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春的儿子孙后辈?孑唱戏吗

谭富英其人其事(7)过去北方梨园界有两份父子兵,以“老老板”和“小老板”著称。一份儿是李永利、李万春父子,一份儿就是谭小培、谭富英父子。李永利是名武净,年轻时享誉南方。生子李万春以后,逐渐减少登台,以课子(李万春、桐春),教授(蓝月春)为务。万春刚开始演戏时,当然由李永利为他操持一切。李万春成名很早,十五六岁就大红了,二十二岁起就自己挑班了。他为人精明强干,擅词令,会交际,从此“老老板”就逐渐减少管事,只管在后台说说戏。后来就连说戏都不管了,乐得自己当老封君享清福,一切都交由“小老板”自主了。谭小培这个人,“控制欲”极强。北平老家庭的家规是尊重家长的,谭鑫培活着的时候,虽然谭富英是他儿子,却要听祖父的,所以学戏入富连成的决定,都是由老谭做主。老谭死后,谭富英已经入了富连成,因为有“关书”(即入学契约)的规定,谭富英的学戏、唱戏,生活起居,一切要听科班的,家长没有表示意见的余地,谭小培也没有机会过“管儿子”的瘾。前文谈过,谭富英刚一出科,谭小培便迫不及待地,第二天就辞班把孩子带回去了,并非为立刻唱戏赚钱,而是为了他要“行使家长权”。从谭富英出科第二天起,谭小培便把他儿子控制在手;经过搭班、挑班、娶妻、生子,直到谭小培死时他才撒手。谭富英在他父亲有生之日,一直都是“老老板”当家做主,这位红极一时的“小老板”,简直和假的一样;比起李万春那位“小老板”来,真是有天渊之别了。那么,谭小培都管什么事呢?关于谭富英演戏的剧务、事务、财务,无一不由他管。私生活的饮食起居、结交朋友、出门应酬,无一不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笔者称他为“控制欲”极强,绝非过分。先谈剧务:谭富英的演戏路线,所贴戏码,完全由他决定。民初以还,从梅兰芳编排新戏开始,风行景从,不但旦行,老生都开始排新戏了;就是武生杨小楼,花脸郝寿臣也都开始编新戏了。如果为适应潮流呢,谭富英也应该追随高庆奎、言菊朋、马连良之后编些新戏。但是编排新戏,要结交文人、墨客,外行朋友才行;那么一来,谭富英不是就要接受外人的意见了吗?这就侵犯了谭小培的控制权了,是绝对不许可的。所以谭小培决定谭富英的演戏路线,是只演老戏,不编新戏。《龙凤阁》的产生,是接受外行朋友意见的。但一来那是老戏连演;二来李少春大敌当前,情势紧迫,而且经谭小培批准,谭富英才排这一出的,这也是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次。那么《借东风》呢,这也是谭小培的主意,他为过过前孔明的瘾。其实班里有哈宝山,颇优为之,只有在“老老板”情绪不高时,才由哈唱前孔明,大多数都是由谭小培扮演的。在“借箭”前夕,孔明打算向鲁肃借两样东西,鲁肃的戏词儿是:“不用借,早给你预备下了。”孔明问:“什么?”鲁肃念:“寿衣、寿帽、大大的一口棺材……”一般演员念到此处,因为孔明与鲁肃私人没有什么关系,观众只是莞尔微笑,笑戏词儿而已。但是当谭家父子念到这一段儿的时候呢,观众就都笑出声儿来了;因为儿子给父亲预备这些东西,是应尽的责任哪!谭小培对这“寿衣、寿帽、棺材”的词儿,不以为忤;反而愿见儿子在台上公开表示孝心,引以为乐,真是变态心理。有一次他还加了一句词儿开搅,说“也是应该的”,惹得台下更大笑不止了,连谭富英也忍俊不住,于是谭小培大为得意。 