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是幡动是心动出处这个成语的出处是 《六祖坛经》还是《禅宗公案》我百度看不明白能给我解释一些这两本书和这个成

我记的佛学有一句话,意思是 当你看风吹动树枝的时候,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树枝动,而是你的心在动 求理解

这话出自《六祖坛经》,印宗法师讲经的时候,时有风吹幡动,一僧说风动,一僧说幡动。六祖慧能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的心动。众人十分惊异,就把慧能大师请于上座,询问真谛。
这就是万物皆空,一切唯心的大乘佛教根本教义。

回复 易小尘:啊,意思就是佛即空,空即我,无所求就会无所惧,就不会被外界迷惑心智,我这么理解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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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序禅与现代人的生活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吉祥如意!

  这次佛光山承办国际禅学会议,会议主题为“六祖坛经之宗教与文化探讨”,由星云发表主题演说,至感荣幸!

  《六祖坛经》不但是佛教禅学的一部宝典,而且被我国钱穆博士推为研究中华文化的必读之书。《六祖坛经》全文皆以禅学为主。禅的思想,为东西方文化共同接受,因为禅不是甚么神奇玄妙之理,禅只是一种生活,是大、是尊、是真善美的境界,是常乐我净的领域。

  禅,是人间的一朵花,是人生的一道光明;禅,是智能,是幽默,是真心,是吾人的本来面目,是人类共有的宝藏!

  禅,虽然是古老的遗产,但更是现代人美满生活的泉源,因为禅的功用可以“扩大心胸、坚定毅力、增加健康、启发智能、调和精神、防护疾病、净化陋习、强化耐力、改善习惯、磨练心志、提起理解、清晰记忆。”

  尤其禅能令我们认识自己,所谓“明心见性,悟道归源”,“若人识得娘生面,山花野草总是春”。兹以“禅与现代人的生活”为题,分四点说明,就教各位!

  一.禅的人间社会性

  禅,不是什么神奇玄妙的现象;禅,也不是佛教专有的名相;可以说人间处处充满了禅机,大自然无一不是禅的妙用。禅,像太阳的热能一样,像发电厂的光电一样,只要有心,到处都有自己的热能。

  说禅有人间的社会性,因为禅不是少数人的,禅是人间的,禅是社会大众共有的。佛陀在灵山会上,把禅法传给了大迦叶,但把禅心交给了每一个众生。

  禅的光明照耀着人间;禅,沟通了人我的关系,沟通了心物的关系,沟通了古今的关系。禅者与禅者之间的接心、印心,处处都说明了禅的人间社会性,禅门一千多则的传灯公案,不但玄奥,而且美丽。那些禅话里,处处都说明了禅者从矛盾中,见解如何去统一;从差别中,思想如何去融和;从分离中,精神如何去相依;从人我中,两心如何去相通!

  僧问洞山禅师:‘寒暑来时,如何躲避?’

  洞山答说:‘何不向无寒无暑处去?’

  僧再问:‘如何是无寒无暑处?’

  洞山道:‘寒时寒杀阇黎,热时热杀阇黎。’

  僧反驳道:‘你不是说到一个既不寒又不热的地方,为什么又寒杀热杀呢?’

  洞山终于进一步的说道:‘寒冷时用寒冷来锻炼你自己,热恼时用热恼来锻炼你自己!’

  所以禅者不逃避人间,永远活跃在社会每一阶层,在寒暑冷暖、荣辱苦乐、贫富得失、是非人我中不动心。“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这就是禅者人间的社会性格。

  “春城无处不飞花”;同样的,“人间到处有禅机”。从许多禅的名称,可以看出禅的社会性,如禅食、禅衣、禅床、禅座、禅灯、禅味、禅话、禅行、禅悦、禅喜、禅友、禅眷、禅用、禅心、禅人……等,人间社会里,哪里里没有禅呢?

  真正的禅者,山林水边,陋巷闹市,不分僧俗,不计男女,人人可参禅,人人可问道,所谓“一钵千家饭,禅僧万里游”。禅者的云游行脚,就是那么人间化、生活化、社会化!

  禅者的社会,亦即是禅者所住的禅林,他们对工作和合分工,他们在同道间参访互助;他们修持中严格精勤,处众时上下平等,生活里朴素无华,心地上统一归真。今日人间社会上,流行着不少的病态,如:紧张、功利、自私、狭窄、执着、暴力、虚伪、傲慢等,急需要禅者安祥、放下、大公、宽广、空无、慈悲、统一、集中的良方来对治,这有赖各位学者专家推动,方始为功!

  二.禅的时空普遍性

  所谓禅,就如“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在禅里,没有时间的长短,没有空间的远近,没有人我的是非,没有现象的变化。禅是刹那之中有永恒,一念之中有三千。“心中有事虚空小;心中无事一床宽。”因为禅者对时空有普遍性的悟入。

  禅者的修证,不重成佛,只重开悟;千年闇室,一灯自明,只要你一悟,何愁大道不办?所以禅者修证悟道以后,你挂念他年老,他说没有时间老;你要他旅行游览,他说法界皆在他的心中。因为禅者一悟以后,就能泯灭时空内外、自他对待。其实内外、对待,实皆一如也。

  兹举如下数则诗偈,皆可明禅定皆一: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内定);

  拈花微笑,付嘱摩诃迦叶(外禅)。

  ◆应无所住(内定),

  而生其心(外禅)。

  ◆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内定);

  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外禅)。

  ◆犹如木人看花鸟(内定),

  何妨万物假围绕(外禅)。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外禅);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内定)。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内定);

  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外禅)。

  说到悟,那不是语言文字所能形容的,但悟必然是透过禅定可以体验的,可以说悟才是参禅入定的真正目的。因为悟,可以领略到时间的永恒,可以体会出空间的无边。悟,在人我里完全“生佛平等”,在时空里完全法界一如。

  智通禅师半夜忽然起床大叫:‘我开悟了!我开悟了!’

  一寺大众都被他吵醒,归宗禅师严肃的问他:‘你悟的什么?’

  智通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我悟的道理是:师姑原来是女人做的!’

  这样的回答,实在太妙了!师姑是女人,是多平常的事,但真正的懂是证悟诸法普遍平等,才真正的了然。石头希迁的“未到曹溪也不失”,惟宽禅师的“道在目前”,都是说明禅的时空是普遍性的。

  沩山告诫石霜:‘莫轻一粒,因为百千万粒皆从此一粒生!’

  三.禅的自尊规范性

  禅,是绝对的超越,绝对的自尊,在禅者的口中“魔来魔斩,佛来佛斩”,丝毫不留一点情面;“佛之一字,永不喜闻”;黄檗禅师的“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以及临济的“既不礼佛,又不礼祖”,好像佛祖和他有什么仇恨。其实有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自尊精神,才能和大觉世尊的禅道相应。

  禅者虽重视师承,但六祖大师的“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更为所有禅者效法。盖禅者直下承当,以表示对自我的尊重。诗云:“赵州八十犹行脚,只为心头未悄然;及至归来无一事,始知空费草鞋钱。”由此可见一个参禅者为了求真的精神,虽然八十岁的高龄,也要靠自己去找到他要的答案。

  大凡一个禅人,他的修行,应该注意下列四点:

  自我观照,反求诸己;

  自我更新,不断净化;

  自我实践,不向外求;

  自我离相,不计内外。

  我们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好像迷失了自己,只一味的乞求于别人的帮助;一旦失去了指引,自己就好像不能独立担当。对这种“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的人,禅者自我尊重,应是现代人的一帖良方。

  禅者也非常重视自我的约束,自我的规范。自从六祖大师的行化大开以后,马祖创建了丛林,百丈建立了清规。千余年以来,没有一个禅者不守清规的。下列原则,是他们最重视的规范:

  自食其力维持生活不可伤害修道禅人

  不坏团体家风信誉不自宣说自我成就

  每日必有发心作务修福修慧感恩知足

  物质生活越淡越好重视师承竖立宗风

  因为禅者重视生活规范,从不到处生是弄非,今日这个脱序的时代,应该学习禅者的榜样!

  四.禅的生活实践性

  我们本次会议的主人翁惠能大师,就是一个从生活中修行成功的人。

  惠能八月桩碓,亲自作务,实为他进入悟道的不二法门。离开了生活,固然没有禅;离开了作务,更无法深入禅心。自古以来,像百丈的务农、雪峰的煮饭、杨岐的司库、洞山的香灯、圆通的悦众、百灵的知浴、道元的种菜、临济的栽松、沩山的粉墙……等等,处处都说明禅者非常重视生活的实践。

  有人问赵州禅师:‘什么是禅法?’赵州指示他去洗碗,再有人问什么是禅法?赵州告诉他去扫地。因此学者不满,责问赵州难道洗碗扫地以外没有禅了吗?

  赵州不客气的说道:‘除了洗碗扫地以外,我不知道另外还有什么禅法?’

  有源律师请教大珠慧海禅师道:‘如何秘密用功?’

  大珠道:‘饥时吃饭,困时睡觉。’

  有源不解的说道:‘那每一个人每天不都在修行?’

  大珠道:‘不同!别人吃饭,挑肥拣瘦,不肯吃饱;别人睡觉,胡思乱想,万般计较。’

  现代人的生活,普遍的追求感官的刺激,以为快乐,其实闭起眼睛来的观照禅心,那才是快乐的泉源。

  今日社会,每个人都想发财升官、娶妻生子,但升了官发了财,他过的生活并不快乐,有夫妻儿女,烦恼更大。还有不欢喜别人的拥有,不爱见别人的快乐,成为最大的生活上的苦恼。如能实践禅的自我淡泊的生活,实践禅的服务喜悦的生活,则当下就是一位真正的禅人了。

  刚才我向各位报告的“禅与现代人的生活”,我讲的第一点是“禅的人间社会性”,第二点是“禅的时空普遍性”,第三点是“禅的自尊规范性”,第四点是“禅的生活实践性”。我只是做一个引言,更精彩的,则有赖各位发表的高论。

  祈求三宝加被各位福慧双增!

  一九八九年国际禅学会议主题演说讲于佛光山

  在禅宗庞大的典籍中,《六祖法宝坛经》被视为是一部无上的宝典,在中国佛学思想上具有承先启后的力量;宋明两代理学家的语录,也深受此《坛经》影响。因此,《坛经》不但在佛教里居于极其重要的地位,近代国学大师钱穆尤其将之与《论语》、《孟子》等书并列为探索中国文化的经典之一;是中国第一部白话文学作品,是中国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更是禅学的伟大著作。西方人瓦茨氏(AlanWatts)认为《坛经》是“东方精神文学的最大杰作”。

  在迈入廿一世纪的今日,学禅已蔚为世界潮流,例如在美国,“禅”被列为训练太空人的课程之一,因为到了太空,必须停留一段相当长的时日,如果没有禅定的力量,寂寞无聊的时间不容易打发。

  禅是甚么?禅是不立文字,禅是言语道断,禅是自然天成的本来面目,禅是我们的本心自性。禅不是出家人的专利,也不是只有深山古刹里的老和尚才参禅入定,因为禅就是佛性,所以人人都可以参禅。

  禅有无限的意义,无限的内容,无限的境界,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点禅的素养,对于自己心境的拓宽,精神的升华,人格的培养,心物的调和,都会有很大的帮助。例如:一句难堪的言语,一个尴尬的动作,一段不悦的往事,在禅的洒脱、幽默、勘破、逍遥之中,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因此,禅之于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非常重要的。

  《六祖法宝坛经》是一部阐述人人真心本性的重要经典,它指出我们真正的生命,因此,也可以说是一部充满生命智能的宝典。

  《六祖法宝坛经》一共分为十品,各品要旨分别陈述如下:

  第一〈行由品〉,是六祖大师自述他的身世,以及求法、得法乃至弘法的种种历程,也是本经的序分。

  第二〈般若品〉,记述六祖应韦刺史的请益,而为大众开演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的法义,谓“若识得自性般若,即是见性成佛”。这是《六祖坛经》最重要的一品,本品将禅的价值、意义发挥得非常透彻。

  第三〈决疑品〉,记述六祖大师为韦刺史解释达摩祖师何以说梁武帝造寺度僧、布施设斋了无功德以及念佛往生西方的疑问,并以〈无相颂〉揭示在家修行法。

  第四〈定慧品〉,集录六祖大师为大众开示“定”与“慧”体用不二的法义。也就是说明曹溪的修行法门是以定慧为本,而定慧是一体的,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又说此修行法门是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

  第五〈坐禅品〉,记述六祖大师为闻法的大众开示修习禅定不是在着心、着静和不动上修行。坐禅的意义是: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禅定是: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因此,我人于念念中,自见本性清净,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第六〈忏悔品〉,收录六祖大师为来山听法的广韶及四方士庶传授“自性五分法身香”(戒香、定香、慧香、解脱香、解脱知见香)及“无相忏悔”,说明忏悔、四弘誓愿、无相三归依戒等意旨。

  第七〈机缘品〉,汇录六祖得法后,在曹溪弘化时,与无尽藏、法海、法达、智通、智常、志道、行思、怀让、玄觉、智隍等各方学者师资投契的机缘。

  第八〈顿渐品〉,乃六祖大师为神秀的门人志诚禅师开示“南能北秀”二人所教示戒定慧的差异。因旨在叙说“法无顿渐,人有利钝”,故名顿渐。

  第九〈护法品〉,记载神龙元年(公元七○五年)则天太后及中宗下诏迎请奖谕六祖大师的经过,也就是说明当时朝廷尊崇六祖及拥护佛法的情形。

  第十〈付嘱品〉,是说六祖大师临涅槃时,教导弟子如何举用三科三十六对来说法,才不致失却顿门禅宗的宗旨,并记六祖迁化前后的经过情形。

  在开始讲述《坛经》的十品经义内容之前,先就本经的思想源流、历史价值、版本……等等,加以说明、分析,归纳出下列十项,方便大家对《坛经》有个初步的认识。

  一.坛经的思想源流

  二.坛经的历史价值

  三.坛经的各种版本

  四.坛经的修行观念

  五.坛经的见性成佛

  六.惠能的行谊法难

  七.惠能的功臣神会

  八.惠能的禅法特色

  九.惠能的衣钵传人

  十.惠能的五家七宗

  一.坛经的思想源流

  谈到《六祖坛经》的思想源流,当然必须从禅的起源开始说起。

  佛陀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陀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佛陀至多子塔前,命摩诃迦叶分座令坐,以僧伽梨围之,遂告曰:“吾以正法眼藏密付于汝,汝当护持,传付将来。”

  这是《五灯会元》里载录的一则著名公案──拈花微笑,说明禅宗衣钵传承,是根源自灵山会上佛陀传法给摩诃迦叶。之后历经各时代的传承,至二十八祖菩提达摩东来,播下禅的种子,为东土禅宗初祖。此后五传至弘忍,其下六祖惠能,南宗巍然卓立,波澜壮阔,大放异彩,开演为五家七宗,应验了达摩祖师“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的预言,也奠定了隋唐禅学的黄金时代。

  从西天到东土,禅,虽然因为环境的变迁,地域的不同,语言文字的差异,产生了多种的风貌,或为菩提、或谓般若、或指禅那、或名三味、或唤本来面目、或称第一义谛、或曰涅槃妙法、或说究竟常乐、或云圆满自在……,名相百千,但本质一如。就像黄金,可以制成耳环、手镯、戒指、项链,形相诸用虽异,金体不变。

  从西天二十八祖传至东土诸师,禅,有时质直如大地,生长万物;有时幽寂如溪壑,深静清凉;有时谤礡如江海,势力威猛;有时含纳如丛林,庇荫众生。而禅的传承,始终是本着佛陀“以心传心,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宗旨,延续着“正法眼藏”。

  《坛经》的〈行由品〉说,惠能大师早年听客诵《金刚经》,当下有悟;后来五祖弘忍为他讲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而说:“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无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般若品〉说:“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又说:“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若识自心见性,皆成佛道。”这与佛陀当年于菩提树下,金刚座上,夜睹明星,豁然大悟,说:“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能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揭示“众生自性当中具足三宝的无量功德,人人皆有佛性,都有平等无差别的法性,都有喜好清净和乐的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机缘品〉说,六祖得法后,至曹溪弘化,无尽藏比丘尼问他既不识字,怎么能够理会《涅槃经》要义,惠能大师自信地说:“诸佛妙理,非关文字。”惠能大师认为一切经书,大小二乘,十二部经,其目的是为了让迷人开悟,愚者心解。万法本在自心,应从自心中证悟真如本性。所以,语言文字只是方便开启法门的工具,可见六祖是彻底落实禅宗“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宗旨。

  佛陀出生在人间,修行在人间,成道在人间,说法也不离人间,因此有关佛陀教化众生,六度四摄的思想,乃至人伦、世用的经典,比比皆是。例如,谈到孝道人伦,《杂阿含经》说:“供养于父母,及家之尊长,柔和恭逊辞,离粗言两舌,调伏悭吝心,常修真实语。”《五分律》载:“若人百年之中,右肩担父,左肩担母,于大小便利,极世珍奇,衣食供养,犹不能报须臾之恩。”《坛经.疑问品》教导在家居士修行则说:“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又〈般若品〉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惠能大师这种“不离世间觉”的人间佛教思想,与中国禅宗初祖至五祖延续的潜形山谷,肃然静坐的宗风截然不同,他使禅宗进一步通俗化、社会化,充分阐扬了佛陀的人间佛教思想。

  因此,追溯六祖惠能的《坛经》思想源流,可以说是直承自于佛陀的心法。

  二.坛经的历史价值

  所谓“佛经”,是记录佛陀教化众生的真理语录,又称“契经”(上契诸佛之理,下契众生根机)。历代以来的佛教作品,除了佛经以外,唯一被世人尊称为“经”的,就是这部传诵千年的《六祖法宝坛经》。

  《六祖法宝坛经》,略称《法宝坛经》、《坛经》,是惠能大师的言行录,由弟子法海集记,和孔子的《论语》一样,具有不朽的历史价值。《坛经》,为甚么称为“坛”?这是源于刘宋时代,求那跋陀罗三藏法师在广州法性寺创立戒坛,并立碑预言“将来当有一位肉身菩萨到此坛受戒”;后来在梁天监元年时,又有一位智药三藏法师在此坛畔种了一株菩提树,也预言“将来有一位肉身菩萨在此树下开演上乘,度无量众”。唐高宗仪凤元年(六七六)二月八日,六祖惠能大师即在此坛受具足戒,并在此菩提树下开始传佛心印。其后说法虽不只限于此坛,但他的门人弟子为了重视由此坛开始的纪念性,所以将六祖前后语录统称为“坛经”或“法宝坛经”。

