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曼德拉的继承者 | 纽约时报
坐在皮卡上的城市官员们穿行在这个黑人镇子的土路上,扩音器高声鸣叫,呼唤居民到市政厅去。主宾算是当地的一个人物,他一跃成为执政的非洲国民大会(非国大
)高官,如今带着诱人的条件回来了。
随后几个小时,到访的政治大佬莫斯班齐·约瑟夫·兹瓦内兜售他最新的主张:政府支持的一个奶场项目,由无地黑人农民控制,只要签个字,就能拥有股份。
他们将赴印度受训,所有费用免单。照他说,奶场将给穷人带来工作,帮助他们建诊所并修路。
“他说他想改变我们的生活,”伊夫拉姆·达拉米尼说。他不太相信这些条件,太好了肯定不会是真的,但他还是签字成为该项目的“受益人”。“这件好事是政府做的,免费。你不能说你不喜欢这事。好意你必须领了。”
但可以肯定,他的直觉是对的。
检察官说,奶场不过是典型的南非骗局:国库拿出数百万美元,旨在让人们脱贫,结果钱消失在银行账户网络中,这些账户由有政治背景的公司和个人控制。
泄露的电邮显示,此类国家合同中的钱用来筹办豪华婚礼,国际会计师事务所毕马威一名高管将婚礼称为“千年一遇的场面”。兹瓦内先生继续步步高升,很快登上全国舞台,成为南非矿产资源部部长。
2012年第一次开会后,几乎没有一毛钱流到镇子上或那几十名受益人手中。几个免费去了印度的当地居民都是兹瓦内先生领导的教会合唱团成员。
1994年种族隔离结束后的一代人中,数百亿旨在发展经济并改善南非黑人生活的公款被非国大领导人吸走,这一组织曾经承诺构建一个平等和正义的新国家。
腐败肥富了非国大领导人和他们的商业盟友,既有黑人,也有南非白人,还有外国人。但许多政府项目的所谓受益人,钱是以他们名义花的,可他们几乎落不着,只剩下对后隔离南非现状的满腔怒火和深深的幻灭感。
尽管种族隔离结束后贫困得以改善,不平等却上升,世界银行和南非政府最近一份报告称,这是世界上最不平等的社会之一。
南非拥有庞大且先进的经济,相当自由的媒体和大量独立的机构和学者密切监察着政府不端行为。可即便一个如此生机勃勃的民主国家,即便腐败阴谋的细节时常被新闻媒体揭批,腐败还是吞噬了国家。
丑闻缠身的总统雅各布·祖玛统治南非九年,他与印度的古普塔家族关系密切,这让选民怒不可遏,该家族的三兄弟掌管着巨大的商业帝国,其根基是拿到政府合同,其中包括这个奶场。他们的亲密关系是非国大选举失利的原因,两个月前,祖马先生被推翻。
替代祖马先生的西里尔·拉马弗萨承诺开启一个“新黎明”,他说担任新总统后,反腐将成为头号要务,但他也是非国大圈子里的人,最初的迹象并不令人欢欣。
以微弱优势成为党魁的拉马福萨先生尝试小心翼翼地弥合分裂的非国大。他组建了首个内阁,任命一些备受尊敬的官员,但也包括一些自己和祖马的盟友,检察院和主张善治的组织控告他们涉嫌腐败。不止如此,长期主政腐败丛生省份的政客也坐上了非国大的高位,其中就包括农场所在地的官员。
经常被批评对在任总统点头哈腰的国家检察官说,他们正设法没收古普塔家族向祖马政府施加不当影响而获得的超过40亿美元贪腐款。
可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国家整个体制都有贪腐款被揩走——学校、公共住房、警察、电力、南非航空、运营从铁路到防务各个部门的国有企业。
从农场刮走的还不到2100万美元,只是毛毛雨,但此案成为南非新政府的巨大考验,即他们是否有权力和意志从源头对抗政府腐败。
警方已经拘捕了一些与农场有关的中低级官员,这是祖马任总统期间第一次逮捕这件备受瞩目的政府腐败大案中的涉案人。
