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您费心了的感谢话帮我看看鼻子上这颗痣,一直想去祛,又觉得挺特别的纠结了好多年了。

26K1,528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zhihu.com/question/25040945/answer/这里就简要概括一下,再顺便再给大家做个扩展,分析一下其他美白丸。美白丸为什么能美白?无论各路商家怎么宣传,美白的途径都绕不过抗氧化剂与半胱氨酸这两点。先说说半胱氨酸:皮肤中络氨酸,为了保证皮肤的基底细胞不被太阳光所晒伤,会在络氨酸酶的作用下经过一系列反应产生黑色素(由真黑素和褐黑素组成)。而半胱氨酸所形成的光谷甘肽,会将真黑素部分转化为褐黑素,从而将皮肤颜色变浅。需要注意的是,半胱氨酸可能会对呼吸道有刺激,支气管病和哮喘的患者不能用。同时,半胱氨酸可以由甲硫氨酸转化而来,是极常见的非必需氨基酸——也就是人体可以自己造的氨基酸,且广泛存在于各种食物中。人们每天从常规食物中会获得几百毫克以上的量,很少有人会缺乏半光氨酸抗氧化剂(主要是维生素系列)就更简单了:皮肤中的自由基会过多消耗细胞中的有机大分子,从而导致细胞中的营养物质被消耗,加快衰老过程。抗氧化剂能够显著的抑制自由基,并加快黑色素的排出。但同时过量服用维生素会带来严重的肾脏负担。每人每天维生素服用量建议在200mg-300mg之间了解清了各种产品的优缺点,那再让我们来看看各种美白丸的成分和性价比吧吧白兔美白丸:全称,日本白兔牌HYTHIOL-C+,目的---解酒,但因为成分中含有半胱氨酸+维生素,所以美白效果依旧不错,也是被称之为美白丸的原因。价格:230左右一瓶,价格还ok有效成分:半胱氨酸,维生素评价:虽然是为了解酒而生产的白兔“美白丸”,但因为成分中含有美白丸两大必备品半胱氨酸和维生素,所以自然也具备美白的作用。但是人体一天维生素摄入量承受上线为1000mg,而白兔“美白丸” 每日推荐服用量两粒,VC含量500mg。也就是说,每天只要按时服用白兔美白丸,就会因为过量的维生素摄入而给肾脏带来严重的负担。严重的可能会有肾结石。事实上,在我推荐的这些美白丸中,感觉比较下来白兔美白丸反应出来的副作用是最明显的毕竟,每天两片解酒丸,连续吃两个月,谁都受不了。POLA美白丸:应该是名声最大的美白丸,以“日本皇室御用品”“古印度神树提取物”“ “超氧化物歧化酶””“最贵美白丸而闻名”,主要依靠抗氧化剂,少量类黄酮而美白。价格很贵,性价比低,适合有信仰的人价格:1000多一瓶,适合有钱人有效成分:维生素,古印度神树提取物(类黄酮),超氧化物歧化酶(SOD)评价:有效成分应该是评价POLA最麻烦的部分。目前POLA所推崇的古印度神树提取物没有在国际科学杂志上受到认可。而根据印度科学家的研究,该成分中含有大量类黄酮(黄豆中的主要成分,有助于刺激雌性激素)从而使皮肤显得细腻光滑。但后果就是可能会导致内分泌紊乱,月经影响和爆痘维生素,属于抗氧化剂类别,有利于美白,摄入剂量正常(200-300mg),没有超标超氧化物歧化酶:从野生哈密瓜上提取,十分珍贵,科学简称“SOD”。对,就是大宝SOD蜜的SOD,一模一样的惩罚…………评价:POLA在我看来最大的黑点就是价格,本身成分就是抗氧化剂的集合,对美白也会有帮助。类黄酮的副作用虽然也会有体现,但大家也会感觉到皮肤通透,毛孔变小,可谓是有功有过。真正不值得的地方只有价格,身为贫穷的小孩,我很介意Unichi美白丸:全称,澳洲玫瑰果胶囊,性价比最高,通过抗氧化物来美白的美白丸代表,美白效果不错。主要成分是抗氧化作用的玫瑰果精华和各种维生素类的添加来达到美白效果价格:130-140成分:玫瑰果精华,胶原蛋白,还有一部分维生素添加(200-300mg)评价:性价比之王,性价比之王,性价比之王。原理上和POLA类似,都是通过抗氧化剂去美白的,但是价格上只有POLA的十分之一,同时维生素含量并不像白兔美白丸那么恐怖。但是,Unichi美白丸里面没有添加任何半胱氨酸,如果你有什么新陈代谢疾病,日常摄取的半胱氨酸不够,那么这一款不完全适合你。我本人也吃Unichi美白丸快两年了,感觉很好。TRANSINO美白丸:跟白兔美白丸很类似,每日含量L-半胱氨酸240mg,维生素C1000mg。,对人来说过高,价格还比白兔要贵一点。为了身体健康和你的肾功能完好,三思资生堂Pure white美白丸:资生堂也是老牌子了,作为抗氧化美白丸家族的另一成员,亮点是加入了维生素P辅助维生素C的吸收,从而达到美白效果价格:350左右成分:枸杞 1500mg(也算是画风独特),维生素P诱导体 30mg,维生素C500mg评价:这里要说一下维生素P了,因为听到的比较少,给大家普及一下。维生素P本身没有特别的功效,但是通常会配合维生素C来食用,主要作用是维护维生素C不被氧化,提高维生素C的利用率,所以这里还是会把它放入抗氧化组。 唯一有些疑虑的维生素C的量还是有些偏大了,每日推荐量200-300mg,500mg的量还是有点大,短期试试应该还行,对肾脏负担不大。阳进堂“美白丸”:感觉好像去年才出来的“美白丸”,纯粹的被各种代购忽悠说能够美白,混淆传明酸外敷和内服的功效,放在最后一个说就是想让大家提高警惕。千!万!不!要!吃!这是治疗异常出血的处方药,不能长期服用价格:花钱要命的货评价:无良代购炒作典范说完美白丸,再说说外用系列。虽然说不想写(研究不深,懒得动笔),但难免还想唠叨两句因为我买不起太贵的精华,再加上如果防晒做得好,吃一吃美白丸,基本也就够了,所以我一般是用便宜的修复乳液,只能说一说个人感受了。跟防晒霜一样,抹在脸上的东西我也懒得做太多研究,从去年才开始用专门针对UVA修复的乳液刚开始女朋友推荐给我的是雅漾晒后修复保湿乳(手头上找不到照片,将就一下吧)。个人觉得,胜在性价比很高,补水效果不错,抹在身上很清爽.当乳液用感觉无功无过但是UVA防晒..不好意思真的没有发现。先前因为美白丸+防晒霜双重保护,变黑二字对我来说基本是只存在于字典中的概念,对这个东西也不依赖,就当乳液抹了。结果今年年初去斐济度假了一周,天天在外面玩被毒辣的太阳教做人。这种情况下,就能感觉这个东西修复能力还是偏鸡肋了,对于真正的晒伤没有什么缓解修复作用(事实证明,真的还得看看成分,唯一一次没做研究就踩了坑)目前在用的是深海四十噚Forty Fathoms紫外线乳液,今年回土澳的时候刚买的。因为看到成分中有烟酰胺和褐藻精华,再加上去年冬天用这个牌子的面霜体验效果很好,性价比高,所以就入了一瓶这个牌子下面的乳液。目前用起来感觉还不错,挺舒服的,等过一阵子再来详细说说心得。不过这个东西和美白丸加在一起,在美白这个里程碑中的估计也就是起50%的效果。剩下那50%还是强调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防晒,大家夏天一定不要嫌烦最后的最后,当然还是教给大家不花一分钱就能美白的方法!!!这是我谁都不愿意告诉的秘密,今天就勉为其难的说了吧..................赞同 2.6K94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原创】佞臣,又名大清织造(康熙x曹寅无差,连载)【事件记录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成为超级会员,使用一键签到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1,462,621贴子:
【原创】佞臣,又名大清织造(康熙x曹寅无差,连载)收藏
八月天里一道闷雷。 吴良辅乘车出西华门,过了护城河,朝着瀛台方向走了一段,又朝南转向,停在营造司边上的一间宅子门前。 他下了车,垂手站在大门前。 门房见是皇帝身边的公公,急忙赶上来迎接,只听他说:“宫里有急事,你跟管事的通传一声。” 吴良辅又站在门内等了一会,看着外面道上来来往往的皆是内务府各司办事的人,垂花门后的廊子下,有两个小儿在丢沙包跳格子。 不一阵,从院子内匆匆出来了几名女子,却没见有爷们来迎接。 为首的女子朝吴良辅福了福,道:“公公吉祥。” 吴良辅说:“劳烦嬷嬷了。咱家今日来此是有一件急事。”他想了想又说,“……如今宫里有些事情要办。故皇上太后安排奴才把三阿哥接回去,好住在一处,行动照应也方便。” 几个婆子闻言皆有些惊讶,面面相觑了一番,方回复他说:“如此还请公公进来喝杯茶,我们好将阿哥的衣物家什收拾了一并带去。” 吴良辅皱了皱眉,摇头道:“只怕是等不及……”话未说完,打外面街上跑进来一名穿着石青色官服的高个男子。吴良辅一见,忙作揖道:“曹工部。”曹玺也躬身道:“吴总管。”抬头的间隙曹玺与孙氏对望一眼,又搭住吴良辅,小声问:“不知公公所为何事?” 吴良辅跺了跺脚,拉住他走到一旁,凑到耳边说:“承乾宫里那位已经不中用了,这是要把阿哥请回去发丧呢……咱家瞧着,不是今晚就明天……想来必定要大办,少不了曹大人你忙的,还是早有准备的好。”说完拍了拍曹玺的手,曹玺不知塞了什么到吴良辅袖中。两人心领神会,又互相作了揖。 孙氏已经同文氏到廊下,拉住个高的孩子同他说了些什么,方牵着过来。吴良辅便知这就是三阿哥,跪下说:“奴才恭迎阿哥回宫。” 玄烨扭头茫然看着孙氏,孙氏眼圈有些红,还是挤出笑容来说:“阿哥这就是要回爹娘身边了,是好事啊!” 玄烨问:“那晚上回来吗?”孙氏说:“回宫自然就不回来了,宫里什么都有,比这里好得多。” 小男孩突然一把挣开她的手,撒腿就往屋里跑。 吴良辅忙对左右喊:“快!快!抓住他!” 于是太监婆子们一顿鸡飞狗跳,终于从衣柜里把他架出来。玄烨倔强得很,一路蹬腿反抗着被拖上车去。刚才同他一起玩的小沙弥,这时候也哭着跟在后面跑,被玄烨瞅准机会一把抓住。吴良辅一面试图将他的手掰开,一面扯着嗓子问:“这是谁家孩子?” 曹玺赶紧过来帮忙,嘴里说:“……是我儿子。” 无奈玄烨用上了吃奶的死劲,两个人也耐他不能,眼看就要把奶娃的胳膊捏出血来。 吴良辅擦了擦汗说:“顾不得了,先抱上车来吧……明日再把公子送回府就是。” 马车一路向皇宫驶去,小沙弥自己举着被掐紫的胳膊哭,玄烨也自己坐着掉眼泪。吴良辅在边上劝着:“阿哥可别再哭了,一会进了宫可不能听见哭声……皇上见了要挨打的!”然而玄烨此时哪里听得进去? 一直到了宫门前,只见门洞大开,两边白灯笼挂着,照如白昼,乱哄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吴良辅知道皇贵妃已经过身,便对玄烨说:“得,这下不用忍了,您就敞开了哭吧!”偏这时候玄烨已经哭过了劲,只红着眼给小沙弥揉胳膊。 待下了车,换了轿,太监将他们抬到一间偏殿里面,早有一名年老的嬷嬷来迎。玄烨认得她是日日来教自己习字的苏麻喇姑,心中觉得亲切不少,就牵住小沙弥跟着她走。 苏麻也认得此子,便问吴良辅:“怎么把外头的孩子也带了来?”吴良辅说:“阿哥怕生,不肯走,所以就一起带来了,能哄着他听话些。” 苏麻喇姑点了头,带着两个孩子进屋。房内已经有妃嫔和阿哥、格格一众人,齐齐的跪成几排,皆作哭泣之状。 苏麻领玄烨到一年轻女人面前,说:“三阿哥,这是你额娘。” 那女人抬起头来,玄烨和她对望了一阵,见她脸上本没有泪,此刻却突然滚下两颗水珠来。她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胳膊,嘴里小声说:“玄儿……” 玄烨觉得不太舒服,就往后退了一步。 苏麻推了推他,说:“叫额娘。” 玄烨就叫:“额娘。” 佟妃吸着鼻子,往自己身上一通好摸。她现在穿着素服,也没有带什么珍玩首饰,只摸到个羊脂玉的平安无事牌,忙解下来递给玄烨。 玄烨接过来看了看,觉得这东西不错,就塞到身边的小沙弥手中,那小孩也就握着。 佟妃只是看着他。 苏麻安顿下玄烨,待要继续去别处办事,走了一段发现玄烨在后面跟着她,急忙又把他送回到佟妃身边:“我的爷,你该同你额娘在一处。今日不同往时,千万别乱跑!” 玄烨只好跪在佟妃边上,只是眼睛往四处瞥。 佟妃小声问他:“玄儿饿不饿?” 玄烨这才想起今天没有吃过晚饭,就点点头。 佟妃说:“一会我们进去拜过皇贵妃,就能吃饭了。” 玄烨问:“……皇贵妃怎么了?” 佟妃想了想说:“她升天了。” 