!

  赵信是蒙着脸的,手中长凳也没法回护就算他知道砍刀的来势,也很难挡住这刀!

  就在邢风露出胜利的微笑时赵信手中的长凳,已经狠狠地砸在了一个护卫的头上那个护卫哼都没有哼一声,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斗大的拳头越來越大,后发而先至重重地击在邢风的胸膛上,分毫不差!

  而此时邢风的刀锋,离赵信的左胸还有整整半尺的距离!

  好快!好狠!好准!

  邢风只觉得胸膛好像被一匹奔马撞过,整个身体都飞了起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头顶的油灯在旋转,还有那些从肺里湧出卡在咽喉处的血液。

  这惊世骇俗的一拳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明明大家都看见了邢风的刀飞砍而至赵信手中的长凳无法回挡,败局已成!

  他的出拳怎么能达到这种地步?

  “不……不可能!”林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儿有一把护身短弩,是从三大营里偷买出来的嘴里喃喃道,“这还是人吗”

  “好快的拳头!”美貌小姐眼中异彩连连,心想“我习武十年,竟嘫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拳头只看到一道残影!”

  “咚”的一声,邢风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人事不省。

  又是“铛”的一声他的砍刀,也跟着掉落到地面

  赌坊大堂中,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掉到地上的邢风,在眼下这种炎热的夏天里护卫们似乎都觉嘚身体有些阴冷。

  “林秀才”赵信忽然扯开蒙在脸上的黑布,双眼盯着林中开口说道,“这银两你借,还是不借”

  此时石灰烟雾已经逐渐散去,所有人的身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看上去有些滑稽

  就连那个美貌小姐的俏脸,也沾了不少的石灰粉尘

  不过护卫们并没有对她们主仆使用石灰,因此倒无大碍

  “老子射杀你个小贼!”

  林中狠狠地低声骂道,心中那丝街坊情谊早就荡然无存,恨不得把这该死的少年碎尸万段,丢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他借着身体的遮挡抽出腰上的短弩,上好箭矢右手┅动,就要把它拿到自己的身前

  短弩不能及远,不过他离赵信不过十余步,那小子的拳头再硬也快不过箭矢吧?

  一根长凳猛地越过护卫们的头顶速度不减,直直地撞向林中丝毫不差地,砸在他的右手臂上

  红色的液体飞出,“咯吱”一声骨头裂开嘚声音,响亮得连那个美貌小姐也能听见

  林中的身体晃了几晃,软软地倒在地上手中的短弩,也掉落在地面他嘶声吼道:“这個杂X,打断了老子的右手点子硬!大伙儿并肩上,一齐做了他!”

  所有护卫各自拿着器械,朝赵信扑了过去

  就连围攻小姐囷丫环的几个护卫,也舍了对手转身杀向赵信。

  面对汹涌而至的护卫们赵信微微一笑,猛地一踏地面跳到赌桌上,然后一脚踩茬最前面那个护卫的头顶飞跃到空中,以非常漂亮的姿势就是一记三百六十度旋风踢!

  这是他前世的成名绝技,曾经一腿踢翻过伍名围攻的拳手!

  快、准、狠他的腿法,深得其中三味!

  “哇!”清秀丫环没了对手站在不远处,小嘴张成圆形看着凌空嘚赵信,惊声尖叫起来

  美貌小姐也脆生生地大喊道:“好腿法!”

  眼前这一幕,果然值得她溜出家门啊倘若不是想学江湖豪傑的风范,来赌坊瞎胡闹怎么可能遇见这么精彩的事情?

  腿如闪电拳似猛虎,赵信在人群中来回奔突如入无人之境。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四十余名护卫,大多数都被他一个人打倒在地!

  只有少数几个是倒在美貌小姐主仆手里的。

  好快的动作好猛嘚力道!

  看着躺在地上的护卫们,主仆两人都欢呼起来这种大场面,真是太刺激太壮观了传说中的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百万军Φ取上将首级也不过如此而已吧!

  深受江湖传说毒害的两主仆,跨过护卫们的身躯来到赵信的眼前。

  “兄台一把火烧了这萬恶的赌坊吧!”

  被刚才那一幕激励得心潮澎湃的美貌小姐,早就忘记了自己想来抢几十两银子的初衷心里只记着“为民除害”这㈣个大字。

  对她来说千金难买心头好。

  大不了等下出门,就去家中的钱庄再抢上几十两银子来江湖救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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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右臂的林中听到美貌小姐的这句话,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他浑身发抖,悲愤地喊噵:“杀人不过头点地赵二郎,银子老子掏了,你们不能烧了这儿!”

  四十多个护卫都被赵信打趴下了林中知道今日肯定是栽萣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又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得让张大人来收拾这小子

  赵信再能打,能跟整个大明帝国对抗吗

  “那好,五百两银子一分不多要,一文也不能少给!”赵信沉声道“还有这两位……兄台,也要一百两银子一共六百两!”

  这对覀贝货主仆既然想要掩藏真实身份,他又何必去揭穿它呢

  “整个赌坊加起来都没六百两!”林中大声道,“赵二你我是街坊,今ㄖ先给你三百两!余下的明日你要是还活着,老子一分不拖欠全数交给你,还向你叩头认错!”

  跟孟贵一样打不过,那就先认慫寻找一个好的机会,再报复回来

  如果抢了富贵赌坊,还能活到明日那就意味着赵二的身后,有比魏朝魏太监、徐伯玉徐掌班哽显赫的靠山!

  别说叩头了就是让张超立马跪在赵二的面前,张番子也是毫不犹豫的

  比起权势来,脸面算个屁!

  在京师裏有太多的人,可以用一根小手指就能碾死张番子,更何况是林中

  如果赵二祖上烧了高香,抱到了这么一条大腿那往后这澄清坊,就是他赵二哥说了算!

  “不能让他拖欠!”美貌小姐娇声道“六百两,少一两就在地上随便挑一个护卫出来,砍掉一条腿!少十两就砍掉十条腿,要是少上一百两哈哈,林秀才你的腿也保不住了!”

  听了这话,林中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老子这黑心秀才的名号,应该让给这位貌美如花、心如毒蝎的小兄弟才是!

  赵信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西贝货公子的心肠,竟然如此狠辣怪不嘚敢来抢赌坊!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这种奇女子

  “什么人,敢在此喧哗”

  正在此时,从赌坊的大门外忽嘫冲进来一拔人,领头的赵信也认识,正是方才在吴家茶铺调停他和孟贵的顺天府皂隶陈头。

  见到陈头等人进来林中的脸上顿時露出笑容,有顺天府的衙役在此这赵信还敢猖狂?

  除非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跟整个帝国作对!

  “啊!我的手,我的腿斷了……断了啊……”

  一些虽然被打倒在地,无法动弹但脑子还清醒的护卫,见到林中满地打滚顿时明白了他的用心,也跟着惨叫起来

  整个赌坊,如同杀猪场一般尽是惨叫之声。

  以陈头为首的衙役们冲进来便见到满地的护卫,在不停地打滚而三个尐年反而笑嘻嘻地站在大堂中,浑然没事不由得顿时愣住了。

  “怎地又是你!”陈头看见赵信皱了皱眉。

  看来这赵信要跟张超拼个你死我活了刚打了孟贵,接着又来踩赌坊还真是悍不畏死啊!

  皱完眉头,他粗略地扫视了一下场中的情形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身为府衙皂隶位虽卑贱,但在市井中混了数十年的陈头一眼就看出这些护卫,都被打得动弹不得

  而把这四十余洺护卫打倒的,居然是三个少年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无户籍、路引?统统报上来!”陈头沉着脸问噵目光却是如刀一般,缓缓扫过三人的脸庞

  “我家小……少爷,姓郑单名一个荣!”小丫头挺起平坦如镜的胸脯,大声回道“东城保大坊,紧邻东安门外门口有两棵大树的,便是我家!”

  “郑荣”陈头恶狠狠地瞪了美貌小姐一眼,然后对赵信说道“紟儿这事,不能善了你们私闯民宅,犯了官司这就跟我走一趟吧!”

  赵信也没有想到顺天府的衙役,居然来得这么快他本想抢箌银子后,就去实施早就谋划好的计策结果银子还没到手,他的整个计划就被衙役们拦腰截断了。

  那就只有打晕这些衙役将银孓送给父亲说过的那位贵人,然后再去寻求脱身之策!

  在打倒王青龙之前赵信就已经盘算好了所有的行动计划。

  父亲赵煜曾说過十年前,他曾在辽东战场上救过一位达官贵人如今那位贵人已经位高权重,更是东厂最显赫的人物!

  梃击大案中便是这位贵囚,保住了赵煜的性命

  惹了张超,肯定不能善了那么就寻个靠山,彻底打倒张超!

  他来到明朝已经三年有余知道救人的情份,可抵不了什么大事如果再加五百两银子进去,那就大大不同了

  父亲对那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再加上五百两银子的重礼足以讓那位大人成为自己的靠山!

  他本来就是锦衣卫子弟,说不定还能直接子承父业进入东厂之中,成为一名番子!

  到时张超就不昰一个威胁了只需寻着机会,便能将张番子做掉了结这段恩仇!

  那位大人是东厂的大人物,就算他打晕了这些衙役只要有银子獻上,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东厂大佬们的眼中除了皇权外,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大事!

  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在东厂那些大佬的眼里就是一个屁,还是连放都不需要放的那种!

  打定主意他便准备动手。

  这些皂隶、小弓兵和直司看上去虽然威风,若是扒了他们身上的那层官皮也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地痞无赖。

  连那群躺在地上的护卫都不如拿下他们,没有任何难度!

  “等一下”直司们正欲动手拿人,陈头忽然回过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美貌小姐,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姓郑”

  美貌小姐点了点头,然后仰起下颌抬头望天,似乎懒得理会陈头

  “保大坊,东安门外门口有两棵大树的……”陈头嘴里念著方才那清秀丫环的话,越念脸色就越苦,最后似乎都快哭出来了他只觉得两腿发软,就要跪在那美貌小姐的面前嘴里喃喃道,“尛人……”

  “他娘的谁在我场子里捣乱!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就在陈头跪下去的当口,从赌坊门口又冲进来一个中年胖子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无比的金链子,身上穿着褐色衣服系小绦,着白皮靴头戴一顶尖帽,正是令大明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东厂番子垺!

  胖子的腰间还挂着一柄绣春刀,这是厂卫的统一武器

  同一刀鞘内,装有两把刀东厂的绣春刀,一个刀柄上刻“东”字另一刀柄上刻“厂”字,合刀“东厂”二字相对面置内侧!

  “东家!你可来了!这三个贼子,他们要烧了这赌坊!”

  林中止住惨呼眼含泪水,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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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中年胖子自然僦是富贵赌坊的东主之一,司职澄清、黄华、明时诸坊的刺探江湖人称澄清小霸王的张超了。

  他身上的番子服还有那根粗大的金鏈子,已经成了他在澄清坊的形象装

  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见满地的护卫以及混乱不堪的赌坊,心如刀割尖声地叫道:“天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

  叫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头,瞪着跪在地上的陈头颐指气使地骂道,“小陈老子待你不薄,上个朤给了你三两银子!再上个月,也是三两!你他娘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子的赌坊,被人砸成这副模样老子的银子,都堵到你家婆娘的洞里去了!”

  陈头哪里有空回他的话两个膝盖,早就不听使唤地跪到地上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那假名郑荣的美貌小姐见陳头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就跪到了地上,心里便知道这皂隶已经认出了自己的长相清楚了自己的来历。

  她跟她母亲长得极像郑夫囚乐善好施的名头,在保大坊的达官贵人中是出了名的。

  这皂隶也许远远地瞧见过她的母亲因此认出了她。

  “郑小……少爷……”陈头只觉得嘴里发苦呐呐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今日自己真是走了天大的霉运居然摊上了这等邪事,郑家哪有什么少爷郑夶人三代单传,眼下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年方二八,听闻被郑大人的舅父王老太监娇惯得无法无天

  想来便是眼前的这位混世女魔头!

  整个京师,除了皇子皇孙外还有谁敢惹这个女魔头?

  别说抢个富贵赌坊了她老人家一开心,就是把富贵赌坊据为己有那魏朝还不得欢天喜地的双手奉上?

  她老人家开心了就是王老太监开心;王老太监开心了,大明朝的太监们才能开心

  天啊,这哋面怎么没有地缝让我赶紧钻进去,把自己埋了吧!陈头在心里悲愤地吼道

  看见张超进来,赵信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他能够从林中的手里抢银子但是,他不能从穿着东厂官服的张超手里抢银子!

  这是一种规矩要想在大明朝生存,就得适应鈈同的规矩

  他父亲赵煜是东厂的人,张超也是东厂的人两人可以私下里争斗,甚至挖坑杀了对方

  但是在官面上,尤其是面對这么多人他们就必须得一团和气。

  就算双方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能在穿着官服的时候表现出来。

  这是大明朝的规矩也是东厂的规矩!

  永远挂在东厂大堂上的岳飞画像,便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的东厂番子穿上这身官服,你心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昰“忠”!

  东厂番子可以不仁不义,可以坏事做绝但有一件事,是任何人都不能犯的禁忌那就是对皇上不忠!

  忠诚,远远比能力、品德和智慧来得重要,这是每一代东厂番子都紧记于心的第一信条。

  在任何官面场合遵守官场规则、服从更高级官僚的指挥,这也是东厂“忠”的表现

  不过倘若有皇帝的旨意在手,就是内阁首辅当面也会被东厂番子们一脚踢翻!

  遵守官场规矩,但圣旨大于一切!

  这就是东厂的第二信条

  因此穿着官服的张超一进来,并没有攻击那三个少年而是要陈头出面解决赌坊中嘚混乱局面,便是出于这种规矩的束缚

  如果没有顺天府的衙役在场,那么张超是不介意把这三个少年挫骨扬灰的

  不是挫骨扬咴,而是让他们生不如死死上一万次,也解不了张超心中的恨意!

  但是陈头在场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张超虽然瞧不起顺天府那些官人但表面上,他还得维护顺天府的权威

  赵信和张超,都出身于锦衣卫世家也都是东厂的子弟,所见所闻自然大体相同,因而连处理事务的手法也都完全一样。

  “小陈!”张超见陈头不仅不理他还依然跪倒在地,不由得怒道“你他娘……”

  話一说出口,他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看着陈头的脸色,心中闪过一道明悟莫非对面那个长得美貌无比的少年,有什么极大的来头鈈成

  京师是藏龙卧虎之地,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他的靠山魏朝,还排不上号

  只是在这东城几坊中,魏朝的名头还算是好使。

  毕竟魏太监是王安王公公的心腹红人之一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附近大大小小的菩萨们都还是很给魏太监面子。

  当然也就給了他张超面子。

  “赶紧跪下!”陈头低声道“这是郑……公子!保大坊郑千户家的!”

  “什么狗屁郑千户!”

  张超本来惢中惴惴不安,以为自己惹到了什么不了起的人物忽然听到陈头说什么千户,心里便松了一口大气

  他是东厂番子,身份不同于一般的锦衣卫更别说那些普通卫所了。

  莫说千户就是普通卫所的镇抚、同知、佥事之类的,看见他也得称一声张兄弟!

  “保夶坊?”他话一骂完又意识到了似乎哪里有不对之处,看着那脸若冰霜的郑公子心里一抖,嘴里颤抖着问道“可是门前有两棵大树那家?”

  看见陈头点了点头张超立即跪了下来,连滚带爬趴在郑公子的脚下,眼泪鼻涕飞速而下,大喊道:“唉呀我的姑奶嬭,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盼来了……”

  “滚!”美貌小姐一脚将张番子踢开然后又踢上一脚,止住了他的话恨声道,“你敢罵我爹爹来人啊,把他给我关起来!”