谭富英其人其事(8)如果唱到“打盖”为止呢,谭小培认为这样鲁肃、孔明并重,有点对不起儿子这第一主角,那么就带“借风”吧,让儿子也过过后孔明的瘾;这《借东风》的演出,便是在这种微妙心理之下产生的。谭小培还和谭富英在胜利公司灌了一张《草船借箭》的唱片,所以谭富英在演戏方面的表现,都是谭小培的导演。既然唱老戏,谭富英是谭鑫培的孙子,当然要唱谭派本门的戏了。前文谈过,在谭富英刚进科班,头一次登台第二天,谭鑫培就去世了。等他出科以后,当时谭派的传人唯有余叔岩。余叔岩为人虽然稍嫌刚直孤介,不肯轻易传人,但是他深感师恩,认为谭富英嗓子、扮相都不错,倒很愿意把得自谭门的剧艺精髓,再传给谭家后人。但是站在谭小培的立场,他却不愿意谭富英从余叔岩深造,因为那就减低他的权威性了。他平常可以唬他儿子,“你爷爷当初是这么唱……”谭富英无从查证,只好盲从;其实,谭小培虽然见过谭鑫培的戏不少,但是只了解皮毛,真正谈到诀窍与俏头,他绝比不上余叔岩那种研究功夫的。谭小培虽然不许儿子结交外行朋友,但是他却结交外行朋友的,好建立他替儿子当经理人的社会关系。谭富英出科不久,就有人建议:“可以请余叔岩给富英说一说戏呀,他是你们谭家门儿的徒弟,应该把你们老爷子的艺术传下来呀!”谭小培没有理由驳回这种正当合理的建议,就说:“我倒无所谓,你们去问问叔岩,看他意思怎么样吧!”这些与谭、余两家全熟的人士,就去征求余叔岩的意见。余叔岩是满口答应,极表欢迎。朋友带回佳音,谭富英是喜不自胜,谭小培却勉勉强强的,好像并不期望有此结果。只好择吉带富英到了余家,以后就让富英自己去了几次。余叔岩这个人,对艺术极为认真,他学来的不易,所以他不肯轻易教人。但是他若教你,一定倾囊以授,而且丝毫不苟,一字一板,反复学习多少次;不经他满意,是不肯往下教,也不肯让你露的。他前妻是陈德霖之女(陈氏死后,续娶姚医生之女),陈少霖是他妻弟,小舅子来找他学戏,看在亲戚份上,当然义不容辞了。学了几出以后,到说《击鼓骂曹》,在曹操命张辽把祢衡“叉出帐去”,祢衡出帐的身段;和唱工上,三段〔二六〕起头的些微差别不同之处。陈少霖大概资质上稍为钝一点,余叔岩一连几天教了许多次,他都没能学好,余叔岩就情急不耐了。余太太在旁一看,别为学戏伤了郎舅的和气,就示意陈少霖回去歇两天再来学,而陈少霖也就吓得不敢再来,甚至以后就尽量躲着不敢和姐夫见面了。李少春的《战太平》,孟小冬的《搜孤救孤》与《洪羊洞》能传余派衣钵,一来是他们在拜余以前就有很好根底;二来都是聪明绝顶,老师一点就透,又能耐心学习,才能得其薪传。谭富英从余叔岩学的第一出戏,好像是《宁武关》。先说头一场周遇吉上唱〔杏花天〕曲牌(这出戏是昆曲)“败北非因畏敌狂,虑萱堂依门凝望”的唱,和下马的身段,与周仆对白的念法、神气。大概谭富英因为处于谭小培的严厉管制之下,灵性已经打了点折扣;再加上有点怯阵的心理,就这一点儿玩艺儿,学了几天没有什么进展;也就是说,没有达到余叔岩认为满意的阶段。而余的脾气,是按部就班,这一点儿没学好,是不肯往下教的。谭小培除了头一天在礼貌上带着儿子去了一次余家,以后就是富英单独去了;因为余叔岩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教他儿子,那他面子上也不好看。但是每天富英学戏回来,他必仔细盘问,没有两天,他就开始冷讽热嘲的,在谭富英面前烧火了:“放着角儿不当,天天像小学生似的去上学,这不是受罪吗?再一说,照这样的教法,一点小地方教几天还没完,这不是折腾人吗?算了吧!还是咱们爷儿俩研究研究!说什么都是咱们姓谭,他姓余,姓谭的怎么唱都是谭派!