那小沙弥跪着玩了一会玉牌,有些腻了,掷在地上。玄烨捡起来挂在腰间,接着问:“升天是什么?” 佟妃答道:“就是脱去皮囊,永离苦海。” 玄烨越发摸不着头脑,干脆不再问。 一时太监来喊,众后宫并皇子皇女齐整整挨着号,进灵堂哭皇贵妃。佟妃往灵堂里走,玄烨忙拿两条胳膊夹着奶娃,也跟在后面。 佟妃见皇贵妃已经停床,身上按皇后大妆穿戴起来,心里暗暗吃惊,赶紧扶着桌子哭了一场。玄烨其实哭不出来,拿手捂着脸装样子。 他皇帝爹坐在旁边圈椅上,哭得如泪人一般。 太后给苏麻使了个眼色。 苏麻把玄烨拉到皇帝面前,说:“皇上,这是三阿哥,玄烨。” 玄烨口中称呼他:“皇阿玛。” 顺治抬眼看看他,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阵才说:“三阿哥……已经这么大了?” 太后忙说:“三阿哥念书非常好,已经识得不少字。” 皇帝又看了看佟妃,又瞧见光头带佛珠的小孩子。 问:“这是谁?” 佟妃说:“是奶娘家的孩子。”把小孩往背后藏了藏。 皇帝直直瞧着他,又掉下两滴泪,木木的问:“怎么……出家了呢?” 佟妃不知所以,看向苏麻喇姑求助。 苏麻说:“回皇上。这是民间的法子,他们小孩子怕养不活,就先拜个师傅出家,求佛祖保佑。将来是要还俗的。” 皇帝一时联想起什么,对太后说:“额娘。当初四阿哥要是也出家,说不定就养的活……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 太后闭着眼说:“阿弥陀佛。” 这句话小沙弥听着耳熟,也跟着合掌说:“……阿弥……陀佛。” 皇帝突然一拍椅子,站起来,说:“吴良辅!”吴良辅跑进来跪下。 “你去把承乾宫的宫人,全都叫过来。就在这个院子里。快去!” 众人皆有些纳罕,然而还是照皇帝的话办事。一时承乾宫的宫女太监站了一地,约三十几口人,面面相觑,不知是福是祸。 待人到齐了,皇帝才出来说:“将他们悉行赐死,免得贵妃在其他世界没人服侍。” 顿时院子里如鬼哭狼嚎一般,有磕头求饶的,有吓尿裤子的,有拼死了往外跑的…… 太后也从椅子里起身,挡在顺治面前,说:“皇帝,万万不可啊!”苏麻喇姑和吴良辅都跪下了。 玄烨没见过这阵仗,一时目瞪口呆,更小的那个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伸着头往外看。佟妃一手一个,捂住两个小孩的眼睛。 有个宫女尖叫着往禁军身上撞,当兵的见拦她不住,只能拔出刀来一刀砍翻在地上。 终于连太后也扑通跪下。 她说:“皇帝,贵妃一生笃信佛祖,行善积德!你是想坏了她的修行,让她死后还要担罪孽吗!” 顺治低头看着他母亲,歪了下脖子,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额娘也说她行得善?那为何行善之人不能长寿呢?” 太后看着他道:“此事,皇帝心里明白的很。” 顺治轻轻笑了一下,说:“行刑。” “慢着!”太后打断他。 顺治看着母亲,等她说话。 “皇帝不愿贵妃在阴间受苦,亦用不着杀人。” “还能如何?” “我们可以替她超度,做一个大大的法会,多多的请些高僧大德来……” “还有呢?” 太后闭上眼,说:“追封她为皇后。想必阴司阎王也会恭敬对待,一定不会受苦。” 皇帝对院子里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玄烨当夜是在太后宫里歇的,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睡在大床上。麻溜地爬起来在床底下钻了一圈,又在屋里掀帷幔,翻柜子。惹得一屋子太监宫女都跟着跑。 佟妃抱住他问:“你在找什么?” 玄烨说:“曹寅呢?” 佟妃道:“已经送回曹大人家去了。” 终于到了这个宫里,他身边一件熟悉的东西也没有了。玄烨就蹲在地上哭起来。 佟妃在边上劝慰了一阵,突然噤声不语,对着门外福了福,一面说:“臣妾恭迎陛下。”一面拧玄烨的胳膊。 小孩子管不了那些礼节,自己抱着膝盖哭自己的。 顺治来见太后,瞧着他哭得甚是伤心,觉得感同身受,也在他旁边蹲下来,专门看着他哭。 玄烨抽噎着说:“……我要……回家” 福临沉思了一下,点头说:“不错。这里不是你家。这里本来也不是我家。我们是占着别人的房子。可是我们也回不去了。” 玄烨又说:“……还给我……” 福临道:“就算你我,也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没有就是没有了。” 玄烨抽噎着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福临看了看窗外,说:“等你能放下的时候。” 玄烨觉得自己这个爹其实头脑不好使,便没再接他的话。
玄烨回到宫中以后,身边忽然多了一大群人围着,到哪里后面都跟着一条长尾巴。宫里又吵,几天里和尚、道士、萨满、喇嘛来来去去,唱着不知所谓的经文,空中时不时落下些香灰纸屑。他跟生母互相并不熟悉,竟说不上几句话,几日下来,闷得胸口里有小火炉在烧一样。 忽这天天不亮,有人拿来白色的小龙袍和帽靴,将他打扮妥当,说是要出门,玄烨终于欢喜了起来。奶娘和太监带着他到父皇住处,他大哥福全和弟弟常宁俱在,也是一样的白色打扮。 父子头一次一起用早膳,然而闷闷的谁都不说话,奶娘抱着三岁的常宁喂他,玄烨筷子用得溜,自己抱着碗扒饭。突然顺治开口问:“你们将来有一天,长大成人,都想做些什么呢?想过没有?”常宁话还说不利索,自然不能回答。福全看了玄烨一眼,到底年长一岁,多长了个心眼儿,他说:“儿臣愿为贤王。”顺治又看向玄烨,玄烨赶紧把筷子放下,他胡乱说:“我将来愿意学习皇阿玛。” 顺治皱起眉头:“你觉得我这样很好嘛?” 玄烨觉察出自己似乎说的不妥,又小声补救:“我勤勉尽力便是了……” 福临若有所思一阵子,点头道:“这样也好……一会你们吃完了,咱们一块出去,送皇后的梓宫上路。”又说曹尔玉的夫人孙氏,自玄烨回宫之后,心中着实想念,因央求他丈夫寻个由头好教她能见三阿哥一面。曹尔玉正在内工部主事,忙于皇后大丧,想到送殡这日王公百官齐出,人多眼杂是个机会,打算将孙氏扮作仆妇模样夹带其中。又有他小妾顾氏,也欲一瞧这百年难遇的热闹,两妇人便商量结伴而去了。这天皇宫中轴上大门洞开,两边起了鼓乐厅,几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从□□望进去,门灯朗挂,两边一色戳灯,照如白昼,白汪汪穿孝仆从两边侍立。顺治到了灵前,一见了棺材,那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外面一众太监拿着纸等着,吴良辅吩咐得一声:“供茶烧纸。”只听一棒锣呜,诸乐齐奏,早有人端过一张大圈椅来,放在灵前,顺治却不坐,自己在蒲团上跪了,放声大哭。于是里外男女上下,都忙忙接声嚎哭。待到太后皇后等人来劝,顺治方才止住。 吉时已到,一般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玄烨按照大人们指示,走到灵前,将一只碗举起来摔碎,方才正式起杠。 当日抬棺的都是满洲八旗二、三品大臣,宫外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排在前面的正是开国元勋八位铁帽子王,手下各官两旁拥侍,军民人众不得往还。 孙氏悄声对顾氏道:“这样场面,历来皇贵妃丧事绝无仅有,就是皇帝太后丧事中也未见过听过。”顾氏抱着孩子藏在后面,她说:“那皇帝必是极中意这位贵妃了,只是这样反而折福。”孙氏看了她一眼。
且说皇帝送殡,一路热闹非常,八旗大臣抬着棺椁,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终于将皇后梓宫移到景山。山上高起着宣坛,僧人正开方破狱,传灯照亡,参阎君,拘都鬼,延请地藏王,开金桥,引幢幡;那道士们正伏章申表,朝三清,叩玉帝;禅僧们行香,放焰口,拜水忏;又有十三众尼僧,搭绣衣,趿红鞋,在灵前默诵接引诸咒,铙钹喧天,烧纸施食,香烟燎绕,纸灰飞扬,经声不断。停灵完毕,帝后皇子诸人俱在延春阁中歇息,几个仆妇进来端上茶果。玄烨眼尖,一下子就瞧出孙氏,便跑过去抱着她的腿不放。把孙氏吓得赶紧跪下了。 皇帝道:“你是曹尔玉的夫人?怎么过来服侍了?” 孙氏说:“因今日人手不足的缘故。”玄烨只拽着她的衣角不放。 皇帝点点头:“曹尔玉今天丧事办得很是妥帖,叫他进来领赏吧。” 早有人报与曹尔玉,曹尔玉急忙进来,磕头觐见:“贱内惊扰圣驾,奴才罪不可恕。”皇帝道:“人之常情,不用计较。上次见你的儿子很是好,不妨再带来一见。”曹尔玉听说,忙叫人喊顾氏抱了曹寅过来。 曹寅仍是小沙弥打扮,趴在地上笨手笨脚的磕头。顺治抱了他笑道:“曹尔玉的儿子,果然如‘宝’似‘玉’。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曹尔玉吓得了不得,忙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赖祖上余祯,果如圣言,亦荫生辈之幸矣。” 顺治瞧了小孩一阵,想起四阿哥,又莫名伤心起来,说:“只是他还太小,等将来大些了,堪陪三阿哥读书,也免却他在宫中寂寞。近来都中天花之疫不断,这孩子没出过痘的,应当小心看护。”曹尔玉忙躬身答应:“正打算要送去丰润亲戚家避一避呢。”皇帝便赏赐曹尔玉,曹家领赏谢恩,孙氏回去,玄烨少不了哭闹一场,皆不在话下。此日之后,又在景山上做了二十一天的水陆道场,末了由高僧溪森秉炬举火,将梓宫连同宫殿并珍贵陈设一并火化,将骨灰装入宝宫。至十月初八日,皇帝亲临寿椿殿,为后断七。大丧过后,玄烨生活渐渐规律,每日同兄弟们一道读书习字,有了事做,日子变得有趣起来。 有一大儒名傅以渐者,不高且胖,不善骑马,恩准骑驴进出午门。玄烨未曾见过驴,觉得好玩,下了学便追在后面为其赶驴,拿鞭子抽着喊:“驾!驾!” 老头抓着缰绳求饶:“阿哥不要再赶了!这畜生一旦跑起来,老身要跌下来咧!” 忽听得有人也在后面哈哈大笑。二人回头看时,原来正是皇帝。 玄烨瞧着皇阿玛打扮与往日不同,竟然剃了光头,穿着直裰,与曹寅在家中时候一样。他跑过去,摸了摸父亲脖子上的念珠,问:“皇阿玛也要出家吗?” 顺治笑了下,说:“是。” 玄烨料想出家是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说:“那我陪你一道念经。” 顺治问:“你会念经吗?” 玄烨道:“会啊,我还会吃烟呢。” 顺治笑道:“曹家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正说着话,忽然呼啦啦来了一班太监侍卫,说是皇太后要见皇帝,将他围起来夹走了。不几日傅以渐接到皇帝亲赐一卷画轴,是御笔绘的《状元骑驴图》,上题一诗:“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夕晖。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驴如飞。”俱是后话。玄烨便没再见过顺治,只说过完年不久的一天晚上,他刚刚睡下,又被额娘摇起来,胡乱穿戴了,急忙忙赶到养心殿去。只见太后皇后还有一帮不认识的老头子都在屋里。 奶奶看见他来,就拉了他的手到床前,和福全长宁站在一起,对他说:“你皇阿玛驾崩了,你给他磕个头吧。” 玄烨往床上一看,他爹脸色铁青,嘴唇肿着,裂了几道口子,已经没有半点人气,吓得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一时有人进来回:“禀太后,吴良辅已经抓回来了。” 太后说:“先关到慎刑司。”那人领命下去。 索尼问:“太后,礼部那边怎么说?” 太后说:“就说皇帝得了天花,不治身亡了。” 玄烨突然插嘴道:“……我得过天花,这不是天花。” 太后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接着对索尼说:“这几天,找几个文字好的大学士,先把遗诏拟出来。” 汤若望道:“太后,还有一件大事得快点定下来。” 太后又看了下玄烨,说:“这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汤若望道:“太后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太后看了他一阵,说:“岳乐肯定不行,想都不用想……只能从皇子里选一个。” 福全和玄烨对视了一眼。 汤若望说:“王朝眼下最需要的是稳定,不能再有变故。” 太后说:“是。” “三阿哥在髫龄时已经出过天花,不会再受到这种病症的伤害。” 太后又看向索尼。 索尼道:“钦天监说的有道理。” 太后点点头:“着内务府叫裁缝来,抓紧给玄烨做朝服。”