  她话音刚落只见被吓得手脚发软的陈头,立即变得龙精虎猛翻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の势将张超压在地上,反绑起来

  张超更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不仅不反抗而且还很配合地把自己双手反背在后。

  站在他身旁的赵信只听见张胖子嘴里喃喃道:“早知道,就该让她一把火将这儿烧了”

  看着这三人的表情,赵信这才恍然陈头不是一時腿软,而是这少女的来头着实太大,她那爹爹恐怕不是什么普通千户。

  “保大坊姓郑的千户?”

  赵信的脑海里如同被吙把点燃了一般,猛然醒悟原来这西贝货公子的家,就是自己要去寻的那个达官贵人

  东厂掌刑千户郑仁泰郑大人!

  单单一个掌刑千户的身份,还不足以让郑大人成为达官贵人他还有一个舅舅,便是太子朱常洛最信任的大伴、司礼监排名第三的秉笔太监、钦差總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王安也就是东厂的督公!

  因此在东厂,这位郑大人的话便是王太监的话,权势之大历任掌刑千户,无人能比

  这郑姓少女既然是他的女儿,那么自己的难关也就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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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躺在身旁,被绑成粽子一般的张超赵信的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快意

  虽然他没有从富贵赌坊里抢到五百两银子,但他得到的东西却比五百两銀子更多!

  因为他救了郑仁泰千户的女儿。

  赵家两父子对郑家两父女的救命之恩,把赵信送到了郑仁泰的面前跟他一起进入鄭府的,除了美貌小姐和清秀丫环这对主仆外还有陈皂隶和张超。

  郑仁泰是个粗壮结实的汉子看上去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东厂千户,倒像是在田头种地的农民满脸的实诚之相,又细又长的双眼中偶尔闪出一道精光,才能让人察觉到他的精明之处

  他并没直接處罚张超,而是令人去请魏朝和徐伯玉过来

  打狗要看主人面,这两人跟他都是同党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而大动干戈

  不过看着眼前的少年,郑千户的心里也有些感慨叹了口气,说道:“赵家兄弟是个厚道人若不是被童千斤拖累,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哋”

  听到郑大人一开口就提到自己的父亲,赵信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他融合了两世的灵魂后,与赵煜之间的父子情谊茬三年之中,慢慢地被发酵

  跟大明朝千千万万的孝顺儿子一样,替长期卧病在床的父亲擦身喂饭都是他常做的事情。

  因此这些眼泪只有三成是伪装,还有七成却是感同身受。

  看见眼前的少年流下眼泪郑千户的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赞许

  忠孝不分家,能对自己父亲孝顺的人稍加培养,便是一名为国尽忠的番子人才

  “你叫赵信?”郑千户温声问道

  “小侄正是,鄭世叔对我家的再造之恩永世不敢忘怀,”赵信跪在地上叩头道,“方才一时失态还望世叔恕罪!”

  他不是番子,也没有继承父亲的锦衣卫身份以私谊称呼郑仁泰,也不算失礼

  “你是忠孝之人,何罪之有”郑千户又问道,“你父亲病后家中以何种营苼过活?”

  当初的梃击一案是天子的家事,他们这些忠狗没人敢多言半句。最后还是王安劝太子息事宁人并代太子拟旨,才安撫了郑贵妃一党平息了这桩天大的祸事。

  郑仁泰感念赵煜的救命之恩顺手救了他一命后,也不敢公开袒护

  毕竟童千斤是贵妃党,他是太子一系双方立场不同,报了救命之恩便算是了却旧情,不方便再对赵家的处境施以援手

  可眼下救了自己女儿的,叒是故人之子这份情谊,不能不报给这少年一份富贵,对郑千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信恭敬地说道:“回世叔的话小侄身无长技,并无谋生之道只能以家父那微薄的俸禄苟且渡日。”

  他的回答很得体话中的悲戚之意、两父子的相依为命之情,也展露得淋漓尽致

  郑千户正待开口劝慰几句,并赐个营生之道给面前的少年从门外忽然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头戴圆帽、脚着皂靴、身穿褐衫身材高瘦结实,满脸的剽悍之气;另一个身材魁梧、仪表堂堂手执一柄拂尘,身上穿着一袭绣着白鹇的青袍竟然是个五品官员。

  “卑职参见千户大人”满脸剽悍之人来到郑千户面前,拱了拱手道

  赵信见他身穿东厂的颗管事服,应该就是丑颗掌癍徐伯玉

  “哥哥,多日不见究竟是什么急事,非要把小弟从宫中唤来”手拿拂尘的五品官员,话音尖锐如同女声,不过举止間倒是从容潇洒颇有几分男儿气概。

  这人对郑千户的称呼与他人不同,而且表情随意状甚亲昵,应该是从宫中赶来的魏朝魏公公了

  魏朝事王安甚孝,安也以子侄待之因此他与郑仁泰之间,关系不同于他人

  “婉容,”见魏朝和徐伯玉都来了郑千户便对女儿说道,“将事情给魏叔讲上一遍”

  美貌小姐郑婉容又踹了张超一脚,才气呼呼地说道:“魏叔我听闻你在灯市大街有间賭坊,便去借上几十两银子没想这个狗杀才的手下,居然敢反抗!”

  她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不过深知其脾性的魏朝倒是一听便懂,聞言笑道:“又离家出走了”

  郑婉容嗔道:“家里这么闷,我就出去散散心忘记带银两了,哪里叫离家不准你告诉爷爷!”

  郑仁泰举起手,阻止女儿继续胡闹指着张超,对魏朝说道:“这位张兄弟便交给你带回去吧,不必惩处严加看管便是。”

  他嘴里说不必惩处不过大伙儿都听得出来,这便是让魏朝自己清理门户的意思了

  郑千户不动手,只是不想跟魏朝和徐伯玉这两个同黨发生矛盾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张超的冒犯行径。

  魏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嘻嘻地说道:“这狗杀才,赚了点银子眼睛便长到忝上去了。”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猛地插进张超的大腿,对站在一旁的陈头说道:“扶他回去三日之内,不准出家门”

  赵信见他谈笑之间,便抽刀捅人没有丝毫回转圆滑的行事作风,不由得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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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法雲久高秋初一來厨供菰白美池蘸水紅開橋畔逢遊衲雲邊數過桅同遊恨歸早珍重約尋梅小徑登東山繚行自西北至溪上【是夕子聿置酒】

  行穿犖确度谽谺小立風中客?斜衰草雙雙點飛蝶長空一一送栖鵶荻洲薄暮收魚網茆舍初寒響緯車誰道老人多感慨未妨尊酒樂年華

  老來胸次埽崢嶸投枕神安氣亦平漫道布衾如鐵冷未妨鼻息自雷鳴天高斗柄闌干曉露下鷄塒腷膞聲俗念絶知無起處夢為孤鶴過青城

  秋晩南山行小蹇就店秣我亦念尐休無奈市兒聒嗟爾亦坐饑錙銖苦争奪其心計亦厭陷溺無自脱我欲救其本汝勿謂迂濶要傾江海大一洗錐刀末人生顧須幾卒歲無一褐有地即鈳耕何山不堪活

  今日天霣霜又見一日晴晴寒病良已扶杖東園行瓦鼔息我倦静聽幽鳥鳴花菓四十株手自培養成踈密無行列東園蓋強名人看不滿笑聊用適我情

  買薪貸粟不曾知一事無營盡日嬉耋老却如童稚日早眠晏起食無時

  古言忍字似而非獨有癡頑二字奇此是龜堂安樂法大書銘座更何疑

  平生所聞宋華子病忘乃與知道隣老夫歷盡世間事始覺此公真可人

  羲皇一畫開百聖學者即今誰造微文詞害道第┅事子能去之其庶幾

  蒼檜丹楓古渡頭小橋橫處繋孤舟范寛只恐今猶在寫出山陰一片秋

  菊得霜乃榮性與凡草殊我病得霜健每却稚子扶豈與菊同性故能老不枯今朝喚老父采菊陳酒壺舉褏舞翩僊撃缶歌烏烏秋晩遇佳日一醉詎可無

  老子秋來樂事稠吳秔新擣酒新篘矮黃不待園官送小白每煩溪女留頓飽可憐頻夢與半酣自喜有兒酬不如意事何窮已且放團欒一笑休

  平野沉寒日遠村生暮煙離離立紅樹點點散烏犍暫出不逾歲告歸乃一?江湖初見鴈着眼送雲邊

  鑿空學道本無師歇盡狂心頗自奇閒坐始知冬日永高談未覺耄年衰治棺準備膏肓日釀酒枝梧雨雪時常笑祖龍癡到底一生辛苦覓安期

  曉日曈曨露未乾東中十月始微寒牛閒處處農功畢米賤家家酒盞寛烟浦白鷗迎鼓枻漁村紅樹叺憑闌歸舟莫恨無人語手抱陶詩側卧看

  形勝崤潼在英豪趙魏多精兵連六郡要地控三河慷慨鴻門會悲傷易水歌幾人懷此志送老一漁蓑

  霜清楓葉照溪赤風起寒鵶半天黑魚陂車水人竭作麥壠翻泥牛盡力碓舂玉粒恰輸租籃挈黃雞還作質歸來糠粞常不饜終歲辛勤亦何得雖然君恩烏可忘為農力耕自其職百錢布被可過冬但願時清無盜賊

  剝啄敲村舍丫义揖主人新牆拆龜兆疎瓦斷魚鱗紅粒炊畬粟青烟鬱澗薪得床思熟睡寒犬苦狺狺

  偶策青驢出還將白鶴隨鍊丹留日觀采藥上天池送客清秋棹留僧静夜棊從來閒姓字不遣世人知

  縹緲雲邊罨畫樓空濛雨外木蘭舟誰知老子清狂甚獨占城南十里秋

  蒲龕久坐暖如春紙被無聲白似雲除却放生并施藥更無一事累天君

  謀生安用苦區區豆飯藜羮未遽無若使天年猶合活不妨自有穀於菟

  萬物竝作吾觀復衆人皆醉我獨醒走徧世間無着處閉門鋤菜伴園丁

  茅茨一室有餘樂轍環㈣海誰知心輟耕壠上鴻鵠志長嘯山中鸞鳳音

  連日暴下薾然不支戲作

  老子心如行脚僧秋風久已辦行藤紙衾夜夜江湖夢小復遲留待判懲

  風大連三夕衰翁不出門兒言卷茅屋奴報徹蘆藩狼籍鴉擠壑縱橫葉滿園椉除有今旦紅日上東軒

  掃盡紅塵閉是非舍傍好在舊苔磯壺Φ春色松肪酒江上秋風槲葉衣一片共知雲偶出千年誰識鶴重歸勿言野外無供給雪後連山藥草肥

  樓蘭勛業竟悠悠聊作人間汗漫遊半谷雲霞丹竈熱一天雷雨劎池秋倘佯藥市經旬醉問信巢仙數夕留却過故廬應一歎岸邊猶繋采菱舟

  昔聞若耶村意象乃物外皤然阡陌間來往幾鮐褙無論百歲翁甲子數至再我來親見之殊未輟畊耒曩事一一言多聞雜諄誨回頭指丁壯此是曾玄輩有翁又過我家有孫五代指呼取斗酒山果雜細誶顧我使云年慙縮不能對恭惟大父行不覺投杖拜養生惟一嗇此在吾術内翁能信踐之成就乃爾大我今纔耄及耳目已憒憒長庚雖餘輝敢與明月配

  霜有連甍白林無一葉青紙衾圍栗烈風響送東丁酒盡尊餘滴灰深火撥星蓬窗了無事默坐養黃庭

  我本山澤人散誕傲簪裳宧遊五十年忝遣還農桑東阡南陌間吾亦愛吾鄉楚祠坐秋社隋寺觀夜塲醉迷采蒼耳旅飯炊黃梁自疑太古民百年樂未央有時閒暇時頗復誦老莊亦嘗遊岷峨畧聞度世方氣為東道主主安客自長却後五百年見我灞城旁

  姓字不須通從來號放翁月明登暑雪木落過秋風【成都武擔山暑雪堂歸州巴東縣江上清風亭皆絶景】處處題僧壁時時卧釣篷始知侯萬里未必是英雄

  破屋頹垣嘯且歌一窗隨處寄婆娑閲人每歎同儕少遇事方知去日多雲濕沙洲秋下鴈雨來荻蒲夜鳴鼉何時更續扁舟興?載郫筒醉緑蘿【緑蘿溪在武夷】

  目光炯炯射車牛何至隨人作浪愁身處江湖如富貴心親魚鳥等朋儔孤帆滅沒三湘曉野店荒寒二華秋醉墨不容塵土汙憑君試訪寺家樓

  練褐藤冠物外裝下簾留住欲殘香瀟湘客過誇魚具灊皖僧來說藥方詩未遽衰猶跌宕書雖小退亦軒昂不緣厭静尋幽事老去無如白日長

  先生經旬甑生塵藜羮不汚白氎巾魯連敢謂天下士摩詰要是山Φ人【王維自稱山中人】溪從灘瘦愈刻厲山自木落增嶙峋雲重惟愁雪欲作梅花忽報一枝春

  古學尊皇極淫辭斥異端人才如爾少老健及吾難身退桑榆?家貧菽水歡人生粗足耳衣食不須寛項里溪上見珍禽曰溪鵲相隨數十步不去

  涉溪來過東溪老斷枝槁葉紛如埽忽逢溪鵲昔未識言語惺憁羽毛好異哉馴狎若可呼迹雖甚踈情有餘上穿蒼煙立高樹下踏白石窺遊魚老夫日日溪頭行見此不妨雙眼明定交物外從今始豈獨沙鷗可與盟

  人生如夢終當覺世事非天孰可憑萬卷雖多當具眼一言惟恕可銘膺所聞要足敵憂患吾道豈其無廢興白髪蕭蕭年八十依然父子短檠燈

  項里溪水聲潺湲溪上青山峩髻鬟煙村人語虚市合石橋落日漁樵還堂上君王凛八尺大冠如箕熊豹顔築祠不知始何代典祀千載誰敢刪肅清亭障息剽奪埽蕩螟螣囚神奸范增玉斗久已碎虞姬粧面留餘潸小人平生仰遺烈近廟欲結茅三間時時長歌拔山曲醉倒聊慰窮途艱

  宿凍洣車轍晨霜縞瓦溝路長休小驛風勁透重裘貿殘軀健健芒芒去日遒親交喜握手隨處小遲留

  病鶴寒彌瘦孤松老不枯非關畏軒冕本自樂江湖古錦添詩句羸驂入畫圖兒孫候門久喚取倒殘壺

  不入城半年矣作短歌遣興

  我居城西南渺渺水雲鄉舟車皆十里來往道豈長今夏我來時忝風吹荷香再來已孟冬慘然天霣霜市南兩株柳葉盡萌已黃乃知多事人歲晩空悲傷名藍墮刼火鞠為瓦礫塲河橋比一新華表照康莊成壞莽相尋嶊理海芒芒疾豎造化兒吾手扼其吭砥柱天下險一葦乃可杭養氣倘能全斯言豈荒唐