未完待续,此文转载于台湾丁秉鐩先生作品,其中故闻旧事,文笔超凡,然则,尊余贬

谭之事不可尽信,公等若见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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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种提法,梅兰芳之后最重要的京剧演员是谁?是李少春。这么说有道理吗?简直太有道理了。可这不是一句好话。

“梅兰芳之后”的说法,显然不是按辈分来的,不然程砚秋也在梅兰芳之后,叶盛兰、裘盛戎、张君秋也在梅兰芳之后,他们的艺术成就也都不低,起码不比李少春低,为什么不选他们?

因为这个划分有很强的时代性,按傅谨的说法,戏曲从古到今有三种传统,分别是,从宋元至今一千年形成的古典戏剧传统、20世纪上半叶在都市剧场演出中形成的现代戏剧传统 、1949—1966年的十七年里形成的当代戏剧传统。其中的“第三传统”,也就是戏改后的一代,谁能够代表?只有李少春。

诚然,李少春在后来的那几年,也蒙了难了,我们同情他的遭遇,但不能因此就忘了在前17年里,他对戏改是多么热衷,多么不遗余力,可以说,他对这个事不但没有抵触,反而是支持的,迎合的,甚至成了戏改的一面旗帜。李少春在戏改中的作用,堪比相声界的侯宝林,两人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己行业的审美范式。①

当时的京剧界对戏改是有过争议的,一派是梅兰芳为代表的艺术家们,主张“移步不换形”,也就是只在内容上创新,保留原有的表演形式,一派是田汉、阿甲为代表的戏改干部们,主张“在人民的艺术里,打破封建统治阶级建立的反动的美的标准”。最后当然以梅先生的失败告终了。

现在回头再看戏改,可以说是完败的,但官方一直没有彻底否定它,当局从不认错当然是一个原因了,另一方面,这几十年间也确实也做出了一点成绩。既然有成绩,怎么还说完败呢?这也是很多吃瓜群众不理解的。其中的道理就四个字——得不偿失。好比有人给老百姓建了一座迪斯尼乐园,那当然不错,但考虑到这是拆了故宫在原址上建的,枪毙他四十回都不多。指着迪斯尼的城堡楞说这是中国现存最大、最完整的古建筑群,是世界文化遗产,还不许大家跺脚骂街,有这样的道理么?

李少春给这样的戏改做代言,又露的什么脸呢?

有人说这是迫于形势,在别人可能是这样,但在李少春,他走上这条路,他自己的性格和艺术修养是主要原因。因为李这个人,虚心好学到了邯郸学步的地步。见到石挥,就想把话剧加进京剧里,见到郭淑珍,就想把美声加进京剧里,见到资华筠,就想把现代舞加进京剧里,见到李德伦,就想把交响乐加进京剧里,见到阿甲,就想把斯坦尼体系加进京剧里,出国看了印度猴王、日本歌舞,也琢磨怎么把它加进京剧里。据李的儿子李宝春说,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他原计划要把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和《奥赛罗》搬上京剧舞台。由此我们不难看出李少春的艺术品位如何,他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样改好。

不是说京剧不能改,而是每门艺术都有自己的规律,胡改不行。1956年,国务院发出《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李少春马上写了《京剧与京音》(见《中国语文》第6期)和《京剧界应以实际行动来拥护汉语规范化》(见《戏剧报》第5期)两篇文章,主张用普通话代替上口字、湖广音。隔年,又写了《京剧音韵不能逐步采用北京语音吗?》(见《戏剧丛刊》第4期),强调“京剧的唱念逐渐向北京语音靠拢是完全可行的”,“昆曲的没落,是和语言脱离实际分不开的”,把音韵改革提到了京剧存亡攸关的高度。这个逻辑显然有问题,就好比,现在大家都不会写旧体诗了,但是能说唐诗宋词亡了么?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不是说你把格律废了,大家就重新作起诗来了,那不现实。老百姓听不懂,听不懂也很正常,梵高、毕加索也不是人人都懂,但大家不觉得那是梵高、毕加索的问题。我小的时候,大家争唱Beyond,粤语谁懂?还不是照样唱。再大一点,周杰伦又红了,不看歌词谁知道他唱什么,可是拦不住群众爱听。