辛丑年正月初七,顺治帝驾崩,享年24岁,庙号世祖,谥号体天隆运定统建极英睿钦文显武大德弘功至仁纯孝章皇帝,葬于孝陵,遗诏立八岁的皇三子为皇太子,继帝位,命索尼、苏克萨哈、鳌拜、遏必隆为辅政大臣,辅佐幼帝。 顺治遗诏实为罪己诏,历数自己早逝不孝、偏汉疏满、生活奢侈、端敬皇后丧葬违制铺张等十四条罪过,完全否定一生政绩。主要拟诏者王熙事后也对此守口如瓶,故坊间传说遗诏出于太后授意,然而究竟如何终不可知。 只说三阿哥玄烨的保姆孙氏,近来得以在宫中走动,扬眉吐气不少。到了大日子,进内廷服侍,在廊下候着的时候与其他嬷嬷聊天,说起前大内总管吴良辅被斩一事。孙氏道:“我见外面城楼上贴了榜文,说吴公公结党贪钱,把持内外衙门事务,已经斩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常见他也不觉怎样坏。”文氏撇嘴,小声道:“他要是真这么爱揽权也不会剃了头代皇帝出家了。”瓜儿佳氏道:“总归挑唆皇帝出家的人,太后肯定都大不喜。”又对文氏道,“如今三阿哥这么体面,你该给李世桢谋个复起的机会才是。”孙氏点点头。文氏笑道:“这事先不忙说。首先咱几个能回家去就是件大好事。如今你家去了,一样能生养,不能再白便宜了那小狐狸精。” 孙氏道:“我倒愿意多在里头做事,眼不见心静。” 瓜儿佳氏问:“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孙氏小声说:“我们家老爷,原来于男女之事上并不十分上心,只是那一年凑巧在街上看见南方拐子卖人,一见之下竟痴迷了,恨不得砸锅卖铁买了来……如今我也要让她三分。”瓜儿佳氏道:“那必定是绝色了?” 孙氏说:“确实漂亮,拐子还说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文氏冷笑道:“拐子全都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抬价!” 一时殿中喊人,女人们忙进去,服侍玄烨衣饰穿戴。 太后这年才五十岁不到,乃在边上教诲说:“一会儿不用慌,就依着你背好了的那些说。错了也不要紧,只管说完。其实他们都怕你!现在天底下你最大。” 玄烨点点头。太后又说:“如今几辈子人也就指望你一个了。你若成了,千秋万载不敢说,至少有几十年的安稳。你若不成,跟你爹一样……咱们大家都完事。玄儿,你得做个好皇帝。” 玄烨问:“奶奶,怎么算是好皇帝?” 布木布泰说:“这事将来有人慢慢教你。你现在只管记住,做皇帝,肩上担着的是天下人的生死,以后不管做什么事,不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哪怕你有一天不想活了,你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随便咽气。” 玄烨说:“这里有那么多人,还有福全长宁,姐姐妹妹们……为什么他们不来担天下人的生死?” “因为老天选了你戴这顶帽子。”太后将朝冠罩在他的头上,系好绳带。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曹尔玉这边。 其人先有两子,长子名曹寅,乃是小妾顾氏所生,次子名曹宣,乃正妻孙氏所生,因“宣”字冲撞了新帝的名讳“玄”字,只得又另外改叫曹荃了。 早先顾氏说,她幼时是江南蕲州人,一年元宵节大军杀进城里,家人出城逃命,路上走散了,才叫拐子拐了去,关起来养到十来岁,带出来转卖,卖了几次,遭过不少罪。如今总算有所依傍,惟愿有朝一日能寻到家人,骨肉团圆。然而曹尔玉问她家中详细情形,她又哭了,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曹完璧便安慰她说:“你眉心这胭脂痣,是从胎里带来的,想必家人一定记得,将来细细寻访,能找到也未可知。” 到了康熙二年,朝廷欲将南京织造署从十三衙门转至内务府管理,曹尔玉觉得是个机会,便四处活动疏通,谋了这个差事,举家搬到江宁去了。 只颁旨这天出了一点小差错。因那圣旨上字都是竖幅书写,小皇帝顺着念下来,把“尔玉”念成了个“玺”字。他自己反应过来把嬷嬷爹的名字念错了,脸憋得通红。曹尔玉赶紧叩头谢恩:“曹玺谢皇上赐名!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烨做了两年皇帝,渐渐老成,曹玺给了他台阶下,他顺势叫曹玺“平身”,这事便揭过去不提。 原来近来圣母皇太后佟佳氏病重,玄烨在朝上也有些心不在焉,下了朝便急匆匆赶至景仁宫母亲床前。母子俩虽不熟悉,到底是骨肉至亲,佟佳氏对玄烨道:“并非额娘不想亲近你,实是不知如何亲近你才好……你是天潢贵胄,在我跟前却未得一日承欢……是我对不起你。” 人有因缘,事有因果。太医院用尽办法,终究回天乏术。太后去世,亦是24岁,葬于孝陵。皇帝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纵有太皇太后好生安慰,还是抽噎着晕过去,俱是后话。又说曹玺到了江宁,四处寻访,竟然就真的找到顾氏的本族,原来竟是蕲州大儒顾天锡后人,现在家中主事的是顾天锡之子顾景星。两家遂屡有来往。 不想那顾氏因幼时被拐子胡乱养育,本就先天不足,又常被责打,心郁气结,损失五脏,气血不调,不出几年一病死了。天地循环秋复春,生生死死旧重新。这年江南江安粮道周亮工造访曹玺,两人于织造府庭院中散步。 周亮工问:“鳌拜今春上了一道折子,要把正白旗和镶黄旗的土地换过来,曹司空听说没有?” 曹玺苦笑道:“周老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小弟正属正白旗。” 周亮工于是叹气道:“又是一个多尔衮啊!” 曹玺看着在楝树下玩耍的小孩说:“不过是借着换地的名义,再一次圈地而已,想来京郊再一次流民遍地,路有饿殍了……倒是那些好吃懒做的旗人,早就把早先的地败的一干二净,换地令一下,又摇身一变成了老爷。” 周亮工看了看天:“旗人的事,不是你我这些汉臣能左右的……公子今年几岁了?请的哪家先生?” 曹玺道:“这孩子心事极重,自他母亲去后,哀痛过伤,病了一阵子,竟渐渐不与人言语了。他舅舅帮忙请了西宾马先生,是前朝马阁老之子,学问自是一等一的,除了教授功课,闲暇以音律戏本愉之,这才慢慢好转。” 周亮工便上前把曹寅抱起,坐在石凳上,问:“你可识得这是什么树吗?” 曹寅白了他一眼,说:“这不是苦楝吗?” “苦楝结实叫什么?” “叫楝实。”曹寅斜眼看这个大叔,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周亮工笑道:“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 曹寅也笑起来,接着他的话背诵道:“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楝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周亮工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尖,说:“你就是只小鹓鶵。”四辅臣之首索尼六十五岁,禀性恬淡,已无心争权夺利,万事皆欲置身事外,每日只以生病为理由在家静养。小皇帝大婚亲政,太皇太后亲选了索尼孙女赫舍里氏册立为后。皇后柔嘉成性,贞静持躬,自不必细说。又有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兰章慧质,文采精华,入宫为妃。 偏偏鳌拜之女头一个被从名单中去除,不堪入选。那鳌拜怒不可遏,专门作成一本,上奏说:“满洲下人之女”不可立为皇后。然而终无用处,皇帝仍在七月初七这天将彩礼送至索尼府上,算是正式聘下了元妃。却说这年秘书院内,寄居着一个中书舍人,名叫顾贞观的,是前朝东林党首脑顾宪成后人,终日只做些撰写书札,草拟祭文的活计。此人几年内多方投靠,遍寻门路,终于谋了内廷的差事,却不为求财求权,伺机另有图谋。一日御门听政完毕,顾贞观便寻了个角落在乾清宫院中躲着,又趁着打扫的太监不备,一闪身进了书房里,藏在书柜之中。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几时几刻,听见有人进来了。 康熙皇帝说:“我怎么未曾记得有下过旨绞杀苏纳海三人?” 鳌拜道:“皇上每日政务繁忙,记漏了也是有的。” 过了一阵子,康熙才说:“……也许如此吧……也是鳌少保抄了他们的家吗?” 鳌拜道:“老奴义不容辞。”
又过了一阵子,康熙说:“抄家所得,按律应该充入国库才是。” 鳌拜说:“这钱充入军费,跟充入国库也一样,省得又费一番事。我们满人办事,不必像汉人那么啰嗦。” 康熙道:“说的不错,实在辛苦鳌少保了……那些换地的旗民近来可有闲话?” 鳌拜说:“闲话自然会有。有人为着新地瘠薄,不如旧地肥沃。也有说本旗旧地最差,今圈得新地,仍最不堪的。皇上明白,老奴费劲办这事,本也不是为了多占好地,圈地当初是多尔衮定下的,本就不公,若不纠正,必成后患!苏纳海和朱昌祚都是正白旗的人,是多尔衮余党,难保背后没有苏克萨哈的指使。苏克萨哈这人包藏祸心,皇上一定要明鉴!” 康熙说:“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鳌拜说:“苏克萨哈原来就是多尔衮的人,当年出卖主子,讦告多尔衮有功,才晋了内大臣。要不然怎么能当上四辅臣?有这种人在皇上身边,老奴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康熙说:“……知道了,多谢鳌少保提醒朕。” 鳌拜出去后,顾贞观立刻从柜子里爬出来,扑到康熙跟前磕头不止。 皇帝大惊:“你是什么人!怎么躲在这里?!来人……”
顾贞观忙抱住他的腿说:“小人是秘书院中书舍人,进宫数年,不能得见皇上金面,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玄烨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贞观忙说:“我有一友人吴兆骞,乃生死之交,顺治……先皇十四年南闱科场案,遭仇家诬陷,给列进了舞弊作假的名单,十五年奉旨入京参加复试,瀛台武士林立,持刀挟两旁……皇上您知道,再有才的人,刀架在脖子上也写不出好文章来啊!兆骞战栗未能写完,被定了罪名,现在流放宁古塔,在贫寒之地受苦……” 康熙摇摇头,手往门外一指:“我不治你的罪,你出去吧。” 顾贞观又喊:“皇上!” 康熙叹了口气,说:“你不想走,就自己呆这儿吧。不过一会儿可能有人进来。”然后自己转身开门出去了。 顾贞观在地上跪了一会儿,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整衣离开。然而仍不死心,立志要另想办法,死活救得吴汉槎回来。