可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还没有追究任何一个非国大官员。兹瓦内先生并未面临指控。另外,批准这一项目的省长亚奇·马咖舒乐最近当选为非国大秘书长,进入该党最高层。
接连不断的丑闻让人们开始严重质疑西方公司参与共谋,多项调查彻底揭露了它们在纵容腐败和削弱该国体制方面发挥的作用。
南非监管者敦促警方对麦肯锡进行调查,在一项国有设施合同中,美国咨询业巨头与古普塔关联的一家公司有关。南非法庭已经冻结该合同向麦肯锡支付的8300万美元,该公司表示将返还收费。
监管者说,他们还施压警方调查位于荷兰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毕马威,2015年,该公司为南非从事国民收入服务。毕马威承认他们的工作“不可靠”,并提议退回咨询费用。
德国软件巨头思爱普正接受美国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调查,此前有人披露该公司曾向中间人付款以获取国有合同,这可能违反了《外国腐败行为法》。
国际银行也深陷丑闻。一个英国议员指控汇丰和渣打为古普塔家族洗钱。汇丰表示已经公布了一些属于古普塔家族掩护公司的账号。
很多人认为南非腐败严重,说到底是一代人之前南非从白人统治转变为民主国家过程中存在的根本缺陷。种族隔离政府同尼尔逊·曼德拉领导的非国大达成了大妥协,权力和平交接,没有像预计那样爆发内战,这为曼德拉先生赢得美誉,人们称他为高瞻远瞩的和平缔造者。
但在今天许多南非人看来,达成的协议付出了巨大代价:占人口大多数的黑人允许控制政治,但该国包括土地在内的许多经济资源仍然在南非白人和一小撮精英手中。
曼德拉先生和其他高级领导人打败了种族隔离,但他们没有个人存款。批评者说,在非国大统治南非早年间,他们从白人商界领袖那里收受房产、汽车和钱财,主要以贿赂的形式。
少数有影响力的人物,包括现任总统拉马罗萨先生,都聚敛了非同一般的财富。他们得以用极端优惠的条件购买白人公司的股份,受邀进入公司董事会。他们成为执政党通向白人商业世界的管道。
一些失去那种取财之道的非国大领导人很快找到了新的发财手段——利润丰厚的政府合同。公款成为有关系者的合法财源,也成为腐败和政治荫庇的源泉,正如种族隔离时期少数白人享受的待遇。
这些年来,从不承认贪腐的祖马先生及其盟友不常提及腐败对社会的不良影响,只强调要重新分配财富,向南非黑人倾斜。九十年代末的一项军售合同涉嫌腐败的案件最近重启,预计祖马先生将用上述理由为自己辩护。
曼德拉先生在西方仍然受到尊崇,但他的遗产却越来越多地受到本国批判,尤其是年轻黑人。对他们而言,他将国家大多数黑人的利益出卖给白人商业精英。
甚至曼德拉先生的一些长期支持者也很难捍卫他给南非带来民主的那个协议。说到底,那让多数黑人深陷贫困,只让少数精英受益,其中包括谈判过程中的首席谈判者拉马福萨先生。
与曼德拉先生很亲近的反隔离活动人士马穆菲拉·拉穆菲勒说,做了27年的政治犯,曼德拉先生不明白南非的政治经济学,于是同意了一种无法确保南非黑人经济独立的解决方案。
“他一无所知。”拉穆菲勒说。
奶场案象征着种族隔离结束后困扰南非达25年的众多病症之一。它表明在被一个政党完全控制着的政府中,腐败如何在旧的种族不平等中扎根。
福里德位于约翰内斯堡东南约125英里的自由邦,是一个农业小镇,有打折连锁店、两家超级市场和一个加油站。种族隔离时代的缓冲区——一个公墓和一个警察局依旧将福里德与旁边的黑人城镇辛巴莱尔镇分割开来。
和许多其他镇子一样,当地腐败程度可以立马通过政府的穷人安置房质量看出来。从一项建筑工程中拿钱、拿建筑材料,这是腐败的常见来源之一,最后就建成豆腐渣工程,而穷人们等了多年甚至几十年才从棚户区搬出来,却住进这种劣质建筑中。