京剧的上口、尖团能不能改?当然能改,就像离了水墨还能不能画画了?也能,可那就不叫国画了。至于说该不该改,改得好不好,则事关审美。李少春的《野猪林》里,有的字不上口,比如“长街之上”的街不念jiai而念jie,“到如今这冤屈何处能伸“的如不唱rü而唱ru,处不唱chü而唱chu,但也有上口的,比如“平白的冤屈何处鸣”的白还念bo,“奸贼做事心太狠”的贼还念ze,为什么有的改了有的没改呢?有人说,这是李少春的“精确取舍”,瞎捧,这就是改不动了。李神仙本事再大,他也不能硬来。

面对当时的批评质疑,李少春写了《从“不是这里的事”说起》(见《戏剧报》1963年第10期)。

诚然,作为表演艺术,必须和观众之间建立思想和情感的共鸣,但思想和情感是有阶级性的,我们要以无产阶级的思想情感来检查与鉴定我们的表演艺术,而不能脱离开无产阶级思想情感,来迎合保守者的爱好和一切腐朽没落的社会情趣。对于效果,对于掌声,对于上座率,都要有阶级分析的态度,不去迁就庸俗趣味,不被形式主义的欣赏者捧昏了头脑,不被小市民的票房价值引上歧途,不被不正确的欣赏要求所动摇,不因这些方面的冷淡和嘲笑而轻易退却。

简言之,就是传统不足法,市场不足畏,观众不足恤,这不是“气迷心”么?

李的艺术生涯,也是这样一个“得而复失、得不偿失”(吴小如语)的过程。

皆因为他的起点太高。大家提起李少春来,总离不开这么几句话,允文允武,文学余叔岩,武学杨小楼,有道是“收拾文武两门道统,嵩岳一肩担”(景孤血语)。但是这个说法太笼统了,关于李的师承,以陈大中《李少春艺事初探》里介绍的最为全面,我简单整理如下:

沈延臣、朱宝康武戏开蒙

霍春祥(牛松山弟子)教《林冲夜奔》

满福山、李大秋、邢德月为其抄功

陈秀华文戏开蒙,教《大、探、二》、《击鼓骂曹》、《四郎探母》、《打棍出箱》、《打渔杀家》、《打侄上坟》、《洪羊洞》、《法场换子》、《碰碑》、《哭灵牌》、《卖马》、《南阳关》、《失、空、斩》、《盗宗卷》、《定军山》、《双狮图》、《马鞍山》、《红鬃烈马》、《群英会》、《王佐断臂》、《鱼肠剑》、《珠帘寨》、《桑园寄子》、《宫门带》、《南天门》、《胭脂褶》、《摘缨会》、《打严嵩》、《奇冤报》、《一捧雪》、《打登州》

李兰亭教《夜奔》(二次加工)、《乾元山》、《金钱豹》、《杀四门》、《丧巴丘》、《打虎》、《打店》、《打酒馆》、《狮子楼》、《蜈蚣岭》的“夺刀”、《翠屏山》的“六合刀”、《恶虎村》、《鄚州庙》、《神州擂》、《贾家楼》、《金雁桥》、《画春园》、《三岔口》、《铁公鸡》、《塔子沟》、《战冀州》、《赚历城》、《铁笼山》的“打八件”、《贾家楼》的“三人忙”

丁永利教《八大锤》、《霸王庄》、《一箭仇》、《夜奔》(三次加工)、《两将军》、《挑华车》、《长坂坡》

陈秀华教《法门寺》、《乌龙院》、《三娘教子》、《御碑亭》、《汾河湾》、《二堂舍子》、《桑园会》、《梅龙镇》、《搜孤救孤》、《沙桥饯别》、《伐东吴》、《除三害》

李桂春教《独木关》、《骆马湖》、《剑峰山》(后由李吉瑞二次加工)、《铜网阵》、《莲花湖》、溪皇庄》、《百凉楼》、《八蜡庙》(后由马德成二次加工)

李吉来(小三麻子)教《囤土山》、《白马坡》、《单刀会》、《水淹七军》、《走麦城》、《古城会》

杨瑞亭教《潞安州》、《洗浮山》、《大名府》。

筱九霄教《闹地府》、《水帘洞》

丁永利教《战宛城》、《安天会》、《铁笼山》、《艳阳楼》、《状元印》、《麒麟阁》、《田平山》、《殷家堡》、《连环套》、《骆马湖》、《恶虎村》、《小商河》、《武文华》、《鄚州庙》

丁永利教《铁笼山》、《艳阳楼》、《状元印》、《麒麟阁》、《四平山》、《螺丝峪》

1938年10月19日拜余叔岩,余亲授《战太平》、《定军山》、《洗浮山》、《打渔杀家》。给孟小冬说《洪羊洞》时,李少春获准可以旁听

程永龙教《挡曹》、《活捉潘璋》

以上是李少春20岁以前的学习经历,捧李的人,都应该算上一笔账,别光看他创了什么,还得看他丢了什么,余派的东西不用说了,就是牛松山、李兰亭、杨小楼三派的《夜奔》换一个新编的《野猪林》,平心而论,值吗?