再说江宁那厢。 一夜吃过晚饭,曹织造将京城来信又读了两遍,远远瞧见长子伏在案上教弟弟数算筹玩,不做声地瞧了半响,才过去拍拍他的肩:“寅儿,今晚上不必功课了,你到前院来,为父跟你商量件事。” 曹寅于是跟着父亲出去,两人站在院中。曹玺说:“为父想试试你的功夫,眼下做不了鞍马骑射,试试摔跤也罢。现在你过来摔我。” 曹寅正是抽个子的时候,身子细细长长像根小竹竿一样,他尴尬地看着父亲:“这……不大好吧?” 曹玺道:“你不必管那么多,攻过来便是!” 曹寅于是硬着头皮来扑曹玺,没过几招就叫曹玺给按在地上。 曹玺怒道:“亏得专门请了人来教你,这都学了些什么?!” 曹寅说:“我是不敢对父亲用力。” 曹玺骂:“放你娘的屁,不用蒙我!” 曹寅被激怒,奋力扭过身使了个绊子,将曹玺绊倒,又用大腿将他锁住。曹玺挣了两下挣不开,咳嗽几声。曹寅赶紧松开,嘴里说:“儿子罪过罪过……” 曹玺面有喜色,站起来拍拍衣服,说:“跟我到书房。” 两人关门闭窗,相对而坐。 曹织造开口道:“你母亲没了几年……”一时自己嗓子发堵,眼睛发酸,说不出话来,停了片刻才接着说:“如今你也渐渐大了,虽是长子,却是庶出,应该做长远打算,这两天我得了宫中消息,有件事已经定下,只不知道如何告知你。” 曹寅瞧父亲神色庄重,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也正色道:“父亲只管说就是。” “索大人来信说,太皇太后近来在上三旗亲贵和包衣子弟中打听,要寻几个机灵壮实的男孩子给皇上做伴儿。想来入关以后宫中都是女人和太监,旗人本讲究‘马背上夺天下’,男儿需有些豪情气概,皇帝成日里只跟这些人混着到底不好。” 曹寅一下坐直了身子。 曹织造握住他的手,放缓声音说:“为父这些年已经留心看过,京城里的子弟,论品貌文章及得上你的不出两个。我料想,不出几年皇帝亲政了,咱们就能谋得个结果。只是不知道你自己的意思。” 曹寅蹙眉道:“……我不忍……离开父亲。” 曹老爷说:“你在此无亲母教养,马先生又已经谢世,好老师难再求。今去了宫中有所依傍,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 曹寅仍旧紧紧咬着嘴唇,左眼上一颗泪已滚下来。 曹老爷揽过儿子在怀里,一只手抚着他的头发:“若是我在任上干得好,皇恩浩荡,将来必是你弟弟袭了我的职,但这世上的事也未必。”他小声说,“像咱们家,本来是鞑子抢来的奴才,就跟抢粮食猪狗是一样,比一般人都不如。可打仗行军起来,整日里吃住和主子在一处,一起出生入死过,就成了最信任之人。眼下不是也富贵了?” 曹玺将儿子身体扶正,看着他的眼睛说:“皇帝万人之上,富有四海,你若是能与他结交,将来要什么没有?到时候别说你大娘和弟弟,连父亲我也要敬你三分。但凡事需要趁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曹寅抹了一把泪,吸着鼻子说:“万人之上,那不也就是个人吗?” 曹玺点点头,含泪笑道:“不错,也就是个人而已。” 曹寅感觉眼泪已经慢慢憋了回去,他吸了口气,拱手对父亲拜了一拜:“儿子愿意进京。” 曹织造只觉得右边放下一口气,左边一颗心又悬起来,他揉了揉眼说:“如此甚好。事不宜迟,过几日,天暖开了河咱爷俩便可以动身,正好到扬州跟你舅舅见一面,道个别。”小曹相公既做了进京的打算,兀自伤心了两日,觉得现在娘也不是亲娘,爹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自己甚是飘零无靠,夜里睡下只抱着亲娘的衣物垂泪。然而到底是少年心性,不出几日缓过劲来,又想着那京城里未尝不是另一番新鲜天地,竟看着织造府的园子都觉得小了,待要摩拳擦掌做一出大事业,反倒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年下无事,便找机会与嫡母聊天闲扯,请教些宫里的规矩和人事。孙氏便细细地教导与他,连君主幼时怎么起居,怎么饮食,各种闲话也一并说了。 孙氏道:“你小时候病得厉害,我们只当养不活了,拜了兴隆寺的师傅让你出家,在家里念经祷告,圣上还在一边跟着学佛念经呢。因此果然有大福祉,后来一年比一年结实。” 曹寅道:“母亲不说,我竟不知自己是出家人呢。” 孙氏笑道:“你当时才多大,哪里记得住这些事,出家本来也就是图个吉利,既然养得大,到庙里捐些香火钱就罢了。” 待出了正月,天气渐暖,曹织造便携了儿子登舟北上。途中经过扬州,舅氏顾黄公登船叙旧拜别,嘱咐两家儿女姻亲,交换信物等事,皆不细表。只说不日到了都中,仍旧在贡院边上的本宅住下。曹寅幼年离京,此次回来见城里亦是街市繁华,车马喧嚣,又与江宁扬州不同,打算自己先出去游玩一番。然而第二日家里便来了几个老爷子,俱是便服打扮,曹寅见父亲招待甚是殷勤,自己也不敢怠慢,对话问答皆谨慎应对。 熊赐履问他:“现在读什么书?” 曹寅在家时候本来读书庞杂,然而说:“学生只读了四书五经。” 陈廷敬笑曰:“这就很不错了!皇上比你长几岁,也才读完这些呢。”
几个官爷又出题让他作了诗,又到院里看他拉弓射箭,事毕回到厅中坐下,对曹织造说:“这件事原也没有什么一定的规矩,咱们家的孩子肯定是好,况又是皇上钦点了的,如今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曹织造说:“太傅说的极是,我等不过是尽人臣之心,全凭天意成全。”便封了礼钱送上。
次日一早,家里仆妇伺候曹寅穿戴整齐,老父送儿至门口,早有一顶轿子等着,曹织造抚曹寅肩曰:“万事小心。”曹寅对着父亲拱手拜了一拜,方转身上轿去。
他因听母亲说皇宫与别处不同,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行了半日,忽见窗外闪出一道猩红,曹寅掀了帘子,只瞧见两排新抽条的杨柳夹着悠悠一道清水,后面是血红的城墙映着蓝天,心道:“这便是皇城了。”却不进正门,只入了西华门,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太监上来,复换成肩舆。随从皆步行,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曹寅下来进了垂花门,绕过穿堂,穿过小厅,才看见正面七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台阶上坐着几个宫女,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后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小曹公子到了。” 东边穿山厢房里正站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祖母,曹寅便知道这就是太皇太后了,忙跪下行礼,道:“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点头称好,说“起课。”曹寅赶紧又起来站直了。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他,笑道:“几年不见,长得这样高了!形容倒是好,是个礼貌孩子,堪陪皇帝读书。” 索额图也在边上说:“虽然比皇上小几岁,只怕站在一起,这个还高些呢。” 曹寅又向索大人作揖问好。 太皇太后笑道:“嗯,只是这孩子更瘦些。今儿就不要回去了,留下一块吃饭吧。” 曹寅忙不迭谢恩。 太皇太后又命两个老嬷嬷带了曹寅去见过太后太妃,有问话曹寅一一的都答应着,临去时都有表礼。于是同太后一道绕回慈宁宫,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太后来了,方安设桌椅布饭。一时饭毕,太皇太后便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太后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去了。太皇太后问曹寅念何书。曹寅回道:“只刚念了《四书》。”又说,“老祖宗读书多,见识广,不要笑话晚生。”太皇太后笑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忽然外头有人一迭声地通传:“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丫鬟回话道:“皇帝前几日染了风寒,熊太傅说见圣上今日咳得很是厉害,不如停课歇一天,养好了再学也不迟。” 曹寅心中正疑惑着:“不知皇帝到底是怎生人物?”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曹寅抬眼一看,只见那人穿着石青色的团纹外褂,戴着红缨帽子,长挑身材,生得甚是白净,小圆脸上一对下垂眼睛,衬着刷子一样黑黑的睫毛。忽然这公子眯起眼一笑,带着鼻梁上的小麻子也皱了起来。曹寅大吃一惊,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索额图咳嗽了一声,曹寅方回过神来,赶紧跪了下去。 皇帝哑着嗓子说:“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太皇太后便问:“今儿去见过你皇额娘没有?” “下了学就过来了,还未来得及,这就过去。” 曹寅便看见那双朝靴转了个方向出去了,外褂底下红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一时皇帝回来,已摘了冠带,脱了外褂。一根辫子,黑亮如漆,坠着金辫坠。 太皇太后道:“没进屋就脱衣裳,仔细再闪了风。过来看看这是谁?” 玄烨早看见屋里多了一个人,便对他说:“你平身吧。” 曹寅站起来,玄烨往他脸上看了看,两人一时俱没有说话。 索额图拍手笑道:“比下去了!” 玄烨因道:“这个人我曾见过的。” 曹寅心下纳罕,一时云里雾里,往日的伶牙俐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皇帝回头对太皇太后说:“他是孙嬷嬷家的儿子,对不对?” 房里的另一个老妇笑道:“万岁爷记性倒好,他长得这样大了也能认出来。” 皇帝又回头问他:“你不记得朕了?” 曹寅立刻撒谎:“我记得。” 皇帝咳了几下,笑道:“咱俩算是旧相识,今日就当是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说话间皇帝已经抓着他的手,往临窗的檐炕上去。曹寅心中胡思乱想,此人这样尊贵,可恨自己偏生于卑贱之家,尊卑二字限人,亦是世间之大不快事。 炕塌上摆着一张小桌,上有茶果,皇帝刚坐下就有宫女过来帮他除了靴子,他自已移过几个软枕来,靠在背后半躺下。曹寅左右看了看,不敢上炕,抄着手站在一边。 太皇太后由老嬷嬷扶着慢慢走过来,欠身将手放在皇帝额头上试了一试:“今儿可又发热?” 皇帝说:“孙儿并没有发热,只是过晌午喉咙里痒得厉害,咳得多些……” 太皇太后在皇帝对面坐下,对他说:“过会子再叫御医过来瞧瞧。”又朝曹寅招招手:“你也过来坐。” 曹寅麻利地跪下谢恩,贴边坐在炕沿上。太皇太后笑道:“以后在屋里跪一次就罢了,瞧这孩子跪的我头晕。”皇帝问他读什么书,曹寅道:“上过几年学,认得几个字而已。” 玄烨立刻皱眉道:“这算是什么话!读过便是读过。” 曹寅忙据实而答。太皇太后在一边听了,斜眼看着曹寅笑。 皇帝又问曹寅家中情形,曹寅说:“业师于去年病故,家父又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进益。”太皇太后不待说完,便说:“这就好了,往后皇帝早晨听政,你就到到国子监一块儿读书,那地儿孩子多。”又问,“可曾婚配?” 曹寅说:“回禀太皇太后,奴才家里已经定下了。”还从衣服里翻出块玉佩给她看。 老太太逗他说:“实在可惜,我看你这么俊,本打算说个小格格给你。不如你把家里的亲事儿退了吧。” 曹寅说:“君子以信为本,如此甚是不妥……” 皇帝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儿,抓住他胳膊往里拽了拽,曹寅没有准备,一下扑倒在他身上,唬了一跳,欲赶紧爬起来,又被皇帝半拽住,问他:“你现在还念经不念?” 曹寅诧异道:“什么念经?” 皇帝坏笑了一下,指着太皇太后身边站的老嬷嬷说:“那你认得她吗?” 曹寅盯着皇帝朱色的嘴唇愣神了一瞬,方抬头看了一眼苏麻喇姑,只能说:“……不认得。” 皇帝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咳了两声,仿佛识破了他天大的谎言:“我儿时在你家避痘,就是苏麻喇姑到府上教朕识字。我记得你当时剃了头在家里出家,扮成小和尚,跟着个老和尚念经。” 太皇太后听见皇帝说“剃头出家”,面色变得不好,打断说:“他当时才多大点?怎么就记得这些事了?” 