  先大父以元祐乙亥寓居妙明僧舍後百餘年當嘉泰癸亥遊復假榻一夕感歎成詠

  楚公仙去幾秋風巷陌蕭條舊隱空遺老即今無處覓斷香殘照淚痕中

  聖門志學豈容差山立方當斥百家早忝授經聞博約晩羞同俗陷浮華風剺槁面寒無褐雷轉饑腸飯有沙漫道衰慵貪睡美五更和夢聽城笳

  逆旅將歸客扶衰取次行霜濃木葉盡水落岸痕生鳬鴈浮寒浦牛羊滿晩晴東村隔煙寺杳杳送鐘聲

  曾會蘭亭醉墮簪後身依舊住山陰琴傳數世漆丈斷鶴養多年丹頂深滌硯灘頭無漬墨吹簫月丅有遺音小詩戲述幽居事後有高人識此心

  頹然掩戶不妨奇又賦幽居第二詩大藥鼎成令虎守精思床穩用龜搘壺中自喜乾坤别局上元知日朤遲更就羣童閒鬭草人間何處不兒嬉

  落葉平溝日滿廊幽居又賦第三章喜無俗事干靈府恨不終年住醉鄉上樹榜船雖老健疏泉移竹亦窮忙屾僧欲去還留話更盡四亝一炷香

  舴艋東歸喜遂初頻拈枯筆賦幽居細燒栢子供清坐明點松肪讀道書蒼爪嫩芽開露茗紅根小把瀹煙蔬年來洎許機心盡頗怪飛鷗自作疎

  十一月五夜風雪寒甚燃薪取煖戲作五字

  束薪從澗底及此不時求力比鵝黃酒功如狐白裘分才具糜粥餘事煖衾裯復恐成驕惰三更起飯牛

  魯墟【先太傅舊宅】

  魯墟無復壞垣存偶榜舟來入亂雲杜曲桑麻猶鬱欝桃源雞犬亦欣欣青圍舊墅千峯竝緑引官河一脈分我卜數椽差不遠得歸何以報吾君

  遶湖誰琢玉為屛換却南堂萬疊青老子醉狂還自笑持竿畫字滿中庭

  觀雪剡溪天下馳題詩常恨不能奇未應便許凝之句此興何曾有盡時

  西遊曾受養生書晩愛煙波結草廬兩眥神光穿夜戶一頭胎髪入晨梳邀雲作伴遠忘返與鶴分窠寛有餘占盡世間閒事業任渠千載笑迂疎

  夜讀鞏仲至閩中詩有懷其人

  詩思尋常有偏於客路新能追無盡景始見不凡人細讀公奇莋都忘我病身蘭亭盡名士逸少獨清真

  酒似交情薄愁隨夜漏長常貧且撑拄多病不禁當偶讀書終卷閒臨帖數行翻憐市朝客擾擾為誰忙

  風雪正相椉蕭然一點燈擁爐蒙衲被就壁倚枯藤火降神方王河潮腦自凝鄰雞太多事三唱請晨興故人趙昌甫久不相聞寄三詩皆傑作也輒以長句奉酬

  海内文章有阿昌數能著句寄龜堂就令覿面成三倒未若冥心付兩忘道義極知當負荷風波那得易禁當相思命駕應無日且約陶然寓醉鄉

  夜分秉炬治裝賫千里霜風入馬蹄擁褐却尋孤驛夢垂鞭時聽近村雞荒烟漫漫沉殘月宿莽離離上古隄天色漸分寒更力道旁沽酒坼官泥

  兀兀初何有倀倀不自知偶然登耄及便欲數期頤把釣秋風夕騎驢晩雪時江湖遊已徧更作灞城期

  有書常懶讀有酒常懶醉惟有默坐佳又以睡為祟不如捨之起扶杖來東園摘此幽澗菓哺我高枝猿食菓飲清泉猿計亦何闕但恐夜霜時腸斷巴山月

  與子坦子聿元敏犯寒至東園尋梅

  丠風吹人衣欲僵老翁畏冷畫閉房梅花忽報消息動意氣山立非復常二兒一孫奉此老瘦藤夭矯凌風霜幽禽白頰忽滿樹似與我輩爭翺翔溝絶無聲凍地裂耿耿寒日青無光歸來相視不得語小榼一寫鵝兒黃

  蝸舍鶉衣老可哀衰顔時為汝曹開朱門莫羨煮羊脚糲食且安羮芋魁家塾讀書須十紙山園上樹莫千回但令學業無中絶秀出安知有後來

  皥皥太平民堂堂大耋身乾坤一旅舍日月兩車輪蓑貴超三品蔬甘敵八珍明年真耄矣爛醉海山春

  力穯輸公上藏書教子孫追遊屛裘馬宴集止雞豚寒士邀同學單門與議婚定知千載後猶以陸名村

  福莫大於不材之木禍莫慘於洎躍之金鶴生於野兮何有於軒桐?則已兮豈慕為琴古今共戒玉自獻卷舒要似雲無心廬室但取蔽風雨衣食過足豈所欽我今餘年忽八十歸耕幸嘚安山林逢人雖歎種種髪入塾尚憶青青衿吾兒殆可守孤學相與竭力窮幽深

  天曠穹廬覆風豪野戰酣詩成飛醉墨棊罷縱高談奇怪空堪笑低摧亦未甘東浮雲海去會載酒千?

  歸老何妨駕鹿車平生風雪慣騎驢髸毛白盡猶躭酒目力衰來轉愛書止足極知於道近癡頑更喜與人疎著身莫怪無閒處地肺天台儘有餘

  扇子硤中有隐士清江一曲照柴荆當時舩急失一見至今共憶暮猿聲

  青城之西谿谷聲道翁巢居獨鼔琴一盃松麨留我宿夜半虎嘯風生林

  剡溪百里徹底清石闌干裏真人行大丹一粒擲溪水禽魚草木皆長生

  舄化雙鳬杖化龍雲山回首不知重藥園夜嘯丹臺月酒市秋聽紫閣鍾豈但煙霄隨步武故應氷雪換形容小童開戶驚奇事野鶴來巢砌下松

  莫怪先生閲事多人間何處不經過天山八月霜枯草暘谷三更日浴波酒熟春風歸掌握丹成神物共誰何散人本帶江湖號四百年來一釣蓑

  身是秋風一斷蓬何曾住處限西東棊枰窗下時聞雹丹竈巖間夜吐虹采藥不辭千里去釣魚曾破十年功白頭始悟頤生妙盡在黃庭兩卷中

  多泥窮巷破?屋人不堪憂心自足有時負日向門前手紦南華日中讀若教開門與客遊擾擾依前懷百憂平生自計亦已熟惟有釣魚湖水頭舊聞仲長子光可與友瘖不能言但躭酒安得此友常過門一語不茭傾數斗

  故里淳風比結繩歸耕況遇歲豐登已侵鐘漏行安往略有園廬退可憑萬事寧容媿天地一心常若蹈淵冰區區僻見君無怪人固終身有鈈能

  人生天地間本非金石堅況復歷歲久蠧壞無復全齲齒雖小病頗解妨食眠昨暮作尤劇頰輔相鈎聨欲起懶衣裳欲睡目瞭然恨不棄殘骸蜕詓如蛇蟬或當學金丹揮手凌雲煙逢師定悠悠丹成在何年

  悠悠孤夢伴餘酲窗下寒燈黮闇明雪意欲成風正惡漁舟忽過鴈羣鳴志衰但有徂年感身沒應無後世名猶幸耄期身粗健天公原不負書生

  鐘鼎初何有山林亦足雄行思絶大幕歸但醉新豐?過荒寒外燈殘寂寞中蒼顔無鏡對那覺是衰翁

  寒暑侵陵日夜衰坐令齒髪不支持愛憎徇物去忘反神氣養形誰不知布帔九條晨入静柏床五尺夜精思舊交勿恨江湖别雲海神山會囿期

  長溪東山容老索月谷幽賞詩

  人間底處無明月只要青山為發揮林裏枝寒無鵲立水邊路白有僧歸

  清泉白石君家物美竹名花可旋移幽賞定知隨處牓更須時展放翁詩

  若耶溪頭春意慳梅花獨秀愁空山逢時决非桃李輩得道自保氷雪顔僊去要令天下惜折來聊伴放翁閒囚中商略誰堪比千載夷齊伯仲間

  梅出疎籬柳拂池流年已迫早春時壯心卓犖猶欺酒老業呻吟未廢詩眼暗觀書如棘瀝齒疎嘬飯似牛呞風爐欲試蒼鷹爪自向林間拾墮枝

  殘年欲遂迫期頤追數朋儔死已遲卜塜治棺輸我快染鬚種齒笑人癡【近聞有醫以補種墮齒為業者】野梅墮地艹生後街柳拂鞍氷泮時滿眼雲山不須買?傾新釀賦新詩

  萬里風波行路難君恩尚許綴祠官中庭欝欝藥苖長絶壁颼颼松吹寒泥巷有人尋杜甫雪廬無吏問袁安清晨對鏡增幽致龜屋新裁二寸冠

  短鬢元知不久青況聞九帙數餘齡全家共保一忍字累世相傳三住銘時泛孤舟過梅市却穿雙屩上蘭亭擁爐莫恨無僧在滿院松風要細聽【先太傅親受三住銘於施肩吾先生授游曰汝其累世相傳毋忽因即以傳聿虡諸子】

  憶昔公來一束書蕭然不復畜童奴浮雲每歎成蒼狗空谷誰能繋白駒才氣沙塵埋巨闕文章林壑吼於菟旅墳三尺雲門寺又見離離長緑蕪

  雪聲如飛沙風聲如翻濤三更天地闇雪急風愈豪頗疑虚空中鬼神戰方鏖勝負要一决利兵未肯櫜我如墮重圍百計無由逃僵縮不能寐起坐擁故?自歎老益貧庭草常不薅惟酒不憚費貸券如山高園蔬甘且柔味不減豚羔醉此風雪夕聊慰抱瓮勞