  关于《坛经》的价值,可略从二方面来说明:

  1禅宗典籍之王:禅门中,人才辈出,各宗各派的祖师大德多留有丰富的著作或语录,因此禅门典籍其量之多,可用“汗牛充栋”来形容,其中,《坛经》是禅宗最早的一部语录,元代德异法师说:“大师始于五羊,终至曹溪,说法三十七年。沾甘露味,入圣超凡者,莫记其数。……五家纲要,尽出《坛经》。”又说:“夫《坛经》者,言简义丰,理明事备,具足诸佛无量法门。”北宋明教契嵩禅师说:“伟乎《坛经》之作也!其本正,其迹效;其因真,其果不谬。前圣也,后圣也,如此起之,如此示之,如此复之,浩然沛乎!”所以《坛经》为佛学圣典,流传久远,堪与有“经王”美誉,富丽广阔的《华严经》、圆通畅达的《法华经》媲美,而受人崇敬,尊之为“禅宗典籍之王”,具有珍贵的历史价值。

  2禅门思想革新:达摩东来,以“壁观”教人安心,外止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达到佛教真理。至六祖惠能大师,由于他对传统修行方法、教义阐示的革新,使中国禅有了划时代的发展。从《法宝坛经》里,我们可略窥一二。

  ◆一行三昧──《定慧品》里,六祖大师谓一行三昧,就是能在一切处无论行住坐卧都能经常修行一正直心。他反对持“常坐不动、妄心不起”为一行三昧者,他说:“若言常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又说:“又有人教坐,看心观静,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会,便执成颠。”因此,任何人若教人如此习禅,那是最大的错误。

  ◆禅──早期以“守心”或“诚心专注”来解释禅,因此有所谓“看心、观静、不动”。惠能大师为了革新这个观念,作了新的诠释。他说:

  何名“坐禅”?此法门中,无障无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何名“禅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坐禅品〉)

  住心观净,是病非禅。常坐拘身,于理何益?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顿渐品〉)

  惠能大师认为“禅”不仅是蒲团上的静坐,而是超越一切的框框,所以禅不再是以调身、打坐为唯一修行的功课,禅的主旨是在“明心见性”、“见性成佛”。

  ◆定与慧的修行关系──有说“先定发慧”,有说“先慧发定”,惠能大师则说:“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其次,又以灯与光来比喻定慧之间的关系:“定慧犹如何等?犹如灯光。有灯即有光,无灯即暗。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有二,体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复如是。”(〈定慧品〉)

  ◆净土念佛修行法门──一般僧俗以念阿弥陀佛,发愿往生西方。《坛经》说:“使君心地但无不善,西方去此不遥;若怀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难到。”又说:“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疑问品〉)惠能大师认为吾人本性之中即具有西方三圣的慈悲喜舍及平等真心,所以主张吾人在现实生活中能实践五戒十善、慈悲喜舍,当下即是西方,现生即到极乐净土。

  《坛经》中超越传统佛教教义而具有革命性的学说,俯拾皆是,促成了禅在中国灿烂辉煌的发展,乃至成为今日安定社会人心的重要法门。因此,《坛经》的高度历史价值是无庸置疑的。

  三.坛经的各种版本

  《坛经》的版本,从曹溪原本到敦煌本,历代以来经过多次的增删修润,版本不断的改编和刊行,内容和组织多有出入。因此,现代对于《坛经》版本的考据和研究者相当多。其中,日本的宇井伯寿所作的《坛经考》、关口真大所作的《禅宗思想史》(一九六四)、柳田圣山所作的《初期禅宗史书之研究》(一九六七)及我国学者胡适所作的《坛经考》(一九三○、一九三四)与《禅会和尚遗集》等,都曾提出相当的见地。

  佛光山于一九八九年也曾以“《六祖坛经》之宗教与文化探讨”为主题,举行国际禅学会议,来自美国、澳洲、法国、香港、义大利、日本、韩国、台湾等二十多所大学的教授和学者,热烈地发表他们的研究论文,集成《佛光山国际禅学会议实录》付梓刊行。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佛光山“佛光大藏经编修委员会”编印的《禅藏》,结集《坛经》等禅宗重要典籍,将之分为四部五十册,作标点、分段、批注、校勘等,方便大众阅读了解。

  《坛经》的版本,可归纳为五种:敦煌本、惠昕本、契嵩本、德异本、宗宝本。

  1敦煌本:是近代从敦煌所发现的写本,约成立于七八○──八○○年间。现藏于英国伦敦博物馆,题为“南宗顿教最上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共一卷。

  2惠昕本:近于敦煌本,晚唐僧惠昕参考古本改编删定而成。编定的时间,约在宋太祖乾德五年(九六七)。据《郡斋读书志》、《文献通考》所载,惠昕所编共有三卷十六门,现存二卷十一门,为南宋高宗绍兴年间(一一三一──一一六二)晁子健于蕲州所翻刻,流传至日本,由京都堀川兴圣寺再行刻印。今言惠昕本,即指日本京都堀川兴圣寺藏本。

  3契嵩本:宋仁宗至和三年(一○五六),契嵩禅师发现了古本《坛经》,依此校勘,由吏部侍郎郎简出资刊印。契嵩本与惠昕本相距约八十九年。从敦煌本不分卷、惠昕本的二卷十一门,到契嵩本的三卷十门,《坛经》所具有的品目模式,大致确定下来,为后代一般流行本所沿用。

  4德异本:元代僧德异深感《坛经》为后人删略太多,失去六祖禅法的原貌,因此花费三十年的时间,遍求古本,终于在通上人处觅及古本。于至元二十七年(一二九○)刊印此古本。

  5宗宝本:至元二十八年,广州报恩寺僧宗宝得到三种《坛经》版本,见其互有得失,于是将三本合校成一本,全一卷十品。明太祖洪武五年至成祖永乐初年(一三七二──一四○三)顷,刊行大藏经,将宗宝本编入大藏,因此宗宝本就广泛的流传下来。

  至今对于《坛经》的版本、内容等,虽然多有争论,但是“宗宝本”一直是明代以来最为流行的版本。

  四.坛经的修行观念

  《坛经》在中国思想史上,深具影响力,他所揭示的修行观念,为佛教传统修行方式注入活水,促使禅宗蓬勃发展。今略举三点说明如下:

  1随缘不变的无住修行:《坛经》的〈行由品〉说,惠能大师承受衣钵后,到了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为了避难,他隐遯于猎人队中,过着与猎人为伍的生活。他时常随宜为猎人说法,猎人则令他看守罗网,每当他看见禽兽落网时,便将牠们统统放生。到了吃饭的时候,便以菜蔬寄煮在肉锅中,但只吃肉边菜。这样的生活,惠能大师随缘安住了十五年。一天,当他思惟出世弘法的时机因缘已经成熟了,便毫无眷恋地走出隐居的生活,而到广州弘法利生。

  惠能大师不论身处寒暑冷暖、荣辱苦乐、贫富得失、是非人我中,都能保有一份“随所住处恒安乐”的旷达和宁静,这种随缘不变的“无住生活”,充分地流露出禅者人间化的性格,也破除一般人对于禅法神奇玄妙的迷思。

  2心无憎爱的无念修行:〈般若品〉的无念修行法门说,无念并非百物不思,而是“知见一切法,心不染着”,也就是面对一切境界不起喜恶爱憎等念头。

  如何能无念呢?惠能大师说,只要能清净自己的本心,使六识出六根门头,于六尘境中不染不杂,无滞无执,来去自由,解脱自在,即名“无念行”。又〈定慧品〉说:“于诸境上心不染,曰无念。无者,无二相,无诸尘劳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因此,惠能大师说:“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他人非,自非却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过,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腿卧。”这种自我观照,反求诸己;自我实践,不向外求,自尊自律的无念生活,自然能使内心清净,无玷无染,如月映千江,如日处虚空。

  3僧信平等的无相修行:〈疑问品〉说:“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东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恶。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六祖认为在家、出家都不是成佛的必要条件,所以无须在虚妄假相上分别,但以“自净其意”为修行的要务。因为修行无非在净化自己的人格,净化人格,即不须有时间、处所、身分的分别,只要在日常生活里,行住坐卧中,返观自照,体悟自性,在在处处无不可成佛。

  《坛经》以“无念、无相、无住”为修行法门,主要是使人人能“明心见性”。因此,若能依此而修,对于世间的善恶好丑,乃至人我的恩怨情仇,言语的触犯讽刺,彼此的欺凌纷诤,能一并视为虚空幻相,则不会想到报复酬害,净土即在目前。

  五.坛经的见性成佛

  《坛经》的主体──六祖于大梵寺升座,演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授无相戒”,揭示世人皆具足有菩提般若的智能和自性三宝,确立了南宗禅“佛不向外求”的特有旨趣。

  惠能大师在“即心是佛”的基础上,高举“见性成佛”的幢幡,直载了当的要我们从自己的身心中“见性成佛”,不假他物。六祖惠能把脱离苦海,去迷得悟的责任回归给修行者本身,树立了禅者自信自尊的典范。

  在〈机缘品〉说:“一念思量,名为变化。思量恶事,化为地狱;思量善事,化为天堂。……常自见己过,不说他人好恶,是自归依。常须下心,普行恭敬,即是见性通达,更无滞碍,是自归依。”又说:“自性起一念恶,灭万劫善因;自性起一念善,得恒沙恶尽。”

  六祖种种苦口婆心,殷勤的诲示:迷悟在人,损益由己。旨在令我们觑透妄想尘劳的幻影,肯定吾人都有个无非、无痴、无乱的自性真佛。

  《坛经》的见性,首先要见到众生与道相违的分别妄念,如〈疑问品〉说:“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瞋是地狱,愚痴是畜生。”破除障自本性的结缚,直入“外离相,内不乱”的禅定三昧,见到宛然本具的菩提自性,尔后自修、自行,自成佛道,登上顿悟的大法船。

  六.惠能的行谊法难

  六祖一生的行谊和遭逢的魔难,可说是一纸难以书尽。他不只是学佛修行者的模范,更可以说是冒险犯难,追求成功者的老师。六祖的一生,是鼓舞人们向上的励志史,具有宁静致远的人生意境。今以下列四点,略说六祖的行谊:

  1求法具有大行力:惠能大师得到慈善人士安道诚的布施,远从南方的广东前往湖北的黄梅县,整整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此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五祖弘忍的法堂。这时,不仅没有得到五祖的一句安慰,反而被耻笑“獦獠身怎可作佛?”如果惠能大师不具有普贤菩萨的大行力,怎堪受得起如此的谩骂和耻辱?

  2迫害具有大悲力:惠能大师的一生,没有被种种的迫害给打败,因为他面对恶人,不以为他们是恶人,反而生起如母怜子的大悲心,无怨地承担种种的迫害。惠能在三更时分听五祖说《金刚经》时,于“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当下漆桶脱落,见自本性。得法后,最初受五祖门下数百人的嫉妒,一路追逐着他,想要抢回衣钵;从黄梅来到了曹溪,为了衣钵的缘故,又被恶人寻逐,最后择于四会,避难于猎人队中。

  七十六岁圆寂入塔后,他的金刚不坏肉身也多次受到伤害。综观惠能大师的一生,如果没有具足观音菩萨的大悲力,如何能面对毁害时不但不在意,反而茁壮他的道业,增强他向道的信心?他的大悲之力,如水般柔软曲折,任是溪湖川海,无有憎爱分别,含摄融和。

  3隐遯具有大智力:大师一生几次的混迹人群,韬光养晦,以待机缘。他入柴房,劈柴舂米,共八个多月,虽然日日劳役辛苦,但是在他心中常生智能,肯定佛法和世间的生活是打成一片的。

  八个月的隐晦自泰,受到五祖的印证,并传与衣钵。为了避开恶人的逐害,又藏于猎人队中,经一十五载,以随宜说法,但吃肉边菜,来随缘自在生活。

  二次的隐遯,如果惠能大师没有具足文殊菩萨般若智力,如何了达因缘时节的甚深法义,如何能够处处心安,处处净土呢?

  4弘法具有大愿力:〈行由品〉记载,六祖“一日思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遯”,于是他离开猎人队,到了广州法性寺,因为发表风幡之争的高论,得到印宗法师的礼遇,并在此由印宗法师为其剃度受戒。

  六祖从二十四岁(六六一),往黄梅参礼,付衣法,令嗣祖法,中间南归隐遁十五年,直到三十九岁(六七六),遇到印宗法师,为师薙发,可以说得法十六年后,才得以出家开法。一生在广、韶二州弘法度众近四十年,引起了广大的回响。虽然岭南地处蛮荒,但顿教法音远播四方,不只是影响到一般的社会大众,也令皇室尊崇敬重。在诗人王维写的〈能禅师碑铭并序〉说:“九重延想,万里驰诚,思布发以奉迎,愿叉手而作礼。则天太后、孝和皇帝并敕书劝谕,征赴京城。禅师子牟之心,敢忘凤阙?远公之足,不过虎溪。固以此辞,竟不奉诏。遂送百衲袈裟及钱帛等供养。”(子牟,即魏公子牟。战国时人。常心存朝廷,曾说:“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

  大师一生以弘法为家务,本份地做好一个禅门的行者。皇室的恩宠,他视如浮云,一心系念把南宗顿教分灯千亿,令人人开佛知见,认识自身清净具足的本性。

  惠能大师前半生的磨难,后半生的荣宠,于他而言,视若梦、幻、泡、影,无一真实。

  如果惠能大师没有具足地藏菩萨的大愿力,如何能冤亲平等,得失自在?我们以六祖的行谊,做为我们人生的导师,如此即能毁誉不动,苦乐一如。

  七.惠能的功臣神会

  神会大师,湖北襄阳人,俗姓高。十三岁时,就从荆南的玉泉寺来到曹溪,向惠能大师参叩禅法。在《坛经》里记载,他初遇惠能大师,就有不同凡响的见地;乃至在大师临终前,大众悉皆涕泪悲泣,“唯有神会神情不动,亦无涕泣”,因此得到六祖的印可:“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

  神会大师初遇六祖,年纪才十三岁,居曹溪数载后,就四处去游学。六祖圆寂时,他已是四十六岁的中年。

  六祖入灭后二十一年,曹溪禅旨沈废,南宗法脉几近断灭,恢复曹溪禅法,奠定惠能大师南宗地位的功臣,即是神会和尚。据圭峰宗密禅师的叙述:

  能大师灭后二十年中,曹溪顿旨沈废于荆吴,嵩岳渐门炽盛于秦洛。普寂禅师,秀弟子也,谬称七祖,二京法主,三帝门师,朝臣归崇,敕使监卫。雄雄若是,谁敢当冲?岭南宗途,甘从毁灭。

  当时,神秀一门出三位国师,如此权威,没有人敢怀疑他在法统上的地位。但是,神会和尚不畏威权势力,于开元二十年(七三二)正月十五日,在滑台(今河南省滑县东)大云寺设无遮大会,建立南宗宗旨,指出达摩一宗的正统法嗣是六祖惠能而非神秀禅师,力陈北方的渐门是旁支,而南方的顿教是真传。神会禅师的言论一出,如平地狮吼,掀起教界的轩然大波。

  神会和尚在滑台大云寺作狮子吼,演说“菩提达摩南宗”的历史,他说:“神会今日设无遮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

  座中有位崇远法师质问他:“如此大胆作为,难道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神会自在地回答:“我自以料简断是非,定其宗旨。我今弘扬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众生知闻,岂惜身命?”

  滑台会上,神会和尚已经是个鬓发如霜的六十七岁老人,他登狮子座,大声疾呼,驳斥当时名声威势盖国的普寂大师,直指神秀大师门下“师承是傍,法门是渐”。如此胆识过人的气魄,圭峰宗密禅师歎其“龙鳞虎尾,殉命忘躯”。滑台之会,令北宗势力削弱,也是中国佛教史上的一大革命,同时树立六祖惠能的法统,广开南宗顿教法门。

  神会和尚高举“顿悟”的利器,破斥空心静坐、入定求佛作圣的渐修妄想,他护师卫教的无畏精神,于滑台疾呼顿悟宗旨。他为了争取宗门的法统,在八十六岁的高龄遭受北宗的迫害和皇室的四次降旨贬谪。我们从圭峰宗密禅师撰述的〈神会略传〉的记载可知:

  天宝十二年,被谮聚众,敕黜弋阳郡,又移武当郡。至十三载,恩命量移襄州。至七月,又敕移荆州开元寺,皆北宗门下之所致。

  天宝十四年(七五五)十一月,安禄山造反,不久,洛阳、长安两地都沦陷了,九十岁的神会和尚挺身而出,筹集军饷,保国卫民。战乱平定后,朝廷感激他对国家的贡献,因此由肃宗下诏迎他入内供养,并为他营造禅宇。

  神会以三十年的时间,建立南宗的法统,终于功成愿满。上元元年(七六○)五月十三日,他与门人告别,是夜入灭。神会和尚示寂后三十六年,朝廷追封敕定为第七祖,南宗从此在历史上得到不可动摇的正统地位。

  曹溪法乳,千年来绵延不断,最大的功臣,首推神会大师。他定南宗是非,立顿悟宗旨,使六祖惠能和《坛经》长久以来被人传诵、讨论,可谓印证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至理名言。

  八.惠能的禅法特色

  《坛经》记录着六祖一生的行迹与思想菁华,始终是古今中外,教内教外研讨和考据的重要话题。以下就《坛经》里面的几句法语来说明惠能大师禅法的特色。

  〈定慧品〉中,六祖说:“我此法门,从上以来,先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无相、无住,是惠能禅法的特色,他的主旨在今我们解缚去缠,从迷返悟,见到般若本性。要如何远离颠倒梦想,度尽生命的苦厄呢?六祖惠能的伟大,在于他懂得修行要落实在生活中,所谓“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六祖是中国佛教的革命者,他提出许多掷地有声的见地,把高深奥妙的佛法,落实到有情人间;把飘渺玄谈的禅学,回归到血肉生活。

  1自我得救:〈般若品〉里,六祖说:“前念迷即凡夫,后念觉即佛。”他把得救的责任,回归给我们自己,要我们自我承担,自我得救。所谓: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凡夫与佛都在此心中,只要我们一念觉悟,就像一灯能使千年暗室光明遍照。六祖要行者肯定自己就是这出生命舞台剧的主角,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就像佛陀降诞时所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六祖打破学佛修行人的迷执和痴想,揭示真正的禅者不是畏首畏尾的懦夫,而是自主、自尊、自立、自救的英雄好汉。所谓自我束缚,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自我解脱。

  2自我归依:六祖在〈忏悔品〉说:“普行恭敬,即是见性通达,更无滞碍,是自归依。”我们归依三宝,实际上,佛陀那里还须要我们去归依礼敬呢?自我归依自性三宝,信仰自己三身具足,才是真正懂得归依的真义。

  见性成佛,不再是渺渺难测,只要从日常生活中,止息人我诤论,普行恭敬,就是见性,就是与道相应。我们常常见到凡夫的本性,贡高我慢,百般思量,费心地比较计较,就像乌云遮日,怎么能见性出头呢?