曹寅也赶紧顺坡下驴:“奴才虽然不记得事儿,但也能觉出皇上面熟来。” 苏麻喇姑说:“正是这个话儿,如此更相和睦了。” 小皇帝看起来暂时觉得满意了,复又躺回枕头上,说:“今儿就在宫里住下吧,明天有荷兰人来,让你见识见识开开眼。” 曹寅问:“河南人有什么稀奇?” 皇帝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时笑岔了气开始咳嗽,有宫女赶紧上来递帕子。 皇帝这次猛咳嗽了一阵,终于平复下来,将帕子递给宫女,那宫女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了不得!” 众人看去,原来帕子上已带了血丝。一屋子人立刻乱了起来,太皇太后一面着人喊太医,一面搂着皇帝“心肝儿肉”地查看,太监宫女都赶着往外跑,皇帝自己的声音也淹没在人堆里。 曹寅自觉失言惹了祸事,早从炕上下来溜墙边站着,几乎两股战战。 一时太医来看过,安慰老太太说并不要紧,皇帝只是咳得厉害将喉咙扯破了,暂先取了清喉的药丸含着,再去开药煎煮。 老太太擦了泪说:“果真如此方好,皇帝这也是累着了,今日就在我这儿的暖阁里歇了吧。多养两日,别去进学。几辈子好容易养了这么一个,倒要叫那帮先生们折磨坏了!” 又对曹寅说:“你以后也仔细着些,这几日不要再逗他笑了。” 曹寅松了一口气,忙叩头谢恩。太皇太后又与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只管住在这里,和皇帝在一处,不必限定了。只别跟着国子监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们学。” 当晚他在宫中住下,太后着人安排住处,准备穿戴用度文房四宝等物不必说。 就寝之前,苏麻悄悄进来,笑问:“怎么还不安息?”曹寅道:“多谢嬷嬷关心了,我在家时候习惯看些书再睡。”苏麻道:“既然来了,就放心住下,凡事不要多心。今日太皇太后嘱咐我说,虽然尊卑有别,待你寝食起居,不可差皇帝多少。差得多了,小孩之间也会不自在不和睦,这话我只悄悄说与你一个人。”曹寅忙千恩万谢了,两人又说一回闲话,方才安歇。
第二日果然见到“河南使者”。 曹寅跟皇帝各骑一马,到了御马监的院子里,有两个须发花白的大臣引着荷兰使者觐见。曹寅见荷兰人长得金发碧眼五官突兀,甚是别扭,倒是进贡的马匹高头长鬓,毛皮油亮筋肉分明,漂亮非常。 皇帝也对他说:“你看这西洋人的马,竟看着比我们关外的马还精神些。” 曹寅说:“不知马儿性情如何,只看这卖相奴才也想骑上试试。” 皇帝便对那老臣说:“鳌少保,不如你让他骑骑看。” 鳌拜说:“皇帝,这样好马只是骑着玩可惜了,不如交给老奴拿去配种,就能为我大清军营里多增添些好马。” 皇帝笑了笑道:“说的也是,这些马就送给鳌中堂。” 鳌拜哈哈道:“老奴并非想要这马,皇帝要骑现在骑便是。” 皇帝说:“鳌中堂是开国重臣,又久经沙场,主持军务,对马匹自然十分懂。朕仅仅瞧着它漂亮,就算养着也是一时的新鲜,那倒真成了牛嚼牡丹,反而可惜。” 小皇帝一番话鳌拜听得甚是熨帖,拱了拱手就算是谢恩。 皇帝又看了荷兰人带来的各样淫巧器具玩意儿,自己捡了一把鸟铳,其余着人分了。 曹寅挑了只金灿灿的西洋自行船模型,自有太监负责运回住处。 一时使者退下,皇帝对曹寅说:“我这里另有几匹好马,你要是喜欢可以在这里骑一会。” 班布尔善见皇帝这是要走,忙朝鳌拜递了个颜色。 鳌拜说:“皇上且慢,老奴正好有一事相奏。” 皇帝疑惑道:“有事为何不在早朝上说明?” “此事非同小可,老奴不敢在朝堂上讨论,还是下了朝再禀报皇上更加方便。” 皇帝点点头:“鳌中堂请说。” “苏克萨哈那贼嘴上说自己得了重病,要去殉先帝,为先帝守陵,其实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咳嗽两声,问:“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啊?” “皇上还记得他奏折里有句话是‘如线余息,得以生全’吧?老奴回去琢磨,越想越不对劲,实不知眼下有何逼迫之处。他在朝中就不得生,去守陵就可以活了?其实皇上现在刚刚归政,正需要人辅佐,索尼又死了,他偏就要去守卫陵墓,实质是不愿归政,是在要挟皇上。” 康熙扶着头说:“……朕这两日精神不济,想回去歇了,不如改天再议吧。”言毕,又咳嗽两声。 鳌拜道:“皇帝,我满人讲究骑射武艺,您这个样子可不行啊!” 康熙说:“太皇太后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要朕找些八旗少年,一起练习骑射摔跤,应该可以强身健体。” 曹寅在边上听了鳌拜的话,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也是被马伯和教过屠龙术的人,一时间忽想起书上那些凶险故事来,或有改朝换代,或有权臣篡位,皆是类似的光景。 此时小皇帝脸色看起来已经十分不好,咳个不住,见曹寅只是愣神,便呵斥道:“还不扶朕回去?” 曹寅打了个激灵,忙从马上下来,扶着皇帝下马,坐上肩舆。不一会进了景运门,皇帝精神反而又好了,说:“不急着回去,今儿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御花园坐坐。” 此时正直三月,园中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太监在石桌上摆下茶果,两人对面坐了,皇帝说:“这里的园子虽好,也只有这么丁点儿大,改日咱们再去西苑玩。朕听说江南有不少漂亮的园子,你可曾见过?” 曹寅说:“扬州苏杭一代是有些前朝的大宅院,只是寻常人不容易进去。”便搜肠刮肚地将自己见过和没见过的园林美景,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因讲到自己见过留园中有戏子唱曲,皇帝问:“只是不知道南人的戏是怎样的,想来跟我们满人的八角鼓戏不一样。” 曹寅道:“圣上若是不嫌弃,奴才便献丑了。”皇帝喜笑颜开,拍着扇子道:“不要卖关子,快些唱来!” 曹寅正要唱,突然有太监跑来禀报“皇后娘娘过来了。” 皇帝问:“到哪里了?”太监说:“就快到了。” 康熙拉下脸来说:“我这里有哈哈珠子,有女眷走动怎么不提前禀报?就算他还小,冲撞了也不像话。” 太监忙磕头道:“奴才这就去禀报娘娘。” 皇帝又说:“这次算了,你不要跟她说。”又拉着曹寅道,“我们躲起来,吓她一跳。” 于是二人躲到假山后面,果然不久有宫女簇着一个圆脸的姑娘进来了,皇帝自己悄悄出去绕到她后面,摆着手让宫人不要出声,忽然用扇子在她头上打了一下,那姑娘“哎呦”一声叫出来,小皇帝哈哈大笑。
曹寅在假山里看着他们说笑起来,又见这满园□□,熏人欲醉,不由笑着小声哼道:“原來紫嫣紅開遍……”自己抄后路走开了。 皇帝耳中恍惚听见唱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站住往远处看了一眼,只看见繁花如云,一片艳霞。这日曹寅家去,一并将各样赏赐带回,又将宫中情形说与父亲。曹玺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说:“我近日不往南方去,你要多留神,若有什么非常之事,定要想办法告知为父。” 曹寅问:“父亲……可是得了什么消息吗?” 曹玺偏又不说,只道:“自打你去了宫中,为父想到你虽然顶着个奴才的名头,一落娘胎胞,一样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一样是丫头,老婆,□□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一腔势力心,我只怕你要受罪。” 曹寅说:“父亲不必担心,儿子自会随机应变的。” 曹玺便拿出几张银票来,道:“我已经备了这些银子,你将来到国子监,拿去给师傅作为见礼。” 曹寅大窘,问他爹:“我自己……去送啊?” 曹玺说:“这都是迟早的事,也是一样历练。” 曹寅便只好硬着头皮揣起来了。没几日皇帝大好了,便由曹寅陪同进学。皇帝在上坐坐定,熊赐履坐西面座位,曹寅位置在师傅之下。 师傅照例要检查皇帝功课,要他将上回教过的课文背来。因这次皇帝歇了几日,没有温书,背了几句就背不下去了。 熊赐履说:“业精于勤,荒于嬉,曹寅,过来受罚。” 皇帝问:“我背不出来为何要罚他?” 熊赐履说:“成王周公辅时,成王年幼,尚不明白为人子、为人臣应当如何,故成王有过则鞭挞伴读伯禽,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陛下今已登大宝,并非世子,然此理相通。先君臣,后师生。老夫不能惩罚圣上,但学生学不好应该受罚,他便是圣上的替身。” 康熙点点头说:“朕明白了。” 曹寅在家中读书,也曾受父亲罚,此时便在师傅面前跪了,伸出两只手来。 熊赐履说:“我打你时,你也要背书。” 于是曹寅背道:“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不成想这皇帝的师傅打手,比自己父亲要重上许多,没几下曹寅眼睛就红了,背书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皇帝一开始沉默,然而终于忍不住说:“行了熊师傅,朕已经知道了,我会自己背的,你别再打了。” 熊赐履置若罔闻,曹寅的手已经肿了,疼的厉害,下意识往后抽了一下。熊赐履又抓回他的手来,猛抽了一下。 皇帝站起来说:“朕叫你住手,你是要抗旨吗?” 熊赐履回答:“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这课堂上,君命也有所不受。” 皇帝气得只能指着他说:“你……你……”,他从座位上转出来,说“朕这就去找人来,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熊赐履冷冷道:“皇帝难道觉得为人君者,便可以为所欲为吗?那老夫这课文也是白讲了。便是皇上斩了我,我也是仍是这句话。” 皇帝正好走到房中间,闻言站住不动,只回头瞪住熊赐履。 过了有那么一阵子,他一撩褂子,又迈步往外走。 曹寅忽然大喊了一声:“皇上!” 皇帝停下来。 曹寅抬起头看着熊赐履,又放大声音恶狠狠地继续背:“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 仍旧是他背一句,熊赐履打他一下,一直背到“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算是完事。下了学,皇帝便拽着他到乾清宫里,唤太医来仔细看过。太医道:“伤在手上是比一般地方疼。其实只是伤到皮肉,也不打紧,不要沾水,过些日子就好了。”于是开了金疮药。 皇帝将药膏接来,对曹寅说:“你把手伸出来。” 曹寅举着手,手心里一跳一跳的疼。皇帝就用竹签子挑着膏药,一点一点给他涂上,下手没有轻重,痛得曹寅直咬牙。 皇帝说:“以后有功课,我都背上一百二十回,再不让他们打你。” 曹寅鼻子发酸,然自己并而不知是怎么回事,便玩笑道:“那我还要画正字帮万岁爷数着。” 皇帝又道:“唉对了,你有字吗?” 曹寅说:“还没有取字。” 皇帝想了想说:“你单名一个寅字,《舜典》上说:‘夙夜惟寅,直哉惟清’,是官吏箴戒之辞,不如就取‘子清’二字可好?” 曹寅说:“奴才谢皇上赐字。” 皇帝似有不满,皱眉撅嘴道:“何必要这么客气?连我也不自在起来。咱们俩个人年纪也差不多少,况又是同窗,以后不必论君臣,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 曹寅说:“啊?” 皇帝又道:“我以后就叫你子清了。” 曹寅说:“这倒也没什么,然而我如何称呼皇上呢?” 皇帝说:“我也有名字啊!” 曹寅摇摇头:“这个可不敢叫。” 玄烨马上伸手挠他痒痒肉:“你叫不叫?叫不叫?” 曹寅笑得满炕上打滚,又碰到手,喊:“哎呦!哎呦!疼!疼!” 玄烨复问:“你叫不叫?” 曹寅忙求饶道:“叫,叫……玄烨……” —————————————————————————————— [蒙侧批:悄说之时何时?舍尊就卑何心?随心所欲何癖?相亲爱密何情?]