镇里一个新村落里,独栋政府楼质量很差,许多都倒塌了,新楼又在不牢靠的地基和框架上建造起来,极薄的墙上布满深深的裂缝。
在许多方面,该地区都是南非经济持久失衡的缩影。全国黑人占总人口的八成,可大多数与经济机会绝缘。白人占8%,却仍对该国经济有着不成比例的巨大影响。
福里德附近几乎所有的经营性农民是白人,他们是主要的政府合同商。旁边的镇子里,黑人经营着小酒馆和简单的洗车行。可福里德镇子内,白人依然拥有所有主街上的破旧建筑,他们和其他非洲国家和巴基斯坦、孟加拉国等国的移民一起在这里经营商店。种族隔离时代,黑人不允许住在镇上,现在只拥有或租赁了约10%的住宅。
“体制为我们而建,黑人,我们做自己的生意却很难,”29岁的维力·图拉尼·沙巴拉拉说。他和表弟经营一家电脑和手机维修店,南非黑人中只有他们是在福里德开店。
种族隔离结束前,83岁的皮埃特·伯格就开始在福里德市政厅任职,这位南非白人承认自1994年以来,南非黑人的境遇基本没有改变,经济不平等状况依然没有变化。
“他们只是有了投票权,仅此而已,”伯格说,还说他“肯定地”认为那是一种历史错误。
九十年代后期,原来的官员被清除出市政府,非国大任命了一些毫无经验的人取而代之。这种清洗发生在全国各个层面,导致曼德拉先生执政末期出现腐败。
在自由邦,后种族隔离时代第一批政府腐败案件就涉及马咖舒乐先生,非国大现任秘书长。
现年59岁的马咖舒乐自从1994年种族隔离结束后就担任自由邦非国大党党魁。他在该省的小镇帕里斯长大。种族隔离时代,他是非国大的地下党员,他行事勇敢,获得曼德拉妻子、反种族隔离活动者温妮·曼德拉的注意。
白人统治结束后,他在后种族隔离时代的第一任省长摩苏阿·雷克塔内阁中主管经济发展事务。接受采访时,雷克塔先生说他抓到马咖舒乐先生偷政府的钱,马咖舒乐先生一直否认这一指控,他的发言人没有对本文作者的采访请求做出回应。
雷克塔先生说他解雇了马咖舒乐先生,但被他的老板、当时非国大的副秘书长祖马先生否决了。
种族隔离结束之初,祖马先生公开抱怨富裕起来的非国大领导人,大多数人是曼德拉的亲信,包括拉马福萨先生和塞克斯威尔先生。
“祖马确实找其他人说,这是曼德拉干的事,我们必须醒醒了,我们必须自己找钱,”离开非国大、2008年组建自己政党“人民大会”的雷克塔先生说。
马咖舒乐先生继续在自由邦发财,他在2009年成为该省省长,当年祖马先生成为总统。
与其他权势熏天的省长一样,他把该省变成自己的封地,雷克塔先生和非国大和非国大历史上的盟友南非共产党的几个省内官员这样说。
税务主要由国家征收,钱分配给各省,各省基本就是乱花。自由邦是一个农村经济体,黑人仍然依靠非国大找工作并拿到政府合同,该省仍然是非国大的堡垒,尽管城市地区的黑人中产阶级已经不支持非国大了。
但马咖舒乐先生的野心从不限于省内。和祖马先生一样,他打通了和古普塔兄弟的关系,古普塔兄弟和非国大的一些高层人物是好朋友,古普塔兄弟在九十年代早期就从老家印度来到南非。马咖舒乐的儿子策皮索为古普塔工作,根据古普塔公司服务器泄露的邮件显示,他是公司直通父亲办公室的管道。
非国大官员和反对党人士说,在马咖舒乐先生的治理下,该省许多公共部门都处在破产的边缘。2017年一份严厉的报告中,国家审计官员表示,自由邦的治理“缺乏建立廉洁政府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并表示近年来情况持续恶化。
“如果你发现省长这种应该管好钱包的人,他自己涉嫌腐败行为,其他人当然也无所顾忌,”自由邦的非国大官员塔博·曼约尼说。曼约尼曾经是马咖舒乐先生的副手和亲密朋友。