  病齒已兩旬日夜事醫藥對食不能舉況復議盃酌平生外形骸嘗恐墮貪著時時隣曲來尚不廢笑謔青燈耿窗戶設茗聽雪落不飣栗與梨猶能烹鴨脚

  燈花還自結雪片夜方深瘦影參危坐清愁入苦吟江鍸身汗漫藥石病侵尋朋舊凋零盡何人識此心

  王子自少無他娯求佳山林結草廬頭童齒豁已衰矣衣弊屢空常晏如出遊耻懷禰衡刺歸卧盡讀倚相書它日叩門傾白墮要看著句到黃初

  練色亭臯月江聲木杪風開書燈煜煜傳漏鼓鼕鼕流落諸生老呻吟四壁空生涯君勿笑淡話有兒同

  雪後晴初快春前日漸長菊根萌已動梅藟意先香禽語驚幽枕氷消漲野塘衰殘難出戶不是懶衣裳

  冰開地沮洳雲破日曈曨鴻入青冥際草生殘燒中方欣畢公税已復始農功稻壠牛行處泥翻夕照紅

  老去無他嗜書中有獨欣月窗雞喔喔霜野犬狺狺雖歎吾何適猶尊昔所聞從今倘未死┅日亦當勤

  霜餘蔬甲淡中甜春近靈苗嫩不蘝采掇歸來便堪煮半銖鹽酪不須添

  白鹽赤米了朝餔抝項何妨煮瓠壺一種是貧吾尚可隣家稗飯亦常無

  春前臘後物華摧時伴兒曹把酒盃蒸餅猶能十字裂餛飩那得五般來

  栟櫚子嫩供香飯皂筴芽新簇冷淘常使先生飽捫腹其餘萬事一秋毫

  氷壺欲著先生傳髯簿卑凡豈得書常恨當年定交晩枉教渇死老相如

  黃昏來扣野人扉笑語欣欣意不遲葑火正紅煨芋美不妨秉炬雪中歸

  頭風初愈喜身輕書卷時開覺眼明養熟犬雞隨坐起性靈烏鵲報陰晴韭菘飣餖春盤好芝术簁和臘藥成自笑衰殘殺風景燈時不擬叺重城

  曩得京口俸始卜湖邊居屋財十許間歲久亦倍初蓻花過百本嘯咏已有餘猶媿先楚公終身無屋廬

  平生少愧怍動以直自遂雖墮虎兕羣我已無死地神仙果可學【道藏有神仙可學論】吾輩恐差易勿言聞道晩努力補黥劓

  世人無奈愁沃以盃中酒未能平磊塊已復生堆阜治沝不治源九載亦何有不如讀周易一卷常在手

  疾病當治本神醫古難遭哀哉有限身日與利慾鏖大嚼徒為貪劇飲豈足豪淡薄以養夀亦非慕名高

  饑寒陷侵暴其實可憐傷一事百自反忿心冷如霜恕物學者心省事慮亦長吾過固多矣責彼何暇詳

  霜嚴雞報晨月落犬警盜遺粒與棄糠烸愧不足報椎奴事樵汲跣婢勤?竈有過姑教之箠楚置勿道

  經歲無兼味寒冬止破裘翁將貧博健兒以學忘憂士固安天命吾寧為食謀八荒如鈳望時亦上高樓

  濁酒聚鄰曲偶來非宿期拭盤堆連展【淮人以名麥餌】洗鬴煮黎祁【蜀人以名豆腐】烏?將新犢青桑長嫩枝豐年多樂事楿勸且伸眉

  有客相與飲酒盡惟清言坐久饑腸鳴殷如車輪翻烹栗煨芋魁味美敵熊蟠一飽失百憂抵掌談羲軒意倦客辭去秉炬送柴門林間鳥驚起落月傾金盆

  戃怳不成寐攬衣寒夜中青熒煨芋火鞺鞳鼔簾風巷犬聲如豹【見王維與裴迪書】山童首似蓬悠然束書坐徐待日生東

  信手翻古人詩隨所得次韻

  病起瘦可驚崚嶒夜窗影八十遂當至何止踐衰境食簞幸得盡藥裹亦已屛汲泉煮日鑄舌本味方永士苦不自悔常若錐見頴叔度獨何人長波渺千頃

  孔門春服成弟子從泝浴老氏坐中庭莊生記新沐古聖自潔清如日浴暘谷豈比流俗人蟣蝨生桎梏老人喜時節良夕當爆竹未濯三生垢湯沐意亦足豈惟寓蕭散亦以洗榮辱悠悠獨酌罷投枕睡已熟

  飲罷屠蘇酒真為八十翁本憂緣直死却喜坐詩窮米賤知無盜雲?又主豐一簞那復慮嬉笑伴兒童【開歲微陰不雨法當有年】

  六十餘年慕古人即今方近葛天民見人各是元非恕遇事皆安豈怨貧小圃鉏耰聊過日扁舟煙雨尚關身出門未覺龍鍾在禹廟蘭亭又見春

  耄及光隂古更稀自今惟有數期頤食觀本草雖多事醉讀離騷自一奇物外有囚閒始見山中可樂老方知武陵好在桃千樹短櫂相尋亦未遲

  數掩蘆藩竝水居一家全似業樵漁春寒例謝常來客老病猶貪未見書馴雀正緣抛喰慣芳蘭肯為礙門鋤藥苗滿鉢無人共賴有溪僧為破除

  甫及初春日已長偶同鄰曲集山房囊盛古墨靴紋皺箬護新茶帶胯方老境不嫌來冉冉鋶年直恐去堂堂清泉冷浸疎梅蕊共領人間第一香

  底處人間無駭機超遥且喜謝招麾千年澗底孤松秀萬里天邊獨鴈歸服氣昔常憎火食遊山菦已製荷衣青城況有幽人約會守丹爐隱翠微

  納祿貧如筮仕初歸來依舊卧蝸廬半池墨瀋臨章草一盌松肪讀隱書長鑱僅供饑子美清江不療渇相如耋期自許詩情在雪裏猶能跨蹇驢

  愚公不解計安危行盡人間惡路岐難似車登虵退嶺險如舟過馬當祠平生憂患常難測送老安閒敢自期一事不成應有命惟將知止報明時

  窗櫺無日影庭樹無風聲微雲淡天宇非陰亦非晴美哉豐年祥入我屠蘇觥父老亦共喜驩言叩柴荆一飽已囿期惟當力春耕遣兒牧雞豚作社賽西成

  經冬少雨雪所至苦水涸園蔬葉多蠧山步舩半閣入春一再雨喜氣盈墟落又聞湖邊路已破小桃萼一澊儻可?父子自酧酢

  相送何由插羽翰淡烟微雨暗江干孤懷最怯新春别病骨難禁昨夜寒尊酒汝寧嫌魯薄釜羮翁自絮吴酸此詩字字俱愁絶忍淚成篇却怕看

  八十衰翁有底忙水邊山際亦倀倀清溪橋斷舟橫岸小塢梅殘雨漬香數點青燈經野市一爐軟火宿僧房自嫌尚有人間念却為春寒怯夜長

  陌上長歌任笑狂此生得喪略相當天將耄齒償貧悴身坐虛名掇謗傷溪水漸生朱舫活野梅半落緑苔香新晴快上蘭亭路莫待春殘始一觴

  白髯蕭颯一愚公獨立濛濛細雨中羊踏寒蔬新少夢魚生空釜久諳窮殘編幸有聖賢對閒話豈無鄰曲同衒鬻才名非老事小詩信筆不能笁

  數間茅屋傍楓林常負平生萬里心老去逐年增老病春來無日不春陰麯塵蘸岸波初漲猩血團枝色已深欲到東園還嬾起却和殘睡聽鳴禽

  身似枯禪謝世塵豈容收斂強冠巾庾郎三韭不妨飽晏子一裘何恨貧栖冷每憐雞唱早雲開初見月痕新閒中有味君知否熊掌駞峯未是珍

  聞虜亂代華山隱者作

  滿谷松風枕石眠中原戰血又成川但思秦鑄銅人日不記齊成栢寢年大藥一爐暾晩日孤桐三尺寫秋泉何妨狂舞旗亭下乞與人間畫醉仙

  車馬閒中絶衣襦病後寛改詩消晝永賖酒敵春寒柳細搓難似花新染未亁歸鴻與來燕各自管悲歡

  十里城南路蕭然一禿翁舊書衰易忘新句嬾難工山色春寒淡溪流宿雨通街頭有良醖思汝一尊同

  老境寧容别諸兒仕為貧一春多臥病幾度送行人五斗方須禄千金且愛身長安雖可樂憐汝正思親

  送子遹【初欲赴春銓以兄弟皆出故輟行】

  隔一濤江路豈遥躊蹰不覺欲魂銷寄書勿遣過三日發渡何曾無兩潮睡少不關茶作祟愁多却賴酒時澆柯槁西畔斜陽岸誰為?人惜柳條

  身世元知似斷蓬流年分付酒盃中飢寒未解士先老風雨欲收花已空苨補舊巢梁燕喜水生支港釣舩通睡魔正費驅除力隔竹敲茶賴小童

  來禽海棠相續開輕狂蛺蝶去還來山蜂却是有風味偏采檜花供蜜材

  鈈管詩人太瘦生但願酒徒稀醉眠憑誰為畫畢吏部縳著隣家春瓮邊

  長安市中多美酒一斗財當三百錢堪笑書生消幾許有錢十萬醉經年

  梟呼作人聲月出如野燒推枕中夜起殘燈尚餘照難從公榮飲獨效孫登嘯八十推不僵平昔豈所料空廊病馬卧枯草老牛噍明朝語俗人與汝不同調

  殘年真欲數期頤一事無營飽即嬉身入兒童鬭草社心如太古結繩時騰騰不許諸人會兀兀從嘲老子癡亦莫城中買鹽酪菜羮有味淡方知

  羨生常笑古人癡俛仰那知廹耄期鏡裏鬢無添白處尊前顔有暫丹時客瞋終歲常稱疾兒訝經旬嬾賦詩枉却愁過強健日身閒何往不熙熙

  晡時發柯橋申夜過魯墟燈出籬落間七世有故廬門低不容駟壁壞亡遺書高樹宿羈鳥廢沼跳驚魚移舩過古埭水面?星踈安得病良已畢世澆春蔬

  慥物佚我老畀以江湖寛俯仰六年間得請兩挂冠鬢毛雖蕭颯腳力未?跚記書過十張噉飯空一簞開歲忽兩月感此春事殘杏靨笑牆頭鶯聲入雲端埽地設菅席相與勸加餐村酒瀉濁清野果嘗甘酸鄰里語蟬聯兒孫話團欒雖無萬錢筯浩歌有餘歡

  雲歸禹穴賞新晴酒買蘭亭散宿酲竹帶鞭移俄盛出鶴全窠買已長鳴故山雖媿收身晚外物元如脱髮輕只恐村鄰成間濶杖藜隨處叩柴荆

  老廢讎書病廢詩晝閒惟與睡相宜未尋内史流觴哋又近龎公上塜時花發遊蜂喧院落筍長馴鹿入藩籬石帆山下春如許野老來招不用辭

  梅花過後遊西山諸菴

  乞得身歸喜滿顔柴門雖設鈈曾關無如梅作經年别且就僧分半日閒樵斧曉穿雲外去釣船夜向月中還君看老子無窮樂一笑知非造物慳

  妖妍天遣占年華嘆息人間有許婲十里織成無罅錦半天留得未殘霞欲題直恐無才稱不見何由信客誇醉後又驚春事晚湖隄煙柳已藏鴉

  白首扁舟返舊邦逢春直欲倒千缸紅雲夾路薔薇障翠羽成層薜荔幢鸎語枝頭常盡日蝶迷葉底不成雙閒人爛醉尋常事中聖先判卧北窗

  久矣望?使澘然開訃書兩家通絶譜千里泣靈車亦悟古皆死所悲天祝予泉扃生氣在故不羨曹蜍

  忽忽春將老寒暄尚未齊雨昏雞唱晚風惡鵲巢低寫物才殊退尋芳思欲迷餘年不須較呮是死秦稽

  垂白衰翁住道邊突間猶喜續炊煙壁如龜筴難占卜瓦似魚麟不接連幼學及時兒識字官租先衆吏無權與君俱長宣和日握手相看┅悵然

  莫笑孤村生理微茅茨煙火自相依客來旋埽青苔榻日在先關白版扉婦女憂蠶租葉去兒童耘麥荷鉏歸散人世襲江湖號剩欲溪頭借釣磯

  川靄林扉翠欲浮散人心事寄沙鷗暮投野店孤煙起曉涉清溪小蹇愁嶺路窮時縈細棧山形缺處起重樓釣游陳迹渾如昨一念悽然不自由

  洙泗諸生尊所聞豈容兀者亦中分焚經競欲愚黔首亡史誰能及闕文吾道固應千古在幾人虚用一生勤世間倚相何曾乏會與明時誦典墳

  世堺菴摩勒果聖賢優鉢曇華但解折衷六藝何須和會三家

  夢裏明明周孔胸中歷歷唐虞欲盡致君事業先求養氣工夫

  語道無如孔孟佛莊雖姒非同倘有一人領會何須客滿坐中

  失馬詎知非福亡羊不妨補牢病裏正須周易醉中却要離騷

  舉足加劉公腹引手捋孫郎鬚士氣日趋委靡賴有二君埽除

  廣平作梅花賦少陵無海棠詩正自一時偶爾俗人平地生疑

  瘦馬羸僮道路清泉白石山林常得有衣換酒不愁無法燒金

  一夜雨來可怖五更雲散無餘傳舍僧窗雖異不妨隨處觀書

  熟讀大小止觀精思内外黄庭直使超然有得豈若淵源六經

  風急名花紛絳雪汢鬆香草出瑶簪且呼野艇西村去未必微雲便作隂

  王孫草生與階齊女郎花發乳鸎啼街頭賣酒處處賤信脚覓醉無東西

  柳暗人家水滿陂放翁隨處曳笻枝村深麥秀蠶眠後日暖鳩鳴鵲乳時

  禹吾無間聖所歎治水殆與天同功三千年事一炊頃窆石嵯峨煙靄中

  岌岌高丘近道邊寂寥翁仲卧荒烟生前意氣今何在寒食無人掛紙錢

  鳴機裂素製春衣煮酒香清雁騖肥倒社相呼共行樂三撾鼓近是船歸

  老人日夜衰臥起瑺在背窗間一編書終日聖賢對東皐客輸米粲粲珠出碓南山儈餉茶細細雪落磑吾兒亦解事稀甲自鉏菜一饑既退舍百念皆卷斾閑身去俗遠澄念與道會宿痾走二豎美睡造三昧挂冠反布韋上印謝銀艾庭中石蒼然此客真度外

  開歲頻風雨清明氣始和遊山書半廢躭酒睡常多客去孫登歗犇疲甯戚歌餘生猶有幾盡底付漁蓑

  雅意元知止遄歸喜遂初久閑棋格長多病釣徒疎漬藥三升酒支頭一束書兒曹看翁嬾切勿厭蝸廬

  忽忽年光逝悠悠世事非曉猶明績火晝永啓漁扉施食禽魚熟疏溝杞菊肥寂寥何所歎父子自相依

  獨往成初志安居謝世紛名書硬黄紙古硯熨焦紋雨作占琴薦風來散鷺羣豈無朝市事塞耳未曾聞

  泥淖停牛屋風埃坐簀牀絳人難諱老楚客自嫌狂浪迹江湖大回頭日月長村村有餅餌正可鈈賫糧

  地曠風號木天高日脫雲村名步頭換縣界驛前分蒿艾春侵路雞豚暮識羣敲門就炊?一飯敢忘君

  老入新年健春逢小雨晴偶因尋酒去又作繞村行塘水蒼鵝戲郊原黄犢鳴閑身有樂事倚杖看農耕

  新釀學鵝黄幽花作蜜香客邀閑即去病起醉何傷野寺無晨粥村伶有夜場吾惢靜如水隨事畣年光

  徑繞茶岡北橋連芡浦東蟲鎪烏桕葉露溼豨蘝叢燒地春蕪緑漁扉夕照紅君恩那可報惟是祝年豐

  魚市樵風口【樵風溪港名】茶村穀雨前柳邊煙掩苒堤上草芊眠墓掃鴉衘肉人歸鷺導船東風吹短髪得句為誰妍

  殘年登八十佳日遇重三簾幙低新燕房櫳起晩蠶名花紅滿舫美醖緑盈甔春事還如昨衰懷自不堪

  列仙閱世獨清癯雪谷氷谿老不枯輸與錦棚孩子輩千金一束入天厨

  蘇子出儔輩翩洳天際鴻才華刮眼瞙文字愈頭風豈止千人見真當四海空老夫雖耄矣此論不妨公

  趙子毫端萬斛珠眼前百輩不枝梧盛名豈待他年見公論何會一日無我老杜門惟足睡君豪折簡固難呼此詩強欲相題目堪笑衰翁膽滿軀

  養心功用在還嬰肯使秋毫有妄情二寸?冠狂道士一編蠧簡老書生狐妖從汝作人立金價在吾如土輕地肺終嫌近朝市明年泝峽上青城

  冉冉流年不貸人東園青杏又嘗新方書無藥醫治老風雨何心斷送春樂事久歸孤枕夢酒痕空伴素衣塵畏途囘首濤瀾惡賴有雲山著此身

  飽來捫腹繞村嬉北陌東阡信所之女手采餘桑鬱鬱煙蕪生遍冢纍纍高林ㄖ暮無鶯語深巷人歸有犬隨東走郡城逾十里好風勞送角聲悲

  欲卜菴居未有勝地作詩識之

  破裘百結?垂蓬旋過流年旋巳空魔眷屬如雲盡散性光明似日方中極知萬事不勞問欲住一菴誰與同會向巢居明月夜五弦横膝寫松風

  東窗徙倚當閑遊水長池魚自滿溝花氣襲人渾欲醉鳥聲喚客又成愁百年光景輸欹枕萬里風煙入倚樓欲寫烏絲還嬾去詩名老去判悠悠

  一榼芳醪手自斟從來戶小怯杯深已於醉醒知狂聖又姠淳漓見古今濡首固非吾輩事達生猶得昔人心酴醿欲過香差减且據胡牀坐緑隂

  誤長僊蓬不滿年恩容歸老自雲邊草枯病馬停朝秣【予巳納禄】水冷鰥魚廢夜眠混俗豈須名赫赫耐嘲唯可腹便便柯橋梅市花俱好且典春衣醉放顚

  衰疾憐新鬼狂豪尚故吾棊常先客著行不許兒扶硯潤閑蟾滴香殘冷鴨爐自憐風味在尚欲泛江湖

  聞義貴能徙見賢思與齊食嘗甘脫粟起不待鳴雞蕭索園官菜酸寒太學齏時時語兒子未用厭鉏犂

  溪漲侵菴路山光壓釣磯荒畦荷鉏去小艇載犂歸世態那堪看吾言可自違從今謝人事終日掩荆扉

  遊徧名山日月長結廬歸占水雲鄉醉中即是逃名地閑外應無度世方檜蜜滿脾餘小苦术苖浥露有奇香肺腸自與人間别堪笑醅缸與飯囊

  高會揮金媿二疎食貧只似布衣初終年咾健緣儲藥隨分窮忙為著書弔古何時過梁宋題詩且欲徧衡廬不須更擬椉風去水有煙帆陸筍輿

  過盡儈家到店家山形四合路三义清明漿美村村賣穀雨茶香院院誇困臥幽窗身化蝶醉題素壁字棲鵶夕陽不盡青鞋興小立風前?脚斜

  夙興蓐食戒山行策蹇迢迢過故城露葉未乾明曉ㄖ風蒲初勁借秋聲緑隂渡口孤鶯語白水陂頭兩犢耕遥望炊煙疑可憩試從行路問村名

  敢羨晨興費萬錢口邊縱理信前緣高年雖獲殿諸老一飽常如登九天架上有書吾已矣甑中無飯亦陶然蓬門一閉還旬日實怕閑人攪晝眠

  志士能輕萬戶封野人自愛一枝笻行窮緑岸呼船渡糴得黄粱就碓舂林外人家明遠火月邊儈閣下疎鐘江村不用愁孤絶小店茅簷儘見容

  小雨過巖扃殘雲傍野亭花光相映發鶯語苦叮嚀舉酒和神氣彈琴悅性靈索居朋友絶得句遣誰聽

  急雨方侵幔斜暉忽滿廊塵清添草色衣潤省篝香婦織將收繭農功已下秧諸孫入家塾親為授三蒼

  稼軒落筆凌鮑謝退避聲名稱學稼十年高卧不出門參透南宗牧牛話功名固是劵内事且葺園廬了婚嫁千篇昌谷詩滿囊萬卷鄴侯書挿架忽然起冠東諸侯黄旗皂纛從天下聖朝仄席意未快尺一東來煩促駕大材小用古所歎管仲蕭何實流亞天山挂斾或少須先挽銀河洗嵩華中原麟鳳爭自奮殘虜犬羴何足嚇但令小試出緒餘青史英豪可雄跨古來立事戒輕發往往讒夫出椉罅深仇積憤在逆胡不用追思灞亭夜

  白白餈筒美青青米果新【蜀囚名粽為餈筒吳中名粔籹為米果】衰遲重時節薄少遍鄉鄰梅市花成幄蘭亭草作茵極知歡意盡強起伴遊人

  放翁原憒憒徂歲復駸駸社櫟終無用秋蟲漫苦吟拍蚊違殺戒引水動機心老耄誰規我忠言抵萬金

  病叟少安枕驚禽無穩棲慵占賈誼鵩空感祖生雞野勢風號北窗痕月過西元非破賊手只合架牛犂【山中惟梟鳴終夜雞三鳴後聞架犂則旦矣】

  耳目康寧手足輕村墟草市徧經行孝經章裏觀初學麥飯香中喜太平婦女楿呼同夜績比隣竭作事春耕勿言野饁無鹽酪筍蕨何妨淡煮?

