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和他玩游戏玩到很晚很晚吗,还是玩到一定时间,让他早点睡

他们来到了后台,“你们没受伤吧”

“静雅”看静雅不开心。

“安正阳我们分手吧”世景和果儿看了一眼,“静雅我知道刚才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以后……”

“不要你为了我失去你爱的舞台,分手吧

”“静雅,静雅”世景拦住了安正阳说“让她一个人静静,别去了”

“世景我做错了吗,我想要给她一辈子的承诺,我错了嘛”

“你没有错,只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觉得这是我认识安正阳这么久以来他最帅的一次,安正阳我支持你,加油”

“你们呀,走吧,去看看静雅,有消息随时给你说走了”

“好,安正阳千万不要放弃啊,世景,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世景把车开出来,钟铉也开车出来,刚好世景的车挡在了钟铉的面前,钟铉看了眼世景,世景给让开了,钟铉看也没看她,开车离开了。

“怎么了,感觉钟铉故意不理你”

“这样挺好的,本来就不该再有什么交集,静雅现在应该在海边”

“世景,徐泽今天不用值夜班,所以”她男朋友是警察,很帅气的职业。

“谢谢了,有事打电话”

世景来到海边,她果然在这里,世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静雅把头抬起来,看着静雅满脸泪水的样子,世景只是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膀。

“世景你说我该怎么办”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选择了分开,不想他失去他最爱的舞台。

“你当时我记得很清楚是你先提出分手的,他还找过你好多次,我还看到他哭过,钟铉真的很喜欢你”

“怎么。你也要先提出来吗”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跟我求婚,我知道社长一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我担心社长会不给他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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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路人甲》“木子萌”的作品,多次见面时的场景都是陈珂在打架,这样的形象已经在方既明一再加深了。只是没想到第三次见面,这个跑龙套的小演员竟然嚣张的对着这个大佬说:“就是你要潜我?”大佬表示,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定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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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不同的闹铃声同时响起,现在是7月某日的凌晨4点。

天气闷热,陈珂一晚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趁着清晨暑气退散的时候迷糊了一会儿,猝然响起的闹铃声把他的三魂七魄都要震碎了。

上铺摇晃几下,白原按掉手机上自带的单调铃声,利落地爬了下来。

“珂珂,起床了!说好了四点起床去‘捡鸽子’的。”白原一边推着陈珂的胳膊,一边顺手把他震天响的“公鸡打鸣”闹铃关掉。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陈珂满是怨念地唱了起来,调子哀戚,把气势雄壮的国歌唱成了愤懑冤屈的低吟。一边嚎一边穿衣服,嘴上再不愿意,心里也和明镜似的想得清楚,再没有通告,他,白原还有可乐三个人都要去吃土。

横店的土并不比别的地方好吃。每天叫醒他的一定是梦想,还有……没钱。

他们三个难兄难弟自从一个月前出了那次“事件”之后,就一场戏都接不到了,在横漂圈子里被彻底封杀,不得已只能早起去演员服务部碰运气捡鸽子。

什么叫捡鸽子?群演们报了剧组的戏,临时反悔放了剧组鸽子,他们这些没戏演的就去捡个漏。

不过现在横店群演数以万计,僧多粥少,想捡个鸽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门之隔的地方,可乐犹自呼呼大睡,像只黑胖黑胖哼哼叫的小猪崽。陈珂和白原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把可乐从硬板床上生拉硬拽起来,可乐的闹铃和他的是睡态很不搭调,那是首哀婉的情歌,和他经常抱着吉他在横漂广场自弹自唱的倒是同一种风格。

兵荒马乱地收拾完,三个人你推我挤走出这所谓的一室一厅,20几平,每个月租金600块钱。

放眼望去,天还没亮,东方一抹隐约的鱼肚白,横店这座“东方好莱坞”却已经苏醒过来,沿街的早点铺子烟火缭绕,北方的豆浆油条豆腐脑,南方的炒粉肠粉热干面,花样百出应有尽有,街头巷尾,跑戏的年轻人们三三两两,背着折叠躺椅,操着南腔北调,奔向各个剧组集合点,骑摩托的小哥带着妹子风驰电掣,三五个认识或不认识的群演一起叫了滴滴打车,生意受到严重冲击的电动三轮老板在路边骂街……那么多人,不管不顾一头扎进新的一天,为了什么,能得到什么,没人知道。

陈珂也不知道,一年前他刚满十八岁,初到横店的时候,以为自己知道,但现在,他觉得自己不知道了。

“吃……吃早点吗?”可乐打了个大哈欠,伸出粗而短的手指指向人来人往的早点铺子。

“起得太早,没胃口。”陈珂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走在最前面,或者说白原和可乐自觉跟在他身后。陈珂身上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江湖气,走路的时候喜欢手插口袋,步子迈得豪迈,但速度并不快,一段平淡的小路能被他走出一种大哥巡视地盘的沧桑感。

白原没有发表意见,他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差点撞上面前的电线杆子,陈珂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三个人走到演员服务部,天色从蒙蒙灰黑过度到惨淡的青白。服务部四敞大开,一天到晚不关门,里面人不少,狼吞虎咽往嘴里塞早餐的,三五成群咋咋呼呼打牌的,还有在空空如也的破旧桌球台边缘坐着抖腿吹牛逼的。

他们三个没进去,互相对视,很有默契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白原手撑膝盖,托着下巴发呆,可乐抱着脑袋,盯着地上的一只蚂蚁,陈珂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拉直伸到马路上,手掌在身后撑住地面,仰天呼出一口浊气。

陈珂掏出一根烟,摸遍全身没找到打火机,他转头看一眼可乐,可乐睡眼惺忪,懵逼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也没带,我进去给你借一个。”

可乐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进了服务部。

“哎,这不是‘英雄三剑客’吗?”里面传来一声兴奋而好奇的叫喊,好像无聊的八卦猫终于闻到绯闻的腥味,“陈珂,再跟我们说说那天的事呗?啊?上千人围困剧组酒店,你一个人赶走了整个剧组,太给横漂长脸争气了啊……”

陈珂回头对说话那人比了个中指,斜睨他一眼。

争气个屁,被封杀了也没见这些人出来给他说过一句话。

可乐借到火机回来的时候,一辆大巴车停在了服务部门前。车门一开,跳下来一个又黑又瘦的领队,手里拿着一张纸,冲服务部里众人大喊:“《西楚霸王》剧组的,集合了演戏了为艺术献身了!快点别磨蹭,马上太阳出来,碳烤活人了啊……”

众群演一拥而上,在几个领队安排下歪七扭八排了三队,领队一号念名字,领队二号收演员证,交了证的按次序上车,动作慢的被领队揪住一顿数落。

白原站起身,走到领队二号身边,堆出满脸笑容,客气地说:“哥,今天缺人吗?有没有鸽子捡?”

