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李商隐诗词“桐花桐山万里丹山路路全文”

李商隐诗词鉴赏 〖诗词鉴赏〗唐代诗词赏析:《李商隐篇》104首[ 20: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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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词赏析:《李商隐篇》104首&41-60&目   录41&《泪》42&《日日(柳叶)》43&《天涯》44《晚晴》45&《楚宫》46&《春雨》47&《夕阳楼》48《重有感》49&《银河吹笙》50&《板桥晓别》51&《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52&《瑶池》53&《楚吟》54&《代赠二首(其一)》55&《宫辞》56&《宫妓》57&《离亭赋得折杨柳(二首)》58&《富平少侯》59&《汉宫词》60《十一月中旬》41&《泪》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日思风波。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闻歌。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李商隐诗鉴赏这是一首自伤身世的七律,诗的具体写作年份难以确指。有些注家认为是大中二年(848)冬为李德裕遭贬而写,将诗中的一些句子牵合李德裕和诗人的一些本事,不免牵强附会。此诗写法非常特殊。前面六句,一句一事。首句写宫人失宠。“永巷”是汉宫中幽闭有罪宫嫔之处。“怨绮罗”即绮罗(代指宫人)之怨。次句写分别。“思风波”既指居者思念风波中的行人,也指风波中的行人思念居者。第三句写娥皇女英的故事。相传舜南巡,死于苍梧,舜之二妃娥皇、女英赶到南方,恸哭湘江边,悲痛的泪水滴在竹上,留下了斑斑啼痕。第四句写羊祜事。西晋羊祜镇守襄阳,有惠政,死后百姓于岘山建庙立碑,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堕泪。(见《晋书·羊祜传》)第五句写王昭君,即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三)“一去紫台连朔漠”之意。“紫台”即紫宫,就是宫廷。汉元帝与匈奴联姻,王昭君被远嫁匈奴。(见《汉书·匈奴列传》)第六句写楚霸王项羽兵败事。项羽被刘邦围在垓下,兵少食尽,“夜闻汉军皆楚歌,乃惊起,饮帐中,悲歌慷慨,泣下数行。”(《汉书·项羽传》)这六件事情况不同,性质各异,但却有一个共同之点,即都含着诗题的一个“泪”字:首句是失宠之泪,次句是别离之泪,三句是伤逝之泪,四句是怀德之泪,五句是身陷异域之泪,六句是英雄末路之泪。六件事,六种泪,彼此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有机的联系,粗略看去,好像只是一些典故的堆积。然而,只要我们认真读完最后一联,就会发觉并非如此。末两句意谓:清晨,我来到灞桥边询问不舍昼夜流逝的河水,才知道一切人间伤心事,哪里比得上贫寒之士忍辱饮恨、陪送贵人的痛苦啊!何故?因为迎送贵人,必得强颜欢笑,这对才志之士是一种难堪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的泪水只能往肚里流淌,这不更甚于以上六种“泪”吗?诗到此,令人豁然开朗,原来诗的构思异常新奇独特:前面六句,都是铺垫衬托,最后一联,才是本旨。程梦星说:“此篇全用兴体,至结处一点正义便住。”陈帆说:“首言深宫望幸;次言羁客离家;湘江岘首,则生死之伤也;出塞楚歌,又绝域之悲、天亡之痛也。凡此皆伤心之事,然自我言之,岂灞水桥边,以青袍寒士而送玉珂贵客,穷途饮恨,尤极可悲而可涕乎!前皆假事为词,落句方结出本旨。”