“结果任何人能没法阻止任何人,因为全都不干净,”曼约尼说。
对许多人而言,奶场项目从一开始是就像是个骗局。一开始加入的人看来,推销人兹瓦内就问题多多。“我知道这个人,”该国黑人农民组织非洲农民联合会福里德分会主席德拉米尼先生说。他也是本来应该受益的成员之一。“我不信任他。”
一路官运亨通的兹瓦内先生经常回到辛巴莱尔镇——福里德镇旁边的黑人镇。非国大和反对党政客以及许多当地居民说,有时,他会从新买的豪车上洒几把现钞。
在整个镇子内外,许多人都对兹瓦内先生持保留意见。他平步青云,看起来就和遍布非国大和自由邦的腐败脱不了干系。
兹瓦内先生在附近农场长大,少年时搬到辛巴莱尔镇。人们印象中他是个资质平平的孩子,高中后在附近村子里给黑人农工的孩子们当老师,他在那里遇到了未来的妻子。夫妻二人住在学校旁边,这是一个低矮的水泥建筑,有两间屋子,现在仍然是教师宿舍。
当地村民记得兹瓦内先生是个负责的老师,后来成为区议员,兴趣转向了政治。很快,兹瓦内先生在党内、地方和区政府内迅速得到拔擢,自由邦的政客说,主要原因是他和非国大省领导人马咖舒乐先生关系好。他2009年加入马咖舒乐内阁,几年后成为省农业部长。
兹瓦内先生成为省农业部长时,许多福里德的黑人农民欢欣鼓舞。同该国其他同胞一样,他们既没有钱,也没有地。福里德非洲农民联合会副主席米沙克·孔维恩回忆说,当地人的儿子进入该省农业部,他们以为“生活要改变了”。
12个福里德黑人农民租了一辆大巴,每人掏了20美元,花了四个小时车程,去省府布隆方丹参加了兹瓦内先生的就职仪式。就连联合会的主席德拉米尼先生也去了,虽然他疑虑重重。
“我们当时很高兴,”孔维恩先生说,事后想想,“尽管我们为一个恶棍感到高兴。”
2012年,兹瓦内先生和农业部官员来到福里德推动奶场项目。同议会发言人、恰好是他的妻子罗斯琳·兹瓦内以及长期盟友托克次·约翰·默唐市长站在一起,兹瓦内先生对群众宣传了奶场,表示那将赋权给农民,并创造150个岗位。
很快,农业部与一家叫做爱斯蒂娜的公司签署了第一份奶场协议,另外还有一份。这是一个奇怪的选择。爱斯蒂娜计划从当地农民手中买牛,然后在农场挤奶。可公司的老板来自印度,其背景是信息技术而非农业。重要的是,他长期为古普塔公司工作。
国家财政部的一项调查显示,尽管该项目的细节草草,兹瓦内先生还是签了字,并要求该省财政部门开始向爱斯蒂娜付款。一开始,马咖舒乐办公室的律师否决了该计划,律师认为合同无效,原因是没有履行采购规定,例如竞标。
但那只是个小波折。过了一个月,该省和爱斯蒂娜签下了另一个合同,这一次得到了律师的祝福。那份协议表明,爱斯蒂娜只对项目投资2000万美元,该省将投资约3000万美元。当地居民,所谓的受益人,将持有51%的股份。
从一开始就“有点可疑”,福里德反对党民主联盟议员拉德比医生说。拉德比说,兹瓦内先生和农业部官员没有商业计划,也没有项目预算,可他们和市长坚持要推进。
当地市政府很快决定拿出3400公顷(8400英亩)土地建奶场。
事实上,市政府下了大决心推进项目,因此补贴了四名白人,他们以每年8万美元的价格租下土地,目的是让白人提前解除此前的租约。当年末,就在兹瓦内先生和当地的合唱团在古普塔公司的赞助下前往印度旅行前,该省将土地租给了爱斯蒂娜,不用付租金,99年。
接受采访时,市长默唐说,“我们毫不怀疑计划会奏效。”可市长承认,兹瓦内先生没有提供细节或有关奶场的文件。市长说,甚至基本的细节,例如选择受益人的标准等都没有,他承认自己在该项目中扮演的角色正在受到调查。
几个月后,政府开始给爱斯蒂娜付款。法庭文件显示,该省3年间将2100万美元存在爱斯蒂娜的两个银行账户中。每次付款几天后,公司都将所有款项转到其他账户中去。检察官说,与农场毫无关系的个人和其他古普塔关联公司从那里把钱提走。