领队二号抬起头,打量一眼白原,再看看还坐在一边的陈珂,嘴角一扯,笑得讽刺:“哎呦,小白,陈珂?你们这种一场戏几百块的大特约怎么也早起捡鸽子了?我今天这些都是群众的戏,70块钱一天可太委屈你们了……”

领队一号点完了名,也朝这边看过来,语气少了前边一位的讥讽,却多了些直白的不客气:“不是不用你们,之前那事,你们风头出得太过,枪打出头鸟,你们直接跟剧组干架,特警都出动了,搞那么大动静,哪个副导、群头还敢用你们?要我说,赶紧卷铺盖走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死皮赖脸装大头蒜。”

白原生生把一张年轻清秀的脸都笑出褶子了,还酝酿着说几句好话呢,陈珂站起来把他推到了一边,挑眉看着两位趾高气扬的领队:“不用就不用。别他妈话里话外教做人,天天在群演面前充大爷,到了剧组就装孙子,谁给你们的脸?”

领队一号脸瞬间就积了好几层阴云,注视了陈珂几秒钟,抽着嘴角嗤笑一声:“狂什么呀?我还就不用你。”他看了眼名单,指着陈珂身后的可乐说,“还真缺一个,那胖子,来不来?”

可乐看看陈珂,又看看领队,显出万分纠结的神色。

“去吧。”陈珂拍了拍可乐的肩,可乐跟他和白原相比,眼下更需要钱。

可乐低头哦了一声:“那……那我真去了?”

“去呀!”陈珂很烦躁,对着可乐大声说,把他往车门方向推了一步。

可乐上了车,大巴渐行渐远,陈珂扭头看白原:“吃早饭?回家?”

“啊?”白原看着大巴出神,反应很迟钝,他没看陈珂,躲躲闪闪地说:“你回去吧,有个经纪工作室的人让我今天没事去找他,说带我试戏,我上午直接过去看看。”

经纪工作室的人?看这两天白原魂不守舍的样子,陈珂大概能猜到是谁,他想劝白原别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大家都沦落到这走投无路的田地了,兄弟要是有路子他不能拦着,只好搭着白原的肩说:“你小心点,董大成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原点点头,沿着人行道走去,陈珂转身,与他相背而行,陈珂面前,一轮朝阳初升,金红光芒穿透晦暗云层,撒向这座神奇的小镇。

鸽子没捡着,这一天又没活儿干,陈珂也不着急了,索性放慢脚步往街角早餐店走去。脑子里乱七八糟,又想起一个月前那档子糟心事。

事情闹得沸反盈天,但起因就是个芝麻绿豆。

那天,横店迎来入夏第一个高温天,从天而降一场看不见的火雨,在室外工作的剧组人员和跑戏的群演无一幸免,都被热得奄奄一息,人心浮动。

那天正好三兄弟在一个组,陈珂和白原演得是特约角色,可乐没有他俩那么好的外形条件,只能接最普通的群特,8个小时基本工资70块钱,早起熬夜淋雨演死人之类的另加钱。那是个古装武侠剧,陈珂和白原演名门正派的徒子徒孙,一水的白衣飘飘,可乐演无数官兵中的一个,穿着又厚又重的盔甲。

群众演员就是活道具,用的时候被人拉走,不用的时候就在一边干等着,就三分钟的戏,等一天也是正常,而且必须化好妆穿好衣服随叫随到。

天气热,等的时间太长,有的官兵就把盔甲脱了解暑,副导演来叫人的时候,大家磨磨蹭蹭穿衣服,拖了时间,副导演当场急了,破口大骂,赶驴子赶马似的赶着官兵们走。可乐人又胖,行动缓慢,好不容易穿上衣服又掉了队,副导演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汗,看着可乐磨磨唧唧的样子,心头火气乱窜,照着可乐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艹,快点吧大哥!看不见整个剧组等你一个人!”

陈珂就在旁边,平常被领队、导演骂两句也就算了,不管在哪里讨生活挨骂都是正常的,但你骂就骂吧,动什么手呢?跟他朋友动手,陈珂就忍不了了,他从来不知道忍辱负重四个字怎么写,当即上去找副导演理论。

这一理论自然又拖了时间,一大票人太阳底下心浮气躁干晒着,还没等导演说话,片场里一个演武将的十八线小演员倒先炸毛了,冲上来就打人,当时场面混乱,小演员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在跟副导演吵架,抡着拳头先把同样一身白衣的白原给打了,白原被一拳打懵,脸上汗水、鼻血、眼泪混杂横流,惨不忍睹。

这下捅了马蜂窝,陈珂护着白原,一边骂一边打那小演员,群演们都是血气方刚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正憋着一身潮热暑气没地方发泄,瞬间就跟剧组的人混战成一团。

后来惊动了工会和警察过来调解,导演、打人的演员,陈珂他们互相道了歉,拍摄继续,这事当时就过去了。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家朋友圈、群里互相扩散,最后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结论就五个字:剧组打群演。

剧组作为资方,与群演这个边缘群体的矛盾是一直存在的,正巧这个组在横店呆了四个月,一直以把人往死里用而闻名,本来风评就不好,这件事更是成了导-火-索。消息越传越离谱,谣言满天飞,什么剧组勾结工会克扣工资啦,选角导演潜规则女群演了,演员打人至重伤住院了……不一而足无奇不有。

到晚上收工,小年轻们一闲下来,茶余饭后八卦一下各自听到的谣言,又发酵出一波新的谣言,群情激奋,一浪高过一浪,不知道是谁在哪个群里发了个召集书,号召大家去那剧组酒店为同胞讨回公道。

一传十十传百,小年轻们正愁大晚上没事干,热血沸腾冲到剧组所在酒店,举着演员证高喊:“维护群演尊严,打人者赔偿道歉,XX剧组滚出横店!”

各种报戏群集体炸锅,消息像病毒一样疯狂蔓延,酒店门前人越聚越多,一开始来的人可能真是义愤填膺,可后面更多的人就纯属无聊来看热闹了。到午夜时分,几千人把酒店团团围住,事态渐渐有失控的趋势。剧组的人躲在酒店不敢出来,最后特-警出动朝天放了枪,拘了几个带头的,才把人群驱散。

晚上围攻酒店的事情,跟陈珂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打人事件确实是由他们三个而起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后,剧组方面迫于群演和舆论压力,又跟白原道了歉,赔了一点医药费,他们要在横店拍的戏份反正也到尾声了,索性提前撤走了。临走的时候,制片人撂下话,横店现在名声在外,群演个个牛逼惹不起,反正也不缺我们一个组,这次走了再也不来了,反正中国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影视基地。

总之各方都没得到好,看热闹的人散了,背锅的就是可怜巴巴三个娃。

相比之下,可乐损失不算大,凭他的条件,做群演只能接到最底层的角色,做点别的也不比这个差。但陈珂和白原就亏大了,他俩正经在小艺校学过表演,长得又帅,就是打算来吃这碗饭的,一年时间,他们已经从群众混到大特约,能接到跟组的小角色,偶尔一场戏能有上千的收入了。再往前混一步,慢慢接到有名有姓的角色,经验多了人脉广了,说不定一个机会来了,就能混出头签约公司当明星了。

可现在,过去一年起早贪黑寒来暑往的辛苦全白费,横店看来是呆不下去了。

陈珂幽幽叹息,走进早餐店。

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陈珂一进店门,坐门口的一个人高马大面露凶光的男孩就站了起来:“陈珂?!我正打算找你呢!”

陈珂斜眼扫了那人一眼,他在横店仇人不算多,但也有几个,有的是因为被他抢过角色,有的是因为被他抢过妹子,这两样罪状陈珂都觉得莫名其妙,角色是他凭本事自己挣来的,妹子他压根就不喜欢。

像现在这个男孩,恨他大概还算情有可原?