  一心具足十法界,一身具足神通变化,只要我们识自本心,不再妄求佛祖赐给我们消灾免难,那么我们就能够自我醒觉、自我归依,从凡夫贪、瞋、痴、慢之性,逐渐地开发菩萨慈、悲、喜、舍的无量方便。

  见性不难,对于生活能清贫知足,即见声闻淡泊之性;明了缘起法则,即见缘觉宁静之性;度众不烦不恼,即见菩萨大悲之性;无住、无相、无念,即见如来不动之性。见性并无半分秘密,所有的密语密意,尽在汝边。

  九.惠能的衣钵传人

  六祖为了免除后人为了衣钵徒生是非纷争,因此在入灭前,付嘱徒众:“吾于大梵寺说法,以至于今,钞录流行,目曰《法宝坛经》。汝等守护,递相传授,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名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六祖向门徒及后人表示,能依法而行,是谓得到付法密传。

  六祖因为不以衣钵为传法的信征,他的法反而流传得更为广阔,得到他的禅旨法嗣不限一人,而有四十三人之多(见〈付嘱品〉)。敦煌本《坛经》中,提到惠能晚年有十大弟子,即:法海、志诚、法达、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以及神会。这十大弟子主要的贡献是结集编纂《坛经》,把惠能的事迹行谊传扬下来,尤其神会举办滑台无遮大会,建立南宗顿教世系地位。这些弟子们对于南宗禅的流行,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惠能大师示寂后一百年间,南宗禅分枝成三大宗派:一、神会禅师开创的荷泽宗;二、希迁禅师开创的石头宗;三、道一禅师开创的洪州宗。荷泽宗在中唐以后,渐渐式微,南宗禅即成为石头宗和洪州宗的天下。

  有句禅门用语,叫“跑江湖”,是指寻师访道的意思。跑江湖的典故,就是来自江西的马祖道一禅师、湖南的石头希迁禅师。在《宋高僧传》说:“自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不见二大士为无知矣!”可以想见此二宗昔日的盛况。

  两位大士不只是增添了南宗禅的绚烂和光彩,而且像块肥沃的园地,成就了“一花五叶”的繁荣和茂密,庇荫天下苍生。六祖惠能的衣钵传人,得法子孙,如累累桃李,遍满天下。抚今忆昔,我们不得不歎服大师不付衣法的睿智,使禅如水,长流洲界;使法如光,普照三千。

  十.惠能的五家七宗

  “禅”,溯源自印度佛陀于灵山会上的“拈花微笑”,发扬光大于中国唐代的六祖惠能“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南宗顿悟禅,由此逐渐形成为“五家七宗”的庞大宗派──禅宗。所谓的“五家”,各家的禅理和思想内容,并无太大的争议,而是因为各家祖师性格不同,所使用接引后学的教学方法就有宽、猛、缓、急的差异,自然形成各家不同的“宗风”。

  在《坛经.付嘱品》记载达摩祖师留下的偈语:“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一花,指初祖达摩一脉相传的禅旨;五叶,则是惠能后,禅宗分为临济、曹洞、伪仰、云门、法眼五宗争鸣齐放的盛况。今以五家成立先后,概略说明各家的宗风。

  1曹洞宗:属于石头的一支,由洞山良价禅师和他的弟子曹山本寂禅师开创的南禅宗派。家风细密,强调以亲切方便来度化众生。如《人天眼目卷三.曹洞门庭》说:“曹洞宗者,家风细密,言行相应,随机利物,就语接人。”

  2云门宗:为云门文偃禅师所开创。他的禅风特色是以出奇言句来截断学人的妄想执着。所谓出奇言句,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在电光石火的简短问答中,打破故步自封的思想窠臼。如《人天眼目卷二.云门门庭》说:“云门宗旨,截断众流,不容拟议,凡圣无路,情解不通。……云门宗风,孤危耸峻,人难凑泊。”

  3法眼宗:开创者是清凉文益禅师。他的宗风特色是善于“因材施教”。如《人天眼目卷四.法眼门庭》说:“法眼家风,对病施药,相身裁缝,随其器量,扫除情解。”

  4临济宗:五家中,属临济的宗风最为激烈严峻,是临济义玄禅师所创。临济的棒喝教育是一大特色,并以“临济四喝”最为人津津乐道。在《人天眼目卷二.临济门庭》,对四喝作了说明:

  金刚王宝剑者,一刀挥尽一切情解。踞地师子者,发言吐气,威势振立,百兽恐悚,众脑脑裂。探竿者,探尔有师承无师承,有鼻孔无鼻孔。影草者,欺瞒做贼,看尔见也不见。一喝不作一喝用者,一喝中见如是三玄、三要、四宾主、四料拣之类。

  5沩仰宗:由沩山灵佑、仰山慧寂师徒两人所创立,其家风“温和慈柔”。从《人天眼目卷四,沩仰门庭》的描述,可见一斑。

  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从,尔欲捧饭,我便与羮;尔欲渡江,我便撑船。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

  另外由临济门下又分出黄龙派、杨岐派,合称七宗。黄龙派的开创者是慧南禅师,承袭临济严峻的宗风。杨岐派的禅风比黄龙派温和许多,开创的方会禅师,虽然少了临济宗激烈的特色,但是他“有马骑马,无马步行”,仍旧延续临济宗的“卷舒擒纵、杀活自在”的禅风。

  惠能的一花五叶,造就无数的禅门巨匠,为佛教史上写下傲人的风光。各宗各派,不论是分化或融摄,最后皆汇归统一于曹溪的法脉。

  《六祖法宝坛经》经文很长,为了帮助信者容易明白,以下从每一品中提出十个问题,用问答方式扼要做个解说。

  除此以外,我们也把经文用白话翻译,同时针对一些名相、专有辞汇加以批注,以增加现代人的了解。

  第一行由品经文.注释

  时*1大师*2至宝林*3,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于城中大梵寺*4讲堂为众开缘说法。师陞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三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

  大师告众曰:“善知识*5!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识!且听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惠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6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

  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惠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7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8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

  惠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惠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

  祖问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9,若为堪作佛?’惠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10不同,佛性有何差别?’五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惠能曰:‘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能,不离自性,即是福田*11。未审和尚教作何务?’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着槽厂去!’惠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12差惠能破柴踏碓,经八月余。

  祖一日忽见惠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13,令人不觉。’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能,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14,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

  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15上座*16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我辈谩作偈颂,枉用心力。’诸人闻语,总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

  神秀思惟:‘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17卢珍画‘楞伽经变相*18’及‘五祖血脉图*19’流传供养。

  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书着,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执灯,书偈于南廊壁间,呈心所见,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秀书偈了,便却归房,人总不知。秀复思惟:‘五祖明日见偈欢喜,即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房中思想,坐卧不安,直至五更。

  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不见自性。天明,祖唤卢供奉来,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忽见其偈,报言:‘供奉却不用画,劳尔远来。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留此偈,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门人诵偈,皆歎:‘善哉!’

  祖三更唤秀入堂,问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实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能否?’祖曰:‘汝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

  复两日,有一童子于碓坊过,唱诵其偈,惠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童子曰:‘尔这獦獠不知。大师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传付衣法,令门人作偈来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为第六祖。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大师令人皆诵,依此偈修,免堕恶道*20;依此偈修,有大利益。’惠能曰:‘上人!我此踏碓八个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

  童子引至偈前礼拜,惠能曰:‘惠能不识字,请上人*21为读。’时有江州别驾*22,姓张名日用,便高声读。惠能闻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别驾为书。’别驾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惠能向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得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别驾言:‘汝但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惠能偈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书此偈已,徒众总惊,无不嗟讶,各相谓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23?’祖见众人惊怪,恐人损害,遂将鞋擦了偈,曰:‘亦未见性。’众以为然。

  次日,祖潜至碓坊,见能腰石舂米,语曰:‘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当如是乎!’乃问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在。’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惠能即会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祖知悟本性,谓惠能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

  三更受法,人尽不知,便传顿教及衣钵云:‘汝为第六代祖,善自护念,广度有情,流布将来,无令断绝!’听吾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

  祖复曰:‘昔达磨大师初来此土,人未之信,故传此衣以为信体,代代相承,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惠能启曰:‘向甚处去?’祖云:‘逢怀*24则止,遇会*25则藏。’

  惠能三更领得衣钵,云:‘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须忧,吾自送汝。’祖相送直至九江驿,祖令上船,五祖把橹自摇。惠能言:‘请和尚坐,弟子合摇橹。’祖云:‘合是吾渡汝。’惠能云:‘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蒙师传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祖云:‘如是!如是!以后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说,佛法难起。’

  惠能辞违祖已,发足南行,两月中间,至大廋岭。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惠明,先是四品将军,性行麤慥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趁及惠能。

  惠能掷下衣钵于石上,云:‘此衣表信,可力争耶?’能隐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动,乃唤云:‘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惠能遂出,坐盘石上。惠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惠能云:‘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明良久,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复问云:‘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惠能云:‘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明曰:‘惠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师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明又问:‘惠明今后向甚处去?’惠能曰:‘逢袁*26则止,遇蒙*27则居。’明礼辞。

  惠能后至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乃于四会避难猎人队中,凡经一十五载,时与猎人随宜说法。

  猎人常令守网,每见生命尽放之,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

  一日思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遯。’遂出,至广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时有风吹旛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旛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旛动,仁者心动。’一众骇然。

  印宗延至上席,征诘奥义,见惠能言简理当,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闻黄梅衣法南来,莫是行者否?’惠能曰:‘不敢!’宗于是作礼。告请传来衣钵,出示大众。宗复问曰:‘黄梅付嘱,如何指授?’惠能曰:‘指授即无,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宗曰:‘何不论禅定解脱?’能曰:‘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问:‘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惠能曰:‘法师讲《涅槃经》,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贵德王菩萨白佛言:犯四重禁*28,作五逆罪*29,及一阐提*30等,当断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蕴之与界*31,凡夫*32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佛性。’

  印宗闻说,欢喜合掌,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真金。’于是为惠能剃发,愿事为师。惠能遂于菩提树下开东山法门*33。

  惠能于东山得法,辛苦受尽,命似悬丝。今日得与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莫非累劫之缘,亦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方始得闻如上顿教得法之因。教是先圣所传,不是惠能自智。愿闻先圣教者,各令净心;闻了,各自除疑,如先代圣人*34无别。

  一众闻法,欢喜作礼而退。

  同于佛经上的“一时”,指的是时间,但没有明确的年月日。依法海旧序推定为唐高宗仪凤二年龄(六七七)春天。

  大师的称谓,是源于佛的十种尊号中的“天人师”,通于凡圣,是指德学堪做众生楷模的人。这里是指六祖惠能。

  即宝林寺,位于广东省韶州府曲江县南六十里的南华山。梁天监元年智药三藏创建,三年落成。

  位于广东韶州府曲江县的河西。

  能够引导众生离恶修善,入于佛道的人,都可称为善知识。这里指听讲者的代称。

  位于湖北黄梅县西南,又称莲华寺。为禅宗五祖弘忍的道场,也就是五祖传授衣钵给六祖惠能的地方。

  即五祖弘忍,湖北省黄梅县人,生于仁寿元年(六○一),示寂于成亨五年(六七四)。五祖于黄梅县的东山营建东禅寺,大弘禅法,因此时人又称弘忍为“黄梅”。

  隋唐时指岭南以打猎为生的少数未开化蛮族,这里是指北方人鄙视南方人的称呼。

  指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又作和上。是弟子对师父的尊称。

  田有生长的意思。谓供养三宝、父母、师长或贫病者,能使我人积聚福德,犹如在田中种植谷物,必有收获,所以称为福田。

  泛指一般佛道的修行者,又称行人、修行人。如:修念佛法门的人,称“念佛行者”;密教中,诵持真言、修供养法等真言门的修行者,称为真言行者;专持《法华经》的行者,称法华行者。禅林中,行者是指未出家而住于寺内帮忙杂务的人,其中,有剃发出家,也有尚未剃发而携家带眷的人。

  佛殿称做佛堂,参禅的地方称做禅堂,说法的地方称为法堂。这里的“堂前指的是五祖弘忍大师上堂普说的法堂前。

  衣指出家人披搭的袈裟,法指佛陀一脉相传的正法。内传正法以印证如来佛心,外传衣以表征师承的真实不妄。

  俗姓李,洛阳尉氏人,生于隋末,少时博览经史,聪敏多闻。依五祖弘忍出家。五祖入灭后,师迁江陵当阳山传法,僧俗靡然归其德风,道誉大扬。久视元年(七○○)受武则天的诏见,敕封他为长安、洛阳两京的法主,尊为武则天、中宗、睿宗三帝的亲教师。神龙二年(七○六)示寂,谥号“大通禅师”。师阐扬禅旨,力主渐悟之说,南宗惠能大师则主顿悟,所以禅史上有“南顿北渐”之称。

  又称长老、首座、尚座、住位等。指法腊高居上位的僧尼。依《异门足论》载,上座有三等:生年上座,年既高,具戒又久;世俗上座,智富、族胜、财大等;法性上座,阿罗汉证法性理,为大众所推举。

  官名。唐朝时,凡擅长文学、美术或其它技艺的人,得延聘于宫廷内,给事左右,封为“供奉”。

  将佛陀说法的地点、人物、经义等,以图画的形式绘制而成,称为“变相”或“经变”。

  *19五祖血脉图:

  血脉图,指传法的世系图。这里指将初祖达摩至五祖弘忍的嫡传世系谱绘成图象。

  随顺恶行而趣向恶途。依佛经所说有三恶道,即地狱、饿鬼、畜生。

  智德兼备,可为大众师范的高僧。依《释氏要览》卷上说,内有智德,外有胜行,在众人之上者为上人。又一般对出家人也尊称为“上人”。这里的上人,是指那引领惠能大师到神秀偈前的童子。

  官名,又称别驾从事史,为州刺史的佐史;刺史出巡时,另乘传车随行,故名别驾。

  以父母所生的身躯而能达到菩萨位者。《坛经》大师事略说,刘宋求那跋陀罗三藏悬记六祖为肉身菩。

  即怀集,县名。属广西苍梧道。

  即四会,县名。属广东粤海道。

  即江西袁州。今属江西宜春县。

  即蒙山。位于江西境内。

  指淫戒、杀戒、盗戒、大妄语戒。此四戒称为四重禁,为极重罪。

  指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此五种逆恶之罪过,称为五逆罪。

  又作不信正法者。不信诸佛所说教戒,断灭一切善根的人。

  蕴指五蕴:色、受、想、行、识。界,指十八界: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和合而成。蕴之与界,即是指五蕴和十八界。

  又作异生。迷惑事理,流转生死、住不正道的人,称为凡夫。

  指五祖弘忍所传授的禅法。因五祖所住的黄梅山位于湖北黄梅县东,故称东山。

  指证得无漏智者,如佛、菩萨、四果圣贤,或对高僧大德的尊称。也就是智能卓越、人格完善、能力最高强的人。

  唐高宗仪凤二年春天,六祖大师从广州法性寺来到曹溪南华山宝林寺,韶州刺史韦璩和他的部属入山礼请六祖到城里的大梵寺讲堂,为大众广开佛法因缘,演说法要。六祖登坛陞座时,闻法的人有韦刺史和他的部属三十多人,以及当时学术界的领袖、学者等三十多人,暨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向六祖大师礼座,希望听闻佛法要义。

  六祖对大众说:“善知识!每个人的菩提自性本来就是清净的;只要用此清净的菩提心,当下就能了悟成佛。善知识!先且听我惠能求法、得法的行由与经历事略:

  我的父亲原本设籍范阳,后来被降职流放到岭南,于是作了新州的百姓。我这一生很不幸,父亲早逝,遗下年老的母亲和我相依为命。后来迁移到南海,每天只靠卖柴来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困苦。

  有一天,有位顾客买柴,嘱咐我把柴送到客店去。客人把柴收下后,我得了钱退出门外时,看见一位客人正在读诵佛经。我一听那位客人所诵的经文,心里顿时豁然开悟,于是问那位客人说:‘请问您诵念的是甚么经?’

  客人答说:‘《金刚经》。’

  我再问他:‘您从那里来?如何得以持诵这部经典?’

  客人答说:‘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那是弘忍大师住持教化的道场,跟随他参学的门人有一千余人。我就是去东禅寺礼拜五祖,而听受此经的。大师经常劝出家、在家二众说,只要持诵《金刚经》,自然就能够见到自心本性,当下就能了悟成佛。’

  我听了客人的这一番话,也想去参拜五祖。由于过去结下的善缘,承蒙一位客人给我十两银子,教我备足母亲的生活所需,然后就到黄梅县参拜五祖。我将母亲安顿好了以后,辞别母亲,不到三十多天,就到黄梅礼拜五祖。

  五祖见了我就问:‘你是甚么地方的人?来这里想要求些甚么?’

  我回答说:‘弟子是岭南新州的百姓,远道而来礼拜大师,只求作佛,不求别的。’

  五祖说:‘你是岭南人,又是獦獠,如何能作佛呢?’

  我说:‘人虽有南北的分别,佛性根本没有南北的分别!獦獠身与和尚身虽然不同,但是本自具有的佛性又有甚么差别呢?’

  五祖还想和我多谈些话,但看见徒众随侍在左右,于是命令我跟随大众去作务。我问:‘惠能禀白和尚!弟子自心常常涌现智能,不离自性,这就是福田。不知和尚还要教我作些甚什么事务?’

  五祖说:‘你这獦獠根性太利,不必再多说,到槽厂作务去吧!’

  我退出后,来到后院,有一位行者叫我劈柴、舂米,就这样工作了八个多月的时间。

  有一天,五祖到后院来,看到我就说:‘我想你的见解可用,只是恐怕有恶人对你不利,所以不和你多说。你知道吗?’