话说顾贞观自那日回去之后,痛定思痛,料想自己官职到底还不够大,所以人微言轻,皇帝不肯定听自己的话。故又发奋一番,终于考中举人,现已经升任国史院典籍。一日他照常去翰林院点卯上班,却见内廷门口乌压压围着一群人。 顾贞观拍拍前面人的肩膀,问:“今儿这是怎么着?”那人小声说:“鳌中堂大早晨召集议政王大臣会议,定了苏克萨哈二十四条罪状,判他革职,凌迟处死。” 顾贞观惊得张大口:“苏克萨哈?!那不是四大辅臣之一吗!” 结果那人又说:“你当是这样就够了吗?苏克萨哈的儿子们全都难逃一死,不是凌迟,就是斩立决。连他的兄弟、堂兄弟、甚至结拜兄弟一个都不放过!” 顾贞观已经完全傻了眼,一连珠地问:“这……这岂不是诛九族了?到底多么大的罪名以至于此?难道他造反了?” 对方说:“正是这罪名有趣。像是给先皇送葬的时候别人都步行只有苏克萨哈骑马了,抛弃皇帝赏赐的弓箭了,还有私自将宫里收藏的《洪武实录》带回家中观看。” 顾贞观哭笑不得:“他一个旗人,难不成也喜欢看明史?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怎么说?” 那人往里面指了指:“皇上当然把鳌拜的奏折扣了下来。所以现在鳌拜带人堵了朝堂。” “这是逼宫了。” “谁说不是呢。” 顾贞观踮起脚往里看,然而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又想起与别人聊了半天,还不知对方姓名,赶紧回身作揖道:“小弟顾贞观,国史院典籍,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那个人也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在下高士奇,翰林院供奉。” 曹寅正在太皇太后屋里嗑瓜子聊天,忽然皇帝气冲冲进来了,把帽子摘了往地上一扔。 太皇太后见了骂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玩意儿?” 皇帝红了眼说:“鳌拜那混蛋,今天在朝堂上对我撸袖子,一直站到我跟前一丁点儿,举着拳头说要杀了苏克萨哈!我看他其实是想杀了我吧……” 太皇太后问:“你应下了?” 皇帝道:“我说改日再议。”又将一本奏折放在桌上。 太皇太后对曹寅说:“念来我听听。” 曹寅便打开折子念了一遍,念到最后,自己已经冷汗直冒。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在屋里慢慢转了一圈,说:“鳌拜这个人生得很雄壮,心却小的很。曾经两白旗给他的屈辱,他都要找回来。” 皇帝问:“我怎么才能保住苏克萨哈?” 太皇太后反问他:“救下他对你自己又有什么用处呢?” 皇帝便张着嘴,没有说话。 曹寅跳下炕,把地上的朝冠捡起。这帽子用黑狐毛皮制作,顶上立着三层宝顶,从底至梢,每层一串四颗大珠,用金龙点缀,顶部另由一颗大珠收住。 布木布泰说:“就算救下苏克萨哈,他也必然要被拔光毛,彻底沦为废人。不然鳌拜不会答应。这样也跟死了差不多了。而为了救这个人,我们得付出得罪鳌拜、遏必隆两黄旗的代价。别忘了,两黄旗才是你的嫡系。” 皇帝说:“可是……” 太皇太后把帽子接过来,理了理上面的缀带,放在玄烨手中,说:“皇上得冷得下心才行啊。” 玄烨说:“可是杀了他,我一定又会得罪两白旗的。” 太皇太后道:“拖上几天做给两白旗看便好,他们会知道你已经尽了力。” 布木布泰又说:“留着苏克萨哈,等到没了鳌拜和遏必隆以后,你是提拔他还是不提拔他呢?到时候他不就成了另一个鳌拜了?” 曹寅恍然大悟。 次日晌午,索额图领了一群半大小子进宫,高矮胖瘦、乱七八糟等在御花园里。不多时皇帝带着跟班来了,他背着手说:“索大人说你们功夫都不错,以后就陪朕在宫中练练摔跤。” 众人皆称是。 李煦一眼认出曹寅,便使劲朝他眨眼睛。 皇帝也看见了,对索额图道:“那个小胖是谁家孩子,眼睛不大好吧?也不像个能打的,把他剔出去。” 索额图立刻把李煦拉到另一边。 皇帝又说:“隆科多,你和曹寅摔跤给我看看。” 隆科多乃是皇帝的表弟,孝康章皇后弟弟之子,家中本欲也让他入宫为伴读的,因没能成功故怀恨在心。 隆科多道:“我额娘说了,少年色嫩不牢靠,他长得这样,我一不留神把他摔坏了怎么办呢?” 曹寅把衣服下摆别到腰带上,摆好架势,伸出两根手指朝隆科多勾了勾:“爷们,那是你额娘心疼你长得丑,哄你玩的。” 皇帝忍不住噗嗤一笑。 隆科多大怒,扑将过来,两人扭作一团。 不料这隆科多头大脖子粗,很有一身蛮力,摔跤的确厉害。曹寅几个回合也制不住他,两个人从石路滚到花丛里,又从花丛滚到台阶上,一直碰到鳌拜的脚边。 鳌拜看了看地上扭打的少年,对康熙说:“皇上既然有空在这里玩,为什么不见老臣?” 皇帝立刻为难地说:“鳌少保,你那个折子朕实在不能准啊……苏克萨哈也是三朝重臣,叫我以后怎么面对两白旗的人?” 鳌拜道:“皇上今日不准,老臣明日便再来。明日不准,就后日再来。” 皇帝说:“你愿意来就来吧。”又对众少年说,“你们都散了散了!” 隆科多一面往外走,一面远远用口型对曹寅喊话:“咱俩没完!” 曹寅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无声地说:“等着你。” 国丈噶布喇现任领侍卫内大臣,管理皇帝贴身警卫调度。他弟弟索额图去年本已经升了吏部右侍郎,忽有一天,不知被找出什么差错,撤了职,又贬为侍卫,仍旧每天挎着刀来皇帝身边值班。
他近日最烦心的事情便是鳌拜。鳌拜每日都带同一封奏折来宫中找皇帝,气势汹汹要求杀掉苏克萨哈。或有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只是皇帝每一日都接见鳌拜,每一日也皆不表态,将个鳌拜气得半死,吹胡子瞪眼。侍卫长自然也是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不留神把小皇帝抓住掐死。
如此过了七日,皇帝终于松口,吞吞吐吐道:“朕思量了几日……想着凌迟处死到底不妥,苏克萨哈屡有战功,好歹留个全尸……不如改成绞刑可好?”
鳌拜说:“老奴觉得绞刑也太便宜他了。既然万岁爷这样慈悲,我也不好说什么。那就这么办吧。”
皇帝道:“就麻烦鳌少保再拟一张折子来吧。”
且说这日曹寅得空又回家里一趟,因说宫中吃食不太习惯,惦记家中南味饭菜,曹玺便嘱咐人包了自制的鹅掌鸭信给他带着。
傍晚曹寅回至宫中,先入皇帝书房中来,正见他抱着一只墨玉大印坐在案前发呆。曹寅忙请了安,皇帝回过神来,笑说:“这么冷天,快上炕来坐着罢。”又命人倒滚滚的茶来。
曹寅说:“我带了好吃的东西回来。”
玄烨点点头,说:“好。”但仍旧低头只看案上的折子。
曹寅问:“这是什么?”
玄烨说:“绞死苏克萨哈的诏书。”
曹寅便往纸上看了看,道:“这还没盖印呢?”
玄烨闻听此言,“嗯”了一声,倒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大印粘了印泥,用力压在纸上,然后撂在一边,长出一口气,说:“好了,现在我也算杀过人了。”
曹寅看了看他的脸,安慰道:“不是你杀的,该算在鳌拜头上。”
玄烨摇摇头,过了一会又说:“等我有一天除掉鳌拜,会再给他们家正名的。”
但这和死去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一切故事都已经结束,他们已经解脱。
蝉不再鸣叫,自会有蟋蟀接替。
虎狸仇莫解,螳雀祸相随。
你吃我,我吃他,一环套一环,永远进行下去。
这样的故事曹寅在书上已经读过很多回,终于有一天真的在自己面前上演了。
他往前挪了挪,对玄烨说:“这个玉玺……能让我看看吗?”
玄烨凑过来,将玉玺递在曹寅手内,曹寅托在掌上,沉甸甸一大块墨绿的石头,上缀着交龙钮,龙鳍参差,两条劲瘦的龙身抵死缠绕,底下用阳文刻着“康熙御笔之宝”。
曹寅笑道:“怎么不是‘受命于天,既寿且昌’?”