之前不是说那个武侠剧组因为打人事件撤出横店了吗?走的时候把在横店招的所有跟组群演都辞退了,这男孩不幸就是其中一个。

“找我干吗?”陈珂悠然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自食其力拿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都是你害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组机会,一个月4千的工资,你赔我!”男孩大概也是因为连日闷热加早起,心情十分不爽,有点没事找事的意思。反正陈珂现在是破墙一倒,谁都可以推一把。

恨他可以,但跟他要钱这就是无理取闹了。陈珂向来不喜欢别人无理取闹,你不爽,我他妈还不爽呢,他捋了捋自己挺长的头发,舌头顶着牙齿转了一个圈,把一次性筷子的皮剥开,抬头,眯起一双眼梢微挑的桃花眼:“不好意思,没听清,麻烦您再说一遍。”

男孩愣了愣,在陈珂犀利的目光下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大概面子上过不去,硬撑着说:“我说你得负责,我稳定的跟组工作没了,现在天天报不到戏,你负责,你赔钱!”

陈珂右手里正灵活地转着那根筷子,听见这话他笑了笑,视线如绳索一般缠上那男孩的眼睛,站起来的同时,三根手指一用力,一声脆响撅断了筷子。

“你干什么?!”男孩一声惊呼还没从嗓子里抖干净,筷子尖锐的边缘就顶在了他脆弱的咽喉上,刺痛感清晰传来,隔着薄薄的皮肤就是动脉,男孩吓得呼吸都放慢了,举起来做攻击状的手谨慎地放下。

“我跟你闹着玩儿。”陈珂转了转筷子,在他喉结处戳出几个红点,没见血,“有病就去吃药,穷你还可以要饭对不对?今天早饭哥哥请你了……”他说着丢下筷子,扔了十块钱在桌子上。

门前路上驶过一辆豪华轿车,停在路口等一个漫长的红灯。

坐在后排的方既明百无聊赖一扭头,正好看见了陈珂掰筷子怼人的这一幕。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街头早餐店里发生的这颇有中二气息的打架场景,陈珂是侧身对着他的,只露出白得发亮的侧脸,而且早餐店与车道有一段距离,他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横店的女孩都这么剽悍吗?”

副驾驶上的助理凌晨顺着他的目光转头,见到的正是陈珂丢下钱从早餐店出来的情景,助理笑了:“方总,您什么眼神?那是个男孩儿。”

方既明看清了陈珂的脸,恍然道:“还真是。男孩儿留这么长头发干嘛?很酷吗?”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隔着玻璃再次望向渐渐走远的男孩。

男孩长得很好看,但气质……怎么说呢?有点独特。一头蓬松的棕色头发,搭在领口上缘,最上面一层头发还用皮筋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穿着破洞牛仔裤,宽大的黑色T恤,走路姿势昂扬洒脱,一脸的放荡不羁,再配一段热血的BGM,分分钟能产生孤胆英雄丢炸-弹然后转身走开不带走一丝烟火的效果。

方既明再次摇头,心想这要是我儿子,一天得打他八回。

方既明半年前从美国回来,从父亲手里接管了“梦工坊传媒”,梦工坊在国内影视圈是数一数二的集制作、发行、艺人经纪为一体的业界航母,方既明自然就成了贵圈数一数二,能一句话定人生死的业界大佬。

方家自祖父那辈白手起家,到父辈手里生意越做越大,影视这块不过是方氏家族生意的边角料小买卖,方既明作为后辈之中的佼佼者,又到了而立之年,按理说应该掌控更大的生意份额,只可惜他本人年轻的时候叛逆张扬,因为职业选择和性取向的问题犯了亲爹的大忌讳,被流放到国外不准他碰家族产业。

“你不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吗?我成全你,”父亲扔给他一张去美国的机票,痛心疾首地说,“从此以后你和方家没半点关系,一分钱都别想带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乖乖回来学做生意,娶妻生子,再进这个家门认我这个爹吧。”

一走八年,这次能回来,还是因为祖父临终前,把父亲叫到床前,涕泪横流给他求了情,说一家人最重要的是齐齐整整,亲父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你不比年轻的时候了,早晚要儿子回来帮衬,既明是个好孩子,对影视圈也了解,让他接手梦工坊再合适不过,你答应让他回来,我老不死的才能闭眼。

方既明自己其实是不想回来的,他在美国自由自在不要太开心,玩先锋戏剧,拍独立电影,也没人管他找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但一来祖父病逝,死者为大,唯一的遗愿他要尊重,二来他亲妈自从得了父亲允许他回国的圣谕之后,一天八个电话的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哭二闹三说自己得绝症,就这么生生把他哭回来了。

回来了就要好好干,方总半年时间把梦工坊打理得井井有条,阔别八年,重新在娱乐圈掀起了一层层浪潮。

他这次来横店,有三个目的,第一,梦工坊主投的三部大戏都在横店拍摄,他作为出品人、制片人来探班再正常不过;第二,梦工坊要在横店建个分公司,方便协调剧组招募演员参与影视城的投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来横店拜会大导演靳力,要和他谈合作。

方既明日程紧张,昨天夜里的飞机落地,航班延误几个小时,加上高速事故堵车,到了横店太阳都升起来了,他坐在车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想今天这晨跑是跑不成了,改成夜跑吧。

他多年跑步健身已成习惯,白天补眠开会忙完了,晚上换了运动服出来街上跑步。

下午下了一场雷阵雨,到晚上闷热消减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自然的绿植和泥土的香味,慢跑起来十分惬意。

他对横店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电影学院的学生,初出茅庐的电影演员,跟着剧组在横店拍戏,那时候横店影视城也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就是个很普通的南方小镇。

现在横店街宽路阔,车马行人如织,夜色璀璨,最繁华的地方一点不输大城市。忆及当年曾经在这里有过的那段美好时光,如今故地重游,他不免起了些沧桑变迁的感慨,漫无目的地从大道拐进小路,想清静清静。

路过一个幽暗小巷,里面的动静让他放慢了脚步。

只听一个年轻男孩脆亮的声音:“各位哥哥,兄弟我明天就离开横店了,大家以后江湖不见,我再也碍不着诸位的眼,现在咱们没必要弄这么难看……”

说这话的正是陈珂,他这一天左思右想,觉得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了。想做演员要出人头地也不是只有横店一个地方,他还可以去北漂嘛,没必要在这耗死,当初之所以选择来横店,也只是因为这里离他家近,方便回去陪妈妈而已,他家就在隔壁市,他妈妈在小商品城附近开一家小吃店。

说走就走,他计划好了明天先回家,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做打算。

既然要走,自然少不了跟混得不错的朋友们打个招呼,这晚上他来找青年客栈的老板娘告别,他和白原刚到横店的时候,就住在这家叫“旧友”的青旅,也是在这里,他们认识了可乐。

跟老板娘闲话家常几句,出来没走几步,又被人给堵了,陈珂真觉得自己点背到家了,真是出门踩狗-屎,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

这次堵他的人是四个,包括早餐店找茬不成的小哥,还有一个横漂圈子里闻名的“大哥”。群演门槛低,只要年满十八岁再有张身份证就行,对学历经验全没要求,所以横漂圈子可谓鱼龙混杂,有陈珂、白原这种艺校生奔着演员梦来的,也有厂弟厂妹嫌流水线枯燥无聊来当群演解放自我的,还有像“大哥”这种社会闲散人员,反正在哪儿都是混,不如来帅哥靓妹一大把的横店混。

大哥无风能起三尺浪,有热闹的地方少不了他的身影,之前剧组打群演,群演围攻酒店那个事,大哥一身豪迈一马当先,结果被抓进看守所拘了一个月,刚出来,一身晦气,必须打一架提振精神,不堵陈珂这个罪魁祸首堵谁啊?