  我回答说:‘弟子也知道师父的心意,所以一直不敢走到法堂前来,以免引人生疑。’

  有一天,五祖召集所有的门下弟子,‘我向你们说:世间的众生在生死苦海里沉沦,如何解脱生死,这是亟待解决的一件大事。你们整天只知道修福,不知道要求出离生死苦海。自己的真心本性如果迷而不觉,只是修福,又如何能得度呢?你们各自回去观照自己的智能,看取自己本心的般若自性,然后各作一首偈颂来给我看,如果能悟得佛法大意,我就传付衣法给你,作为第六代祖师。大家赶快去!不得延迟停滞!佛法一经思量就不中用!如果是觉悟自性的人,一言之下自能得见。这样的人,即使在挥刀作战的紧急关头,也能于言下立见自性。’

  大众听了五祖的吩咐后退下,彼此互相商量说:‘其实我们大家也不必去澄静思虑,费尽心力地作偈子,因为即使呈了偈子给和尚看,又有甚么用呢?神秀上座现在是我们的教授师,不用说,一定是他中选。如果我们轻率冒昧地去作偈子,那只是枉费心力罢了。’众人听到这些话以后,全都止息了作偈子的念头,大家都说:‘我们以后就依止神秀上座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去作偈子呢?’

  神秀也暗自在想:‘他们都不呈偈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教授师,所以我必须作偈呈送给和尚看;如果我不呈偈,和尚如何能知晓我心中见解的深浅呢?我呈偈的用意,如果是为了追求佛法,那就是善的;如果是为了觅求祖位,那就是一种恶行,这和一般处心积虑地贪图圣位的凡夫心又有甚么不同呢?如果我不呈偈请和尚印证,终究不能得法。这件事实在是教人为难!教人为难啊!’

  在五祖法堂前,有三间走廊,原本准备延请供奉卢珍居士来绘画《楞伽经》变相及五祖血脉图,以便后世有所流传,有所供养。

  神秀作好了偈颂以后,曾经数度想呈送给五祖,但走到法堂前,总是心中恍惚,汗流全身,想要呈上去,却又犹豫不决。就这样前后经过了四天,共有十三次未得呈偈。神秀于是想到:‘不如把偈颂写在法堂前的走廊下,由和尚自行看到,如果和尚看了以后说好,我就出来礼拜,说是我神秀作的;如果说不好,那就只能怪自己枉来山中数年,空受众人恭敬礼拜,还修甚么道呢?’

  于是,就在当天夜里三更时分,神秀不使人知,悄悄地走出房门,自己掌灯,把偈颂写在南廊的墙壁上,以表露他心中的见解。偈颂说:

  身体是菩提树,心灵如明镜台,

  时时勤加拂拭,勿使惹着尘埃。

  神秀写好偈颂以后,便回到自己的寮房,全寺大众都不知道这件事。神秀又想:‘明天五祖看见这首偈语,如果欢喜,就是我与佛法有缘;如果说不好,自然是我自己心里迷误,宿昔业障太过深重,所以不该得法。五祖的圣意实在是难以揣测啊!’神秀在房中左思右想,坐卧不安,一直到五更时分。

  其实,五祖早已知道神秀还未入门,不曾得见自性。天明后,五祖请卢供奉来,准备去南边走廊墙上绘画图相。这时忽然看到神秀那首偈颂,于是对卢供奉说:‘供奉!不用画了,劳驾你远道而来。经上说:凡所有相,都是虚妄的。所以只留下这首偈颂,让大众诵念受持。如果能够依照这首偈颂修行,可免堕入三恶道;依照这首偈颂修行,也能获得很大的利益。’于是告诉弟子们应当对偈焚香恭敬礼拜,大家都诵持这首偈颂,就可以见到自性。弟子们读诵此偈后,都赞歎说:‘很好!’

  夜半三更,五祖把神秀叫进法堂,问道:‘那首偈颂是你写的吗?’

  神秀答道:‘确实是弟子所作,弟子不敢妄求得祖位,只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是否有一点智能?’

  五祖说:‘你作的这首偈子还没有见到自性,只是门外汉一个,未曾进门入室。这样的见解,要想用它来觅求无上菩提,终究不可得。无上菩提必须言下就能认识自己的本心,见到自己的本性是不生不灭的。在一切时中,念念都能见到自己的真心本性,一切万法无滞无碍;只要能认识真如自性,自然一切法皆真,一切的境界自亦如如不动而无生无灭。这如如不动的心,就是离绝人我、法我二执而显现的真实性。若是这样见得,即是无上菩的自性了。你暂且回去思惟一两天,再作一偈送来给我看,如果你的偈能入得门来,我就把衣法传付给你。’神秀行礼退出。

  又经过几天,神秀仍然作不成偈,心中恍惚,神思不安,好像在梦中,行走坐卧都闷闷不乐。

  又过了两天,有一童子从碓坊经过,口中诵念着神秀的偈,我一听就知道这首偈还没有见到自性。虽然我不曾蒙受教导,但是早已识得佛法大意,就问童子说:‘你诵的是甚么偈呢?’

  童子说:‘你这獦獠不晓得,五祖大师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是生死;大师要传付衣钵佛法,所以命门人作偈来看,如果悟得大意,就传付衣法,让他作第六代祖师。神秀上座在南边走廊的墙壁上写了这首无相偈,大师教众人都诵念,说依这首偈去修持,可得大利益。’

  我说:‘上人!我在这里舂米已经八个多月了,不曾走到法堂前,请上人也能引导我到偈颂前去礼拜。’

  童子引我到偈颂前礼拜,我说:‘惠能不认识字,请上人替我读通一遍。’这时有位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朗诵。我听了以后,对张别驾说:‘我也有一首偈,希望别驾代为书写。’

  张别驾说:‘你也会作偈,这倒是稀奇!’

  我对张别驾说:‘要学无上正觉,不可轻视初学。下下等的人也会有上上等的智能;上上等的人也会有没心智的时候。如果随便轻视人,就会有无量无边的罪过。’

  张别驾说:‘你就把偈语念诵出来吧!我为你写上,将来如果你得法,务必先来度我,请不要忘了我的话。’

  我的偈颂是这样说的:

  菩提本来没有树,明镜本亦不是台,

  自性原无一物相,何处惹着尘埃来?

  这首偈写就以后,五祖的门下弟子无不赞叹惊讶,相互议论说:‘真是奇怪啊!实在不能单凭相貌来看人哩!为何才没多久的时间,他竟然成就了肉身菩萨?’

  五祖看到大家这样大惊小怪,恐怕有人对我不利,于是就用鞋子擦掉了这首偈语,说:‘也是没有见性!’大家以为真是这样。

  第二天,五祖悄悄地来到碓坊,看见我腰上绑着石头正在舂米,说:‘求道的人为了正法而忘却身躯,正是应当这样!’

  于是问我说:‘米熟了没有?’

  我回答:‘早就熟了!只是欠人筛过。’

  五祖于是用锡杖在碓上敲了三下而后离开。我当下已领会五祖的意思,于是在入夜三更时分,进入五祖的丈室。五祖用袈裟遮围,不使别人看到,然后亲自为我讲说《金刚经》,讲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我就在这一句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的真理。于是我向五祖启陈说:‘原来自性本来就是如此清净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是没有生灭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是圆满具足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是没有动摇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能生出万法的呀!’

  五祖听了,知道我已悟得自性,便对我说:‘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心,即使多闻佛法也没有益处。如果能认识自己的本来心,见到自己的本来自性,即可称为调御丈夫、天人师、佛。’

  我在三更时分受法,所有的寺众都不知道,五祖就把顿教心法及衣钵传授给我,并且嘱咐我说:‘你已经是第六代祖师了,要好好地自行护念,广度众生,将此心法流传到后世,不要使它断绝!’听我说偈:

  ‘众生田中下佛种,因地成熟佛果生;

  无情亦是无佛种,无佛种性无佛生。’

  五祖又说:‘过去达摩祖师来中国,传法师承为世人所未信,所以要传这个衣钵作为凭证,代代相传。其实佛法则在以心传心,都是要使人自己开悟,自己得解。自古以来,诸佛只是传授自性本体,诸师只是密付自性本心。衣钵是争夺的祸端,止于你身,不可再传!如果继续再传衣钵,必将危及生命。你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恐怕有人要伤害你。’

  我听了后,问五祖说:‘我应该向甚什么地方去弘法度众呢?’

  五祖说:‘你到广西怀集的地方就可停留,到广东四会的地方则隐藏。’

  我在三更时分领得衣钵后,对五祖说:‘我原是南方人,向来不熟悉这里的山路,如何才能走到江口呢?’

  五祖说:‘你不必忧虑,我亲自送你去。’

  五祖一直送我到九江驿,让我上船,五祖自己把橹摇船。我说:‘和尚请坐!弟子应该摇橹。’

  五祖说:‘应该是我度你。’

  我说:‘迷的时候由师父度,悟了就要自己度;度的名称虽然一样,但它的用处不一样。我生长在偏远的地方,讲话的语音不正,承蒙师父传授心法,现已开悟,只应自性自度。’

  五祖说:‘是的!是的!以后佛法要靠你弘传。三年以后,我就要示寂,你要珍重,一直向南走,也不要急于说法,佛法是很难兴盛起来的。’

  我辞别了五祖,动身向南方走,大约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到了大庾岭。有数百人从后面追赶而来,想要夺取衣钵。其中有一位僧人,俗姓陈,名叫惠明,在家时曾经做过四品将军,性情粗鲁,参禅求道的心却很积极。他急着要追寻我,比其它人先一步追上了我。我把衣钵扔在石头上,说:‘这袈裟是代表传法的信物,可以用暴力来争夺吗?’说完我就隐避到草丛中。

  惠明赶到,提拿衣钵不动,于是大声喊道:‘行者!行者!我是为求法而来,不是为夺衣钵而来。’

  于是我从草丛中走出来,盘坐在石头上。惠明作礼,说道:‘希望行者为我说法。’

  我说:‘既然你是为求法而来,先要屏除心识中的一切缘影,不要使有一念生起,我再为你说法。’

  惠明默然而立。经过许久,我说:‘不思量善,不思量恶,就在这时,那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呢?’

  惠明在此言下忽然契悟,又再问道:‘除了已经说过的密语、密意以外,还更有其它的密意吗?’

  我说:‘既然已经对你讲了,就不是秘密。你如果能反观自照,究明自性的本源,秘密就在你身边。’

  惠明说:‘我虽然在黄梅五祖座下参学,实在未曾省悟自己的本来面目,今承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现在行者就是我的师父了。’

  我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和你同以黄梅五祖为师,好好自行护念。’

  惠明又问:‘我今后要向甚么地方去呢?’

  惠能说:‘你到江西袁州的地方就可以停止,到蒙山的地方就可以安住。’于是惠明作礼辞别而去。

  后来我到了曹溪,又被恶人追寻,于是就在四会避难,隐藏在猎人队中十五年。在这期间,我时常随机为猎人说法。猎人常令我守网,每当我看见禽兽落网被捕,便将牠们统统放生。每到吃饭的时候,我就以蔬菜寄煮在肉锅中,有人问起,就对他说:‘我只吃肉边的蔬菜。’

  有一天,我暗自在想:‘应当是出来弘法的时候了,不能永远隐遁下去。’于是我离开了猎人队,来到广州法性寺,遇上印宗法师正在讲《涅槃经》。当时有一阵风吹来,旗幡随风飘动,一个僧人说这是‘风动’,另外有一个僧人则说是‘幡动’,两个人为此争论不休。我走上前向他们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仁者的心在动。’大众听到了,都十分惊异。

  印宗法师请我坐到上席,询问佛法奥义。他听我说法,言辞简洁,说理透彻,并非从文言字句中来,于是问道:‘行者一定不是平常人!很早就听说黄梅五祖的衣法已经传到南方,莫非就是行者吗?’

  于是印宗法师向我作礼,请我出示五祖传授的衣钵给大家看。印宗法师又再问说:‘黄梅五祖传付衣法时,有甚么指示吗?’

  我说:‘指示是没有,只讲见性,不论禅定解脱。’

  印宗法师问:‘为甚么不论禅定与解脱呢?’

  我说:‘因为讲禅定解脱,就有能求、所求二法,这就不是佛法;佛法是没有分别对待的不二之法。’

  印宗法师又问:‘甚么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呢?’

  我说:‘法师讲的《涅槃经》,阐明佛性就是佛法的不二之法。譬如高贵德王菩萨问佛陀说: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不信佛法的一阐提,是否就永断善根佛性了呢?佛陀说:善根有二种,一是常,二是无常,佛性不是常也不是无常,因而说为不断,这就名为不二之法;一是善,二是不善,佛性是非善也非不善,因此名为不二之法。五蕴与十八界,凡夫见之为二,有智能的人通达事理,知其性本无二无别,无二无别的性就是佛性。’

  印宗法师听了我所说的法,心生欢喜,合掌恭敬地说:‘我给别人讲经,犹如瓦片石砾;仁者论述义理,犹如那精纯的真金。’

  于是为我剃除须发,并且愿意事奉我为师。我就在智药三藏手植的菩提树下开演东山顿宗法门。

  我自从在东山得法以后,受尽辛苦,生命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今天能够和刺史官僚及僧尼道俗同在此法会中,无非是多劫以来所结的法缘,也是宿昔供养诸佛,共同种下的善根,方能听闻这顿教得法的因缘。教法是过去的圣人所传下来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聪明智能。愿意听闻古圣教法的,各自先行净心;听完之后,各自去除疑惑,就像过去的圣人一样没有差别了。”

  大众听完惠能大师的说法后,心生欢喜,作礼而去。

  第一行由品问题讲解

  一.惠能大师的出身如何?

  二.惠能大师得法的因缘为何?

  三.惠能大师得法后的遭遇如何?

  四.衣钵与传法的关系如何?

  五.如何自度和如何师度?

  六.为甚么要吃肉边菜?

  八、为甚么五祖要劝惠能大师“不可速说”?

  九.“为法而来,不为衣钵而来”。我们要用怎样的态度听闻佛法呢?

  十.惠能大师悟道以后,怎么样生活?

  一.惠能大师的出身如何?

  惠能大师,出生于唐太宗贞观十二年(六三八)二月八日,唐宣宗钦天二年(七一三)八月三日圆寂,世寿七十六岁。父亲姓卢,名行瑫,母亲李氏;三岁时,父亲不幸去世,由信佛虔诚的寡母李氏夫人含辛茹苦扶养长大。

  据说在惠能大师诞生时,家中来了二位奇异的出家人,主动为他取名作“惠能”,意即“惠施众生,能作佛事”;预言他将来必能把佛法惠施给世间一切需要的人。

  惠能大师的籍贯,本为河北省范阳县人,由于父亲被降职流放到岭南,因而在新州落户。用现在的话说,惠能大师应该属于客家人。

  惠能大师从小家庭贫穷,生活十分艰难困苦,他没钱读书,只靠卖柴维生。后来因送柴至客店,在门外听到有一位客人读诵《金刚经》,心有所感悟,想学习佛法。后来经一位客人的鼓励赞助,而到黄梅五祖弘忍大师处学习佛法。

  由于这样的因缘,过去大家总以为六祖大师是一个砍柴的樵夫,是一个不识字的人。实际上,惠能大师不是不识字,因为据《坛经》记载,他曾经和同村的刘志略结拜为兄弟。刘志略有个姑母出家,法名无尽藏,每当无尽藏比丘尼在诵读《涅槃经》的时候,常由一向认为不识字的六祖大师为她解说经中大义。因此,虽然在《六祖坛经》中,惠能大师确曾自称是一个不识字的人,但这只是他自谦的言辞。类似现代人交谈,也有人常说:“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也是一种自谦之辞,并非真的不学无术。因此,我们可以肯定的说,六祖大师并非真的不识字;相反的,由《坛经》各品内文可知,他对佛学义理有很深的体悟。他对于《金刚经》、《维摩经》、《楞伽经》、《涅槃经》、《法华经》、《梵网经》和《观无量寿经》等,都有很精到的研究。

  二.惠能大师得法的因缘为何?

  六祖惠能师承弘忍大师,在五祖弘忍座下开悟,成为禅宗第六祖。

  当初,惠能从南方的广东要到湖北的黄梅参访弘忍大师时,因为家贫,不但安家费没有着落,就连路费也负担不起。所幸遇到一位名为安道诚的善心人士,他布施惠能十两银子做为安家费,同时也解决了路费的问题。尤其,母亲李氏夫人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因此当她知道儿子欲往远方求法时,虽然心中万分不舍,还是忍痛成就了惠能学道的心愿。

  当惠能到了黄梅的时候,五祖大师正在聚众开示佛法。见了惠能,五祖问:“你来这里,所求何事?”

  惠能回答:“弟子是岭南新州人,远来礼拜大师,唯求作佛,不求余物。”

  弘忍一听,因为惠能来自岭南,所以说道:“南方獦獠身怎可作佛?”

  惠能回答:“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虽然不同,佛性有何差别?”

  五祖看看惠能,知道此人来路不凡,还想和他多谈些话,但又见徒众都随侍在左右,于是命令他先随众作务。

  惠能问道:“和尚!弟子自心常现智能,不离自性,就是福田,不知和尚教我作些甚么事务?”

  五祖说:“你这獦獠根性太利!不必再多说,到糟厂去!”

  从此惠能就在黄梅住了下来,并在磨坊里舂米、推磨,以此作为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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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山慈棹禅师在月船禅慧禅师处得到印可,月船就对他说道:“你是大器,至今终能成就,从今以后,天下人莫能奈你何,你应发心再参善知识,不要忘记行脚云游是禅者的任务。”
  有一年,峨山听说白隐禅师在江户的地方开讲《碧岩录》,便到江户参访白隐禅师,并呈上自己的见解,谁知白隐禅师却说道:“你从恶知识处得来的见解,许多臭气薰我!”

于是,便把峨山赶出去,峨山不服,再三入室,三次都被打出来。峨山心想:我是被印可的人,难道白隐禅师看不出我有实悟?或许是在考验我吧!便再去叩禅师的门说道:“前几次都因我的无知,而触犯了禅师,愿垂慈诲,我一定虚心纳受。”

白隐禅师道:“你虽担一肚皮禅,到生死岸头,总无着力,如果要痛快平生,须听我‘只手之声’(参一只手所发出的声音)!”

因此,峨山便在白隐禅师座下,随侍四年,在峨山三十岁那年终于开悟。

峨山是白隐禅师晚年的高足,峻机妙用,大振白隐的门风。后来年老时,在庭院外整理自己的被单,信徒看到,觉得奇怪,便问道:“禅师!您有那么多的弟子,这些杂事为什么要您亲自整理呢?”

峨山禅师道:“杂事,老年人不做,那要做什么?”

信徒说道:“老年人可以修行呀!”