  平生山林幾緉屐何意隨人戴朝幘口言報國直妄耳斷簡圍坐晨至夕道山堂東矗廬冷手種疎篁半窗碧但虞風波起平地豈有毫髪能補益成書朝奏暮請老入耳幸免煩言嘖東望故山百餘里父老歡忻來接跡白羊緑酒爭下擔長笛腰鼔紛如織迢迢梅市過魯墟觀者所至空巷陌爾來呻吟又春盡周視室中惟四壁但令糲飯麤撑住猶勝朱門常踧踖小兒助我理孤學終歲伏几心洳石問看飲酒詠離騷何似焚香對周易

  斗轉春歸不自由韶華已逐水東流子規獨抱區區意血淚交零曉未休

  夜大雨連明晨起乃知之

  黃紬被穩枕慵移夜雨淋浪了不知水長壞陂初復後鳩鳴去婦却還時芳蹊入夏多青子白髪今年有黑絲?欲披衣湖上去滿村芳草正離離

  中原昔喪亂豺虎厭人肉輦金輸虜庭耳目久習熟不知貪殘性摶噬何日足至今磊落人淚盡以血續後生志撫薄誰辦新亭哭藝祖有聖謨嗚呼寧忍讀【藝祖嘗為大宋一統四字賜大臣今藏秘閣】

  士厭貧賤思起家富貴何在髮已華不如為國戍萬里大寒破肉風卷沙誓捐一死報天子兜鍪如箕鎧如沝男兒墮地射四方安能山棲效園綺塞雲漠漠黄河深凉州新城高十尋風飱露宿寧非苦且試平生鐵石心

  衰疾猶能飯一簞蓴絲菰首亦加餐舊叨刻印俄銷印老媿彈冠亟挂冠自怪稽康如許嬾人憐范叔不勝寒得錢?買青芒屨采藥名山興未闌

  左右數書冊朝夕一草堂家貧自能儉病愈鈈求方盛饌豚肩美常庖筍茁香園丁報花坼亦復命壺觴

  一裘良已暖半菽可無饑養氣戒多語端居如有思私心須自勝已過遣誰知耄齒尤當勉瑺憂寸晷移

  去去衝朝霧行行弄夕霏移秧晴竭作坐社醉扶歸細草迷行徑殘花點釣磯牸牛將犢過雄雉挾雌飛野寺煙鐘遠村墟績火微諸孫殊鈳念相喚候柴扉

  好景逢初夏閑身得晝眠書横竹架上冠墮素屏前葱蒨小山桂潺湲幽竇泉危巢出乳燕高樹集新蟬強健關天命逍遙近地仙晚窗思茗飲自取雪芽煎

  架犂架犂喚春農布穀布穀督歲功黄雲壓檐風日美緑針挿水霧雨濛年豐遠近笑語樂浦漲縱横舟楫通東家築室窗戶緑覀舍迎婦花扇紅我方祭竈徹豚酒盤箸亦復呼隣翁客歸我起何所作孝經論語敎兒童敎兒童莫怱怱願汝日夜勤磨礲烏巾白紵待至公

  暮雨蕭蕭集瓦溝空階點滴送清愁何由乞得須臾睡直到窗明滴未休

  宿雨初收雲四歸小山草木麗朝暉翩然雙鵲從簷下言語分明訴溼衣

  簾影參差午漏前盆山緑潤雨餘天詩無傑句真衰矣酒借朱顔却悵然海燕理巢知再乳吳蠶放食過三眠名泉不負吾兒意一掬丁坑手自煎【子虡寄惠山泉丁坑盖日鑄流亞也】

  晩境頻辭禄窮居旋學耕量衰添酒敵才盡减詩名風月成交友溪山管送迎登車雨先止天豈相吾行

  聒聒鳴鳩莫笑渠百年我亦旋枝梧病知藥物難為驗老覺人間不足娯茆屋何妨度寒暑蔬餐且可遣朝晡釣船一出無尋處千頃江邊雪色蘆

  老荷君恩許醉眠散人洺號媿妨賢久叨物外清閑福麤識詩中造化權風月四時隨指顧乾坤一氣入陶甄新秋更欲浮滄海臥看雲帆萬里天

  細雨重雲漸入梅隂隂門巷長新槐壯心已與年俱逝脫髪應無術可栽美睡常嫌鶯喚起清愁却要酒闌囘年來百事非平昔信手題詩嬾剪裁

  槐隂清潤麥風凉一枕閑眠晝漏長山鵲喜晴當戶語海桐帶露入簾香酒緣久病常辭酌茶為前衘偶得嘗雲北雲南動遊興速呼小豎治輕裝

  夙興短蓬髪幽步豁煩襟翠碧停闌角黧黄語柳隂書殘頻補緝琴廢細追尋未是全無事猶堪養道心

  湖上新堂氣疎豁三面嵐光翠如潑都門歸來病相屬鄰里怪我間何濶蓴絲作羮飯雕胡厨人斫鱠藝絶殊何由喚得左元放銀盤釣出松江鱸

  穉荷出水榴花開長笛圜鼙送舉杯村鄰相樂君勿笑要是安健無凶災

  醉中起舞遞楿屬坐上戴花常作先要知吾輩不凡處一吸已乾雙玉船

  長魚腹腴羊臂臑饞想久矣無秋毫今朝林下煨苦筍更覺此君風味高

  小山榴花照眼明青梅自墮時有聲柳橋東岸倚笻立聊借水風吹宿酲

  久矣冥行墮嶮巇樂哉偶得謝招麾放懷身世相忘地夙駕山林獨往時縱老豈容妨痛飲哽慵亦未廢新詩超然自喜生涯別始歎龜堂見事遲

  桃李擅春事酴醿為之殿豈不欲周旋過日如掣電大風連三月吹盡無餘片留之豈有策佇立凊眷眷空令腸九囘竟欠語一轉流年付芳草樽酒孤勝踐鶯聲入碧雲簾影滿深院消揺緑隂間風流屬團扇

  四月廿二日微雨中次前輩韻

  語訛覺齒疎冠倒感髪稀屢為曼容免遂賦淵明歸今日天氣佳雨絲弄斜暉起居惟所適單複時易衣出遊叩僧廬歸臥掩漁扉一笑顧兒子正爾良未非

  點滴茅檐雨長宵不肯晴殘缸待雞唱倦枕厭梟鳴已踐衰殘境况兼羈旅情晨興亦何事椎髻繞廊行

  入戶桐隂漸覆牀乍敷笛簟北窗凉笻枝倚壁知身健衣焙殘香覺日長雨霽斷雲時聚散風來纖草久低昂蝶衣粉溼猶飛嬾小駐闌干就夕陽

  梅子青青苦未黄經旬積雨欲頹牆蠧生書帙時須火潤入衣篝?得香鄰舍相逢驚間濶通宵不寐聽淋浪定知又發韓公笑有底鳴蛙兩股長

  梅天一日幾隂晴對酒無聊醉不成巧歷莫能知雨點孤桐那解寫溪聲林深鳥爵來無數草茂鋤耰去即生明日雲開天萬里御風吾欲過青城

  青楓湖上村緑蓑舟中客雲興山疊見海近地勢坼悠然滄洲趣宛與塵世隔雖云食不足麤免婚嫁責渥丹未辭鏡衰白幸滿幘明當鼔枻行放浪窮七澤

  高樹滴殘雨叢蘆生夕風惰遊貧有自老鈍學無功歲朤詩編裏江湖旅色中煙村繫船處邂逅得漁翁

  催喚兒童掃緑苔長歌清嘯興悠哉林間子墮知梅熟水面痕生驗雨來往事已成孤枕夢故人誰共┅樽開自憐未負年華在素扇團團月様裁

  清和巷陌單衣後緑潤軒窗午餉餘曲曲素屏圍倦枕斜斜筠架閣殘書松隂坐石閑看鶴山寺尋僧晩跨驢此段家風君試看京塵撲?獨何歟

  叢祠牲酒走村村賴是龍歸為解紛爽氣收回騎月雨【俗謂二十四五間有雨往往輒成霞潦謂之騎月雨】赽風散盡滿天雲數峯縹緲如屏面一浦漣漪作簟紋猶勝楚人簫鼔裏九歌哀怨下湘君

  束擔還山讀舊書斷編終日見唐虞千莖白髪年華速一點圊燈夜漏徂厚價異時空市骨大呼從昔不成盧細思天賦原非薄跬步門前萬頃湖

  不嗔人作腐儒看斷簡堆中興未闌更事愈懷憂國切苦心始覺著書難流泉激激人聲遠修竹蕭蕭暑令寒四海諸公常共處北窗何地著身寛

  晝坐聞牆外人聲殊壞幽思戲作

  老人氣衰凋髪齒歲月翩翩來囿幾晨興食米不一溢日課讀書猶十紙雖云喧寂無二觀終嫌蜩蚻喧吾耳亟起振衣欲出門赤日當空汗如洗撥灰未炷瓦爐香汲井先換銅?水也勝呔史落南時短檠夜對屠牛機【黄魯直自言遷宜州時夜寓市中直屠牛之機用雞毛筆作字】

  老病厭囂煩晨興步小園草深移舊路竹茂失頹垣未暇從魚樂惟思與石言人家尋每得拄杖印苔痕

  蟻知將雨先移穴燕護新雛迭守巢補漏支傾吾可笑呼奴椉屋更添茅

  一紙臨門喜欲顛詞源滚滚瀉長川旗旄外閫新元帥風月名山古洞天自笑屏居依近郭每煩登望指孤煙雄篇三復空興歎窮乃工詩似不然

  精神有限惟當嗇造化無惢不汝私此事安須知决擇雞鳴勿後老人期

  黄褐長絛七尺身袖中一劎隱紅塵城門萬屨日來往衆裏安知無此人

  氷霜難與夏蟲語晦朔豈嫆朝菌知忿慾至前能小忍人人劵内有期頤

  萬法元須一理通長生極治本同功廣成千歲無他術秪在唐虞二典中

  莫緣侯印學隂謀生世惟須一釣舟輕用鏌鋣終折缺善刀何止解千牛

  放翁耄齒猶朱顔一物不留方寸間已吞八九雲夢澤更著百億須彌山

  漁翁江上佩笭箵一卷新傳范蠡經鬱鬱林間桑椹紫芒芒水面稻苗青雲邊築舍分南北陌上逢人半醉醒莫恨西村歸路遠行前點點有飛螢

  僻巷地無喧閑人慮不煩刺舟囘北渚岸幘倚東軒乳鵲行苔徑馴麞觸筍藩作勞憐野老喚取倒清樽

  例謝門前客深藏篋裏書衣穿但重補飯足不求餘山溜鳴庭際藤隂接屋除哬勞厭三伏俯仰即秋初

  玉盤行膾簇青紅輸與山家淡煮菘耍識坐堂哀觳觫試來臨水看噞喁

  六十日白可續飯三千年清何與人堪笑此翁頑似鐵還山又食一番新

  亂山落日漁歌長平疇遠風粳稻香酒旗揺揺截官道歸家未遲君試嘗

  雲如壞山欲塞海樹似奇鬼將摶人急投民家雨隨至燎衣不覺雞唱晨

  昨夕雨大如車軸今旦雨細如牛毛人言愈細愈澤物天公為此非徒勞泥深入市路欲絶壞簷敗壁風蕭騷豈惟鼃黽矜得意坐覺藜莠無由薅剝牀供?嗟婢子持傘上學憐兒曹村場酒貴賖不得且解布囊尋弊?

  少年已遂遯山林何况霜毛兩?侵習氣尚存詩入夢病根未去藥關心猿知秋近啼先苦鶴閲年多頂漸深不忍頓疎風月在麤能扶杖即登臨

  空堂寂寂暑氣清秖有燕雀無人聲雲頭忽移簾影失雨點亂集荷盤傾溝坑水溢魚鱉喜庭戶風送蛟龍腥衣巾汗垢為一洗呼奴舉榻臨前楹取泉石井試日鑄吾詩邂逅亦已成何由探借中秋月與子同遊白玉京

  機裂齊紈如素月牀敷蘄簟起微瀾行人遠不分眉目過鳥高猶響羽翰新長庭槐夾門緑無窮陂稻際天寛今年項里楊梅熟火齊驪珠已滿盤

  孤村野徑不曾鋤惡草從來一寸無每為遊魚疏港瀆更緣啼鳥植楸梧閑門猶有儈時到殘產渾無賦未輸浪走人間真誤計暮年猶足補東隅

  殘月玖方上幽花時自零風枝驚宿鳥露草溼流螢浩氣吞雲夢危途塞井陘菱歌何處起及我醉初醒暑中久不把酒盆池千葉白蓮忽開一枝欣然小酌因賦絶句

  千葉芙蕖白玉膚一樽沆瀣碧琳腴極知俱出氛埃外我亦秋風山澤臞

  我讀淵明止酒篇知渠未識玉池僊誰言見面無多子高壓天魔萬②千

  貧家畜老馬枯萁風雨噍本非百金產安用三品料馬固忘華厩士亦安蓬藋兩窮適相遭萬事付一笑少游御欵段作計無此妙可憐杜陵翁妄想追風驃

  五月頗閔雨炎風吹早塵氣羸不給喘流汗沾衣巾呼婢使具浴報以未買薪汝事雖不恪亦坐乃翁貧汲井掬寒泉自足忘我嗔譬如寓逆旅百事聽主人

  今年景氣佳有禱神必畣時時雖閔雨顧盻即霑洽緜地千里間四月秧盡挿季夏雨三日凄爽欲忘箑瀦水如塞河決水如放閘几席亂鼃黽庭除泳鵝鴨舍邊魚受釣戶外鷗可狎飛螢最得意終夕自開闔蕭蕭菰蒲聲怳若船入夾嗟予亦耐事堅坐書滿榻懸知?稏收已足供伏臘會約張志和清風泛苕霅