头皮锃亮、满臂纹身的大哥手里掂量着一根小臂粗的棍子,对陈珂呲牙一笑:“要走啊?好啊,正好给你留点纪念!”说着,一棍子就抡圆了,带着呼呼风声朝陈珂头上砸下来。

陈珂从小打架打到大,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很自信的,要是赤手空拳这四个人不够他塞牙缝,但现在不只敌方战队人多势众,关键他们还拿了家伙,两根木棒,一块板砖,还有一个砸掉一半,光彩闪亮的破酒瓶子。

这个架陈珂没法打,讲和不成只能跑,他灵巧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木棍,一脚飞起踹向大哥腹部,紧接着转身朝酒瓶子哥哥虚晃了两招,在对方侧身闪避的间隙里飞奔而出。

刚跑了两步,余光瞥见黑影一闪,他出自本能往旁边一跳,左肩还是挨了打偏的一下,从触感上说,不是粗长的棍子,也不是圆滚滚的酒瓶,挺厚实的,应该是板砖。

陈珂闷哼一声,脚步一缓,身后追兵紧急跟上,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凶猛声音在耳边喝道:“还跑?!之前大哥帮你们出头,一点报答没有,出了事关系倒是撇的清!”

天地良心,陈珂心里骂,一群傻X,可不是我叫你们去堵人家酒店大门的!

委屈也没用,陈珂往前猛挣了两步,眼看就要跑到巷子口了……

象征着光明和希望的巷口,闪进一个高大身影,逆着光只剩一个矫健的剪影,来人低沉的嗓音充满令人安心的力量:“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人打一个?”他站得很稳,浑身紧绷,上身略微前倾,好像随时准备扑过来叼走魔爪之下离了窝的小狼。

“哪儿来的傻逼少多管闲事!”大哥怒吼一声,示意两个小弟抓住陈珂,自己身先士卒,抡起棍子朝方既明头上招呼。

方既明跑步到此,听见声音不放心往里看了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他认出了陈珂那很有个性的发型,一天见了这小孩两回,两回都在打架,方既明觉得有点意思。很明显晚上这次小孩是被人欺负的那一个,以多欺少,他就算不认识也要管一管。

“你们这些孩子没事就打架,家里大人都不管吗?”说话间,方既明闪电般往后退了一步,棍子虚虚打空,下落的惯性带着大哥往下栽,他还没来得及稳住,方既明已经将棍子稳稳攥在了手里,又说,“就是欠收拾。”

大哥呲牙咧嘴把棍子往回夺,结果棍子在对方手里纹丝不动,大哥又想上脚踹,方既明侧身避开,一手抓住了他随着动作甩过来的左手,准确揪住小拇指往上一撅——

“嗷……”大哥发出一声惨叫,为了避免小拇指被生生掰断只好跪在了地上,他这一声哀嚎使想要冲上来的小弟顿住了脚步,傻在原地。

“赶紧放人,滚回家。”方既明低头看着大哥,眼神肃然中带着轻慢。

大哥在面子和小拇指之间挣扎。

“啊啊啊啊……断了……”大哥满头冷汗,“放人放人!”

小弟们早被这突然出现的夜行侠唬住了,二话不说把陈珂放开,

陈珂不想恋战,一时得逞的小手段解决不了敌众我寡的事实,而且他不能让路见不平的大侠跟着他承担风险,他毫不犹豫,上前来抓住方既明的手腕:“跟我来。”

方既明也不废话,放开大哥,在他站起来的瞬间顺势把人一推,推向企图反攻的小弟,几个人撞做一团,陈珂拉着方既明的手,大步飞奔出暗巷,七拐八拐跑上大路。

一直跑到人声鼎沸的万盛街,确定没人追上来,陈珂才停下脚步,手扶着膝盖弯腰大喘气。

这才跑了几步,年轻人不行啊,方既明呼吸丝毫不乱,充满怜惜地看着男孩儿,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陈珂抬起头,对上方既明平静而明亮的眼睛,这会儿在灯光下细看这个男人,陈珂有一瞬间的恍惚,刚才小黑巷子里神兵天降,帮他跟小流氓打架的,就是他?

怎么看怎么不像。虽说一身休闲打扮,但眼前的男人头发一丝不乱,面容端正俊美,三庭五眼相貌堂堂,是传统审美眼光中标准的帅哥形象,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相亲对象最佳男士备选,而且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温文尔雅的矜贵气息,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还是个有钱的知识分子。

教授?记者?律师?医生?一瞬间,一大堆职业名词跳进陈珂脑海,都是他特别欣羡的那种,都像又都不像,还不到十九岁的陈珂困惑了,眼前这男人貌似不像他看到的这么简单,可哪里不简单他又不知道。

他只好不懂就问,直望着方既明的眼睛:“大叔,你干嘛的?”

方既明面相年轻,但气质成熟稳重,所以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年龄,他觉得自己三十出头正值盛年,还很年轻,怎么就被个这么大的孩子叫叔了?

不过一想也是,他的异母哥哥有个独生子,今年也小二十了,也要管他叫声叔。

念头转了两圈,方既明那点“被叫老了”的尴尬纠结消失无踪,他与这男孩儿两面之缘,自然没必要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是XX公司的总裁”,他正打算随便答点什么。

男孩儿又说:“你不是本地人,你来工作的?剧组的?”

男人说话一口京腔,北京来横店的人很多,陈珂一听就知道。北京过来的大多是拍戏的,可他身上明显没有剧组人惯常带的江湖气……陈珂睁大眼睛恍然大悟,“你是编剧吧?”

方既明:“……”他只好微笑着摇了摇头。

男孩儿锲而不舍,抓了两把长头发,又猜:“你不会是来当群演的吧?”横店群演各式各样,其中有一种是学生、或者有本职工作,闲的没事干来体验生活的,这种人陈珂最不能理解,放假干点什么不好,来当群演又苦又累又没地位,怕不是傻?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个作家,你来当群演体验生活,回去好写小说,我说的对不对?”陈珂拉着方既明运动衫的衣角,像个好奇求索的小学生,又特别热情地说,“我也是群演,你哪里不懂你就问我,我老横漂了,什么都知道。我罩着你。”

罩着我?方既明心里一动,多少年了,上一次听见这句话还是12年前吧?偏偏也是在横店。

方既明恍了下神,不置可否,索性转了话题:“别管我是干什么的,你受伤了没有?”他进巷子之前打架已经开始了,男孩儿没吃什么亏吧?既然救人肯定要救到底,“他们还会找你麻烦吗?”