峨山禅师非常不满意,反问道:“你以为处理杂务就不是修行吗?那佛陀为弟子穿针,为弟子煎药,又算什么呢?”信徒终于了解到生活中的禅。

一般人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做事与修行分开,其实,如黄檗禅师开田、种菜,沩山禅师合酱、采茶,石霜禅师磨麦、筛米,临济禅师栽松、锄地,雪峰禅师砍柴、担水,其它还有仰山的牧牛,洞山的果园等,这在在说明,禅在生活中。

唐代仰山慧寂禅师,广州人,俗姓叶,九岁时,父母便送他到广州和安寺出家,到了十六岁时,父母又后悔不该送他出家,故又想尽方法,把他接回家来,令他还俗,准备完婚。慧寂知道后,大惊,着急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慧寂的父亲回答道:“从前我和你母亲之所以要送你到寺院里出家,是因为有一个算命先生说你命中犯凶煞,如果不投入僧门,求菩萨的庇护,便无法抚养长大。现在你已经度过了厄运,可以还俗,继承叶家香火,我与你母亲已为你安排好一门美满姻缘,你又何必执意回到寺里过清苦的生活呢?”

慧寂听后,不觉悲痛万分,一方面觉得父母用心良苦,恩情深重,一方面又觉得双亲在利用佛门,以保全儿子生命。如今厄运一过,就要立刻背弃佛门,这种伪善伪信、自私自利的行为,实在罪过。

想来想去,慧寂决心不造孽缘,不能顺着父母心愿成婚,可是又知道语言上的争执是没有用的,于是就趁家人不注意时,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一刀斩断,鲜血淋漓地盛在盘里,捧着去见双亲,长跪不起的请求道:“孩儿已身入佛门,为正信弟子,此生誓愿求取无上正等正觉,双亲大恩大德,孩儿当时时祈愿回向,却绝不再还俗成家。今断二指以示决心,请双亲成全我的愿心!”

做父母的看到慧寂盘里血渍斑斑的两截断指,知道其意志坚决再难更改,只好让慧寂返回佛门。

后来,慧寂十八岁时,到江西吉州,拜访耽源禅师,传授圆相九十六种;二十一岁,参访灵佑禅师,侍从十五年;三十五岁后,领众出世,成为沩山灵佑座下的大弟子,创立中国禅宗里“沩仰宗”一派;七十三岁时示寂,大家都尊称为“小释迦”。

中国人对出家为僧,一直没有正确的认识,有的人认为出家生活清苦,有的人认为必定受什么刺激,才会看破红尘。殊不知“出家乃大丈夫之事,非将相所能为”,如顺治皇帝说:“黄金白玉非为贵,唯有袈裟披肩难。”仰山慧寂禅师若无大心大愿,不能入佛门为僧,怎能成为一代宗师!

有一次,百丈怀海禅师参访马祖道一禅师时,站在他的身旁,马祖道一禅师转眼注视着绳床的角上挂着的拂子,怀海禅师顺着马祖禅师的眼光说道:“就是这个作用,应离开这个作用!”
  马祖道一禅师道:“你以后要如何接引学人?”

百丈怀海禅师拿下拂子,竖了起来。

马祖道一禅师道:“就是这个作用,应离开这个作用!”

怀海禅师就把拂子挂到原来的地方。

忽然,马祖禅师振威大喝一声,震得怀海禅师的耳朵聋了三天。

后来,怀海禅师住持百丈山,因为山岩险峻高绝,所以又叫大雄山。

一天,百丈怀海禅师对弟子开示道:“禅教大法不是微小的事,我从前被马大师一喝,耳聋了三天。”

黄檗禅师听老师这么说后,不自觉地吐出舌头。

百丈禅师问道:“你以后不是要继承马祖的禅法吗?”

黄檗禅师答道:“今天老师举出这个公案,使我们见到马祖禅师的大机大用,但是还不能了解马祖大师,假如继承他的方法,以后将会接引不到学人了。”

百丈禅师说道:“如是!如是!见解与老师一样,见解超过老师,才可以承当禅教大法的传授,你有些地方超过了我。”

黄檗禅师听后,便恭恭敬敬地礼拜着。

后来沩山禅师问仰山禅师道:“百丈再参马祖因缘,此二尊宿意旨如何?”

仰山禅师道:“此是显大机大用。”

沩山禅师道:“马祖座下出八十四位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

仰山禅师道:“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皆是倡导之师。”

禅门的大机大用,主要就是直指本心,见性成佛。吾人在生活里,要能自由、自主,要能圆满、喜悦, 精神和物质要合一,内心和外境要一如,随佛道而不成佛,随众生而不入众生,只讲开悟,只讲机用,此即所谓禅!

赵州从谂禅师,山东人,十八岁时到河南初参南泉普愿禅师时,因为年轻,南泉禅师正躺着休息,就没有起身,看见赵州时就仍睡着问道:“你从哪里来?”
  赵州:“从瑞像院来。”
  南泉:“见到瑞相了吗?”
  赵州:“不见瑞相,只见卧如来。”
  南泉禅师于是坐起来,对赵州颇欣赏,问道:“你是有主沙弥?还是无主沙弥?”
  赵州:“我是有主沙弥。”
  南泉:“谁是你的师父呢?”
  此时,赵州恭敬地顶礼三拜后走到南泉的身边,非常关怀地说道:“冬腊严寒,请师父保重!”
  于是南泉禅师非常器重他,因赵州是以行动来代替语言。从此,师徒相契,佛道相投,赵州成为南泉禅师的入室弟子。
  有一天,赵州禅师请示南泉禅师一个问题:“什么是道?”
  南泉:“平常心是道。”
  赵州:“除了平常心之外,佛法无边,另外是否还有更高层次的趣向呢?”
  南泉:“如果心中还存有什么趣向,就有了那边,没有这边;就会顾了前面,忘了后面,因此,所谓全面,被扭曲了的东西,怎会是圆融无碍的道呢?”
  赵州:“如果佛法没有一个趣向,回顾茫茫,我怎么知道那就是『道』呢?”
  南泉:“道不属知,不属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欲真达到不疑之『道』,你应当下体悟,『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说是非耶?”
  赵州禅师自小就聪明颖慧,出言吐语,自有禅味,一句不见瑞相,只见卧如来,赢得了南泉普愿禅师的欣赏,即至问他是有主的沙弥还是无主的沙弥,他不用一般的语言回答,他用行动表示,顶礼、侍立,这不就是无言说的禅风吗?赵州禅师的禅,重在自我肯定,自然随缘,所谓从平常心流露,不做斧凿,自有一番禅心慧解!

德山宣鉴禅师,四川剑南人氏,参龙潭崇信禅师悟道。德山禅师初到龙潭的时候,因为受点心婆子的教训,似乎牢骚满腹,在山门外大声叫道:“说什么圣地龙潭,既不见龙,又不见潭!”
  崇信禅师在山门内应道:“你已到了龙潭!”
  德山禅师闻此应声,有所契悟。从此,德山禅师随侍龙潭崇信禅师参禅。
  一日夜晚,德山禅师站在崇信禅师身旁,久久不去,龙潭禅师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德山禅师向门外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外面天黑!”
  龙潭禅师点了纸烛给德山禅师,德山禅师正想用手去接,龙潭禅师一口气又把纸烛吹灭,德山禅师于此大悟,立刻向龙潭禅师顶礼,良久不起,龙潭禅师便问道:“现在一片漆黑,你见到了什么?”
  德山禅师说道:“弟子心光已亮,从此不再疑天下老和尚的舌头了。”
  德山禅师悟道后,侍奉龙潭禅师三十余年,八十四岁圆寂!
  德山禅师为了不同意禅门顿悟的说法,特地担了他的《金刚经》批注,到南方挑战,刚到南方,被点心婆子一番教训,指示他参访龙潭禅师。德山禅师未能服膺顿悟的禅道,总因众生一向对自我的自信不够、肯定不够,而总希望诸圣加被,渐渐觉悟。他以为不见龙不见潭,但崇信禅师告诉他,已到了龙潭,这便是给他一个当下即是的感受。崇信禅师又把烛光吹熄,这也说明了不可依赖别人,一切要靠自己,德山禅师终于顿悟,即刻表明心迹,依赖性一除,所谓心灯亮了。

    日本道元禅师,三岁时丧父,八岁时丧母,从小就由叔父收养,十四岁时在建仁寺出家。
  我国宋朝时代,道元禅师来我国留学,当船在庆元港停泊时,一位年约七十多岁的老禅师上船来购买木耳。道元禅师很亲切地跟他招呼,言谈中知道老禅师名叫有静,是浙江阿育王寺的典座(煮饭),于是就对他说道:“禅师!天色已暗,您就不要急着赶回去,在我们船上过一宿,明天再回去吧!”
  有静老禅师也非常有礼的回答道:“谢谢您的好意,明天阿育王寺里正好煮面供养大众,今天特地出来买木耳,以便今晚带回,赶着明天应用,所以不方便在此过宿。”
  道元禅师道:“就算您不在寺里,难道就没有人代理吗?”
  有静老禅师道:“不,不能让人代理,我是到了现在这种年纪才领到这分职务的,怎可轻易放弃或请人代理?何况我未曾获得外宿的同意,不能破坏僧团的清规。”
  道元禅师道:“您已是年高德邵的长者,为什么还要负责典座这种职务呢?应该安心坐禅,勤于读经呀!”
  有静老禅师听后,开怀大笑,说道:“外国的青年禅者,你也许还不了解何谓修行,请莫见怪,你是一个不懂禅心经语的人。”
  道元禅师羞愧地问道:“什么叫禅心经语?”
  有静老禅师不做思索,立刻答道:“一二三四五。”
  道元禅师再问道:“什么叫修行?”
  有静老禅师咬字清楚答道:“六七八九十。”
  道元禅师在宋代时,到我国来学法,走遍我国名山丛林,后在浙江天台寺如净禅师处得法。回日后,努力弘扬禅道,成为曹洞宗的开宗祖师,着有《正法眼藏》、《普劝禅仪》等禅门重要著作。道元禅师初到我国时,即遇到有静这位老禅和子,可以让他知道中国禅林里真是藏龙卧虎,一个煮饭的老者,禅风高峻,深不可测。
  什么叫禅心经语?什么叫修行?有静老禅师回答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当然这不一定指的什么,也可以说“一即一切”,“一二三四五”还不够包括禅心经语吗?

韩国镜虚禅师,带着出家不久的弟子满空出外云水行脚,满空一路上嘀咕,嫌背的行囊太重,不时地要求师父找个地方休息,镜虚禅师都不肯答应,永远都是那么精神饱满的向前走去。
  有一日,经过一座村庄,一个妇女从家中走出,在前面走的师父,忽然握住那位妇女的双手,那位妇女尖叫了起来。妇女的家人和邻居,闻声出来一看,以为一个和尚轻薄妇女,齐声喊打。身材高大的镜虚禅师掉头不顾一切地奔逃。徒弟满空,背着行囊也跟在师父的后面飞跑。
  经过很久,跑过几条山路,村人无法追上这师徒二人。在一条静寂的山路边,师父停下来,回头,非常关心地问徒弟道:“还觉得重吗?”
  “师父!很奇怪,刚才奔跑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行囊很重!”
  对前途目标,不够有坚毅不拔的信心,嫌远、嫌难、嫌重是必然的,如果对前程有信心、有眼光、有担当,就会感觉不远、不难了。

药山禅师在庭院里打坐,身旁坐了两位弟子,一位叫云岩,一位叫道吾,他忽然指着院子里一枯一荣的两棵树,先对道吾问道:“那两棵树是枯的好呢?还是荣的好呢?”
  道吾回答道:“荣的好。”
  药山再问云岩:“枯的好呢?荣的好呢?”
  云岩答道:“枯的好!”
  这时,正好一位姓高的侍者经过,药山又以同样的问题问他:“枯的好呢?荣的好呢?”
  侍者回答道:“枯者由他枯,荣者任他荣。”
  同一个问题有三种不同的答案,“荣的好”,这表示一个人的性格热忱进取;“枯的好”这表示清净淡泊;“枯者由他枯,荣者由他荣”,这是顺应自然,各有因缘。所以有诗曰:
  云岩寂寂无窠臼,灿烂宗风是道吾;
  深信高禅知此意,闲行闲坐任荣枯。

智通禅师在归宗禅师处参禅时,有一天晚上巡堂,大叫:“我开悟了!我开悟了!”
  大众听了吓一跳,第二天上堂,归宗禅师集合大众问道:“昨夜是谁自称已开悟了,请站出来!”
  智通走出来,直下承担地说道:“是我!”
  归宗:“你是悟了什么呢?”
  智通:“我悟的道不能说。”
  归宗:“如来降世,为示教利喜,总可方便一说。”
  智通禅师低声细语地说道:“师姑原来是女人做的。”
  师姑,是在家学佛的女居士,师姑是女人的问题,自古就没有人怀疑过,但智通经过千辛万苦,才懂得这问题。
  越是平常的道理,越是不平常,智通悟的,当然不是师姑是不是师姑,女人是不是女人,主要的是智通悟到了真如佛性不变的道理,但这种道理确实是不好说的,说了也等于白说,不如来一句“师姑原来是女人做的”,这一句话多么平凡,又多么微妙!

玄沙师备禅师开示大众说道:“诸方长老大德,常以弘法利生为家业,如果说法的时候碰到盲、聋、哑这三种人,要怎么去接引他们呢?你们应想到对盲、聋、哑三种人怎么好说禅呢?假如对盲者振揵槌、竖拂尘,他又看不见;对聋者说任何妙法,他又听不见;对哑者问话,他又不会言表,如何印可?如果没有方法接引此三种残障人士,则佛法就会被认为不灵验。”大家都不知如何回答,有一个学人,就将上面玄沙禅师的开示,特地向云门禅师请益。
  云门禅师听后,即刻道:“你既请问佛法,即应礼拜!”学人依命礼拜,拜起时,云门就用拄杖向他打去,学人猛然后退。
  云门说:“汝不是盲者!”
  复大叫:“向我前面来!”
  云门曰:“汝不是聋者!”
  云门停了一会道:“会吗?”
  学人答曰:“不会!”
  云门曰:“你不是哑者!”
  学人听后当下有省。
  吾人本来不聋、不盲、不哑,但心地不明,终于成为盲聋哑者,今日若能多几位云门禅师,方便揭开学人心地,朗朗乾坤,不就是在当下吗?

有一个青年名叫光藏,未学佛前,一心想成为佛像雕刻家,故特别去拜访东云禅师,希望禅师能指点一些佛像的常识,使其在雕刻方面有所成就。  
    东云禅师见了他以后,一言不发地只叫他去井边汲水。当东云看到光藏汲水的动作以后,突然间开口大骂,并赶他离开。因为时近黄昏,其它弟子看到这种情形,颇为同情,就要求师父留光藏在寺中住一宿,让他明天再走。
  到了三更半夜,他被叫醒,去见东云禅师,禅师以温和的口气对他说:“也许你不知道我昨晚骂你的原因,但我现在告诉你,佛象是被人膜拜的,所以对被参拜的佛像,雕刻的人要有虔诚的心,才能雕塑出庄严的佛像,白天我看你汲水时,水都溢出桶外,虽是少量的水,但那都是福德因缘所赐与的,而你却毫不在乎。像这样不知惜福且轻易浪费的人,怎么能够雕刻佛像?”
  光藏对此训示,颇为感动而钦敬不已,并且在深加反省后,终于入门为弟子,对佛像的雕刻,其技艺也独树一帜!
  “虔诚的心”,就是敬业精神,岂单指刻佛像,无论做什么,都应该有虔诚的心和敬业的精神。

一所寺院的监院师父,参加法眼禅师的法会,法眼禅师问:“你参加我的法会有多久了?”监院说:“我参加禅师的法会已经有三年之久。”
  法眼:“为何不特别到我的丈室来问我佛法呢?”
  监院:“不瞒禅师,我已从青峰禅师处领悟了佛法。”
  法眼:“你是根据那些话而能领悟了佛法呢?”
  监院:“我曾问青峰禅师说:学佛法的人,怎样才能认识真正的自己?青峰禅师回答我说:丙丁童子来求火。”
  法眼:“说得好。但是,你并不可能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意吧!”
  监院:“丙丁属火,以火求火,这就是说凡事要反求诸己。”
  法眼:“你果然不了解,如果佛教是这么简单的话,就不会从佛陀传承到今日了。”
  监院听后,非常气愤,认为禅师藐视了自己,便离开了法眼禅师。
  中途他想:“禅师是个博学多闻的人,而且目前是五百人的大导师,他对我的忠告,一定自有其道理。”
  于是他又返回原处,向法眼禅师忏悔,再次问道:“学佛的人真正的自己是什么?”
  法眼:“丙丁童子来求火。”
  监院闻言,突然有所领悟。
  同样的一句话,有两种不同的层次,可能有更多的层次。天上的月亮,小偷与恋爱中的情人,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对于真理,不要钻牛角尖,“反求诸己”固然重要,广为通达更重要。

一休禅师行脚在外,由于天色已晚,就借宿农庄。深夜被一连串的哭声吵醒,原来是邻家的主人因病去世,一休便说:“真是不幸,我去诵卷经超度他吧!”  
    由于这位亡者生前是以捕鱼捉鸟杀生为业,故卧病时,常为过去的杀业而不安,其家属就要求一休禅师能作法,让死者上升天堂吧!
  一休禅师诵完经,就在一张纸上题了字,让死者握在手中,并告诉他的家人说:“好了!亡者会到天堂的,你们放心吧!”亡者家属对一休如此关照非常感动,但也很好奇,到底一休纸上写的是什么字呢?于是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这个人所犯的杀生罪业,如须弥山那么多,恐怕连阎罗王的帐簿上也找不出地方可以记了。”
  死者太太看了,内心非常难过,为什么一休禅师要如此捉弄人呢?
  一休:“你先生的杀业,你不承认有如须弥山那么多吗?”
  “我承认,只是难过没有方法可以超度他吗?”
  一休:“我本以诵经为他消罪解业,但你却那么要求,所以我才写信告诉阎罗王,像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实应放逐到天堂去,免得在阎罗王的帐簿上记不完而麻烦,你先生拿了信,必定可以到天堂的!”
  一休禅师的话,实在对世人最好的教育。

有个小偷晚上钻进一座寺院,想偷东西,但翻箱倒柜的都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好偷,不得已,正准备离去时,睡在床上的无相禅师开口叫道:“喂!你这位朋友,既然要走,请顺便为我把门关好!”
    小偷先是一愣,随即就说:“原来你是这么懒惰,连门都要别人关,难怪你寺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无相禅师说:“你这位朋友太过分了,难道要我老人家每天辛辛苦苦,赚钱买东西给你偷吗?”
  小偷觉得遇到这种和尚,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禅师不是没有东西,禅师拥有的是别人偷不去的无尽宝藏。世间上的人只是知道聚敛,人为财死,心为物累,你有钱了,连小偷都不放过你,不如拥有自家本性里的无限智能宝藏,又有什么人能偷得去呢!