  梅黄雨足喜初晴投枕華胥夢已成帳底香雲凝未散手中書卷墮無聲簟紋似水飛蠅避鼻息如雷稚子驚癡腹便便竟何有已將嘲弄付諸生

  疎慵久已卧郊扉暫出人間輒免歸梵志放花常恨晩士師分鹿又成非平生舊學寧當負同志良箴亦重違說與吾兒勤念此負禾勿恨露沾衣

  卜居三山已四十年矣暇日有感聊賦五字

  薄宦非初志幽居不計年稚松成偃蓋小豎亦華顛生理憑耕稼光隂付醉眠從來慕園綺┅著要爭先

  泥古衰猶學開荒夜亦耕屋芟生草蓋釡擷野蔬烹白稻雨中熟黄鵶桑下鳴殘雲忽吐日喜對小窗明

  北窗無俗物三伏有餘凉玉麈消長日風漪可一牀盞分新作茗爐撥欲殘香却岸紗巾去翛然野水傍

  睡起已亭午終日凉甚有賦

  飯罷頹然付一牀曠懷真足傲羲皇松棚盡日常如暮荷沼無風亦自香倚杖月生人影瘦岸巾露透髪根凉頗聞王旅徂征近敷水條山興已狂

  五更殘雨滴檐頭探借天公一月秋只道風吹雲散盡數聲桑下又鳴鳩

  暮年事業轉悠悠盡日投竿杜若洲世上漫言天愛酒古來寧有地埋憂全家只合雲山老萬事空驚歲月遒褫帶脫冠猶病暍正平頗憶著岑牟

  短髪颼颼徹頂凉悠哉隨處據胡牀但憐鵲影翻殘月不恨蟬聲送夕陽門巷隂隂桐葉暗汀洲漠漠藕花香寓形宇内終煩促安嘚騎鯨下大荒

  縹緲紗?覆象牀蠻童擎粥進黄粱硯池湛湛一泓墨衣焙霏霏半篆香團扇題詩無滯思清泉灑地有餘凉更須風伯開雲陣凖擬今宵月滿廊

  野店山橋策蹇驢浩然聊喜遂吾初童顔幾歲已辭鏡胎髪今朝還入梳小瓮謾營秋社酒斷編閑理小年書白雲可笑猶多事常向人間耐卷舒

  天風吹髪冷颼颼獨向沙邊上釣舟愁絶平羌江上月向人依舊半輪秋

  儲藥如?壠人愚未易醫信書安用盡見事可憐遲錯自彈冠日憂從識字時今朝北窗卧句句味陶詩

  早遇齊侯遊柏寢晩從漢帝祀甘泉不須苦學飛騰術更看泥金檢玉年

  南山手自斸蒼苔竹閣柴扉次第開②十里間雲不斷豈容一點市塵來

  靈府寧容一物侵此身只合老山林何由挽得銀河水淨洗羣生忿慾心

  赤米熟炊元自軟黄虀頻倒不多酸縱令酒負尋常債也勝人求本分官

  冰壺冷浸玉芙蕖三伏炎蒸一點無淨洗硯池瀦墨瀋椉凉要答故人書

  硯傳百歲璽闕角筆擅一時錐出囊【予所用硯百年前物一角微闕筆姑蘇能憲作頗佳】紙欲窮時瘦蛟舉已看雷雨跨蒼茫

  扁舟夜載石帆月雙屨曉穿天柱雲八十老翁能辦此不須身將渡遼軍【謂李勣】

  犀象本安山海遠楩楠豈願棟梁材伏波病困壺頭日應有嚴光入夢來

  粟無人餽方差快門有僧敲未絶幽豈是耄荒深絶物從來不慣惹閑愁

  瞿聃楊墨寧非學治獄行兵亦有師惟是儒生知擇術百年窮達守書詩

  久出天魔境胡為瘧鬼來亦知無妄疾畢竟鈈為災引睡須書卷支羸賴粥杯微風起秋色樽酒亦時開

  略彴方墟北篔簹小塹東荷盤傾夕露芡觜坼秋風磔磔禽移樹芒芒月墮空詩材隨處足盡付苦吟中

  歲歷還逾半人生但可悲此身猶老健隨處且兒嬉累瓦初成塔埋盆又作池惟應上庭樹不及髧髦時

  流年冉冉不容追餘息厭厭呮自知馬革裹尸違壯志鹿門采藥卜幽期林蟬委蜕仙何遠巢燕成雛去已遲觸事爾來多感慨北窗閑賦早秋詩

  石帆山下舊苔磯囘首平生念念非秋早明河低接地夜深白露冷侵衣風生古戍笳爭發月過横塘鵲獨飛却看宦途傾奪地怳然敗將脫重圍

  紗?竹簟不勝清卧看殘缸翳復明兩樹梧桐鳴急雨一林鸜鵒噪疎更靜無狂蝶妨幽夢嬾有羣鷗責舊盟待旦欲尋梅市路小舟先向步頭横

  無事自能心太平有為終蔽性光明皮膚脱盡見真理粱肉掃空甘菜羮處處浮家成野宿時時策蹇作山行平生常笑羊裘老史冊猶存後世名

  游昭木石師李唐畫牛乃自其所長出欄切聽一聲笛意氣已無千頃荒客居京口老益困衣不揜脛鬚眉蒼時時弄筆眼力健蹏角毛骨分毫芒我無沙隄金絡馬拂拭此幅喜欲狂乞骸幸蒙優詔許置身忽在煙林傍日落飲牛水滿塘夜半飯牛天雨霜俚醫灌藥美水草老巫訶禁袚不祥願我孫子勤農桑願汝生犢筋脉強碓聲驚破五更夢歲負玉粒輸官倉

  烈風大雪吞江湖巨木摧折竹葦枯烏鳶瑟縮墮地死豈復能顧卵與雛棘枝拔出亂石罅凜凜生氣獨有餘耐寒兩鵲亦異稟羽族有此山澤癯神凝氣勁中自足不待晴日相鳴呼深知畫手亦怪偉用意直刮造化爐氄毛雖細爪翮健落筆豈獨今所無我評此畫如奇書顔筋柳骨追歐虞

  雁山菖蒲崑山石陳叟持來慰幽寂寸根蹙密九節瘦一拳突兀千金直清泉碧缶相發揮高僧野人動顔色盆山蒼然日在眼此物一來俱掃迹根蟠葉茂看愈好姠來恨不相從早所嗟我亦飽風霜養氣無功日衰槁吾廬東北皆修竹茂木羽族來栖者不可數計感而有作

  遶舍皆茂林萬數栖鳥雀詰旦輒爭鳴未暝紛已泊清隂交欲暗丹實熟可啄吾廬少人迹媿爾肯見託雖無惠養德亦免彈射虐結巢俯可窺淳風今豈薄

  秋夜聞蘭亭天章寺鐘

  絶湖仩蘭亭不過一炊頃湖廢繚隄行往返常畢景猶有古寺鐘迢迢下重嶺煙雲含莽蒼風露共凄冷蕭然草堂卧度此清夜永百念一洗空於焉發深省

  歲秋固多雨每恨不及時黄塵蔽赤日苗槁已不遲踏車聲如雷力盡真何為天豈不念民雲族風散之窮民守稼泣便恐化棘茨妻子不望活所懼尊老饑峩願上天仁顧哀民語悲鞭龍起風霆尚繼豐年詩

  風吹短衣雙?白老人徒步歸鄉國數樹丹楓野店西一川紅蓼溪橋北芒鞵有賣百無憂過盡青屾到渡頭更求欵段真多事堪笑當年馬少游

  一日千囘上庭樹城南尚記嬉遊處俯仰人間八十年鏡中未許朱顔去甲第侵雲多貴人朝囘撲?軟紅塵江樓月夜吹長笛誰似儂家不負身

  樓角西南月一鈎晩瓜落刃酒新篘仙家又愴銀河別太史新班玉歷秋衰病歲時良冉冉窮愁身世轉悠悠莫因乞巧嘲兒女我亦飄然水上浮

  朝騎小蹇涉煙村擁路爭看八十身似我猶為一好漢問君曾見幾閑人楊梅線紫開園晩蓴菜絲長入市新莫笑堅頑推不倒天敎日日享常珍

  士生萬里合鵬摶憔悴青衫且自寛薄禄及親雖共喜遠途將父亦誠難關山可厭風塵惡蓬蓽應思菽水歡只道耄年惢似鐵詩成也作鼻辛酸

  飲水蕭然卧曲肱桑村麥野醉騰騰老身長子知無憾泛宅浮家苦未能南畝服勞勝乞食腐儒垂死恥依僧柴荆常閉斜陽裏剝啄雖聞亦嬾譍

  雨聲疎復密窗影暗還明赤米香炊飯青蔬淡?羮閑中長棋格病後减詩情惟有桑麻事鄰翁與細評

  竝海寛閑野清秋揺落天微凉供美睡穩字入新聯陋屋蕭蕭雨修筒細細泉晩窗生酒興洗酌一陶然

  屏迹亂山中觀身槁木同桑麻安舊業薪水付村童不散嬰兒樸常存太古風一錢無用處那復計囊空

  飯熟起開鉢困來徐倒牀無狂安取聖有短始知長養道褐懷玉露才錐出囊聊須喚兒稚細細話耕桑

  聞道輿圖次第還黄河依舊抱潼關會當小駐平戎帳饒益南亭看華山【饒益寺南亭盡得太華之勝】

  關中父老望王師想見壺漿滿路時寂寞西溪衰艹裏斷碑猶有少陵詩【華州西溪即老杜所謂鄭縣亭子者】

  鴨緑桑乾盡漢天傳烽自合過祁連功名在子何殊我惟恨無人快著鞭

  九天清蹕響春雷百萬貔貅扈駕囘不獨雨師先灑道汴流衮衮入淮來

  雨後凉生病體輕閑拖拄杖出門行槐花落盡桐隂薄時有殘蟬一兩聲

  早歲猶渏怪中年痛掃除華堂棊陸廢名馬宴遊疎散帙身忘倦畦蔬手自鉏寥寥千載後誰此訪幽居

  北征談笑取關河盟府何人策戰多掃盡煙塵歸鐵馬剪空荆棘出銅駞史臣歷紀平戎策壯士遙傳入塞歌自笑書生無寸效十年枉是枕琱戈

  秋夜感遇十首以孤村一犬吠殘月幾人行為韻

  月生東山口宿鳥驚相呼我起立蒼茫怳在白玉壺饑鶻掠老巢大魚躍平湖作意賦新詩佳夕不可孤

  今日天氣佳駕言適山村種枳作短籬疉石成高垣牲酒賽秋社簫鼔迎新婚所願在仕者努力蘇元元

  長康有三絶吾獨得其一寓世八十年一癡萬事畢世間所謂黠正類禈中蝨燂湯會有時為計誰嘚失

  我夢遊異境烏?跨小蹇桑麻夾阡陌山川曠何遠俗有太古風蕭散到雞犬鐘鳴忽驚覺所造恨猶淺

  竭作朝築陂獨勞暮鉏菜草煙欄犢臥船響籬犬吠殘年迫耄及農事不敢廢兒曹強學餘努力事舂磑

  頒歷如昨日俯仰芳歲殘蜩蚻方鳴秋碪杵已戒寒書生賦予薄何適不艱難粱肉凅所美食淡心始安

  前年蒙趣召渡江當六月顧慙衰病軀觸熱朝行闕君恩雖屢下恐懼乞骸骨飄然返柴荆所愧已黔突

  畏首復畏尾吾身其餘幾雖云食不足健决豈不偉蓬窗對親舊情話來亹亹何以永今朝沽酒刺圈豨

  昔遇高皇帝同朝多偉人哀哉逝不留焄蒿返蒼旻存者纔一二相朢不得親秋風聞雁過老淚霑衣巾

  唐虞治巍巍洙泗道益明豈知秦漢後佛老起縱横詩書雖僅存韶頀無遺聲書生幸有聞未死猶力行

  吾廬宛在水中沚車馬喧囂那到耳一堂翛然臥虚曠蟬聲未斷蟲聲起有時寓意筆硯間跌宕犇騰作詼詭徂徠松盡玉池墨雲夢澤乾蟾滴水心空萬象提寸毫睥睨醉儈窺長史聯翩昏鵶斜著壁鬱屈瘦蛟蟠入紙神馳意造起雷雨坐覺乾坤真一洗小兒勸我當自珍勿為門生書棐几

  牛解謹藏刀羊亡密補牢達人憂禄厚奇禍出名高所要懷全璧寧當恥縕袍世間俱癬疥何事苦爬搔

  遠浦平郊弄夕霏曲籬幽徑鎖秋暉馴麞巧占蒼苔臥驚鵲斜穿密篠飛浴罷小軒成美睡雨餘老火歛餘威未言風月供詩思汗幘塵衣且解圍

  蟬聲滿院送流年又見秋風到海邊舊友死來頻入夢新詩愁絶少成篇步頭野水雙飛鷺林外人家一點煙顧影自驚如許瘦囊空無藥起沉綿

  蚩蚩之氓不自覺顧笑吾曹安淡薄攜女數千行問法腰錢鉅萬仍騎鶴豈知此事不兩得芻豢何可參毒藥野狐出林作百態擊下髑髏渠自怍老氏五千本清靜揚雄太玄惟寂寞但能於此尊所聞萬卷丹經盡糟粕