陈珂动了动被拍了一板砖的肩膀,以他多年实战经验,没伤着筋骨,疼两天就没事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透着一股天真俏皮:“没事,我明天就离开横店了,他们找不了我麻烦了。”

“明天就走?你不是老横漂,要罩着我吗?”这时,他们两个人顺着步行街慢慢溜达,陈珂对方既明的搭救之恩表达了谢意,非要请他吃点东西。

“对哦,”陈珂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大话,他有些过意不去,积极补偿,“那要不我今天晚上就把能教的都教给你?咱们可以留个微信,我走了还可以远程教学,你办演员证了没有?没办接不了戏……”

方既明摇头,这可不算骗人吧,他确实没办演员证啊。

“那我明天上午可以带你去办,我家就在隔壁市,两个小时就到了,我可以下午走。”陈珂拍着胸脯,热情的像一把火,他本来就是情绪热烈直白的少年,不会隐藏和掩饰,前一刻可能寒冷如冰,一下刻也许就骄阳似火了。连日来心情低落,可一旦下定决心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心情就豁然开朗,他还年轻,路还很长,机会多的是,远没到自暴自弃的时候。

刚打了一架,肾上腺素狂飙,激动不已,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人高兴得轻飘飘,对这个伸出援手的神秘大叔,他充满欣赏和感激,就想为他做点什么。

“吃臭豆腐吗?”陈珂看见街边小摊,眼睛一亮,跑了过去,“这家很好吃的……”他跟摊主好像认识,嬉笑着扯了两句,端回来一大碗炸臭豆腐,上面插着两个竹签子。

捧到方既明面前,笑容明亮耀眼:“给你尝尝。”

方既明低头看着黑乎乎的臭豆腐,这玩意儿也有十几年没吃了,他拿着签子戳了一个,放到嘴里嚼嚼,还挺辣,当即被呛到嗓子里咳了两声。

“不好意思,你不能吃辣?”陈珂把臭豆腐塞到他手里,转身又跑了,“我去买点喝的。”

这次拿回来两瓶RIO鸡尾酒,已经开了盖,一瓶里面插着一根吸管,陈珂想了想,把粉的一瓶递给了他,自己留了绿色的:“大叔,你喝水蜜桃的行吗?我比较喜欢青柠的。”

哈。方既明接过凝着水珠的玻璃瓶子,臭豆腐配鸡尾酒,别出心裁,黑暗料理界又添新成员。

“你多大了?”为了更方便地吃豆腐,他俩坐在了路旁的石凳上,方既明看着陈珂明显还带着青涩气息的面孔问,他在美国生活多年,习惯性认为青少年要到了21岁才能喝酒,这话问得有几分威严,好像后面就跟着一番教训似的。

陈珂懵懂不觉,得意地说:“我很快就19岁了,”又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说,“我一年前来横店,差一天没成年,工会不给办演员证,我就在他们门口坐了一晚上,还有我朋友一起……”

那天晚上是白原陪他等了一夜,他们俩一起念的三流艺校,陈珂因为一些原因没完成学业,他等着白原毕了业,又一起来横漂,刚来的那天,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去办演员证才发现年龄不够,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舍不得住酒店,哪里都不认识,索性在工会门口坐了通宵。

陈珂想到这些,不禁有些怅然,他要离开的事,还没告诉白原和可乐,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反应。

“怎么了?”方既明眼睛一向毒,马上捕捉到男孩儿情绪的微妙更迭,并且敏感地意识到这变化的大概原因,“演了一年戏了,为什么突然要走?”

陈珂吃完了最后一块臭豆腐,用手背擦了擦嘴:“我在横店被封杀了,我打算去北京,反正去北京也能演戏,能演戏就行。”

封杀?一个龙套小演员?方既明有些诧异,兴趣也跟着起来了:“为什么?”

陈珂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三言两语把一个月前的倒霉事说了,用的是平铺直叙实事求是的语气,自己倒霉自己认,他不打算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方既明作为业内人士,对横店出的这个事是有所耳闻的,那个武侠剧是梦工坊最大的竞争对手寰宇影视投拍的,寰宇的公关能力一向很强,这起事故很快就被压下来了,加上演员工会和当地政府都不想把这个疑似群-体-性事件闹大,这件事在外头基本没掀起什么水花,倒是把几个无辜的小演员坑苦了。

世间无数人和事,变化联系总是千丝万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什么事,什么人,命运的走向就在无声无息之间,被彻底地改变了。

方既明喝完一瓶鸡尾酒,在万盛街蓬勃灿烂的灯火里,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从街头各色人气繁盛的小店扫过,投注在身边男孩儿的脸上。

其实从第一眼看清男孩儿的长相,方既明就觉得挺惊艳,在这个圈子里,他见过的中外美人多了去了,不过眼前这个还真是走遍天下打着灯笼也难找。漂亮,灵动,还有特点。

方既明习惯以一个电影人的角度去欣赏美颜,眼前这是张巴掌小脸,眼睛大嘴巴小,眼梢长而上挑,不经意一个眼神就很勾人,嘴唇略微有点厚,肉嘟嘟的很可爱还有点性感,因为年纪小,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皮肤细腻,没有瑕疵,这张脸出现在宽幅大银幕上,放大个几十倍,也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说他有特点,是因为这么一张脸长在一个男孩儿身上,让人感觉有点妖,尤其这男孩儿还分分钟打架斗殴,反差之下,透出一种很有侵略性的原始的妖异和野性,就更让人难以言喻了。

陈珂被方既明看得心里发毛,他莫名其妙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说完,自己抹了抹嘴,从石凳子上起身,蹲在了地上。

因为他们面前的地上有块凹陷,下午下的雨在里面积成个小水坑,陈珂蹲在水坑边上,仔细照着自己的脸。

小水坑里映着霓虹灯火、一个月牙、几片云彩和一张年轻的面容,方既明从斜后方看着陈珂,男孩儿的长头发挡住了小巧的耳朵,垂在颊侧,衬托着精致的侧颜,水坑里的倒影一会儿挤挤眉毛一会儿动动眼睛,活灵活现。方既明想拿手机拍下这很有画面感的一幕,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做。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他的脸干净着呢,陈珂离开小水坑,坐回原位,想了想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没做,赶紧拿出手机,给方既明开课了。

他刷着自己的微信,告诉方既明:“我可以给你拉几个报戏群,现在群演报戏都用微信群了,剧组副导演还有领队,也就是群头,都有各自的报戏群,有通告他们就会发在里面,你发自己的照片、自我介绍视频到群里,他们就会选人了……横店群演也分三六九等的,从群众群特到小特约大特约,再到正经角色,就像升级通关似的,你长得挺帅,应该很快就能混到特约……”陈珂兴致勃勃地说着,扭头一看方既明却没什么反应。

“……”陈珂有些气馁:“你不加群吗?我是因为要走了,才舍得把这些资源分享给你,要不然你这么帅,我还怕你跟我抢角色呢……”

方既明笑了笑,他不忍心打击这男孩儿一片好意,但也不可能为了哄他高兴,就假装自己是群演给他联系方式。他正犹豫着,手机铃声响,是助理凌晨打来的。

“老板,您在哪儿?要不要安排车去接?”这个步跑得时间太长,助理都不放心了。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休息吧。”方既明放下电话,站起身,对陈珂说,“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了。再见。”

这就走了?陈珂也跟着站起来,他本来以为自己离开横店之前还交到一个朋友,没想到对方一点情都没领,连自己名字都没问,他有些失望,做最后的努力:“那明天你要不要我陪你去办演员证?还有暂住证银-行-卡电话卡……”

方既明回头冲他挥了挥手:“不用了。谢谢。”他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酒店,方既明找来凌晨。

“你去看看,公司现在在横店的这三个组,有没有小角色缺人?就明后天的戏份,如果有,我有个人要安排。”方既明靠着酒店套房宽大的书桌,抱着双臂,姿态闲散。

“好的。”凌晨答应下来,“是什么样的人?什么角色都可以吗?”