佛陀住世时,有一位名叫黑指的婆罗门来到佛前,运用神通,两手拿了两个花瓶,前来献佛。佛陀对黑指婆罗门说:“放下!”婆罗门把他左手拿的那个花瓶放下。
  佛陀又说:“放下!”婆罗门又把他右手拿的那瓶花放下。
  然而,佛陀还是对他说:“放下!”
  这时黑指婆罗门说:“我已经两手空空,没有什么可以再放下了,请问现在你要我放下什么?”
  佛陀说:“我并没有叫你放下你的花瓶,我要你放下的是你的六根、六尘和六识。当你把这些统统放下,再没有什么了,你将从生死桎梏中解脱出来。”
  黑指婆罗门才了解佛陀放下的道理。
  “放下!”这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吾人有了功名,就对功名放不下;有了金钱,就对金钱放不下,有了爱情,就对爱情放不下;有了事业,就对事业放不下。
  吾人在肩上的重担,在心上的压力,岂止手上的花瓶?这些重担与压力,可以说使人生生活过得非常艰苦。必要的时候,佛陀指示的“放下”,不失为一条幸福解脱之道!

宋朝苏东坡居士在江北瓜州地方任职,和江南金山寺只一江之隔,他和金山寺的住持佛印禅师,经常谈禅论道。一日,自觉修持有得,撰诗一首,派遣书僮过江,送给佛印禅师印证,诗云: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注:八风是指吾人生活上所遇到的“称、讥、毁、誉、利、衰、苦、乐”等八种境界,能影响人的情绪,故形容为风。)
  禅师从书僮手中接看之后,拿笔批了两个字,就叫书僮带回去。苏东坡以为禅师一定会赞赏自己修行参禅的境界,急忙打开禅师的批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放屁”两个字,不禁无名火起,于是乘船过江找禅师理论。
  船快到金山寺时,佛印禅师早站在江边等待苏东坡,苏东坡一见禅师就气呼呼地说:“禅师!我们是至交道友,我的诗,我的修行,你不赞赏也就罢了,怎可骂人呢?”
  禅师若无其事地说:“骂你什么呀?”
  苏东坡把诗上批的“放屁”两字拿给禅师看。
  禅师呵呵大笑说:“哦!你不是说‘八风吹不动’吗?怎么‘一屁就打过江’了呢?”
  修行,不是口上说的,行到才是功夫。

    佛印了元禅师与苏东坡,一起在郊外散步时,途中看到一座马头观音的石像,佛印立即合掌礼拜观音。  
    苏东坡看到这种情形不解地问:“观音本来是我们要礼拜的对象,为何他的手上与我们同样挂着念珠而合掌念佛,观音到底在念谁呢?”
  佛印禅师:“这要问你自己。”
  苏东坡:“我怎知观音手持念珠念谁?”
  佛印:“求人不如求己。”
  学佛,其实就是学自己,完成自己。禅者有绝对的自尊,大都有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所谓“自修自悟”、“自食其力”,那就是禅者的榜样。
  吾人不知道自己拥有无尽的宝藏,不求诸己,但求诸人,希求别人的关爱,别人的提携,稍有不能满足所求,即灰心失望。一个没有力量的人,怎能担负责任?一个经常流泪的人,怎么把欢喜给人?儒家说:“不患无位,患所以不立。”只要自己条件具备,不求而有。观音菩萨手拿念珠,称念自己名号,不就是说明这个意思吗?

文喜禅师,朝拜五台山,到达前,晚宿一茅屋,内住一老翁,文喜就问老翁道:“此间道场内容如何?”老翁回答道:“龙蛇混杂,凡圣交参。”
  文喜问:“住众多少?”
  老翁答:“前三三,后三三。”
  文喜第二天起来,茅屋不见了,而见文殊骑狮子住在空中,自悔有眼不识菩萨,空自错过。
  文喜后来参访仰山禅师时开悟,因此就安心住下来担任典座(煮饭)的工作。一天他从饭锅蒸气上又见文殊现身,便举饭铲打着,并说道:“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今日惑乱我不得了。”
  文殊说偈云:“苦瓜连根苦,甜瓜彻蒂甜,修行三大劫,却被这僧嫌。”
  吾人因不明白自己本性,终日心外求法,故患得患失,若能自悟自性,“文殊自文殊,文喜自文喜”,两者有差异,实则无差异,何必自悔自恼呢?
  文殊的偈语中,不是怕人嫌他,而是在说明三大阿僧只劫的修行,今天才真正逢到知音,有人认识他了。
  原来,文殊、文喜是自他不二啊!

    洞山良价禅师,当他初次见云岩禅师的时候,问道:“有情说法,说给谁听?”
    云岩:“假如我能听到的话,那就是法身。你反而就听不到我说法了。”
  洞山:“为什么呢?”
  这时云岩举起拂尘,对洞山道:“你听到了吗?”
  洞山:“听不到。”
  云岩:“我说的法你都听不到,何况是无情的说法呢?”
  洞山仍不明白,再问道:“无情说法出自何典?”
  云岩回答说:“《弥陀经》不是记载说,八功德水、七重行树,一切皆悉念佛念法念僧吗?”
  洞山听后,不禁失声叫道:“是啊!是啊!”

洞山终于心有所得,便作偈曰:

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

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

所谓无情说法,见到天空的明月,忽然兴起思乡之念;看到花落花谢,不禁有了无常之感;巍巍乎,山高愿大;浩浩乎,海宽智远。这不是无情跟我们说法吗?因此经云:“情与无情,同圆种智。”

    沩山灵佑禅师正在打坐,弟子仰山禅师走了进来,沩山对仰山道:“喂!你快点说啊,不要等死了以后,想说也无法说了。”仰山回答道:“我连信仰都不要,还有什么说不说?”

沩山加重语气问道:“你是相信了之后不要呢?还是因为不相信才不要呢?”

仰山:“除了我自己以外,还能信个什么?”

沩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是一个讲究禅定的小乘人罢了。”

仰山:“小乘就小乘,我连佛也不要见。”

沩山:“四十卷《涅盘经》中,有多少是佛说的?有多少是魔说的?现在你所说,是如佛说?还是如魔说?”

仰山:“都是魔说的!”

沩山老师听了弟子这番话,满意地点头道:“今后,没人能奈何你了。”

“肯定自己”这是禅者的一大课题!真正的禅者,“不向如来行处行”。世间上能改变人的东西太多了,金钱可以改变人,感情可以改变人,思想可以改变人,威力可以改变人。而今仰山禅师的禅,超越信仰,超越对待,“一切都是魔说的”,如此肯定自己,还有什么能奈何他呢?

    净居寺的比丘尼玄机,常在大日山的石窟中打坐参禅,有一天忽然兴起一个念头,心想:“法性湛然深妙,原本没有来去之相,我这样厌恶喧哗而趋于定寂,算不得是通达法性的人。”于是他立刻动身往访雪峰禅师。

雪峰初见时问道:“从什么地方来?”玄机回答道:“大日山。”

雪峰用机锋语问道:“太阳出来了没有?”

玄机不甘示弱道:“假如太阳出来的话,会把雪峰给融化了。”

雪峰见其出语不凡,再问:“你叫什么名字?”“玄机。”

“一天能织多少?”“寸丝不挂!”

当玄机礼拜而退时,才走了三五步,雪峰道:“你的袈裟拖在地下!”

玄机听后,赶快回头看一下袈裟的衣角。雪峰哈哈笑道:“好一个寸丝不挂!”

玄机和雪峰的对话,可以看出禅的不同境界,玄机的话是捷辩,不是禅;雪峰禅师的一句“好一个寸丝不挂”,那才是禅机!

    有一位研究经律论的三藏法师,问大珠慧海禅师道:“请问吾人本性真如到底变异与否?”大珠禅师:“会变异!”

三藏法师:“您错了。”

大珠禅师:“你有没有真如?”

三藏法师:“当然有。”

大珠禅师:“如果你说真如不变动,那么你一定是个平凡的僧人。你难道没有听过真的修道者,可以转三毒贪瞋痴为三学戒定慧,转六识成六种神通吗?转烦恼成菩提,转无明为佛智吗?如果你说真如无变异,你就是外道!”

三藏法师语塞,认输说道:“这么说来,真如就有变动了。”

大珠禅师:“如果说真如有变动也是外道。”

三藏法师:“您刚才说真如有变动,怎么现在又说不变?”

大珠禅师:“如果您清清楚楚地见到自性,就会知道真如和万物的关系,您说变也是,不变也是。如果你没有见性的话,说变也不是,说不变也不是,如今一听人说真如会变动就做变的解释,又听说不变就做不变的解释。你怎能称为杰出的三藏法师?”

三藏法师听后非常惭愧地说:“禅,真是深不可测!”

禅,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无;不是动,也不是静;变而不变,不变而变;此即是彼,彼即是此;这不是一笔胡涂帐,这是禅的一统天下!

    中国禅宗初祖达摩祖师的坟墓,在今河南省熊耳山的吴坡。自古相传,凡是作为一位禅师,一生之中必须到这里来参拜一次。有一位禅僧,从来没有见过达摩祖师的面,但是他却甘愿为达摩祖师终身守墓。这座达摩祖师的坟墓,唐代宗时,曾赐颁“圆觉大师空观之塔”的封号,所以大家称这位守墓的禅僧为塔主。  
    有一次,誉满天下的临济禅师来到达摩祖师的墓边,临济禅师应是达摩祖师的第十一代传人,塔主见面后就问道:“请问长老!您法驾光临,请问您是先礼佛呢?还是先礼祖呢?”

临济禅师道:“我到此目的,既不礼佛也不拜祖!”

塔主听后非常不解地问道:“请问大德!佛陀及祖师与你有什么冤仇?”

临济禅师一听这话,反问道:“您为佛陀与祖师这么讲话,佛陀与祖师有什么恩惠给你吗?”

塔主一听,茫然不知所答。许久,塔主请问道:“那我该如何自处呢?”

临济禅师开示道:“泯灭恩仇,体会佛法平等,才能见到祖师的本来面目。”

塔主又问道:“如何才是佛法平等呢?”

临济禅师以三祖僧璨禅师的《信心铭》中的偈语说道:“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临济禅师得法于黄檗禅师,黄檗的“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的禅境,临济一定深有所契。今见达摩祖师的塔墓,以至尊的无求之礼,契入祖心,而塔主不知,用对待的差别知见之心,问先礼佛抑或先礼祖,临济禅师不是佛与祖均不礼,而是自性中的佛与祖早就打成一片,所谓佛与祖已无分无别,何必妄加恩仇执着呢?

    有一位管刑法的官员陈君,年老辞职还乡,为信佛因缘,途中参访法演禅师,问道:“如何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  
    法演禅师是有道高僧,但解释问题时却用艳诗回答道:“频呼小玉元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此中事不知长官会得也吗?”

陈君应声道:“会得!”

法演禅师问道:“会得声?会得意?”

一日,圆悟禅师自外返寺,问道:“听说老师用艳诗和官员陈君谈论佛法,不知他会也吗?”

法演禅师道:“他只认得声,不能会得意!”

圆悟禅师道:“诗中意思,只要檀郎认得声,他既认得声,为什么又要说他不能会意?”

法演禅师答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你道会也不会?”

圆悟禅师听后,心有所悟,作礼退出时,忽见一只公鸡飞上栏杆,鼓翅鸣叫,圆悟自语说道:“此亦不是声。”遂再回法演禅师丈室,以诗偈呈明心得道:“金鸡香锁锦绣帏,竺歌丛里辞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法演禅师听后,大喜道:“此佛祖大事,非小根器所能造诣,我为你欢喜。”

这首古人的艳诗,从字面上看,目的只是求认得声音,但诗的含意,却不是以认声为足,这是要闻声的人,能体会发声的人呼叫小玉的本心,由认声而能通达心源深处,由认声而能彼此两心相结。

既是两心相结,那就无声胜有声了。

    昙照禅师每日与信徒开示,都离不开:“快乐呀!快乐呀!人生好快乐呀!”  
    可是有一次他生病了,在病中不时叫说:“痛苦呀!痛苦呀!好痛苦呀!”

住持大和尚听到了,就来责备他:“喂!一个出家人有病,老是喊苦呀,苦呀,不好看呀!”

昙照:“健康快乐,生病痛苦,这是当然的事,为什么不能叫苦呢?”

住持:“记得当初你有一次,掉进水里,快要淹死时,你还面不改色,那种无畏的样子,视死如归,你那豪情如今何在?你平时都讲快乐、快乐,为什么到生病的时候,要讲痛苦、痛苦呢?”

昙照禅师对住持和尚道:“你来,你来,你到我床前来!”

住持到了他床边,昙照禅师轻轻地问道:“住持大和尚!你刚才说我以前讲快乐呀、快乐呀!现在都是说痛苦呀、痛苦呀!请你告诉我,究竟是讲快乐对呢?还是讲痛苦对呢?”

人生有苦乐的两面,太苦了,当然要提起内心的快乐;太乐了,也应该明白人生苦的真相。热烘烘的快乐,会乐极生悲;冷冰冰的痛苦,会苦得无味;人生最好过不苦不乐的中道生活。

有三个愁容满面的信徒,去请教无德禅师,如何才能使自己活得快乐?
    无德禅师:“你们先说说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甲信徒道:“因为我不愿意死,所以我活着。”

乙信徒道:“因为我想在老年时,儿孙满堂,会比今天好,所以我活着。”

丙信徒道:“因为我有一家老小靠我抚养。我不能死,所以我活着。”

无德禅师:“你们当然都不会快乐,因为你们活着,只是由于恐惧死亡,由于等待年老,由于不得已的责任,却不是由于理想,由于责任,人若失去了理想和责任,就不可能活得快乐。”

甲、乙、丙三位信徒齐声道:“那请问禅师,我们要怎样生活才能快乐呢?”

无德禅师:“那你们想得到什么才会快乐呢?”

甲信徒道:“我认为我有金钱就会快乐了。”

乙信徒道:“我认为我有爱情就会快乐了。”

丙信徒道:“我认为我有名誉就会快乐了。”

无德禅师听后,深深不以为然,就告诫信徒道:“你们这种想法,当然永远不会快乐。当你们有了金钱、爱情、名誉以后,烦恼忧虑就会随着后面占有你。”

三位信徒无可奈何地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无德禅师:“办法是有,你们先要改变观念,金钱要布施才有快乐,爱情要肯奉献才有快乐,名誉要用来服务大众,你们才会快乐。”

信徒们终于听懂了生活上的快乐之道!

禅的境界是自主、解脱、安静、快乐,但禅也是促进快乐的泉源,钱少没有关系,只要有禅,禅里的宝藏很多;没有爱情,禅里有更多美化的爱情;没有名位,禅里的名位更高,只是禅者,重要的是改变观念。


    桂琛禅师参访玄沙禅师,玄沙知道他深研唯识法相之学,故而指着一张竹椅问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个汝作么生会?”
    桂琛禅师答道:“既曰唯识,又曰唯心,那就作唯识唯心会好了。”

玄沙禅师不以为然,说道:“理则是矣,无如破坏事相了,唯识唯心并不破坏宇宙万有。”

桂琛禅师指着一张桌子道:“那请问老师,您唤‘这个’作什么?”

玄沙禅师答道:“桌子!”

桂琛禅师摇头道:“老师不会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个’不唤作桌子,桌子者,乃是假名假相。”

玄沙禅师立刻改口气道:“的确‘这个’不是桌子,‘这个’的真相乃是木柴,木柴做成桌子则唤做桌子,做成窗子则唤成窗子,实则桌子、窗子的本来面目仍是木柴。”

桂琛禅师不住地点头,但玄沙禅师指着木桌又改口道:“此‘这个’非木柴,非窗子,此乃山中大树。”

玄沙禅师见桂琛禅师正要开口,举手制止,故又再说道:“此亦非大树,此乃一粒种子为因,再集阳光、空气、水分、土壤等为缘而成树、成木、成窗、成椅,实则树木窗椅,乃宇宙万有之因缘所成。”

桂琛禅师道:“宇宙万有,仍是唯识唯心。”

玄沙禅师道:“汝既来此参学,不如说宇宙万有一切都是‘禅心’。”

桂琛禅师与玄沙禅师所论,涉及到唯识、性空、禅等学理,但玄沙禅师最后仍会归“禅心”,因桂琛禅师既从唯识而转归参禅,对过去所知所学不能舍去,怎能入禅?如一茶杯,已留有其它汁液,如今再装茶水,总会变味,桥路虽然相通,但仍应桥归桥,路归路,平等中示现差别,差别中亦平等。


    仰山禅师有一次请示洪恩禅师道:“为什么吾人不能很快地认识自己?”

洪恩禅师回答道:“我向你说个譬喻,如一室有六窗,室内有一猕猴,蹦跳不停,另有五只猕猴从东西南北窗边追逐猩猩。猩猩回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六只猕猴,六只猩猩,实在很不容易很快认出哪里一个是自己。”

仰山禅师听后,知道洪恩禅师是说吾人内在的六识(眼、耳、鼻、舌、身、意)追逐外境的六尘(色、声、香、味、触、法),鼓躁繁动,彼此纠缠不息,如空中金星蜉蝣不停,如此怎能很快认识哪里一个是真的自己?因此便起而礼谢道:

“适蒙和尚以譬喻开示,无不了知,但如果内在的猕猴睡觉,外境的猩猩欲与他相见,且又如何?”

洪恩禅师便下绳床,拉着仰山禅师,手舞足蹈似地说道:

“好比在田地里,防止鸟雀偷吃禾苗的果实,竖一个稻草假人,所谓‘犹如木人看花鸟,何妨万物假围绕?’”

吾人为什么不能认识自己?主要是因为真心久被尘劳封锁。好比明镜,尘埃遮盖,哪里能显现明镜的光照?真心不显,妄心反而成为自己的主人,时时刻刻攀缘外境,所谓心猿意马,不肯休息。人体如一村庄,此村庄中主人已被幽囚,为另外六个强盗土匪(六识)占有,拟此兴风作浪,追逐六尘,人体村庄一室六窗,从此怎么平安?


    临济禅师云游至金牛禅师处时,金牛禅师一看到临济禅师,就把禅杖横过去挡住门,临济禅师用手敲打禅杖三下,然后回头就往禅堂里的首座位置上坐下。金牛禅师看到这种情形,不悦地说道:“凡是行脚云游的学僧,在谒见寺院禅主时,无不按照一定参学规矩,行宾主之礼,你是从哪里里来的?为什么连这点基本的礼节行仪都不懂?”
    临济禅师诚恳地回答道:“我不知道老禅师您在说什么?我敲打禅杖三下,不是早就跟您行礼打招呼了吗?”