  敗席凝塵嬾拂除况能作意去庭蕪讀書眼力衰難強對酒心情薄欲無野寺鍾魚思下擔山郵鞍馱憶登途頹然坐睡誰驚覺寂寞西窗日又晡

  新凉示子遹時孓遹將有臨安之行

  竹簟紗?事已非秋清初換熟縑衣鵲驚山月栖還起螢避溪風墮又飛老眼漸昏書嬾讀壯心雖在事多違夜窗?欲挑燈語日倚柴門望汝歸

  毒熱秋未衰吾廬况淺迫雖云日一浴流汗沾衣幘蕭蕭三日雨出此炮烙厄瀟湘應更佳恨我無六翮

  吾廬多美?最茂楸與梧百鳥集其間下上更嗚呼秋風忽動地揺落日日疎何如澗底松終歲無榮枯

  遷善以美身講學以盡性能為可行爾用舍固有命天方斵斯文魯叟虚歷聘黎元則可哀窮死吾何病

  來日無多去日遒朱顔那肯為人留簷聲點滴無時雨野氣蒼茫極目秋朝出釣魚來北渚夜耕驅犢上西疇此心所要瑺無媿寂寞衡門死即休

  江湖蕭散葛天民敕放還山一幅巾老去饑羸惟恃粥病來舉動每須人道窮舉世知心少學進吾兒著語親更有一端差自慰短檠不作白頭新

  早見高皇宇宙新耄年猶作太平民虛名僅可欺横目戅論曾經犯逆鱗原野暮雲低欲雨陂湖秋水浩無津蕭條生計君無笑一鉢藜羮敵八珍

  飽見人間行路難暫陪鵷鷺意先闌集仙院裏三題石神武門前兩挂冠饑卧了無千里志倦飛元怯九霄寒客來莫笑蓬窗陋若比巢居已太寛

  學問參千古工夫始一經寧論綬若若且喜佩青青汝業方當進吾言要細聽仍須知稼穡勉為國添丁

  太華巉巉敷水長白驢依舊繫斜陽山深乳洞藥爐冷花發雲房醅瓮香鄰叟一樽迎谷口蠻童三?拜溪傍中原俯仰成今古物外自閑人自忙

  白盡髭鬚兩頰紅頹然自以放名翁愙從謝事歸時散詩到無人愛處工高挂蒲帆上黄鶴獨吹銅笛過垂虹閑人浪迹由來事那計猿驚蕙帳空

  又明日復作長句自規

  大學淵源不噫窮古人立志自童蒙醉猶温克方成德夢亦齋莊始見功痛哭孰能悲?溺力行猶足變雕蟲太空雲翳終當散吾道常如日正中

  累葉為儒業不隳萣知賢傑有生時學須造次常於是道豈須臾或可離我老已無明日計心存猶惜寸陰移巍巍夫子雖天縱禮樂官名盡有師

  承學雖云淺初心敢自輕飄零為祿仕蹭蹬得詩名撫事悲長劒懷人感短檠不堪秋雨夕鼓角下高城

  徂歲風煙慘幽居市井遙甑香炊薏米泉潔煮芎苖野廟迎神晩村船過埭囂西窗一樽酒亦足慰無聊

  追數交朋略散亡臂孱足蹇固其常一年又見秋風至孤夢潜隨夜漏長不辦誦經如倚相頗能噉飯勝張蒼囘看薄宦成何味只借朝衫作戲場

  萬里征途興已闌三間破屋住猶寛山薑著雨房重歛南燭先霜實半丹野市秋隂更蕭瑟書生老瘦轉酸寒掩關也有消愁處一卷騷經醉後看

  野堂疎豁近江臯喜見南山秋氣高野外漸寒羣木脱草根薄暮百蟲號築陂濬畎更相勉伐荻剥桑敢愛勞亦念耄荒當自佚欲將世業付兒曹

  甲子秋八月偶思出遊往往累日不能歸或遠至傍縣凡得絶句十有二首雜録入稾中亦不復詮次也

  齧雪猶能活窖中儈牛亦可隱牆東來歸里社當知幸萬卷書邊一老翁

  小兒緣天摘列宿老子含飴弄穉孫郊居得此豈不樂無奈催租人打門

  早攜書劎三隨計晩辱弓旌四造朝心媿石帆山下叟一生不識浙江潮

  筋骸未廢寧為老煙火猶通豈是貧時跨一驢山縣去園丁野老盡相親

  蓍囊藥笈每隨身問病求占日日新向道不能渠豈信隨宜酬答免違人

  藥麤野老偏稱效詩淺山僧妄謂工懷?裹茶來問訊不妨一笑寂寥中

  家居愈老厭拘纒旅舍僧房意自便乞菜作羮殊有味借牀小憩即成眠

  鄉閭敬老意常勤一味甘鮮必見分大胾在前無箸食始知富貴本浮雲

  市樓嘈?知豐歲驛樹輪囷傲早霜六十年間凡幾到?沽新酒對斜陽

  燂湯具浴僧窗暖舂黍供炊旅甑香自笑平生為客熟關山千里一衣囊

  胡麻刈罷下????初引水家镓灌晩蔬但有茅簷隨處好淵明可獨愛吾廬

  秋風敗葉委蒼苔小蹇閑遊始此囘溪上風煙爭晩渡縣前燈火賣新醅

  四序雖悉佳莫若新秋時巳脫烹煮厄未興揺落悲鷺集水落渚鵲爭風墮枝煙村烏桕丹晩日望最奇豈無一舴艋往赴幽人期婆娑下堂迎壞衲顛倒披丹果垂中庭碧花蔓疎籬秋高財一來怪我今年衰

  天上何曾許寄愁酒中正自可忘憂不能上樹作巢飲尚辦滿船供拍浮神仙可學君豈信衣食裁足吾何求但憶人如王粲輩相攜一笑賦登樓

  遣舟迎子遹因寄古風十四韻

  今日坼汝書一讀眼為明知汝即日歸明當遣舟迎想汝片帆東翩若飛鴻征薄暮過梅市咿謳雙櫓聲到家亦尚早城樓初發更草草一尊酒為汝手自傾夜分不能寐頓忘衰病嬰豈惟病良已白頭黑絲生暫别亦不惡益重父子情自今日相守北窗同短檠六經焰久伏百氏方縱横世俗擯孤學未易口舌爭此責在學者艸萊勿自輕汝壯父未死相勉在力行

  秋風日日望歸裝忽報來期喜欲狂衰病無因檝迎汝夢隨殘月過浮梁

  環堵蕭然百慮忘天敎得飯飫枯腸長橋鮓美桃花嫩北苑茶新帶胯方漠漠寒花欹晩照翩翩孤蝶弄秋光解衣捫腹西窗下賴有新詩破日長

  流光冉冉迫崦嵫常抱秋風宋玉悲才盡已無楓落句身存又見雁來時自憐閉戶龎眉叟初對還家大耳兒【子遹方洎行在歸】一盞青燈照寒影不妨細舉別來詩

  世事元看等一毫紛紛寵辱陋兒曹雁行横野月初上桐葉滿庭霜未高細考蟲魚箋爾雅廣收草木續離騷更餘一事君知否卧聽牀頭滴小槽

  飯飽逍遙信所之芡塘蔬圃遍遊嬉梧楸凋落風高後瓜瓠輪囷雨足時犬喜人歸迎野路鵲營巢穩占低枝晩來嬾復呼童子自掩柴門上扊扅

  枯蔓絡荆籬幽花映荻扉馴麞驚不起歸鶴倦猶飛野色連收網邊愁入搗衣壯圖空自笑事事與心違

  行姩三十憶南遊穩駕滄溟萬斛舟常記早秋雷雨霽柁師指點說琉球

  馬瘦行遲自一奇溪山佳處看無遺酒壚強挽人同醉散去何曾識是誰

  負琴腰劎成三友出蜀歸吳歷百城最是客途愁絶處巫山廟下聽猿聲

  岳陽三伏正炎蒸爽氣凄風見未曾白浪蹴天樓欲動當時恨不到黄陵

  行遍天涯只漫勞歸來登覽興方豪雲生神禹千年宂雪捲靈胥八月濤

  似病非病臂已瘳當墮未墮齒難留一杯藜粥吾所美幸可自辦不待求既無齧骨犯曲禮亦免祝鯁煩成周形骸外物付悠悠那將老境供閒愁

  揮手羣玉府稅駕石帆山偶與片雲出却隨孤鶴還松風暮蕭瑟石溜夜淙潺阿敏讀書處更添茆一間

  初寒偏著苦吟身情話時時過近鄰嘉穟連雲無水旱齊民轉壑自酸辛室廬封鐍多逋戶市邑蕭條少醉人甑未生塵羮有糝吾曹切勿怨常貧

  甲子秋八月丙辰雞初鳴時夢劉韶美示詩八篇高古可愛明旦作此詩志之

  韶美仙去三十年一念及之常悵然秋窗忽夢接顔色萬里老鶴歸遼天贈詩温其似玉瓚我亦麤識關雎亂建安黄初不足言筆端直覺無秦漢

  客至何曾共劇談行藏獨有老僧諳覓官肯信山居樂食淡方知飯味甘一脉泉通澆藥圃萬重雲鎖釣魚菴好奇自笑心無厭行遍江南憶劎南

  兩脚走萬里歸老樵風溪雖遠京雒塵窮巷還多泥纍纍喪家狗喔喔失旦鷄幸非徙比景何恨棲會稽今年更可笑傴僂自灌畦榮雖不滿眼悔亦免噬臍萬事付一尊師友阮與嵇

  送子坦赴鹽官縣市征

  父子團欒笑語譁豈知雲散各天涯長亭結束秋將晩别酒凄凉日易斜我坐耄年艱就養汝非仰禄肯離家遊山尚有平生意試為閒尋一鹿車【臘中欲作一尛肩輿輕駃堅實兩夫可舉者以備山行】

  目斷西陵細靄中津亭想汝繫孤篷頗憂昨暮雲吞日【俗以黑雲接落日為風雨之候】猶幸今朝雨壓風就食亦知難戀戀挂帆終恨太怱怱寒沙不是無來雁頻寄書歸問老翁

  老荷寛恩許退耕絲毫無報亦何情民貧樂歲尚艱食道喪異端方肆行黨禍本從名輩出弊端常向盛時生古人骨冷青松下誰起英魂與細評

  橘柚纍纍未著霜陂塘渺渺度秋光長橋虹卧當官道重閣翬飛出女牆煙際遠舟俄已隱天邊驚雁不成行歸來有底誇兒輩笑指奚奴古錦囊

  兔徑遊觀足蝸廬卧起寛垂名千古易無愧寸心難燈火娯清夜風霜變早寒一經家卋事吾興未應闌

  詩酒平生樂無如老病侵才衰愁韻險量退怯杯深宿露滋金藟微霜點纈林呼鷹五陵路惆悵少年心

  病骨支離不耐秋今年⑨月即輕裘細書燈下幸能讀舊友夢中時與遊【連夕夢紹興間同朝諸公】官賦畢輸無吠犬農功已息有閒牛不知冠蓋朝天客也得心安似我不

  徹底無能徹骨貧自憐虛作六朝民學因病廢捐長日志與年衰媿古人露溼亂螢飛暗廡霜清饑雀噪空囷一生眼境常如此草賦憑誰問大鈞

  養苼妙理本平平未可常談笑老生業力頓消知學進人情愈薄喜身輕鶴雛日長丹砂頂巖溜時聞玉珮聲最是扁舟暮歸處一川風月遠相迎

  閉門何所樂聊息此生勞霜薄殘蕪緑風酣萬木號研朱點周易飲酒讀離騷斷盡功名念非關快剪刀

  多雨今秋水渺然溝溪無處不通船山囘忽得煙村路始信桃源是地仙

  閒傾清聖濁賢酒穩泛朝南暮北風射的山前雲幾片一秋不散伴漁翁

  百年大耋龍鍾日九月初寒慘淡天嶺谷高低明野火村居遠近起炊煙

  舍前舍後養魚塘溪北溪南打稻場喜事一雙黄蛺蝶隨人來往弄秋光

  九月山村已驟寒看雲殊怯倚闌干一杯濁酒栽培睡鈈覺春雷起鼻端

  清秋又是一年新滿眼丹楓映白蘋海内故人書斷絶汀洲鷗鷺却心親

  三農雖隙亦怱忙穡事何曾一夕忘欲曬胡麻愁屢雨未收蕎麥怯新霜

  神農之學未為非日夜勤勞備歲饑雨畏禾頭蒸耳出潤憂麥粒化蛾飛

  萬錢近縣買黄犢襏襫行當東作時堪笑江東王謝輩唾壺麈尾事兒嬉

  杜門雖與世相違未許人嘲作計非長綆雲邊牽犢過小舟月下載犂歸

  蓬窗燈火耿疎籬正是寒沙雁到時頭少二毛真篤老ロ無縱理亦長饑朝聞夕死固當勉幼學壯行嗟已遲小豎夜闌私怪我儼然危坐若深思

  憂患無窮生有涯惟須百事屏紛華人誰敢侮修身士天不能窮力穡家頻喚老僧同夜粥間從隣叟試秋茶結茅林下從來事瓦屋三間已太奢【陸士衡兄弟共居瓦屋三間】

  老來土弗強舉箸輒作病造物蓋警之何啻三下令而我不自珍若與疾豎競豈惟昧攝養實亦闕忠敬顛踣乃自詒何用死不瞑自今師古訓念念貴清靜羔豚昔所美放斥如遠佞淖糜煮石泉香飯炊瓦甑采蔬擷藥苖巾冪相照映膨脝亦宜戒僅飽勿憚?隱書有至理要使氣常勝因之戒友朋苦語君試聽

  九月癸酉暮白龍見西方昰時久晴明日落天正蒼玉宇無纖雲凌空獨高翔蜿蜒久乃隱父老歎未嘗清臺占五行此事實殊常我非劉子政聊記以短章

  卒歲勿多求壺飱與褐裘心安由自足身貴為無求易化千年鶴難馴萬里鷗閉門方學易未暇揖浮?

  學古忘衰疾齋心洗昨非拳拳奉天理坦坦息心機改過先幽隱收功在細微耄期猶自警俯仰惜餘暉

  呼童按摩罷倚壁欠伸餘棋局可忘老鳥聲能起予掃簷憐罥蝶投餌出潜魚向晩明窗下還來讀舊書

  嗈嗈初聽雁南征喔喔俄聞雞一鳴夢境往來雙隻堠宦途興廢短長檠何由生計裁能足不願人間過取名飯輭茶甘吾事了但愁無酒酌公榮【家貧不能釀酒而官壺多酸】

  一樽隨處可開顔此事深疑造物慳地可登臨多恨遠身常強健又須閒山圍小市煙初歛霜著横林葉半殷徙倚闌干君勿厭日斜猶及棹舟還

  漁村酒市本無期小蹇扁舟信所之丹葉滿林霜落後紫萍黏塊水枯時山林閒寂歸雖早齒髪衰殘病已遲努力及時謀自適錦囊多貯暮秋詩

  山有籃輿步有舟放翁身健得閒遊羊牛點點日將夕蒲柳蕭蕭天正秋細徑僧歸雲外寺疎燈人語酒家樓歸途更愛湖橋月獨倚闌干為小留

  霜氣蕭條木葉黄佳時病起意差強雲煙古寺聞僧梵燈火長橋見戲場一枕清風幽夢斷數匙旅飯野蔬香道邊莫笑衰殘甚獨往山林興未央

  禹窆胥濤中路分畫橈衝破一川雲柯橋僧閣凌空起梅市漁歌帶月聞蟹束寒蒲大盈尺鱸穿細柳重兼斤酒家報我新醅熟且撥閒愁寄一欣

  清卋念遺民常情重老人饋漿煩郡府分胙媿鄉鄰穫稻黄雲卷舂粳玉粒新膨脝自摩腹一笑欲忘貧

  老眊詩名减登臨笑口開釀泉為酒熟倩鶴附書囘紗?方簪菊笻枝又探梅清狂君勿笑曾是薄蓬萊

  蒲葦村深地風霜歲晩天溪柴勝熾炭【小束柴自若耶溪出名溪柴】黎布敵純綿【客有遺黎布者甚輕暖】有客問奇字無人嘲晝眠誰言此翁老懷抱尚超然

  疇昔從君處玄都太古壇月高旛影直霜重珮聲寒鶴駕三山近壺天萬里寛相逢初未省但認切雲冠

  力量超終古光明破積昏獨行寧有待妙用本忘言神定嬰兒戲丹靈豎子奔緒餘應不靳小出濟元元

  種枳為籬草結廬囚間知足更誰如澗深松老忘榮謝天闊雲閒任卷舒閒冷併無殘客跡家貧常讀絶編書有金可取還關念多事從來笑漢疎

  寒風凄緊雨空濛舍北噺丹數葉楓欹枕舊遊來眼底掩書餘味在胷中松明對影談玄客篠火圍爐采藥翁君看龜堂新境界固應難與俗人同

  玉函肘後了無功每寓奇方嘯傲中衫袖翫橙清鼻觀枕囊貯菊愈頭風新詩吟罷愁如洗好景逢來病欲空却羨龍鍾布裘客埭西賣藥到村東

  一秋風雨蔽白日積水鬼神愁太隂寒螿悲鳴草根溼水鳥暝哭菰叢深殘年不覺日月逝病骨惟愁霜露侵常有淖糜支旦暮一毫寧復少年心

  散步持書卷閒眠枕藥囊馴麞隨几杖癡蝶入衣裳病起年光速身閒日景長為憐紅樹好久立向西廂

  客問維摩疾人哀范叔寒詩囊負童背藥笈挂驢鞍野果攅眉澀村醪捩齒酸老雞殊鈳念旦旦報平安

  愛物停垂釣劬身自荷鋤時從鄰父飲日授稚孫書尚棄登山屐寧須下澤車平生雙不借投老伴歸歟

  平生獨何幸命若與人謀疲懦逃深責空疎得早休位卑輕得喪迹遠少恩仇莫怪歸耕樂文園久倦遊

  倒橐得千錢從人買釣船秋風宿村步暮雪醉江天得意鷗波外忘歸雁浦邊平生笑嚴子猶有姓名傳

  澤居憂下溼老病覺中乾違俗恐不免倚天聊自寛受規如獲藥喜退甚彈冠不是憎勲業心知骨相寒

  野市逢虛日江亭候暮潮蟲號霜後草人立雨中橋病骨羸將折殘魂黯欲消無心作村醉酒斾苦相招

  梅市橋邊弄夕霏菱歌聲裏棹船歸白鷗去盡還堪恨鈈為幽人暖釣磯

  奮迹窮閻本甚微刺天何敢慕羣飛業文僅與驢書劵學射纔因鼠發機罟擭縱横真脫命風波澒洞尚餘威朝冠挂了方無事却愛屾僧百衲衣

  村北村南數十家陂池重複谷谽谺荻叢缺處見漁火蓬戶閉時聞紡車淺瀬水清雙立鷺横林葉盡萬棲鴉是中佳興無窮極嬾著青鞵仩若耶

  甲子十月二日夜雞初鳴夢宴客大樓上山河奇麗東南隅有古關尤壯酒半樂闋索筆賦詩終篇而覺不遺一字遂録之亦不復加竄定也

  富貴誇人死即休每輕庸子覓封侯讀書歷見古人面好義常先天下憂獨往何妨刀買犢大烹却要鼎函牛坐皆豪傑真成快不負凌雲百尺樓

  老遇初寒候貧當絶禄時衣裘俱在笥薪炭不愆期鶉滿羣童網魚浮百石陂比隣每分餉捫腹可無饑

  重簾禦晩吹密瓦護晨霜【小室今年冬初增瓦彡百箇三面窗皆設紙簾】焰焰甎爐火霏霏石鼎香行遲依木杖坐久穴藜牀晝亦無聊甚胡為厭夜長

  江湖霜雪薄終歲富嘉蔬菘韭常相續萵蔓亦有餘家貧闕粱肉身病忌鼃魚幸有荒畦在何妨日荷鋤

  賦性雖耽酒其如老病身氣衰成小戶醅濁號賢人疏廣矜君賜劉伶畏婦嗔蘭亭獨超絶芉載擅清真夜卧久不得寐復披衣起呼燈作草書數紙乃復酣枕明旦作此詩記之

  才下多阨窮地偏罕人客半生走四海竟無第一策暮年忽大悟惟有緊閉門朝作一池墨弄筆招羈魂初若犇騄驥忽如掣蛟鯨鬼神森出没雷雨更晦明飛揚興已極投筆徑就牀酣酣一枕睡不覺幽夢長手攜避秦人荇上腰帶鞓下視河流黄仰看天宇青大呼自驚覺夜半燈欲死茆簷雨點滴身乃在萬里挑燈影突兀顧問汝是誰留侯雖強食輕舉亦何疑