“是个群演,叫陈珂,王字旁一个可的那个‘珂’。什么角色都无所谓,让他有戏演就行。”

“那是‘一定’要安排吗?”凌晨又多问了一句,明后两天的小角色要是都定好人了,是要让这个群演顶上把其他人换下来吗?其实作为助理,他不应该多话,老板交代的他去执行就行了,但以他跟随方既明半年多的经验来看,这位老板是个很讲原则和道义的人,一向行端坐正,不喜歪门邪道,见不得眼皮子底下有人搞小动作,自己也光明磊落,而且能听取身边人的意见,不太会独断专行。

果然,方既明沉思片刻,说:“如果没有空缺角色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凌晨点头出去,关好了门。

方既明日理万机,这件事没在他脑子里占据多少内存,只是躺到床上似睡非睡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男孩儿明艳的面容,他那长到碍眼的头发,还有他微信上标注的个人信息。

群演们为了方便在群里报戏,会把微信名字设置成一长串信息,包括真名、出生年月、身高体重、还有手机短号,这样在群里发照片和资料的时候,一目了然,方便领队选人。

陈珂,长得倒是人如其名,珂是美玉的意思,这男孩儿真是块浑然天成的璞玉。

陈珂是8月生日,还不到19,想想自己18、9岁的时候,可比这小孩儿叛逆狂野多了,谁还没年轻过呢?

陈珂和自己年轻时候挺像的,方既明迷迷糊糊睡着之前,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

陈珂回到家,可乐已经收工回来了,正气息奄奄地摊在床上听歌,白原没在。

他把可乐拉起来,把自己要走的事说了,可乐听完很难过,不过在横店,最不稀罕的就是别离,陈珂说自己呆了一年是老横漂,这一点都不夸张,上万横漂大军,真正能坚持一年以上的只有不到2%。人们来去匆匆,今天相逢欢笑,明天就各自天涯,可乐断断续续在这里呆了两年多,早已经习惯了。

“我也在考虑换地方了,”可乐望着窗外,有些忧郁,“说不定我过段时间也去北京,你先去探探路吧。”

可乐的梦想是当一名音乐人,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梦想遥不可及,他去参加过歌手选秀,往往初选时还没开口,就被评委刷下来了。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第一梦想实现不了,就实现第二梦想,他的第二梦想是一个姑娘,姑娘来了横店,所以他也来了横店。

但他一直不敢开口,跟姑娘说出那句喜欢。

陈珂对此不能理解,他想,他要是喜欢上什么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人知道,第二件事就是竭尽所能把他追到手,第三件事就是好好守着他,让他一辈子都是自己的。

白原一直没回来,陈珂一直等,等到后半夜,等回来一个酒气冲天,站都站不稳的人。

“小白,你去哪儿了?”陈珂把白原扶了进来,白原爬不上去上铺,直接栽倒在陈珂床上,他笑嘻嘻地看着陈珂,“我去KTV啊,认识了好多朋友……”

陈珂没精力细问他跟谁去的,他扳着白原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我想好了,我明天就走,你走吗?跟我回家住几天?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他和白原十五岁相识,这几年几乎形影不离,白原有点依赖他,现在他要走,他有责任安顿好白原。

白原愣愣地看着他,秀气的脸上因为醉意晕染出一片潮红,眼角湿润,灯光之下十分动人:“你走吧……”只说出半句话,白原胃里一阵翻腾,他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吐了,吐得惊天动地,五脏六腑都快要喷出来了,陈珂赶忙过去给他拍背,又接了一杯水喂他漱口。

白原可怜巴巴地坐在卫生间地板上,他抬头看着陈珂,因为呕吐激出了很多眼泪,汗水和泪水纵横交错,糊了一脸,他断断续续抽噎着说:“陈珂,你走吧,我,我不走,我今天又认识了一个选角导演,我很快就有戏演了……”他情绪很不稳定,摇头晃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去北京?好不容易在横店能演特约了,为什么要去北京?北京谁都不认识,去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不要了,不要从头再来了……”

这个别告得辛酸,陈珂看着酒后失态、痛哭流涕的白原,哑口无言,白原不想走,他只能尊重朋友的选择。他默默走过去,蹲下抱住了白原的头,声音沙哑欲言又止地说:“你要好好的。”

陈珂好不容易把白原安顿睡下了,自己爬到上铺,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了无睡意,他忽然想起《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那句经典台词:我猜,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地放下,而遗憾的是,我们却来不及好好道别。

三更半夜,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陈珂蹙眉拿起手机看,有一条微信,竟然是董大成发来的,董大成就是白原去找过的那个所谓经纪工作室的负责人。

横店的群演很多,但质量参差不齐,剧组想要多快好省地找到合适的演员依然不容易,供求矛盾依然紧张,演员找好戏难,戏要好演员难,这种情况下,自然少不了掮客,于是大大小小经纪公司应运而生,在横店遍地开花。

董大成是经纪公司的小老板,他本身还是个gay,在gay圈混得风生水起,于是除了向剧组推荐演员以外,他还培养了另一个业余爱好,就是给某些有需要的先生,推荐漂亮男孩儿。

在权色-交易这条河上,兢兢业业给供需双方搭了一座桥。

像陈珂、白原这样的美少年,他都青眼有加,没事就来关心一下他们的日常生活。

比如现在这个微信就是这样的:宝贝儿,最近没戏拍是不是很寂寞?有个饭局来不来?哥攒了好几个制片人、大导演,全是能拿事的大人物,你来嘛,认识了他们还愁没戏拍吗?

这种邀约不是一次两次了,陈珂每次都有来有往地怼回去,也正是因为他总不配合,董大成这厮怀恨在心,这次陈珂会被封杀,一大部分是拜董大成所赐,这人可没少在圈子里搬弄是非煽风点火,现在看陈珂坐了一个月冷板凳,大概觉得他会学乖,所以来乘人之危,还要装成救世主。

陈珂编辑了一段言辞犀利骂人不带脏字的话正要反手扔过去,转念一想,小爷明天就走了,为什么要跟个无耻小人浪费时间?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闭上眼睛,心里升起一股热血沸腾的决绝,明天太阳升起来又是新的一天,过往人和事都一边去吧,重新开始怎么了?他从来都不知道怕的。

陈珂睡得不怎么安稳,很早就起来,拎着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出了门,白原没醒,或许在装睡,可乐把他送到门口。

“我留下的生活用品,你跟白原分了吧……”陈珂单手提着行李箱,单手和可乐抱了一下,“可乐,减减肥吧,抱都抱不住了……”

可乐嘿嘿笑,说:“我要是能减肥成功,世界和平早实现了。”

陈珂又说:“赶紧去跟你那妹子告白啊,再等花都让别人摘走了。”

可乐这回不笑了,他抬头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空,说:“我送你去汽车站吧。”

但陈珂已经挥挥手大步走去,回头喊道:“我在北京等你!”