金牛禅师听后,更加不悦这种回答,刚要开口,临济禅师就动手用禅杖打金牛禅师。

金牛禅师此时若有所悟,但临济禅师却又忽然道:“我今天不方便!”

金牛禅师顺手一掌打去,口中道:“我此时倒很方便!”

临济禅师挨了一掌,反而哈哈大笑道:“的确不错!我们今天不方便遇到了方便!”

后来,沩山禅师就问仰山禅师道:“这两位前辈的对话,到底哪里一个占了上风?”

仰山禅师回答道:“占上风者上风,居下风者下风!”

此话一出,旁边座主不以为然地道:“占上风者未必上风,居下风者未必下风,上风何在?下风何在?”

仰山禅师和沩山禅师不约而同地说道:“正如座主所说,无风起浪!”

两位禅师的对话,最初都以礼相见,但一言不合,拳杖相打,但他们互传了方便与不方便的消息,什么是方便?什么是不方便?只有两位禅师心中知道,但仰山禅师、沩山禅师却讨论他们谁占了上风?谁居下风?这就犯了无事生非的错误,在真正禅者的眼中这只是“无风起浪”而已。


    临济禅师将圆寂时,曾开示弟子道:“我入灭后,你们不可将正法眼藏也随着灭却!”
    座中三圣惠然禅师听后说道:“身为弟子的我们,怎敢将老师的正法眼藏灭却呢?”

临济禅师问道:“那么,假如有人问起:道,是什么?你们要如何回答?”

惠然禅师马上就学着临济禅师一向教导学人的方法,高声大喝!

临济禅师非常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能想象,我的正法眼藏,以后却在这些大喝一声的人处灭却!说来真叫人伤心!”

说完,就坐在法座上端然而寂,时为唐咸通七年。

临济禅师入灭后,惠然禅师非常不解地说道:“老师平时对来访者都大喝一声,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学着老师也大喝一声呢?”

临济禅师忽然又活回来:“我吃饭你们不能当饱,我死你们不能代替。”

惠然禅师急忙跪叩说道:“老师!请原谅,请住世给我们多多指导。”

临济禅师大喝一声,说道:“我才不给你们模仿!”

说后,临济禅师真的就入灭了。

禅者,最不喜欢人模仿,所谓依样画葫芦,终究不像原样。黄檗禅师的棒、临济禅师的喝、赵州禅师的茶、云门禅师的饼,各家接待学人有各家的家风,不是依样可学。禅者要能“上无片瓦盖头,下无寸土立足。”一切都要自家重新来过。


    有一位比丘尼请教龙潭禅师:“要如何修持,下一辈子才能转为大丈夫相?”

比丘尼:“过去出家有多久,这与未来有什么关系?我问的只是想知道将来是否有转为男相的一天!”

龙潭:“那你现在是什么?”

比丘尼:“我是女众,难道禅师看不出来?”

龙潭:“你是女众,谁看得出你是女众?”

男女只是假相,在吾人平等的本性上,哪里有男女的假相呢?因为被男女相所迷,所以吾人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本来面目不是看的,是从内心修证才能体会的。


    杭州净土院的药山惟政禅师,持律甚为精严,曾接引太守李翱皈依佛法,也曾入朝为唐文宗解释“蛤蜊观音”之事。但生性淡泊,不喜应酬,朝中大臣经常争相供养,禅师均借故推辞。
    禅师与蒋侍郎颇为深交,一日,蒋侍郎对禅师道:“明日寒舍文人雅集,有几个知己好友相聚,大都是当代学者名士,恳请禅师能拨空前来普洒甘露,演说妙法,则我等不胜荣幸!”

惟政禅师推辞,蒋侍郎不允,不得已,勉强承诺前往。第二天侍郎派人前来迎接禅师时,惟政禅师已不在寺中,迎者遍寻禅师不着,但见其经案上留有一偈,偈云:

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杖又思惟;

为僧只合居岩穴,国士筵中甚不宜。

迎者将此偈呈交蒋侍郎,蒋侍郎不但不怪他失信侮慢,反而更加尊敬惟政禅师,认为惟政禅师才是他真正的方外之交。

出家人的性格,个个不同,有的发心在各阶层弘法度众,经中称为“人间比丘”;有的喜欢居住在深山丛林,经中称为“兰若比丘”,这就是大小乘的悲愿不同所致。人间佛陀的释迦,经常活跃在王公大臣的周围,但也容弟子大迦叶经常山林水边静坐。故《高僧传》中,有义学比丘、弘传比丘、持律比丘、神异比丘等不同。禅门大师的风格,有为当朝国师者,有隐遁不出者,但均能树立佛法有益于众生,不必同一形象。


    临济义玄禅师有一次与大众出普坡(劳动)时,看到黄檗禅师远远地走过来,就拄着锄头不动地站在那里。黄檗禅师看到后就问:“你是不是太累了?”

临济禅师:“我还没有开始工作,怎么就说累了呢?”

黄檗禅师将手中的棒子随手向临济禅师打了过去,临济禅师抓住黄檗禅师的棒子一推,就把黄檗给推倒了。

临济禅师赶忙对黄檗禅师说:“对不起,我把你推倒了,现在,我拉你起来!”

当临济禅师正要拉的时候,黄檗禅师道:“不必了,我根本就没有动,何必你拉?”

临济禅师将手缩回,黄檗禅师就叫道:“维那(相当于训导长的僧职)!维那!快把我扶起来!”

维那赶快向前去扶起黄檗禅师,并说道:“老师!您怎能原谅这个无礼的临济呢?”

黄檗禅师刚爬起来,一听此话,立刻就举手打维那,临济禅师在旁锄地说:

“其它的地方都是火葬,可是我这里却是一起活埋。”意指参禅要把动静、来去、荣辱、起卧等对待分别的意识,全部抛弃。

后来,沩山禅师听到此事,就问仰山禅师道:“黄檗禅师打维那,不知其用意如何?”

仰山禅师回答道:“真正的小偷跑掉,却让追捕的人挨揍。”意即超越的人永远解脱,拘泥的人只有挨打了。

禅门的打骂,我们不可用世俗的观念来衡量,因为禅师们的打骂,其实是在“接心”,是在“传法”,黄檗禅师举棒要打临济,其实要把禅法交给他负担,临济禅师推拒,意即自己早已直下承当,何必传受?临济举手要拉黄檗,黄檗禅师只有说我在如如不动之中,何劳你拉?维那的挨打,只怪他多嘴,不懂得禅心罢了。

当石头希迁禅师刚来南台时,次日就对怀让禅师道:“昨天我来到你这里,有一个荒唐的青年禅僧,如如不动地坐在石头上面。”

怀让禅师听后问道:“你有没有弄错?”

希迁禅师道:“没有弄错!”

于是,怀让禅师就吩咐侍者道:“你到山门外调查一下,坐在石头上的那个禅僧是谁?假如是昨天刚来的那个青年禅僧,你就责备他玩弄什么玄虚?假如他承认,你就问他说:‘石头上的东西,移植后还有活的可能吗?’”

侍者就用这句话回报希迁禅师,希迁回答说:

“诸佛如来的世界里,没有可搬动的东西,也没有死活这句话。”

于是侍者回来将希迁的回答报告怀让禅师,怀让禅师自语似地说道:

“这个禅师,他的后代子孙将使天下人的嘴噤若寒蝉。”

接着他又派侍者去考问希迁道:“如何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希迁:“谁绑住了你?”

侍者:“什么才是净土?”

希迁:“谁污染了你?”

侍者:“什么才是涅盘?”

希迁:“谁把生死给了你?”

侍者回来把这些问答报告给怀让禅师,怀让禅师听后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六祖惠能大师门下两大弟子:青原行思、南岳怀让已是当代宗师,而他们都认为:“在那石头上能听到狮子的吼声。”

石头希迁禅师,对于讨论问题,以问作答,正如六祖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说法。所谓束缚,原来是自己束缚了自己;所谓污染,原来是自己污染了自己;所谓生死,原来自己沉沦生死苦海,并不是由谁造成。本是石头如如不动,无死无活,我们定要庸人自扰,所以要怀让禅师叫我们听听石头上的狮子吼声!


48. 自古艰难在一忘

赵州禅师问沩山灵佑道:

“什么是历代禅宗祖师的意图?”

沩山禅师叫侍者道:“快把椅子拿来!”

赵州禅师说:“自从我成为一寺之主以来,还没有见过一位真正的禅者。”

此时,正有一位学僧在旁,问道:

“假如碰见真正禅者,你将要怎样?”

“一把有一千钧力量的弓箭,不会为打一只水沟里的老鼠而发射。”

学僧再问:“什么人是诸佛的师父呢?”

赵州禅师道:“南无阿弥陀佛。”

学僧问:“南无阿弥陀佛是谁呢?”

赵州禅师道:“南无阿弥陀佛是我的弟子。”

学僧把这话问长庆禅师说道:“赵州禅师说南无阿弥陀佛是他的弟子,究竟是引导对方的话呢?还是放弃对方的话呢?”

长庆禅师说:“假如向两头探索,就不明白赵州的真义。”

学僧道:“赵州的真义是什么呢?”

长庆禅师终于弹出一指。学僧不明其义,继续随赵州参问。

有一次,赵王请赵州禅师说法,赵州登上说法宝座,开始诵经。学僧在旁问道:“人家是请老师说法,不知老师为什么诵经?”

赵州禅师道:“难道佛门弟子不可以诵经吗?”

又有一次,大家在诵经,赵州禅师忽然端坐不动。

学僧:“为什么老师不诵经?”

赵州:“幸亏你对我说‘诵经’,否则老僧几乎都忘掉了。”

在禅门古德中,赵州是一位非常风趣的人物,他不为打一只老鼠发射他的弓箭,他自语做阿弥陀佛的老师,你请他说法他在诵经,你在诵经他在禅思。他不是与人随便唱反调,禅者要超越对待,而且要做到一个“忘”字,忘你、忘我、忘情、忘境、忘是、忘非、忘有、忘无,“自古艰难在一忘”,诚信然也。


    一休禅师的弟子珠光一向有打盹的习惯,致使在公共场合里常常失态,为此他非常苦恼,便前去请教医生,医生劝珠光应多喝茶;珠光听从医生的指示,而后果真不再打盹了。因此,他逐渐喜欢喝茶,且认为喝茶时也应具备礼节,于是创立了“茶道”,而有茶祖之誉。

完成“茶道”之后,一休禅师就问道:“珠光!你是以何种心态在喝茶呢?”

珠光答道:“为健康而喝茶。”

于是,一休禅师便给他“赵州吃茶去”的公案:“有学僧请示赵州禅师以佛法大意,赵州答道:“吃茶去!”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呢?”

于是一休禅师叫侍者送来一碗茶,当珠光捧在手上时,一休禅师便大喝一声,并将他手上的茶碗打落在地。然而珠光依然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珠光向一休禅师道过了谢便起座,走向玄关。

一休禅师叫道:“珠光!”

珠光回头道:“弟子在!”

一休禅师问道:“茶碗已打落在地,你还有茶喝吗?”

珠光两手作捧碗状,说道:“弟子仍在喝茶!”

一休禅师不肯罢休,追问道:“你已经准备离此他去,怎可说还在吃茶?”

珠光诚恳地说道:“弟子到那边吃茶!”

一休禅师再问道:“我刚才问你喝茶的心得,你只懂得这边喝,那边喝,可是全无心得,这种无心喝茶,将是如何?”

珠光沈静地答道:“无心之茶,柳绿花红。”

于是,一休禅师大喜,便授与印可,珠光完成了新的茶道。

在日本所流行的茶道、剑道、拳道、书道、花道等,都与佛教有密切的关系,“赵州茶”,在中国禅学史上是有名的公案。喝茶,要喝清凉之茶、平和之茶、禅味之茶、无心之茶。所谓无心之茶的里面,包罗万象,柳绿花红,另有一番世界,《般若心经》云:“以无所得故。”此之谓也。


    宗演禅师还是云水僧时,在建仁寺的俊涯禅师座下参禅,某个夏日,天气非常闷热,宗演就利用俊涯禅师外出时,躺在寺院的走廊上,伸展着四肢睡着了。不久,俊涯禅师回来了,看到宗演那种“大”字状的睡相,不禁大吃一惊。同时,听到脚步声的宗演也惊醒,但已来不及回避,只好厚着脸假装继续睡觉。

“对不起!对不起!”俊涯禅师轻声地说道,并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脚边,走进客厅。宗演此时则惭愧得冷汗淋漓!从此,一分钟也不敢放逸,朝夕精进参禅!

俊涯禅师圆寂后,宗演慢慢成为一代宗师,领导三百学僧参禅,因为想到过去老师对自己的慈悲,连在走廊上睡觉都不责备,所以他待学僧一向都比较宽容。

后来,年老的宗演禅师,每日为教育学僧而操烦,日夜无法成眠,不得已,利用静坐的时候,小眠片刻。

有一次,在宗演座下习禅的一位学僧就批评道:“我们的老师宗演禅师,每天打坐的时候都有打瞌睡的习惯,我们问他为什么禅坐的时候打瞌睡?老师回答说: “他是去见古圣先贤,就像孔子梦见周公一样。””这样的批评在学僧中流传很广,甚至后来学僧也学着利用禅坐时睡觉,宗演禅师仍不厌其烦地鼓励学僧好好用功。

学僧不服气道:“我们是到梦乡去见古圣先贤,就如孔子梦见周公一样。”

宗演禅师毫不生气地问道:“你们见了古圣先贤,他给了你们一些什么开示?”学僧无言以对,但均有所悟。

学僧和老师的境界,终究不一样。宗演禅师承受老师的慈爱,故也以慈爱摄受学人,但教育只有慈爱的摄受,没有威力的折服,不易养成尊师重道的心性。但宗演禅师的爱心,加上禅味,一句古圣先贤给了你们什么开示,终于折服学僧不能和老师比了。


    当五祖弘忍想将大法衣钵传给弟子们继承的时候,先告诉弟子们每人各做一首偈子,然后从偈子中所呈现的境界来判别对方是否见道,见道的人就可以得到衣钵,成为六祖。其中最受大众推崇的上座弟子神秀,作了一首偈子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大众看了都赞叹神秀境界很高,但五祖却批评说:“作得不错,但是尚未见道。”

这时在舂米房工作的惠能,半夜里也请人在墙上代写了一首偈子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见了,认为他才是见到诸法空性,悟入佛道的人,因此把大法衣钵传给了他,成为禅宗的六祖大师。

从这两首偈子可以看出禅秀的境界虽然很高,但是仍然不免于有相有为,有所造作,而惠能大师则体证“诸法无所得空”的智能,世间上的一切本来无所失,又何来所得呢?一个在“有”上用功夫,一个在“无”上见真章,难怪五祖要将衣钵传给惠能。


    智闲参沩山禅师,沩山问道:“听说你在百丈禅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是真的吗?”智闲:“不敢。”

沩山:“这是世间上聪明的辩解,对了生脱死,毫无帮助,现在我问你: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

智闲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沉思甚久,故请示道:“请禅师为我解说。”

沩山:“我知道的,那是我的,不干你事,我若为你说破,你将来眼睛开时,会骂我的。”

智闲不得已,回寮翻遍所有经典,想从中找寻答案,但始终都不可得,故发誓说:“今生再也不研究佛学了,作个到处行脚的云游僧吧!”

智闲于是辞别沩山,到南阳,看到慧忠国师的遗迹,就留了下来。有一天正在除草时,偶然弹起一块瓦砾,击中竹子,发出清脆的一声。智闲因而大悟,于是便回房沐浴焚香,遥拜沩山禅师道:“老师!您对我恩惠胜于父母。如果你那时为我说破这个秘密,哪里有今天的顿悟?”故写一诗偈寄给沩山禅师。偈云:

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动容扬古道,不堕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禅,不从慧解入门,而从体悟下手。禅,不是言语说的,不是文字写的,各人说的是各人的,各人写的是各人的。禅,离开语言文字,向上一着,当可透个消息,参!


    有一位信者问无德禅师道:“同样一颗心,为什么心量有大小的分别?”禅师并未直接作答,告诉信者道:“请你将眼睛闭起来,默造一座城垣。”

于是信者闭目冥思,心中构画了一座城垣。

禅师:“请你再闭眼默造一根毫毛。”

信者又照样在心中造了一根毫毛。

禅师:“当你造城垣时,是否只用你一个人的心去造?还是借用别人的心共同去造呢?”

信者:“只用我一个人的心去造。”

禅师:“当你造毫毛时,是否用你全部的心去造?还是只用了一部分的心去造?”

信者:“用全部的心去造。”

于是禅师就对信者开示道:“你造一座大的城垣,只用一个心;造一根小的毫毛,还是用一个心,可见你的心是能大能小啊!”


    金山昙颖禅师,浙江人,俗姓丘,号达观,十三岁归投到龙兴寺出家,十八岁时游京师,住在李端愿太尉花园里。有一天,太尉问他道:“请问禅师,人们常说的地狱,毕竟是有呢?抑是无呢?”
    昙颖禅师回答道:“诸佛如来说法,向无中说有,如眼见空华,是有还无;太尉现在向有中觅无,手搘河水,是无中现有,实在堪笑。如人眼前见牢狱,为何不心内见天堂?忻怖在心,天堂地狱都在一念之间,善恶皆能成境,太尉但了自心,自然无惑。”

昙颖:“善恶都莫思量。”

太尉:“不思量后,心归何所?”

昙颖:“心归无所,如《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太尉:“人若死时,归于何处?”

昙颖:“未知生,焉知死?”

太尉:“生则我早已知晓。”

昙颖:“请道一句,生从何来?”

太尉正沉思时,昙颖禅师用手直捣其胸曰:“只在这里思量个什么?”

太尉:“会也,只知贪程,不觉蹉跎。”

太尉李端愿当下有悟,而说偈曰:

三十八岁,懵然无知;及其有知,何异无知?

滔滔汴水,隐隐惰堤;师其归矣,箭浪东驰。

生从何来?死往何去?这是一般人经常想到的问题,甚至不少人都在探究的问题,但都没有人揭破这个谜底。释迦牟尼佛和历代禅师们道出了原委,又不易为人了解。生命有隔阴之迷,意即换了身体就不知过去一切,故千古以来,生命之源,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实生命的形相虽千差万别,而生命的理性则一切平等,佛教的缘起性空、三法印、业识、因果等的义理能通达明白,则生从何来?死去何处?即不问可知了。


    很有名的一休禅师,有人问他:“禅师!什么法号不好叫,为什么您要叫‘一休’呢?”一休:“一休万事休,有什么不好?”