事实上,检察官说,省里投资的钱只有1%进入奶场项目。另外,国家财政部发现没有证据显示爱斯蒂娜自己给项目投了钱,尽管它有义务这样做。
古普塔公司服务器泄露的电子邮件显示,一些钱被汇到阿联酋,放在古普塔注册的账户中。电子数据表、账目和电子邮件中的一张发票显示,这些钱又通过复杂的银行转账回到南非。
去年记录了数千条交易记录的电子邮件被南非新闻媒体和反腐组织拿到,现在还不知道那是谁泄露的,尽管它们激起全国人民对古普塔家族和祖马先生的愤慨。古普塔家族否认电子邮件的真实性,但联系人中的一些非国大官员承认那是真的。
在一封邮件中,古普塔公司为2013年一名亲戚长达4天的豪华婚礼埋单,其中包括烟火、舞队、巧克力和围巾。
另一笔交易中,当时古普塔公司的审计者毕马威无视初级雇员的抗议,允许古普塔家庭将部分婚礼花费记做商业成本。
“我从没去见识过那么大的场合,”参加婚礼的毕马威高管莫斯·哥萨那在给古普塔兄弟的一封邮件中惊叹,称那是”千年一遇的场面“。
这家会计师公司承认其行为”没有达到标准“。
如果该省不向旨在帮助贫苦农民的国家基金伸手,奶场的许多问题可能不会被发现。国家最开始同意给该项目拿400万美元,条件是该省提交100名贫穷农民的名单,这些农民将从农场收益。
政府发现没有证据显示当地农民参与其中时,2013年派财政部审计人员展开调查。尽管兹瓦内先生,有时在妻子的陪伴下,的确召开了一些会议寻找受益人,但没有拉出正式名单。
审计人员开始审查后,受益人名单才草草拼凑出来,有80人到100人不等,具体要看是哪一个版本。
其中一些是真农民,”也有人甚至都不是农民“,拉德比先生说,许多人是非国大的支持者。”他们甚至连一只猫都没有。“
爱斯蒂娜确实推动了福里德的奶场项目。当财政部调查人员2013年开始调查时,他们发现350头牛,一些建筑正在施工。但明显注水的成本遭到反对党的仔细审查,其中包括一个手动拉门和警卫室,价值21.5万美元。
虽说受益人应该是农场的所有者,可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项目的进展情况。他们甚至都不允许到那里去。
那些对此事较真的人开始抱怨。在和省政府官员的一次会议上,非洲农民联合会的德拉米尼先生和孔维恩先生表示,他们对项目提出疑议,他们被贬斥为吵嚷的”青蛙“。
那尤其伤让德拉米尼伤心,德拉米尼曾经是福里德唯一的南非黑人企业主。他有一家”我们向前进“的小唱片店,祖鲁语是”Siyathuthuka“,但后来被迫关了店,因为租金上涨。他现在全职务农,有35头牛。
2019年初,财政部向自由邦省长马咖舒乐发了一份言辞激烈的报告,让该省停止给爱斯蒂娜付款。但自由邦用了6个月才把农场收回。法庭文件显示,该省在正式终止合同后又向爱斯蒂娜支付了1100万美元。
到头来,一个旨在给德拉米尼先生这样的黑人农民赋权的项目进一步肥富了古普塔家族和福里德最富裕的白人之一威利·巴森。巴森先生有一个车队,有建筑设备,全镇各处的广告牌都在宣传他家的生意,他是福里德主要政府合同商,并参与建造奶场。
但他表示爱斯蒂娜管理水平太差,最后只好为100头牛掘坟,尽管他给牛喂了草。
”他们就是做这种项目捞钱,“他在办公室接受采访时说。”他们就这样运作的,但好在他们一分钱也没少给我,“巴森先生说。”这个地方烂透了,“他捶着面前的桌子说。”我们和他们打交道,我们懂。“
种族隔离结束过去了一代人时间,南非如何变得如此腐败,福里德奶场一案数年来都没有进展就说明了问题。连国家财政部对该项目提出警示后,国家的警察和检察官也敢撒手不管。