楚人卞和在山中捡到一块石头,抱着去送给楚厉王。厉王不识货,砍下他的左足。
玄烨道:“你说的是传国玉玺啊,那玩意可稀奇了。”
楚相国昭阳以为张仪偷窃和氏璧,把他捆起来严刑拷打。张仪投奔秦国,拜为秦相,终于尽取楚汉中之地,雪此大仇。
曹寅道:“我听说,本朝其实有一块传国玉玺吧?”
秦昭王遗书赵王,愿以十五城换璧,蔺相如奉璧至秦,见秦王无意偿城,以掷璧相要挟,终致秦王妥协,完璧归赵。
玄烨道:“哦,你说的是多尔衮从林丹汗手里得的那一块吧。”
秦破赵,得和氏璧,命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雕琢为玺,传国玉玺乃成。
他眨了眨眼睛,笑着小声对曹寅说:“那块也可以给你见识下。”
秦亡,传国玉玺归于刘汉。
玄烨从书架上取下一只檀木盒子,打开是一枚扁扁的黑红石印。
王莽篡权,太后怒而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曹寅翻过来一看,这印上刻的却是“制诰之宝”四个字。
孙坚在洛阳井中拾得传国玉玺,如获至宝,藏于妻吴氏处。袁术拘吴氏,夺玺。
玄烨道:“你看,这块其实也不是真的传国玉玺,只是前明的印玺罢了。”
袁术死,徐璆携玺至许昌。曹丕建魏,改元黄初,于传国玺肩部刻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以证其非“篡汉”也。
曹寅说:“由此看来,和氏璧是真的已经找不到了。”
后赵石勒,灭前赵,得玺,于右侧加刻“天命石氏”。
玄烨笑道:“有无那块石头又有何要紧啊?”
杨广被杀于江都,萧后携传国玺遁入漠北突厥。李靖讨伐突厥,萧后返中原,传国玺归于李唐。
曹寅道:“我亦不知有何要紧。世人皆求之,却不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果灵验否?”
契丹军至洛阳,李从珂怀抱传国玺登玄武楼自焚,传国玺自此失踪。
玄烨笑道:“想也知道不灵验。若灵验,就没有改朝换代了。”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苏克萨哈的尸体挂在菜市口的绞架上,一连挂了几天,变得越来越不堪入目。每天围观的人却不见变少,仍旧瞧得很起劲。
一个穿着旧袍子的神父也挤在人群中看,他用生硬的汉语问:“请问,怎么没有人替他收尸呢?”
卖菜的婆子对洋和尚说:“哎呦!他家里的男人都被杀了,女人也都卖了流放了,还有谁给他收尸啊?啧啧!”
神父于是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说:“阿门。”
当天夜里趁着没人,神父偷偷来把他放下来,用一张席子卷了,用推车推着走了。
这篇是结合《石头记》的同人,所以有不少借鉴致敬红楼梦的文字,我想试试能不能尽量和历史拼接起来。布木布泰是孝庄的名字。
且说曹寅一直揣着曹玺给的银票,在国子监来来回回,总找不到恰当时机送出手去。这天晚上冥思苦想,想出个办法来,要在书本之中夹着银票,佯装向老师求教,神不知鬼不觉送礼。
次日一早便将东西预备好,待要出门去学里,忽见皇帝持着折扇进来了,只穿了一套秋香色的行服袍,带着便帽,拉住他说:“今日不去进学了,咱们到西苑耍去。” 曹寅心想这更有趣,便立即将书本丢开,跟着他出去了。 二人坐车出西华门,过护城河,路过一片高高低低的院落衙门。曹寅觉得新鲜,掀帘看去,皆有匾额,一时看不清许多,惟见有几处写的是:“慎刑司”、“营造司”等字。皇帝道:“这边有内务府七司的办事衙门。” 曹寅问:“都是哪七司呢?” 皇帝答道:“共有广储、会计、掌仪、督虞、慎刑、营造、庆feng七司,以郎中为主官,掌宫廷事务。”又对曹寅说,“你看前面!”
果然前面展开一片开阔水域,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似是蓬莱仙境。 曹寅笑道:“这个去处有趣,在这里过一生,纵然失了家也愿意,强过回去被师傅打呢。” 皇帝亦笑道:“难为你挨打一次就怕成这样。” 曹寅又见那园子里有巨大牌坊横建,上书“金鳌”“玉蝀”等字,又有白塔石桥,阁楼宫殿,气派风度与南方园林大有不同,看得收不住眼。 车舆一直行至瀛台处方停下,早有一班随从少年等在那里。曹寅一见隆科多,心情大坏,不由拉下脸来。 皇帝站到前面说:“对咱们满人来说,骑射武功才是真学问,汉人的书读多了没什么用。” 曹寅震惊地看着他。 “他们汉人读那么多书,最后不还是灭国了嘛。今日咱们仍旧练习摔跤,明日上船拉网捕鱼,后日去北山射箭打猎。” 少年们都欢呼起来,隆科多已经盯着曹寅开始撸袖子了。 皇帝却对曹寅说:“今天咱俩来过过招。” 曹寅恭恭敬敬行了礼,与皇帝来回过了几个套路。玄烨脚下使个绊子,曹寅便“扑通”跪下了。 玄烨呵斥:“放开手脚!你上次不是这么摔的!” 曹寅便爬起来去抓他的腰带,复又被一闪身摔在地上。 皇帝把他拉起来。 “你没吃饱吗?” “到底是不是满洲爷们啊?” 曹寅耳中忽然冒出马伯和的声音来:“……鞑虏破城……肝脑涂地,泣声盈野……屋宇深邃,处处积尸……” 他大叫一声“啊!”闷头朝康熙撞过去,将他撞了个仰倒,骑上去,伸手卡住脖子。 一众少年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曹寅自己打了个激灵,赶快松开手爬起来。 玄烨只是揉了揉头,说:“正是这样……这样摔跤才像样……”复又细瞧曹寅神色,疑惑道:“你哭什么?” 曹寅赶紧抹了一把脸,说:“砂子进眼里了。” 隆科多小声笑道:“跟个娘们一样。”自此之后,皇帝便不再像原来那般勤政,什么事都懒得管,净日里干些骑马射箭,下棋听曲儿的玩意儿。因索尼和苏克萨哈皆死,遏必隆又同鳌拜是一党,如今朝堂上下皆以鳌中堂马首是瞻了。
鳌拜如日中天,身边人物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比方他弟弟镶黄旗都统穆里玛,提成靖西将军放出去了,又有吏部尚书阿思哈,提为江西总督,也放出去了。凡外出公干,总有钱捞,天高皇帝远,比京城里油水更足,众人自然喜之不迭。 大好春光,桃红梨白。偏偏忽有一日,鳌中堂病倒了,许久不来上朝。养心殿里,索额图坐在皇帝对面,中间隔着围棋盘。他一面摆棋子,一面说:“他也不傻,你支开他的人手,想必他是看出来了,所以躲起来装病。” 皇帝拿过一个奏本放在棋盘上:“班布尔善上了一道折子,说我应该去探视他,示恩于老臣,以显君臣和睦。” 索额图道:“他说的也没错,皇上不去反而显得像是有什么似的。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应该稳住,以免打草惊蛇。只是不知鳌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帝点头:“我正是有此顾虑,眼下去看他,也可免了后世口舌,省的有人说我是不教而诛。但是怕有意外风险……还该请教过太皇太后再做定夺。” 索额图道:“到时叫我大哥多派些人手,他虽然骁勇,到底老了,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 皇帝却说:“带人多了反而看着奇怪,只挑几个得力的便好。”次日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请过安,皇帝便带着不多的几个大内侍卫出宫,轻车便马去了鳌拜府上。家人说鳌中堂病重不能迎接,皇帝道无妨,径直入他卧房中去。 鳌拜果病卧于床上,脸色惨白。 玄烨一时感慨,便在床前坐下来,道:“鳌少保只管好生养病,朝中之事不必过分挂念,朕自会叫人处理的,若有不妥之处,再着人向鳌少保求教。” 鳌拜说:“一眨眼,皇上也长大成人了,臣成了不中用的老头……先皇像您这么大的时候,好像就是昨天的事。”言毕红了眼眶。 玄烨道:“我听太皇太后说过,鳌少保与索尼当年曾誓言‘一心为主,生死与共’。先皇视您为心腹重臣,每日商讨本章批复,亲教骑射。有一年太皇太后病重,鳌少保与先帝昼夜在宫中侍候,都顾不上自己休息吃饭。” 鳌拜撑起身子道:“老身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这些事呢……”忽又用手按住床沿,躺下了。 皇帝看鳌拜头上渗出一层汗珠,想来是病得难受,又说:“我也知道,当年多尔衮擅权之时,曾经打压朝中元老,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甚至设计陷害于你。不过这些都过去了,那人也已经挫骨扬灰,连坟也没留下。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吗?” 鳌拜点头说:“是……是……” 皇帝接着道:“我记得最后那一年,多尔衮生病,私下授意贝子锡翰请先帝探视自己,等到锡翰奏明先帝,多尔衮却翻脸,以‘违令渎请’给他定罪,还诬陷鳌少保包庇,要论死。结果到了十一月,他自己就先病死了。可见天理循环,自有报应。鳌少保也该放下才是。” 鳌拜头上汗水更多,用手抹了一把汗。 一时仆人端上茶水来,皇帝接住犹豫了一下,放在桌上。 鳌拜说:“此茶名为‘女儿茶’,是吴三桂从云南送来的。” 皇帝又看了一眼茶杯。 曹寅说:“我没喝过这种茶呢。”便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皇帝看了他一会,又回头对鳌拜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不麻烦再冲茶水了,我不打扰鳌少保休息,这就走了。回去打发太医院人来,再给您好好瞧瞧。” 鳌拜赶紧爬起来要恭送,忽然“当啷”一声,从枕头下掉出一把刀来。 一屋子人皆屏息不语。 侍卫和托抽出刀。 康熙马上抬手示意,呵斥道:“干什么!快收回去!” 过了一会,皇帝又笑着说:“随身带刀本是我们满人的习惯,入关以来都渐松懈了,鳌中堂从龙入关,身经百战,是满洲第一巴图鲁,自然和你们不同。” 鳌拜从床上下来,跪下道:“……老身从前杀人如麻,近来常做噩梦,故放着这把刀在枕下,只求安眠……不想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皇帝把他扶起来,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省得太皇太后惦记着。”便带着人出去了。至门口处,正有索额图驾车来接,玄烨腿发软,扶着他的手上车去,悄声道:“已没有和缓的余地,鳌拜非杀不可了。” 索额图询问,玄烨便将方才情形照实讲来,末了又问:“你说鳌拜为什么不动手呢?他该不怕杀人才是。” 索额图说:“想来是皇上龙威震天,使他惧怕了吧。” 玄烨自己思量着不像,摇了摇头。 曹寅也坐在马车里,头随着颠簸一点一点,慢慢睡死过去。玄烨喊:“子清?”没有反应。他突然觉出不对劲来,抓住曹寅使劲摇晃:“子清!子清!” 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当天一行人快马加鞭疾驰回宫,即刻传了太医来看。 曹寅躺在床上,仍有知觉,只是身上使不上力,眼皮也沉重,迷迷糊糊被大夫撩开衣服,在手腕和肚脐上下各扎了支长银针。不多时只觉得一阵恶心从心底泛起,立刻趴在床边呕吐不止。 太医道:“好了好了!” 玄烨凑近了,在一边看视,问:“果然好了?” 太医道:“禀皇上,只要吐了,就无大妨碍。”又对边上人说:“拿牛奶来,给他灌下去,再吐一回。” 一时太监端了奶过来,皇帝接过,捏着嘴给曹寅灌下去,复又扎针。 