不要拿《大雪飘》和《梨花颂》比,往前比,和《四郎探母》、《洪羊洞》比,比得了吗?

《野猪林》里一张嘴,调门那么低,后边杜近芳连大嗓都用上了,这不是林冲两口子,这是李亚鹏、周迅演射雕英雄传来了。

李少春最大的问题是劲头不足,嘴里没劲,绵软,惜力,也不是嗓败了才这样,早年能唱的时候就有这毛病。唱戏不是腔圆了就够了,得唱满,唱足,哪怕破音呢。擞儿也是,尺寸到了才能擞儿呢,不能跑百米还没撞线就溜达上了,那成博尔特了。

嘴里没劲,情绪上不来,运腔再好也显得单薄。我们听老先生的唱片,吐字、行腔也许不完美,但是劲头足,远比精雕细琢来的感人。

再说解放后李少春也不怎么精雕细琢了,越来越像唱歌了。有人问于魁智和李少春的差距,差距有,但是没有李少春和杨宝森差距大。我是说解放后啊。

京剧不能搞唯美主义,一味地追求优美动听,塑造角色也不能过于具体、复杂,这是艺术观、审美观的问题。京剧自有一套传统的美学,它不像电影、电视剧那样,用演员塑造角色,让观众代入角色,产生共情,来打动人。电影的审美是线性的,单程的,观众是被动的,角色越是复杂、越是生动,就越迷人。至于京剧,它的复杂并不体现在文本和人物上,在这些方面,京剧是简陋的,单一的,直接的,甚至只适合表现一种情绪,一种概念,就好比电影是一道菜,而京剧是一种口味,酸甜苦辣咸。京剧的复杂和高级体现在别处,体现在它的审美过程上,它是用演员演绎角色,角色替观众代言,观众借角色抒情。观众可以在自己和角色之间来往循环,无穷无尽。舞台上所有的故事都是比兴,托物言志,所以它不需要具体。这也是为什么京剧里流传最广的唱段,一是吹牛逼的,二是发牢骚的,三是先吹牛逼后发牢骚的。

李少春给林冲加了好多戏,很多现实主义的东西,这样好不好?当然不好。可是他的林冲又很像。通常李少春演戏都像是隔了一层,放不开,用说相声的话,这人不会发托卖相。但是他的林冲确实对路,演出了林冲身上那种拘谨、软弱、犹疑,这大概和他本人的气质有关。姜文评价马龙白兰度的演技,说他演教父不按黑社会大哥那么演,而是演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这两个形象反差太大了,所以戏剧张力才那么强。我看李少春也有点这意思。

1949年10月,李少春参加北京戏曲界讲习班,撰写了心得体会,其中说道:“我感到我们舞台工作者,衣食于群众,拿出来的东西,必须注意有利于群众的行动,违反群众与不利于群众的东西,应当彻底毁灭,加紧的创造出新的有益于群众的东西来。”(见《李少春文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又说:“我深深地了解,戏剧原是可以创作的。可是需要生在今日这样的新的国家里。假若没有现在这样的新的国家,创作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或者,根本也不会允许你来创作。我对于创作有这样热烈的希望,现在居然得到国家的鼓励,使我深深地感谢我们新的国家。伟大的新国家成就了我,教育了我,使我解开了一个颠扑不破的谜。”(《新国家鼓励了我》见《新戏曲》2卷5期1951年10月1日)