一路无话到了汽车站,买最早一班回家的车票,陈珂刚在候车室里坐定,手机响了起来。

“妈?”陈珂接起电话,要回家这事昨天就跟妈妈说了,现在打电话干什么?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小老虎,”妈妈叫他乳名,直截了当地问,“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一万多吧。”这是他这一年攒下来的所有钱,他基本一个月要回家两次,之前妈妈从来没有问他要过钱,今天这不知道是怎么了。陈珂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那本的名字叫“大舅”。

果然,妈妈接着说:“你舅舅喝多了把人打了,现在人家在店门口堵着要赔偿,不赔就要报警抓人……我看你过一天再回来吧,你那小爆脾气,别回来添乱,钱如果富裕给妈打一点,先把这事解决了,妈回头还你。”

陈珂:“……”他的钱给他妈妈花天经地义,但要是给舅舅,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这位舅舅三天两头作天作地,把老婆作跑了,有个闺女刚上高中。

“行。缺多少钱?”可陈珂还是要答应,亲妈开口必须答应,他刚出生那几年,孤儿寡母受过舅舅的照拂,所以妈妈念在兄妹情深,这些年一直贴补舅舅,他也不能说什么。

“人家要十万,我手头能取出来的还有五万,加上你的先给他们吧。”妈妈说完就挂了电话,最后一句语气不容辩驳,“小祖宗,你今天可千万别回来啊。”

陈珂茫然地在人来人往地候车厅坐了一会儿,把车票揉成一团扔了,去银行打钱。

给妈妈打了一万五,账户里就剩可怜的200多块了,陈珂想着自己今天反正没事,干脆回家请白原和可乐吃饭,把所有钱都花光,多么的轻松自在。

他走出车站,想坐个三轮车回家。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这回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是陈珂吗?我是《江湖夜雨十年灯》剧组的副导演,之前你留过资料在我们这里是吧?现在有个角色,演一个青楼的小倌儿,一场戏,明天拍,你能来吗?”

陈珂记得自己给这个剧组送过资料,他们这些群演没戏演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到各个剧组所在的酒店拉关系递资料。他如果是昨天之前接到这个电话,肯定高兴疯了,但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今天不走也是明天,这个电话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谢谢导演。片酬多少钱呀?”陈珂索性坐在路边,点了根烟慢慢问。

“2000。”导演答得十分痛快。

“……多少?!”陈珂从来没接过片酬这么高的戏,一场戏2000?他平常接的特约角色大几百块钱顶天了。

“因为这个角色要裸个半身,所以片酬比较高。”导演似乎听出他的疑惑,紧接着解释道。

陈珂想了想自己账户里那可怜的200多块钱,又想了想舅舅欠人家的钱,再想想妈妈说的今天可千万别回家,当机立断:“行,我去!”

这个角色就是凌晨给安排的,助理揣摩着方既明的意思,既然让他当成一件小事办,那就必须让它看起来像一件小事,肯定不能说是方总的意思,所以他给三个剧组传达的都是,他自己在横店认识了一个小群演,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给他演。

《江湖夜雨十年灯》剧组正好缺这个角色,本来定好的演员一看有裸-露镜头,就想再加点钱,一来二去没谈好,干脆不来了,这才便宜了陈珂。

陈珂又拖着行李箱回了家,中午他请白原和可乐出去吃饭。

陈珂把意外接到戏的事和两个朋友说了,白原的神情有些微妙,怔愣着看了他几秒钟,才笑着说:“我看你干脆别走了,你看这不是就有戏演了吗?那事也过去一个多月了,慢慢的,大家都忘了,肯定会好起来的。”

可乐在一边附和,陈珂笑了笑没说话,这次只是给剧组救急,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白原对昨晚喝醉的事只字没提,但他不提,陈珂不能不问,其实白原比陈珂还大几个月,但一直以来他们的相处模式,都是陈珂保护白原,白原照顾陈珂,陈珂更像是哥哥,他有必要关心弟弟到底是到哪里和谁疯去了。

白原放下筷子,眼神飘忽不定,看向窗外,小声说:“……就是大成哥,还有几个领队、导演、摄像师什么的,在KTV唱了一会儿歌。”

大成哥?果然又是董大成。一提起这个人,陈珂就一阵心烦意乱,火气蹭蹭往上窜。

“不是跟你说过,别和那个人搅和在一起吗?”陈珂啪的一声把筷子撂桌子上了,靠着椅背,面带愠怒看着白原。

白原喝了口茶,抿了抿嘴,说:“我就是跟他们吃饭唱歌,喝了一点酒而已……我都一个月没戏拍了,我出去拉拉关系多认识一点人怎么了?”

又提起一个月前的事,陈珂还真是无话可说了,在那件事里,白原是最无辜的,甚至可以说是被他和可乐连累了,副导演踹了可乐一脚,他看不过去跟副导演理论,十八线过来打错了人,白原没招谁没惹谁,挨了打不说还被捎带上封杀,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我是说你要注意安全。”僵了半晌,陈珂最终说。

“我很安全。我不是小孩了。”白原低下头,小声嘀咕道。

“哈哈哈,你们看那里,”可乐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慌张地转了两圈,赶紧来打圆场,他指着饭馆落地窗外一个举着手机,沿街做出奇怪动作的男人,“他是不是在直播呀?”

第二天,陈珂按照通告要求,早早就来到了《江湖夜雨十年灯》的片场。

这是部武侠电影,剧本片段他已经看过了,这场戏演的是主角大侠潜入一家青楼刺杀反派,此反派色-胆包天,且十分会玩,男女通吃,所以青楼这场戏,反派床上不仅有妓-女还有小倌儿,毕竟是要公映的,尺度不算很大,三个演妓-女的女孩儿穿着肚兜儿,他就裸个上半身,需要漏-点,最多加一点点小翘臀。

还有一句词,大侠来的时候,他需要展现一下小人物的英雄气概,护着三个女孩儿,声泪俱下大喊一声:“大侠饶命!”

这对于演了一年戏的陈珂来说小菜一碟,完全能hold住,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信心的,那件事发生之前,他的特约机会已经很多了,有时候好几个组同时叫他,档期还会排不开。

穿好衣服化好妆,陈珂和三个女孩儿在床上听导演说了戏,又试了两遍,然后各就各位等着实拍,这三个女孩儿也都是特约演员,长得很漂亮。

陈珂自己带了件衬衣披在身上,在女孩儿面前赤膊总是有些不礼貌。

一个女孩儿躺在他身边,一边玩手机一边拿眼睛瞄他,瞄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小帅哥,你们演小倌儿要是跟客人有身体接触会不会额外加钱呀?”

陈珂以前真没演过小倌儿,本来这种角色就很少,他只好说:“不知道啊,你们呢?”

女孩儿翻了个身,跟他凑得很近:“我们有啊,有的剧组大方,工资能翻倍呢,要不哪个女生愿意来演妓-女啊?”