曹寅吐得昏天黑地,头脑却渐渐清楚起来,忽瞧见皇帝在边上,想起他素性喜洁,见不得这些东西,忙推他说:“……出去吧……怪脏的……” 玄烨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回来,手里端了一盘蜜渍荔枝,见曹寅漱口完毕,就捻了一颗放在他嘴里。 看曹寅嚼着吃了,便问:“觉得怎么着?” 曹寅道:“好吃。再赏我一颗吧。” 玄烨说:“你既爱吃,以后有多少都尽着你吃。眼下身上可觉得难受?” 曹寅握了握拳,道:“还是困,手使不上力。” 太医在边上写单子,说:“不过是蒙汗药。老身已经开了方子,一会熬好了服下,歇上两日就好了。” 皇帝看了看周围道:“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不可说出去。若说了,杀无赦。”众人都应了。 又对曹寅说:“我看也别告诉你父亲才好,以免得他担心。” 曹寅点点头。 玄烨站起来,用食指狠戳了一下曹寅的眉心,说:“你啊……可别再有下回了!” 曹寅点点头。自此狠睡了两日,曹寅果然精神又大好了,日里起来,仍跟着皇帝和小子们练习摔跤功夫。 到了四月底,高士奇上书说,请求皇帝恢复经筵日讲,以使进学不致间断,收持 以恒之效。 皇帝便亲赴文庙行二跪六叩之礼,继而晋封鳌拜为太师,一等公。五月十五这天早晨,曹寅洗漱时发现自己下巴上长了一枚痤疮,红红亮亮的一个小山丘,遂有些心事重重。 皇帝下了朝,带着他去见小子们。众少年看皇帝沉着脸,曹寅也紧皱眉头,都不由严肃起来。 皇帝说:“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我今天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听从我的话,还是畏惧鳌拜听他的话呢?” 曹寅一下回过神,忙说:“我等自然是独畏皇上。” 在宫里面混过的孩子不会太傻,皇帝的意思大家自然明白,于是也接二连三地道:“我们听从皇上的话。” 皇帝说:“鳌拜骄狂自大,结党营私,残害大臣,罪迹多端,已成国之一害!明日他预备进宫谢恩,我欲出其不意将他拿下,依律处置。你们可愿助我?” 小子们都跪下说:“愿听皇上差遣,万死不辞。” 皇帝点点头:“很好!今晚都不必家去了,就在宫中住下,咱们好生布置安排一番。”夜色中的京城街道,远远传来打更之人的敲梆子声。一辆马车悄悄停在康亲王府的偏门,刑部尚书明珠从车上下来,撩起袍子匆匆迈过门槛。 明珠进了书房,里面已经聚了一圈人,康亲王问:“兵部尚书那边怎样?” 明珠打了一个酒嗝,道:“噶褚哈已被我喝趴下了,明早保准爬不起来。” 索额图说:“皇宫守卫都在我兄长眼皮底下,万无一失。” 康亲王道:“班布尔善和遏必隆,我明早候朝的时候,有办法绊住他俩。” 明珠道:“如今京城各处都妥帖了,他一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怕事后外面各部有人带兵杀回来。” 索额图说:“太皇太后说了,若是他们敢反,蒙古那头就会派兵过来。况且两白两蓝旗现在都在咱们这边,量他们也不会想不开。” 曹玺道:“已经与营中旧兄弟们串联过了。不瞒王爷,汉军旗本来就恨他,更不会为他卖命了。” 明珠端起茶杯猛喝一口,看了看窗外天色,又忍不住道:“照这么说,其实现在要拿他也不难了,就算他不出门,了不起抬红夷大炮来轰。到底为甚么一定要皇帝亲自试险呢?” 索额图说:“太皇太后讲话,这事最后露脸的必须是皇帝,要的就是立威。打这往后,才算是真的亲政呢,皇帝自己拿了头功,可以服众。” 明珠笑了一下。 曹玺问:“索大人,您可知宫里明天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就只是靠那些小孩们?” 索额图道:“原是这么定的:将椅子腿锯断,再用胶黏上,茶碗用开水烫透。到时鳌拜进屋坐下,接茶跌倒,便以君前失仪之罪把他拿下。他到底老了,那帮孩子们人又多,压也能把他压住。” 曹玺仍旧忧心,叹气道:“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寅时正刻,班布尔善来到侯朝的偏殿,官员有看书的,有闭目养神的,熊赐履和康亲王坐在一边下棋。 班布尔善等了一阵子,问:“康亲王,熬太保还没回来啊?” 康亲王说:“他爱回来不回来,你管他呢……”又接着落下一子。 班布尔善在墙边坐了一会儿,转着手上的戒指有些心神不宁,忽然站起来要往外走。 康亲王突然大声说:“老熊,你又耍赖啊!” 熊赐履说:“谁看见我耍赖?谁看见了?” 康亲王走过来拉住班布尔善,把他拖到棋盘边上:“你来看看,你帮我评评理。”看热闹的官员们凑过来,把他们围了个结实。鳌拜坐在武英殿的椅子上,椅子纹丝不动。 曹寅用托盘端着茶水站在他边上,鳌拜看了看他,并不去接杯子,他说:“谢过皇上了,老身还吃着药,大夫说不能饮茶。” 皇帝看了眼曹寅,对鳌拜笑道:“熬太保尚未大愈,应多多保养,原不必这么急就来谢恩的。” 鳌拜说:“皇恩浩荡,老夫荣耀又加一等,岂有不来谢恩之理啊!只是身子还有些虚,皇上若没有别的事,我就早早告退了。” 皇帝张了张嘴,最后点点头。 鳌拜便起身出去了,曹寅和皇帝对视一眼,皇帝握紧拳头,挥了一下。 曹寅便将托盘一扔,闷头猛往前跑去,一头将鳌拜撞翻在门前台阶上,两个人顺着台阶滚了一圈。 皇帝大声喊:“上啊!” 一群小子们都出来了,隆科多、噶礼、班第……一个个扑上去,把鳌拜压在最底下。 曹寅从地上爬起来,只听见鳌拜骂道:“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皇帝!你也不想想,鳌爷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鳌大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把子的杂种王八羔子们!” 皇帝从屋里跑出来,说:“抓住了?快捆起来!” 曹寅便从身上找绳子。 鳌拜见了皇帝,愈加来劲,继续骂道:“小皇帝,你别在我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我挺腰子!不是我,你就做皇帝,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 曹寅已找到绳子,几个小子将鳌拜翻过身来,束了个结实。 鳌拜越发乱嚷乱叫:“我要往太庙里哭太宗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曹寅听他说出越发了不得的话,唬的魂飞魄散。皇帝也不顾别的了,大喊:“堵住他的嘴!”小子们便在边上花池里抓了把土,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碗——?当你看到这个尾巴的时候,
已经又被封号了(第九次)—————————————————————— ?(?òωó?)?自制无良软萌小尾巴二十点五五号【上·上】,忘记前面的艾特我去反省,不要捏呦
原来这比利时人南怀仁,早先在钦天监任职,帮助汤若望做些历法计算的活计。五年前杨光先复呈上《请诛邪教状》,定了他们三条罪名: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时汤若望中风瘫痪不能言,已无力申辩,南怀仁寸步不离,在大堂上代为辩护,终经议政王会议,判了凌迟处斩,下到狱里。改由杨光先出任钦天监监正,吴明煊为监副,复用大统旧历。 南怀仁自知已是必死无疑了,不料当年京师地震,皇帝大赦天下,竟捡回一条命。只是汤若望经过牢狱之灾,已经奄奄一息,不多时死了。南怀仁便独自在北京南堂住着,守着利玛窦留下的旧宅,整日传授圣道,著书立说。 一日教堂里忽来了一队人马,皆是青衣红帽宫中打扮,为首的人开门便说:“南大人,您有喜了!” 南怀仁惊道:“大人,你说的什么喜?” “今日皇上召见,要实测新旧历法,帮大人平反呢!” 南怀仁忙说了一声“阿门!”回屋找出最新的一件袍子来换上,挂好十字架,跟着侍卫进宫去。到了午门前广场上,南怀仁见小皇帝已在圈椅上坐了,身后撑着金黄色的伞盖,左右站着侍从,周围一圈大臣,空地上摆好两张桌子,皆备有纸笔算珠尺子等物,杨光先站在左边的桌前,拿眼睛偷偷斜他。 南怀仁磕头行礼毕,皇帝站起来说:“康熙三年复用大统旧历,行之数年,误差日大。朕今日欲用一办法实测,以较新旧历法之长短。” 曹寅拿了一根长棍跑到广场中间,将它插在砖缝之中。 皇帝说:“这根棍长有三尺,你们两人现在各自用新旧历计算,算出今日申时此棍日影长度,到时我们实测。” 南怀仁领了旨,便坐在桌前计算起来。 此题并不很难,不多时南怀仁便已算完。他抬头偷看皇帝,皇帝正拿着一本书读打发时间。 他又扭头看杨光先,杨光先正在擦汗。 南怀仁想起当年在堂上辩论,杨光先说过的话来:“你说地球是圆的,那么地球下方的怎么办?难道象蜾虫爬在墙上那样横立壁行,或倒立悬挂在楼板下?哈哈哈!人都立在地球上,西洋在地球下方淹没在水中。果真如此,西洋只有鱼鳖,南先生就不是人了!” 南怀仁又想起已经被处决的同僚李祖白等人,心中怒火顿时大旺,默背了一阵圣经才忍住没将笔折断。一时有人来报:“启禀皇上,鳌拜一直在牢中不吃饭,嚷着要求见陛下!” 皇帝问:“这是第几天了?” 太监说:“第八天了。” 皇帝放下书说:“正好现在有空,就带他上来吧。”曹寅一见鳌拜,发觉他竟比当日憔悴了许多,几天之内须发皆白了。老头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说:“老奴自知罪该万死,还请皇上看在老奴往日战功的分上,饶过我的家人吧!” 皇帝惊道:“谁说我要杀你了?”又扭头看康亲王。 康亲王说:“启禀皇上,议政王会议已认定鳌拜大罪三十条,判革职立斩,其亲子兄弟也应斩。遏必隆、班布尔善当论绞刑。眼下众党羽正在审讯中,所以尚未呈给皇上。” 皇帝愣了一下,说:“哦。”然后又不说话了,看着鳌拜。 鳌拜一把扯开上衣,指着胸前一道伤疤说:“皇帝,这是我当年攻打皮岛的时候,冒着汉人的炮火,跟他们肉搏登岛留下的。打不下皮岛,我大金腹背受敌,如何发展壮大?” 大漠瀚海,血雨腥风。 他又指着胳膊上一道疤痕说:“这道疤,是我和英亲王阿济格去陕北打李自成留下的。李自成不死,大顺军不灭,皇上在紫禁城里能坐得安稳吗?” 马革裹尸,骨肉分离。 见康熙坐着不说话,鳌拜又说:“天命十一年,宁远城,袁崇焕在城墙上放炮,杀死我多少金兵!我从死人堆里把你爷爷背出来,自己挨着饿,偷东西来给他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他喝,我自己喝马尿……不仗着我的功劳,你也该想想我的情分吧!” 人鬼不分,无间炼狱。 “皇上上回到我家中探病,班布尔善一定要我下手杀你,我不愿意,他还叫下人在茶里下药端上来……可是我下不去手……”
曹寅顺着他的话细细琢磨,渗出一头汗。半响,康熙说:“康亲王,鳌拜效力年久,我不忍加诛……著革职,籍没拘禁。” 杰书点头称:“是。” 康熙又接着说:“遏必隆不能算是鳌拜同党,革除爵位就完事了。外派出去的莫洛、白清额、阿塔,要是在地方上表现不错,以前的事情可以不再追究。之前朝中依附鳌拜的人,按说是应该一查到底……但是朕于心不}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劳烦是什么意思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