1950年6月,李少春的起社与叶盛章的金升社合并,成立新中国实验京剧团,这也是全国第一批国营剧团。剧团首创导演制,先后整理创作了一批传统戏(《野猪林》、《闹天宫》)、新编历史剧(《将相和》、《满江红》)和现代戏(《白毛女》、《红灯记》),是戏改的积极响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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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春(1919—1975),出身于梨园世家,父亲李桂春(艺名小达子),为上世纪20年代上海最走红的京剧老生演员,海派京剧代表人物之一。1933年,14岁的李少春虽仍在家中闭门学戏,但天津梨园界早已知道李家出了个旷世少见的文武全材。此时正逢梅兰芳到天津著名的中国大戏院演出,戏院经理李华亭便决定让李少春露一小脸。他安排李少春在梅兰芳的大戏开场前,演些垫场戏。结果,梅兰芳看了李少春的表演后大加赞赏。精明的李华亭马上趁热打铁,邀梅兰芳与少年李少春同演一场四郎探母中最吃重的唱功戏《坐宫》。李少春演杨四郎,梅兰芳演四郎的妻子铁镜公主。这是一折必须有高水平唱功才能拿下的戏,夫妻二人坐在台上你一段我一段几乎不喘气地要唱个把小时。此时的梅兰芳早已是如日中天的“伶界大王”,能与他同台唱这类戏者,都是老生行的大家,一般点儿的人根本无此资格。但梅兰芳深信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梅答应后,李经理又去找李少春,问他敢不敢和梅先生同台。小小的李少春想了半天后说:我个头小,穿不起来四郎的戏服。李大笑,马上命人为他专做了一身此戏的戏装。就这样,李少春14岁便与梅兰芳同台而轰动津京。有趣的是,因为他个子小,在台上坐椅子,还是靠别人扶了一把才上去的。
  1938年,19岁的李少春终于完成了10多年的闭门苦修而正式出山大展身手。当时,天津中国大戏院是他的“经纪人”,为了隆重推出这位奇才,经理李华亭特别约请大李少春三岁,已在舞台上闯出名气的架子花脸名家袁世海与他合作。袁世海虽听说过李少春的名字,却还不大看得起他,以为又是一位梨园行的名家子弟玩票。但到了李家第一次见到李少春练功,这位已与许多名家同过台的青年名花脸马上便为“小兄弟”所折服。他看到了什么?原来李少春练功,先来一出纯武戏,完完全全是严格的大武生路数。武戏刚完,擦把汗喝口水就又一出纯唱功文戏,而且是声情并茂满宫满调,无半点疲态。这次见面,二人相互大有好感,惺惺相惜。这不仅为二人初次合作开了个好头,更为后来长期合作埋下伏笔。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少春出山正式演出,文宗余文宗杨,每场演出都是先一场武戏再来一场文戏,即所谓文武双出。两者都水平极高,让文武两行谁也挑不出毛病。这已是一般自称文武双全者难以做到的了,但他却还技不止此,另有一手绝的:猴戏。
  猴戏是京剧武生戏中一个特别品种,主角就一个:孙悟空。画猴脸,动作也是专门设计的一套艺术化模仿猴子的范式,且为了表现孙悟空的猴性与法力,更有大量高难度动作与花样,几近杂技杂耍。以前猴戏以杨小楼为最,当年深受慈禧喜爱。慈禧曾问杨小楼,怎么能演得这么好,杨回答说我是把猴当人演而不是把人演成猴。此说深得京剧表演艺术三昧。可以这样说:猴戏是武生戏中的一种,但却并不是每个武生都能演得了,甚至大多数武生是演不了或演不好的。而李少春不仅演得了,更演得好,也就深为那些喜欢猴戏的观众们所爱。
  应该说,李少春初出茅庐,就显示其全面性的超群。文老生、文武老生、武生、猴戏,这四者都能演还都演得很好的人,此前还真没有。杨小楼一代武生宗师,讲究的是武戏文唱,但那是他演武生戏所追求的境界,真正唱念为主的文老生戏他是不成的。大宗师谭鑫培,文武兼修,都到了极高水准,但却没演过猴戏。因此,李少春的出现,一下就让整个梨园界为之震惊,也就一演即红透京津。