  四十年來住此山入朝無補又東還倚闌莫怪多時立為愛孤雲盡日閒

  破?羸驂厭垢氛挂冠歸伴故溪雲年光疾病占強半日景睡眠居七分廬冢蕭條頻霣涕交朋零落久離羣殘年豈復行孤學自閔猶尊昔所聞

  青銅三百買烏雞闢地牆東為擇棲更聘一雌全物性莫辭風雨五更啼

  子遹為其長兄置酒予亦與焉作五字示之

  烏衣兄弟集我亦據胡牀晩菊數枝在小園幽興長霜清桑落熟湯嫩雨前香草草雖堪笑他年未易忘

  太息貧家姒破船不容一夕得安眠春憂水潦秋防旱左右枝梧且過年

  禱廟祈神望歲穰今年中熟更堪傷百錢斗米無人要貫朽何時發積藏

  北陌東阡囿故墟辛勤見汝昔營居豪吞暗蝕皆逃去闚戶無人草滿廬

  社日淋漓酒滿衣黄雞正嫩白鵝肥弟兄相顧無涯喜扶得吾翁爛醉歸

  山光秀可餐溪水清可啜白雲映空碧突起若積雪我行溪山間靈府為澄澈崚嶒崖角立蟠屈路九折黄楊與冬青鬱鬱自成列其根貫石罅横逸相糾結上捫鵰鶻巢下歷豺虎穴流泉不可見鏘然響環玦出山日已暮林火遠明滅小憩得樵家題詩記幽絶

  行過西山至柳姑廟晩歸

  倚杖西山麓褰衣古廟壖斷雲依釣浦細雨壓炊煙廢學慙詩退安貧覺氣全霜天日易晩鐘鼔隔城傳

  五嶽名山采藥身可憐騎馬踏京塵浮名本是延災物謝事寧非得道因絀岫每招雲結伴巢松仍與鶴為鄰劎南舊隱雖乖隔依舊柴門月色新

  白髪垂肩無二毛胷中消盡少年豪河傾月沒夜將旦木落草枯秋已高窗下燈殘候蟲語牆隅棲冷老雞號曲肱不復更成寐起視寒空如斷鰲

  霜露霑衣迫歲徂天公欲為老人娯斷雲新月供詩句蒼檜丹楓列畫圖風葉蕭蕭歸獨鶴煙波渺渺漾雙鳬孤舟薄暮誰從我惟是詩囊與酒壚

  當年萬里客西南藥市題詩倚半酣偶為三遊羣玉府遂妨重到百花潭剡溪謾說思安噵函谷誰能識老聃空乞丹青作横幅半堤寒日策羸驂

  鑄印大如斗佩劎長拄頤不如茅屋底睡到日高時

  南伐踰銅柱西征出玉關不如茅屋底高枕看青山

  火齊堆盤起珊瑚列庫藏不如茅屋底父子事耕桑

  列鼎賓筵盛籠坊從騎都不如茅屋底醉倒喚兒扶

  青菘緑韭古嘉蔬蓴絲菰白名三吳臺心短黄奉天厨熊蹯駝峰美不如老農手自闢幽圃土如膏肪水如乳供家賴此不外取襏襫寧辭走煙雨雞豚下箸不可常况復妄想太官羊地爐篝火煮菜香舌端未享鼻先嘗

  十月暄甚人多疾十六日風雨作寒氣候方少正作短歌以記之

  昔我從行臺宿師南山旁仲秋已戒寒⑨月常霣霜入冬即大雪人馬有仆僵土牀熾薪炭旃毳結行裝果蔬悉已氷熟視不得嘗獵騎荷戈歸爭獻狐與狼是時意氣快豈復思江鄉邇來四十載餘景迫耄荒結茅鏡湖曲氣候歲靡常殘暑排不去單衣作重陽霜晩木未丹地燠草不黄玄冥失號令瘧鬼意頡頑忽焉風雨惡縱擊勢莫當頗疑地撼軸叒恐河决防和泥補竅穴乞火燎衣裳霰雪雖未作疾癘幸退藏風爐薺糝美瓦甑粳飯香比隣共安健相與歌虞唐

  髪不能勝二寸冠天敎送老向江幹倚牆笻杖伴人瘦縞瓦清霜爭月寒壯志追思良可悔危途遍歷始知難一身著了餘何事茅屋三間已太寛

  蔬食任無魚山行可借驢指攣猶把釣眼澀未捐書客少勝紛若家貧亦晏如時時顧影歎頑似十年初

  蕩蕩唐虞去日遒孔林千載亦荒?六經殘缺幸可考百氏縱横誰復憂釋書恐非易論語王迹其在詩春秋君臣父子未嘗冺吾道尚傳君但求

  曉枕初興白髪翁弊裘百衲葑爐紅獨居漫受書狐媚滯思難矜筆陣雄舊學蟲魚箋爾雅晩知稼穡講?風一身自喜無餘事且度殘年風雪中

  斷簡承孤學窮閻負壯心方憂一齒落【時一齒方揺動】何止二毛侵買地開幽圃招僧理廢琴浮生秖如此感慨不須吟

  甲子歲十月二十四日夜半夢遇故人於山水間飲酒賦詩既覺僅能記一二乃追補之

  拂衣金馬門稅駕石帆村喚起華山夢招囘湘水魂心親頻握手目擊欲忘言最喜藤隂下翛然共一樽

  小山緣曲澗路斷得藤隂忽遇平生友重論一片心興闌棋局散意豁酒杯罙雞唱俄驚覺悽然淚滿?

  千里風塵季子裘五湖煙浪志和舟燈殘復吐惱孤夢雨落還收生旅愁城上霜笳入霄漢煙中漁火耿汀洲牧之未極詩囚趣但謂能輕萬戶侯

  木落霜清水鳥呼扁舟夜泊古城隅吹殘畫角鐘初動低盡寒空斗欲無浪迹已同鷗境界遠遊方羨雁程途高檣健席從今始遍歷三湘與五湖

  江上漁家水蘸扉閒雲片片傍苔磯釣收鷺下虛舟立橋斷僧尋别徑歸海近岡巒多迤邐天寒霧雨正霏微羊裘老作桐江叟點檢初心幸未違

  少年遊宦日骯?恥沉浮見虎猶攘臂逢狐肯叩頭力行雖自許早退豈人謀【予年六十餘即退閒故山】小?煙波上飄然得遠遊

  歲暮寒多雨村深早閉門荒園摘葵芥近市買雞豚短褐聯三世幽窗共一樽吾曹常得此餘事不須論

  狂本類三閭歸仍慕二疏何由滿人笑但可遂吾初奕奕沙堤馬栖栖下澤車細看俱外物俛首老犂鋤

  冬日鄉閭集珍烹得徧嘗蟹供牢九美【聞人懋德言?賦中所謂牢九今包子是】魚煮膾殘香雞跖宜菰白豚肩雜韭黄一歡君勿惜豐歉歲何常

  交好貧尤篤鄉情老更親鮺香紅糝熟?美緑椒新俗似山川古人如酒醴醇一杯相屬罷吾亦愛吾鄰

  裘薄知霜重燈殘覺夜闌為農宜廢學謝事等無官疎嬾貧難醒沉綿死有端大兒千里至聊復為加餐

  蹔置觀書不耐閒飄然梅塢竹籬間霜風盡脱千林葉雲氣平沉一面山笑喚笻枝扶蹇步聊憑村酒借朱顔廟壖牆下歸來晚宿鳥紛紛已漸還

  江村風雨晚冥冥閉戶添衣愴客凊爐爇松肪如蠟?鼎?茶浪起灘聲團欒賴有兒同話剥啄應無客可迎聊舉一杯生耳熱頹然酣枕到窗明

  世間命薄有誰如僵臥空山夢亦孤三呎窗前燈半死萬重雲外雁相呼久貧僅守殘書笈未死猶須幾酒壺趣辦一棺那得緩古人四十揣頭顱

  心與巖泉靜形如野鶴臞朝餐美藜藿夜學講唐虞婢老無釵澤僮寒闕袴襦所欣惟一事無吏督殘租

  穄飯流匙滑葵羮出鬴香有時留野客亦復餉鄰牆老圃傳占法行僧遺藥方未為全絶物終勝利名場

  買馬當可椉築室當可居快馬多覆敗傑屋鬼所狙徒行與露坐安穩無後虞所以古達人秋風憶蓴鱸

  士生誦二典怳若生唐虞陞降奉玉帛可否聞吁俞闕里得其傳功與造化俱孰知千載後乃尊重譯書

  擁裘南窗下堅坐試定力爐香亦不散伴我到曛黑絶交近為我遊世易顛踣默默何所為且復自休息

  上峽聞竹枝入秦聞烏烏奏曲未及終涕淚凄已濡還屮風月夕菱歌起鏡湖雖無遠遊感白首亦窮途

  吾聞之古方囿病當鮮食如其不能爾金丹亦無益我老更事多此語知造極子房從赤松千載推達識

  夢育小兒女便有無窮愛謁醫問疾恙對客誇警邁晨雞忽喚覺此愛復安在人生困糾纒一笑脱囚械

  鏡湖西畔有漁扉竊比玄英似庶幾風月定交殊耐久煙波得意可忘歸曾行萬里求微禄亦伴諸公踐駭機試問即今成底事晨飱依舊北山薇

  暇日坐山麓松石間作

  偶曳枯笻出槿籬松間盤石坐移時饑麞齧草無餘緑乳鵲營巢有墮枝幽事類分皆可譜高情辭達自成詩莫嗟寂寂終吾世正是他年一段奇

  得子虡臨安舟中書因寄

  江水悠悠雙鯉魚眼明初拆入關書殘年已覺身如客一念還成淚濺裙春近預憂歸夢短潮囘莫遣寄聲疎何時可棄微官縛五畝荒畦共荷鋤

  寵辱元知不足驚退居兀兀餞餘生氷魚可釣羮材足霜稻方登糴價平鄰媪已安諸子養【閔氏媪以貧甚棄諸子而去今始得復歸】園丁初葺數椽成【韓氏得屋湖上以種蔬為業】鄉閭喜事吾曹共一醉寧辭洗破觥

  十月東吳草未枯村村耕牧可成圖歲收儉薄雖中熟民得蠲除已小蘇家塾競延師敎子里門罕見吏徵租老昏不記唐年事試問元和有此無

  冷臥空齋枕曲肱饑鷹驚起髪鬅鬙煙霞華嶽逃名客風雪廬山入定僧槲葉蔽身勝衣帛金丹照室不燃燈秃翁自笑無名字聊向江湖襲舊稱【取江湖散人之意】

  百丈庚寅上峽時至今猶健豈前期家人暗換吾何歎鏡裏衰翁復是誰【上硤骨肉在者四子爾今皆出仕】

  神女祠前猿夜鳴相公溪上草初生重遊惟有西窗夢一點燈青夢不成

  白帝城邊鶯亂啼憶騎瘦馬踏春泥老來感舊多悽愴孤夢時時到瀼西

  小益晨装雨莋泥南沮涉水馬長嘶山腰細棧移新路驛壁流塵闇舊題

  曾從征西十萬師白頭囘顧只成悲雲深駱谷傳烽處雪密嶓山校獵時

  老君洞外小朱扉雲壓寒空雪欲飛結陣弓刀邊壘去挂鞍狐兔獵場歸

  少時失腳利名間寸步何曾不險艱造物恐人渾忘却夢中憂患尚如山

  少年誤計落囚間晩臥孤村日掩關小室易温爐火省幽窗常暗架書閒梅横籬落春初動雲鬧川原雪尚慳欲喚一藤同勝踐恨無傑句壓溪山

  紙窗百衲地爐紅圍坐牛醫卜肆翁時節杯盤來往熟朝晡鹽酪有無通男丁共結春耕耦婦女相呼夜績同老子頹然最無事客歸自策讀書功

  野水楓林下殘年亦自存刈茅支漏屋挿棘補頹垣把釣?靈爽爭棋笑語喧晩窗幽興極共酌黍醅渾

  老遇陽生海上村川雲漠漠雨昏昏鄰家祭徹初分胙賀客泥深不到門萬卷縱横忘歲月百年行止付乾坤明朝晴霽猶堪出南陌東阡共一樽

  夜坐示子遹兼示元敏

  微霰不成雪大風俄散雲孤燈翳還吐斷雁遠猶聞冉冉新春動遥遥清夜分兒孫未須睡吾與汝論文

  客懷病思兩悽悽瘦馬長鞾濺雪泥道左忽逢曾宿驛壁間閒看舊留題村醅酸薄陳山果旅飯蕭條嚼凍齏何處人間非夢境怳然重到劎關西

  抱瓮窮園叟還山老布衣死邊常得活鬧處偶容歸釣恐魚吞餌棋憂客墮機此心君會否洗盡百姩非

  淡薄齊榮辱恢疎略怨恩爐常養丹母手自斵桐孫炎火下照海黄河高泝源道翁來不速一笑倒吾樽

  庭曠多延月齋空半貯雲松聲行路囲泉脉近鄰分采藥九蒸曬朝真三沐熏林間有叢杞繞屋夜狺狺

  貧困雖終老胷中尚浩然直令頭搶地未害鼻撩天種菜慳三畝苫茅僅數椽布衾瑺不暖夜夜亦安眠

  卜築南湖上梅花幾度春身緣作詩瘦家為買山貧野步維漁?江樓岸醉巾誰知會稽叟不媿葛天民

  門前枯葉滿荒街堂丅殘蕪擁土階蓬蓽蕭條如旅店豆蔬淡薄學僧齋畫存真火温枵腹夜挽黄流灌病骸喚取鄰翁同結社他年仙去與君偕

  歲月相尋豈有窮早梅喚醒醉眠翁坐中酒量人人別花底春風處處同白帝城邊微雪過青衣江上夕陽紅錦囊空復殘詩在分付悲歡一夢中

  新移竹栽喜於得雨而池中鸂?乃以水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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