在自由邦,有人公开抗议政府腐败,他们会突然在某些场合被杀,即便在一个充满暴力犯罪的国家,都会让人产生怀疑。
省政府审计官莫西·沙克曾质疑农业部的这个项目,他2013年在一次汽车抢劫中被杀。兹瓦内先生在沃登有一所大房子,当地政客乌斯·马拉巴呼吁反对公共住宅腐败,2016年,在家门口,马拉巴连中十多枪死亡。警方调查了两个案件,却没有逮捕任何人。
至于兹瓦内先生,奶场项目几乎对他的事业没有影响。
在祖马先生任总统期间,古普塔兄弟获得越来越多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他和总统、总统儿子和批准奶场项目的省长马咖舒乐等政治盟友打造了亲密的关系。
古普塔的影响力以及在任命部长和其他重要政府官员事务上的直接作用受到南非公共保护人的调查,预计将成为最近政府反腐的焦点。
2015年8月,泄露的邮件显示,三兄弟中最小的托尼·古普塔将兹瓦内先生的简历送给总统的一个儿子杜杜扎内·祖马,后者是古普塔众多公司中的一个负责人。
两个月后,只有一个教师证的兹瓦内先生成为南非新任矿产资源部部长,这是最重要、可能是最有油水的部长职务。
任命后不久,兹瓦内先生去苏黎世与托尼·古普塔会面,并会见了国际商品和矿产公司嘉能可公司的高管。当时,古普塔兄弟正准备购买嘉能可的一个煤矿。2016年的反腐报告上,公共保护人认为兹瓦内先生在瑞士的游说行为”可能是非法的“。
去年12月,非国大全国代表选择自由邦老省长马咖舒乐先生担任该党秘书长,这是党内四个最高职务之一。
马咖舒乐先生曾是祖马先生的坚定支持者,他同另外两名省长被南非新闻媒体成为”省长联盟“。他们支持祖马选择的非国大下一任主席候选人。
但最后一刻,省长大卫·马布扎叛变了,这让拉马福萨先生险胜。然后,拉马福萨任命马布扎为副总统,马布扎原来所在的姆普马兰加省以政治谋杀和塌方式腐败著称。
新总统上任,国家警察和检察官开始调查奶场案件中的一些人。8人被控欺诈,还有一些人在农场的资产被冻结。但3月,一名法官解冻了大部分资产。下一场法院听证会计划8月举行。
兹瓦内先生没有在拉马福萨的新内阁中获得职位,最近几周,他淡出公众视野。他和马咖舒乐先生都没有意愿回答新闻媒体或议会针对奶场的问题,这让公众进一步确信非国大官员凌驾在法律之上。
”我们期待,公众也期待,他们能为发生的事负起责任。我们等着看他们怎么说,因为我们不想看着身居高位的人成为袖手旁观的地主老爷,“非国大高级官员、国家行政委员会决策层成员、议会司法委员会主席马索尔·摩茨舍加说。
但许多人放弃了非国大。尽管奶场损失的钱和南非国有企业内部的贪腐相比不值一提,但在全国的影响很大。政府的钱本来是要帮助贫穷的农民,结果就这么蒸发了,在南非全国各处都是如此,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名非国大的地方或省级主管官员出来负责。
拉马罗萨先生承诺要清理他从祖马先生那里继承到的南非,这个案子就能证明他的能力。拉马罗萨先生的一名发言人说他不能接受采访。
55岁的亚当·卡迪德是其中一位所谓的受益人,他曾当过老师,早就退休了,他曾相信福里德的奶场大有希望。到头来,他对自己投票的权力失去了信心。
”我的投票毫无用处,“他说。”选了人,让他们进入政府,然后他们开始贪污。“
1994年,黑人获得民主时,卡迪德开车将老伙计们拉到投票站,他们选举曼德拉先生为南非第一任总统。
”我们设法实现民主,现在民主对我们一无是处,只对个别人有好处,“卡迪德笑着说。”我不能哭,我哭也改变不了什么。我最好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