陈珂点了点头,女孩儿飞了个眼风撩他:“以前没见过你,你来横店多久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平常在片场相遇,随便攀谈两句很正常,而且混横漂圈,颜值第一,人脉第二,特约之间混熟了,互相介绍角色大家共同发展,基本看得顺眼都会留个联系方式之类的。

但今天是在床上,一男三女,都衣衫不整,气氛十足暧昧,陈珂有些尴尬,他回了句“不到一年”,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在忙前忙后做准备工作的剧组成员身上。

这一看,陈珂的心沉了下来,还不如跟美女聊天,只见董大成带着个女孩儿,正在跟剧组一个人说话。

陈珂不知道那人是干什么的,有可能是制片主任,董大成大概在向他推荐演员。

还真是见缝插针,还跟到片场来了。

陈珂赶紧低下头,他不想让董大成看见自己,尤其是看见自己这衣不遮体的样子。

但不想什么来什么,董大成还是看见他了,呲牙一笑,就要过来打招呼。

幸好这时,执行导演拿着大喇叭喊上了:“各部门准备啊,实拍啦!”

服装师赶紧过来把陈珂还有女孩儿们身上多余的遮挡都拿掉,化妆师见缝插针来给补了妆,导演一句“action”,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小火车,呜呜呜地跑上了自己的轨道。

方既明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今天来《江湖夜雨十年灯》剧组探班,是早就安排好的。

方总进来的悄无声息,在监视器后站定,凌晨跟在他身后。导演看见他了,想起身,方既明抬手示意不用。

方既明的目光扫过纷纷乱乱的剧组诸位,一下定格在了陈珂身上。

这时拍摄的场景正是反派在芙蓉暖账中与一男三女四个尤物暧昧互动,场面香艳得让人分分钟流鼻血。一个女孩儿趴在半-裸的反派身上调情,另一个在给他捶腿,最后一个似乎有些羞涩,躲在床角只是笑,陈珂演的小倌儿大概是个风月场老手,眼角眉梢全是风骚,正翘着兰花指把一颗血红的樱桃往反派嘴里送。

方既明眯眼打量他,男孩儿演得不错,挺入戏,和前天晚上见面时完全不同,那时他还是个热情爽朗的大男孩儿,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霸气,现在画着眼线红唇,衣不遮体,一颦一笑全是妖风媚气。

烛火摇曳,熏香缭绕之下,男孩儿的皮肤莹白闪亮,他脱了衣服显得有些单薄,肩胛骨如同蝴蝶振翅欲飞,笔直的背脊线条流畅延伸,再往下就是若有若现的挺翘双臀。

方既明无端想,他要是那个故事中的反派,现在肯定没有吃樱桃这份耐心,肯定先把这个妖孽压住吃干抹净再说。

方既明注意力全在场景中,没留意旁边一双眼睛正热切地盯着他。

盯着他看的正是杂牌经纪公司小老板董大成,这位虽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但好歹在圈子里浸淫十几年,他认出了方既明,这会儿在片场意外遇到大老板,自然是想着要去搭搭关系的,成功不成功另说,不成功也没损失。

搭话之前,他先把所知的关于这位圈内传奇人物的背景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知道方既明是豪门公子,是梦工坊的新老板,他还知道这位方总是娱乐圈第一有名的同性恋。

八年前,方既明是影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星途璀璨,前程大好,却在事业巅峰期与当时的男友公开出柜,随即宣布退出娱乐圈,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那时候微博像现在这样普及,那这件事绝对是爆款热搜头条要闻,宣布退圈以后,他就和男友消失了,江湖传闻,是方家家长震怒,把他流放去了国外。

八年过去,方既明回来了,豪门密辛董大成不可能知道,但方既明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改变不了啊,娱乐圈日新月异,八年足够长,刚入行的小毛头们也许不知道这些光辉往事,但董大成记得清清楚楚,当年这位少爷出柜出得惊天动地,跟孙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又大闹一番天宫有的一拼。

董大成看着方既明,想起当年他在某个颁奖礼现场宣布出柜退圈的张扬模样,和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道孙猴子是被戴上了紧箍咒,还是自己修成正果飞升了。

董大成不动声色地绕过制片主任,站在方既明身旁,并顺着大佬的视线,望向片场中的魅惑少年。

陈珂,董大成眼睛一亮,有点意思,他想。

这时,拍的是大侠翻窗而入,刺杀反派的戏份。只见大侠手持利剑,纵身跃上床头,正义凌然道:“狗官!我大陈数万将士浴血杀敌,尔等却在此逍遥快活,真乃国之蛀虫……薛将军关押在何处?快说!”

反派被吓得魂飞魄散,四个尤物乱作一团,小倌儿将三个瑟瑟发抖的妓-女护在身后,自己也在瑟瑟发抖,看着大侠的脸,又看看大侠的剑,嘴唇颤抖,喉头微动,目光惊恐之中好像还有一丝微妙的崇拜。

方既明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对于一个高级点的群众演员,这样的反应和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不输专业演员。

大侠与反派又说了几句词,大侠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手起剑落,一道白光闪过,反派被刺了个对穿,顿时鲜血飞溅,四尤物尖声大叫,想要逃命,可跌跌撞撞怎么也起不来。

陈珂和三个女孩儿抱成一团,他目光恐惧而凄楚地望着大侠,带着哭腔喊道:“大侠饶命!”

惊惧和期待都表现出来了,方既明给这句台词打了个及格分,说完这句词,陈珂还自主自发地流出眼泪来了,方既明又在心里给这个及格分加了十个百分点。

大侠冷傲地扫视四人,反手收剑,从床边扯了块红纱,把滴着鲜血的剑刃擦干净。

导演喊了卡,这场戏没过,导演把大侠和反派叫到一起说戏,四个尤物留在床上休息。

方既明依然看着陈珂,这时一片凌乱的大床上是这样一幅场景:

三个女孩儿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补妆自拍玩手机,陈珂坐在一边,若有所思,嘴里念念有词,方既明看着他的口型,猜测他大概在重复“大侠饶命”那四个字。

他不禁莞尔,小群演还挺认真。

“那孩子不错。”方既明眼含笑意,指着陈珂说。他这话是对自家的制片主任说的,意思是说那孩子演技形象都不错,以后有角色你们还可以考虑用他。他说完这随性的一句,转过头才发现身边站着的不是制片主任。

剧组那么多工作人员,方既明没在意,也没打算知道这个笑得像朵向日葵的中年男子是干什么的。

但对方显然不在乎他的淡漠,而是趁此良机递上了一张名片,点头哈腰道:“方总久仰,我是XX演艺公司的小董,要演员的话您找我,”他看了看衣不遮体的陈珂,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那男孩儿是不错,在横店也算小有名气的特约演员。”

方既明一愣,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家片场会混进这样一个不明生物,但他很快风度翩翩地一笑,没说话,也没伸手。

这几秒钟足够助理先生反应了,凌晨上前一步,把名片接了过来,低头扫一眼,笑道:“哦,董先生,您辛苦。”

董大成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随时为您服务,您贵姓?”

董大成与凌晨攀谈的间隙,也没忘了再瞄一眼方既明,这时第二条已经开拍了,方总的眼神似乎还瞄着陈珂呢。

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的业界大佬,对着一个半-裸的妖精美少年,跟他说“那孩子不错”……

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显是大佬对那孩子有意思啊,这要是都看不出来,那他真是枉自在娱乐圈和gay圈混了十几年。

董大成临走前,又回转头看了看还在全身心投入演戏的陈珂,心想,宝贝儿,天上掉馅饼,你否极泰来,哥哥我推你一把,这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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