信徒听了认为不错,一休万事休,很好,很好。

一休:“其实一休不好,二休才好。”

信徒:“二休怎么好呢?”

一休:“生要休,死也要休,生死一齐休才能了脱生死,所以是烦恼也要休,涅盘也要休,二者一齐休。”

信徒:“不错,不错,二休才好。”

一休:“二休以后,要三休才好!”

信徒:“三休怎么好?”

“你看,你老婆天天和你吵架,像只母老虎,最好是休妻;做官要奉迎,也很辛苦,最好是休官;做人处事有争执,所以要休争;能够休妻、休官、休争,这三休是最快乐,最好了!”

信徒:“不错,不错,三休真好!”

一休:“四休才是最好。”

信徒:“四休怎么好呢?”

“酒、色、财、气四种一齐休才好呢!”

信徒认为四休也是很好。

一休:“四休不够,五休才好,什么叫五休?人生最苦的,就是为了我们有五脏庙,这个肚子要吃饭,所以才有种种的辛苦,假如把这个五脏庙‘一休’,统统都没有事了。”

千休与万休,总不如一休,一休万事休,更莫造怨仇,这就是一休的禅了。


    唐朝李翱拜访南泉禅师,问道:“古时候,有一个人,在一个玻璃瓶里饲养着一只小鹅。后来鹅渐渐地长大起来,终于没有办法从瓶中出来。事既如此,而这个人的本意却又不想把瓶打破,同时也不想把鹅伤害,请问禅师假如是您的话,究竟要怎么办?”这个时候,南泉禅师突然叫道:“李翱!”

李翱乃自然地回答道:“在!”

南泉禅师微笑地道:“出来了!”

吾人自性本是天真自然,无染无缚,只因妄自分别,终日为名枷利锁所囚,若想跳出烦恼深坑,重获自由自在生活,即如瓶中之鹅,何能安然而出?若能当下认识自我,不坏一法,即明自性本来,就是逍遥自在,所谓“若能识得春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啊!


    玄沙师备禅师有一次向雪峰义存禅师说道:“有拄杖子吗?向你化缘一支拄杖子。”
      雪峰禅师慷慨地回答道:“我有三支拄杖子,你拿一支去好了。”

玄沙禅师惊讶地说道:“每个人都只有一支,那你为什么却有三支呢?”

雪峰禅师解释道:“三支有三支的用处。”

玄沙禅师不以为然道:“是即是,我却不如此用法。”

雪峰禅师问道:“那你作么生用呢?”

玄沙禅师答道:“是三是一。”

此时,轮到雪峰禅师不以为然,他道:“三是三,一是一;三不是一,一不是三;是三是一,是一是三。此事如似一片田地,一任众人耕种,大家无不靠此为生,是一是三,你怎可只说是三是一?”

玄沙禅师道:“你凭什么说是一片田地?”

雪峰禅师用手在虚空中一画,说道:“看!这就是一片田地!”

玄沙禅师道:“是即是,我不这么说。”

雪峰禅师问道:“你为什么不这么说呢?”

玄沙禅师道:“那是各人的事,各人生死各人了,各人吃饭各人饱。”

雪峰禅师问道:“既然人人如此,为什么跟别人借拄杖子,何不用自己的拄杖子呢?”

玄沙禅师下一结语道:“达摩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当来的则来,当去的则去,用一支拄杖子助他,莫用三支拄杖子累他!”

禅宗说的拄杖子,应该是人人本具的清净本性,不可说有,也不可说无;不可说一,岂能说三?你无,我夺却你的,你有,我就给你;禅师与禅师之间,只是一来一去,一去一来,何必分别二三呢?

佛陀住世时,有一位名叫优婆先那的比丘尼,有一次在山洞中禅坐时,忽然大声呼喊着在对面岩窟中的舍利弗尊者,当舍利弗来到他的面前时,他说道:“舍利弗尊者!我刚才坐禅的时候,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起初并没有注意,后来才看清是一条毒蛇,我被牠咬了一口,我马上就会死去,趁毒气在我身上还没有回转时,请您慈悲为我召集邻近的大众,我要向他们告别!”
    舍利弗听后,看看优婆先那,很疑惑地道:“怎会有这样的事?我看你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变,被蛇咬了的话,脸色一定会变的。”

优婆先那态度仍很安详地说道:“舍利弗尊者!人的身体是四大五蕴所集成的,没有主宰,本就无常,因缘所聚曰空,空无自性,我是体悟到这个道理,毒蛇可以咬我的色身,牠怎么可以咬真理的空呢?”

舍利弗听后,非常赞赏优婆先那,他道:“你说得很对,你是已经得到解脱的圣者,肉体痛苦的程度,你可以用你的慧解支持着你不变的真心。人们如果要修道调心,进入不生不灭的涅盘,对于肉体的死亡,像毁去毒针,象是重病得愈。死,可以死的是色身,不是死亡真我的生命。临死不变,生死不二,这是以智能的眼光观看世相,出离火宅,实在是无限之美!”

人在生死烦恼中,有恐怖、颠倒,但人如证悟禅观,或契入空慧的时候,就能进入不惧不贪图的境界了。如优婆先那所说,毒蛇可以咬伤色身,怎能咬到空慧禅观呢?

圣者,所以生活在真善美世界,并不是一定要离开这个娑婆世界到另外一个净土,主要是空慧禅观一转,刹那是永恒,污秽是清净,烦恼是菩提,生死是涅盘了。


了堂真觉禅师是大和人,十七岁出家,二十三岁参于上野报恩寺大源宗真禅师而大悟,并嗣其法。四十岁时为参禅访道,就渡海拟来中国,当船出发不久,进入大海时,突然碰到台风,风急雨强,满船乘客都惊慌失措,感到大难临头,唯独了堂禅师端庄打坐,口中并念起“或漂流巨海,龙雨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其安定自若的音声影响全船的人心,皆不约而同地镇定下来,甚至有人跟他同声唱和观音圣号,其音响彻云霄,比风浪声音更大。当船平安地抵达鹿儿岛时,全船一致尊称了堂禅师为“活佛”。
    了堂禅师接引学人常以“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为机用。有一天,一位学僧前来请示洞山五位诀(五位诀即:一、正中偏;二、偏中正;三、正中来;四、兼中至;五、兼中到),了堂为其详解尽析之后,问道:“会了吗?”

学僧回答道:“非常谢谢老师,会也!”

了堂禅师又道:“已经会了,那很好,可是五位诀以外,尚有一诀,不知会也不会?”

学僧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回答。了堂禅师道:“这一诀你千万要记住,就是你若到别处去参学,不可向人说从我这里听了五位诀的说法!”

了堂禅师一生最赞赏达摩祖师,常赞曰:

叉手当胸是什么?梁王不识老胡禅;

廓然无圣止谛语,无限灵光照大千。

“不要随便做传声筒”,的确是做人处事的一诀,谚云:“是非只为多开口。”蒋经国先生曾有一例,他说:抗战期间,日机轰炸重庆,初传是一架飞机,再传十一架飞机(是和十音近),三传九十一架飞机(与就是一架音近),传言误会,良可畏也。道的会意,如人吃蜜,甜度自知,言说不能尽意,“廓然无圣止谛语”,即此之诀也。


    唐朝的宣宗是一代英明君主,俯仰佛教,拥护三宝,修复旧寺,广兴佛法。他未做皇帝之前,遭武宗猜忌,便诈死潜逃,到香严禅师门下剃发作小沙弥。
    有一天,师徒二人游庐山瀑布。香严禅师吟道:“穿云透石不辞劳,地远方知出处高”,小沙弥随口续上两句:“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禅师笑道:你这个小沙弥是做不成了,你还是要作皇帝的哟。
    后来沙弥到盐官齐安禅师那里参禅,当时黄檗希运禅师在那里作首座。沙弥见黄檗禅师拜佛,便问:“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禅师说:“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常礼如是事。”
    沙弥说:“用礼何为?”此语已落断灭空,这也是着相,着了非法相。禅师打了他一掌,他嗔心一起,怨道:“太粗生!”
    他没在这一掌下开悟,反说禅师太粗暴了。禅师说:“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打两掌。
    后来沙弥果然作了皇帝,但还没忘这个茬。黄檗禅师圆寂后,宣宗竟谥他“粗行禅师”。宰相裴休是黄檗禅师的入室弟子,知道这三掌的故事,便向皇帝上奏:“三掌为陛下断三际也!”
    宣宗毕竟是信佛的皇帝,于是就将黄檗禅师改谥为“断际禅师”。

灵观禅师听了,没说一句话,只是将舌头伸出来给僧人看。

僧人见了似乎有所体悟,便向禅师礼拜致谢。

灵观禅师连忙说:「等一下,等一下,你悟到什么吗?干嘛礼拜我呢?」

僧人恭敬的说:「感谢师父慈悲,伸舌提示我,法身遍及四方,无所不在。」

灵观却回答:「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最近舌头上生了一个疮,给你看看!」

唐朝古灵神赞禅师,本来在福州大中寺受业,后来出外行脚,因受百丈禅师的指点而开悟,但之后又回到大中寺。曾经教导他的师父问他:「你离开我这,在外头学了些什么?」神赞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师父便派他担任一些杂务的工作。有一天,师父正在窗下看佛经,刚好有只蜜蜂想要飞出去,但几次冲撞都被纸窗挡住,神赞在一旁见状便有感而发说:「世界如此广阔,但却不肯出去,一直钻着这张纸,要到哪一年才出得了。」于是随口颂了一偈: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
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

师父听了神赞所颂的偈,便放下佛经问他:「你在行脚时遇见何人?我前后见你几次说话都与过去不同。」神赞回答:「我蒙百丈和尚指点开悟,特地回来报答您的慈德。」师父于是宣告徒众准备斋席,请禅师说法。


    有一对夫妻,丈夫是一个儒生极其排佛,妻子却笃信佛教。丈夫听妻子终日念佛十分厌恶,怎奈无法可施。一日心生一计,在家大唤其妻名字不止,其妻厌而生怒,问儒生为何唤其名,儒生回答道:「我叫你几声你就烦了,你每天叫阿弥陀佛,他难道不觉得烦吗?」

我们念佛的本意是为了沉淀心灵,由念佛的专一而生定,由定生静,由静而生慧。有句俗话说: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若是我们念佛的时候注重的只是佛菩萨的名讳,只是口中的声韵,就丧失当初原本的用心了。如果能做到: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心。哪在乎所念的音声大小,所称的名号多寡,都不失如来本意。


    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
    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 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
    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书生不明所以。
    僧人解释道: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2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公元527年,梁大通元年,菩提达摩坐船来到中国。九月二十一日从广州上岸,这时中国的梁武帝是个非常喜欢佛教的皇帝,十月一日,达摩受梁武帝之邀来到首都南京。梁武帝问:"我自即位以来,供养佛僧,建造寺庙,抄写佛经,这究竟有多大的功德?"达摩说:"这根本没有功德可言。你所说的只是世俗的小果报而已,谈不上真功德。真功德是最圆融纯净的智慧,它的本体是空寂的,你不可能用世俗的方法去得到它。"十月十九日,达摩自知与梁武帝法缘不合,就渡江到北魏去了。后来,梁武帝想派人去追,也为时已晚了。
    达摩渡过长江,便到了嵩山少林寺,他整天面壁而坐,精神集中,屏息诸缘。
    正光元年十二月,有一位名叫神光的禅僧,为了求法,就通宵站在洞外不动。

达摩:"你一直站在雪中,究竟有什么心愿?"

神光:"但愿师父打开甘露之门,拯救众生,请教我佛法吧!"

达摩:"诸佛为求无上的悟道,不惜花费无限的时间去修行。你凭极小的决定,怎么能求到大法,我想你是很难如愿的。"

神光取刀断臂,达摩:"诸佛为求法,不把身体当身体,不把生命当生命。你断臂求法,也是一种很好的行为。"

神光:"请师父为弟子安心。"达摩:"你拿心来,我将为你安心。"

神光:"我已寻了很久,可是我找不出心来。"

达摩:"假如你能够找到的话,那又怎能算是你的心呢?我已经给你安好了心,你现在明白了吗?"

神光:"明白了。诸法本来空寂,因此菩萨才不动念,不动念才能登涅盘之岸。"于是,达摩就收神光为弟子。
    公元五三六年,达摩觉得应该离去了,便召集弟子,达摩:"你们谈谈自己的悟境吧!"

道副说:"依我的见解,不要执着文字,但也不离于文字,这便是道的妙用。"达摩说:"你得到我的皮毛了。"

总持比丘:"依我现在的见解,犹如庆喜看见了佛国,一见便不须再见。"达摩说:"你只得到我的肉了。"

道育说:"四大皆空,五蕴非有,依我所见,并无一法可得。"达摩说:"你得到我的骨了。"

最后轮到神光,他只是作礼叩拜,然后仍回到原位,并未说话。达摩说:"你得到我的真髓了!"于是,神光慧可成为了禅宗二祖,接续了达摩祖师广度众生的事业。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荷泽神会(公元670年-758年)是湖北襄阳人,俗姓高,他对维护慧能的法统及禅宗的通俗化的贡献很大,并使得提倡顿悟的南禅压倒了渐悟的北禅。
    他十三岁时便去参拜慧能。慧能:"你千里跋涉而来,是否带来你最根本的东西?如果你带来了,那么你应该知道它的主体是什么?你说说看。"神会:"这东西就是无住,见就是主。"慧能:"你这小和尚,词锋倒也敏利。"
    神会:"师父坐禅时,是见还是不见?"慧能打了他三柱杖,问他:"我打你是痛,还是不痛?"神会:"我感觉也痛,也不痛。"

慧能:"那我是也见,也不见。"神会:"什么是也见,也不见?"

慧能:"我见,是因为常见自己的过错;不见,是因为我不见他人的是非善恶。至于你不痛,那么你便像木石一样没有知觉;如果是痛,那么就像俗人一样会有怨愤之心。见和不见,都是两边的执着,痛和不痛都是生灭的现象啊!你还没有见到自性。"

神会听了大为惭愧,立刻向慧能行礼。慧能谆谆地教导他:"你如果心迷不见,就请教大德高僧。你如果心悟见性,就依法修行。你自迷不悟,却来问我见与不见,我悟不能代替你悟;你悟也不能代替我悟。为什么不自证自见,反问我见与不见。"神会再次行礼,礼拜了上百次,求师饶恕。从而成为慧能最虔诚的信徒。
    一天,慧能向众人说:"我有一个东西,没有头也没有尾,没有名也没有字,没有背也没有面,你们大家知道是什么东西吗?"神会:"这是诸佛的本源,我的佛性。"慧能:"告诉你无名无字,你偏要叫它本源佛性。你也只能做一个注解佛法的和尚。"


    南岳怀让,陕西金州人,公元677-744年,俗姓杜。十五岁出家先学律宗,后到嵩山拜慧安为师,慧安介绍他到曹溪去见慧能。
    慧能问:"你从哪里来?"怀让答:"我从嵩山来。"
    慧能问:"来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来的?"怀让答:"说他是东西就不对了。"
    慧能问:"是否还须要加以修证呢?"怀让答:"我不敢说不可以修证,但可以说决不会污染。"
    慧能问:"你的看法正好和我的相同,这个不会污染的,乃是佛菩萨要我们留心维护的。"
    怀让便在慧能门下,跟随了十五年。后来便来到南岳,大大宏扬禅学。

马祖道一四川成都人,俗姓马,在佛教僧侣中,以俗姓称祖的,可能就是他了。
    马祖十二岁出家当了和尚,后来到南岳拜怀让为师。
    一天,怀让看马祖整天呆呆地坐在那里参禅,于是便见机施教,问:"你整天在这里坐禅,图个什么?"马祖说:"我想成佛。"

怀让就拿起一块砖,在马祖附近的石头上磨了起来。马祖不解地问:"师父,您磨砖作什么呀?"怀让:"我磨砖作镜子啊。"马祖:"磨砖怎么能作镜子呢?"怀让:"磨砖不能作镜子,那么坐禅又怎么能成佛呢?"马祖:"那要怎么样才能成佛呢?"怀让:"这道理就好比有人驾车,如果车子不走了,你是打车呢?还是打牛!"马祖无法回答。

怀让又说:"你是学坐禅,还是学坐佛?如果学坐禅,禅并不在于坐卧。如果是学坐佛,佛并没有一定的形状。对于变化不定的事物不应该有所取舍,你如果学坐佛,就是扼杀了佛,如果你执着于坐相,就是背道而行。"
  马祖听了怀让的启示教诲,就好象饮了醍醐一样清醒。从此,马祖才真正悟了道,便跟随怀让整整十年。马祖离别怀让后,便到江西去作方丈,在怀让的六位入室弟子当中,只有他得到了心传。


70. 日面佛,月面佛

马祖道一得了重病,有一次院主来探望他,问:"大师近来身体可好?"马祖道一:"日面佛,月面佛。"二月一日,洗头沐浴,结跏跌坐,而逝。
    只要活得明心见性,随缘任运,不管是长寿,还是短寿,都不虚度此生。

(注:日面佛的寿命为一千八百岁,月面佛的寿命只有一昼夜。)


    百丈怀海禅师是福建人,为马祖席下最著名的入室弟子,后住江西百丈山,世称为百丈禅师。四方禅僧,纷至踏来,席下人才济济,如沩山、希运等后来都成为了一代宗师。
    怀海参见马祖大师后,成了马大师侍者。每次施主送斋饭来,怀海一揭开饭盒盖的时候,马大师就拈起一块烧饼,问大众:"是什么?"每回都这样。就这样,怀海在马祖身边呆了三年。

一次,怀海禅师上堂说:
    意思是说灵光独自闪耀,就可以脱离尘世的牵累。本性显露,真理永恒,无须拘泥于语言文字,心性清净,没有污染,本来就已圆满完成。所以只要远离虚妄尘缘,就可以觉悟。
    有一天,众人都在外面劳作,突然一个和尚听到了鼓声,便扛起工具,大笑而归。百丈怀海感慨道:"真是一个好释子!与观音菩萨听音入理有同工之妙!"百丈禅师回去后问那个和尚:"你刚才明白了什么道理?"和尚说:"刚才肚子正好饿了,一听到鼓声,我便赶紧回来吃饭。"百丈听后,哈哈大笑。


73.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怀海禅师对禅宗的又一个巨大贡献就是订立了天下闻名的禅门清规《百丈清规》,他总是亲自实践带头劳动,年老了也不停止在外劳作。

据说百丈怀海禅师九十四岁时,还与弟子们一起劳动。有一次,弟子们把他的农具悄悄地藏起来了,想让他休息,百丈说:"我没有什么德行,怎么敢让别人养着我呢?"所以,当天他没有参加劳动,也没有吃饭。百丈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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