   但此时的李少春,年龄虽小头脑却极清醒冷静,并没有为一炮走红而沾沾自喜。他更大的心愿是拜余叔岩为师,以求得到真传。以前他就有此心愿,但怕自己是无名小辈,难以得余的青睐。如今声名有了,也就有了拜余的资本。
  而余叔岩也看中了这个奇材,以为是可传衣钵之人。后世崇余者,所崇不过一口余腔而已,以为唱得像余叔岩就是好,这其实是对余叔岩的局限化。
  余叔岩从谭鑫培处所承所研,并非只有唱,而是唱做表俱全,其中文武老生戏占很大比重,这些戏做功繁杂,而余一直没能找到好的继承人继承这些东西。比如有出戏叫《宁武关》,表演非常复杂,余想把此戏传给其妻弟陈少霖,但后者学了半天怎么也学不会,最后只得望难而逃,把余叔岩气得够呛。而今看到李少春这样的美质良材,余自然喜不胜喜,很高兴地将其纳入门墙。
  余叔岩收李少春为徒后,教的第一出戏是唱做并重的《战太平》。李少春拜师后第一次上台演出,便是此戏。此场演出轰动京门九城:余叔岩为壮李少春声势,在退出舞台十年后破例再登台。当然,他不是来演出,而是着一袭簇新团袍,手执小茶壶端立台口。这在过去叫“把场”,借用今日台湾选举语言,可称为“站台”。此时的李少春,可说是少年得志,声势直逼当时最出色的各路名家。
  余叔岩在收李少春时曾约定:文戏若非余叔岩亲自教过的,就不能演。因为余担心在收了他后,他在外面的演出就会被世人认为是自己教的,若演的不是他这个路数,那岂不就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也砸了正宗京派的牌子?其实,余更希望他能停止演出专心跟自己学,等完全学好后再演,但这却是不可能的:李桂春这时已基本上做了专职“星爸”,这些年为培养儿子花去本钱无数,若再不收割成果,那李家就该坐吃山空了。所以,现在的李少春,就是李家的饭碗,怎么能停止演出呢?因此,余才和李家达成这样一个妥协。
  但余叔岩同时对李少春还有一些其它要求:比如不要再演猴戏,因为李少春的猴戏有时也有海派的影子,武生戏也必须完全按京派路子唱。
  这其实都是李少春做不到的。原因就在于他必须要养家糊口,要考虑商业演出的效果---他与孟小冬、张伯驹这些学余者不同,与余叔岩本人也不同,这些人不必把艺术与生活放在一起考虑,自可不食人间烟火。李少春则必须要面对生存压力,必须要面对观众。同时,他还必须要面对父亲对艺术的不同理解与要求----这位李老先生固然希望儿子学到正宗京派的真东西,却也希望自己的东西能再现于儿子身上。于是,无论是以前重金聘请的名师所教,还是现在余叔岩所授,教完授后,李老先生必得再对儿子来些重新指点与加工。
  就这样,外界的批评争论,再加之李少春最终无法完全按余叔岩的要求做,在教了几出戏后,余叔岩便不再继续教他。后来,据说李还在余教孟小冬时旁听了一些。几年后,余叔岩病逝,李少春也就再无缘向这位他崇尚的大师学习了。
  代表着李少春成功走上提升文武老生之路的,是1948年他自己改编,后来由剧作家翁偶虹润色的《野猪林》。这出戏原是杨小楼的武生戏,分成两天演。李少春对这出戏做了大量精简与改编,把它变成一出两个多小时演完的文武俱全戏。无论唱念,还是表演与武打,都极其繁难吃重。而这出戏还一改京剧节奏拖沓的毛病,非常紧凑流畅,具有现代戏剧的结构特色。此戏一出,轰动四方,并在上海创下单出戏连演近50天而不衰的纪录。
   49年后,李少春响应政府号召,把自己的戏班“贡献”出来,与其他一些艺人们一起,组成新中国实验京剧团,任团长。1955年,又加入中国京剧院,任中国京剧院一团团长,成为国家剧院的首席演员。他所带领的京剧院一团,由他和袁世海、叶盛兰(小生艺术家)、杜近芳等较为年轻的京剧名家领衔,与马连良先生任团长,集中了谭富英、裘盛戎、张君秋、李多奎(最著名的老旦艺术家)、马富禄(名丑)及后来加入的赵燕侠(旦角名家)等较老一代京剧名家的北京京剧团双峰对峙交相辉映,上演了大量高质量精彩好戏,为50年代京剧走出40年代后期因长年战乱而跌入的低谷,形成第三个发展高峰,起到骨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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