(见程梦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正由于末联一收,才把前面六事提挈起来,使它们都对末联起着衬托作用。使前六句和结尾二句联系起来的枢纽,是末句的“未抵”二字,它既把前面六种泪归结在一点—— 同末句之泪对比之上,又把前面各种之泪一概抹去,而把青袍寒士潜流心底之泪突现出来,把诗的主旨表现得更加充分。李商隐早年就有“欲回天地”(《安定城楼》)的远大抱负,可终其一生,都是为人幕僚。侧身贵官之列,迎送应酬,精神上极其痛苦,这首诗就是诗人感伤身世的表达。42&《日日(柳叶)》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李商隐诗鉴赏李商隐擅长抒写日常生活中某种微妙的诗意感受。这首小诗,写的就是春光烂漫所引起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题一作“春光”。第一句语、意都显得有些奇特。春光,泛指春天明媚妍丽、富于生命力的景象;而春天的丽日艳阳,本来就是使一切自然景象呈现出绚烂色彩和勃勃生机。说“春光斗日光”,似乎不大容易理解。但诗人对艳阳照耀下一片烂漫春光的独特感受,却正是借“斗”字生动地表现出来。丽日当空,春光烂漫,在诗人的感觉中,正像是春光与日光争艳竞妍。着一“斗”字,将双方互争雄长的意态,方兴未艾的趋势,以及天地上下流溢着的热烈气氛全部传出。作者《霜月》说:“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将秋夜霜月交辉的景色想象为霜月之神竞艳斗妍,所表现的境界虽和“春光斗日光”有别,而“斗”字的表现力则同样杰出。不过“春光斗日光”好像还有另一层意蕴。日光,既指艳阳春日,又兼有时光之意。眼前这烂漫纷呈的春光又似乎日日与时光的脚步竞赛,力求在这美好的时光尚未消逝之前呈现出它的全部美艳。这后一层意蕴,本身就包含着韶光易逝的些微惆怅,暗示下文意绪的纷扰不宁。第二句实写春光,微寓心绪。山城斜路之旁,杏花开得茂盛。在艳阳映照下,飘散出阵阵芳香。杏花的特点,是花开得特别繁华,最能体现春光的烂漫,但远望时这一片繁花却微呈白色。这种色感又很容易触动春日的无名惆怅。所以这“山城斜路杏花香”的景物描写中所透露的,便不仅仅是对烂漫春光的陶醉,而且包含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缭乱不宁的无聊赖的心绪。三、四两句由这种复杂微妙的意绪进一步引出“心绪浑无事”的企盼—— 什么时候才能使心绪摆脱眼前这种缭乱不安的状态,能够象这百尺晴丝一样呢?游丝是春天飘荡在晴空中的一种细丝。作为春天富于特征的景象,它曾经被许多诗人反复描绘过,如“百尺游丝争绕树”(卢照邻《长安古意》)、“落花游丝白日静”( 杜甫《题省中壁》),或点缀热烈的气氛,或渲染闲静的境界。但用作这样的比喻,却是李商隐的个人独创。钱钟书先生在谈到“曲喻”这一修辞手法时曾指出:我国诗人中“以玉溪最为擅此,著墨无多,神韵特远。..'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执着绪字,双关出百尺长丝也”(《谈艺录》)。心绪,是关于人的心理感情的抽象概念。“心绪浑无事”的境界,难以直接形容刻画。诗人利用“绪”字含有丝绪的意义这一点,将抽象的心绪在意念中形象化为有形的丝绪,然后又从丝绪再引出具体的游丝。这样辗转相引,喻体似离本体很远,但读来却觉得曲尽其妙。因为晴空中袅袅飘拂的百尺游丝,不仅形象地表现了“心绪浑无事”时的轻松悠闲、容与自得,而且维妙维肖地表现出一种心灵上近乎真空的状态,一种在心灵失重状态下无所依托的微妙感受。再加上这“游丝百尺长”的比喻就从眼前景中信手拈来,所以更显得自然浑成,情境妙合。“几时”、“得及”,突出了诗人对“心绪浑无事”的企盼,又反过来衬托出了现时缭乱不安的心情。诗歌中个别句子表达一时触发的微妙感受,比较常见;整首诗专写这种感受的却不多见。因此后者往往被人们泥解、实解。如这首诗,注家们就有“虚度春光”、“客子倦游”一类的理解。而这样阐释往往使全诗语妙全失。43&《天涯》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李商隐诗鉴赏李商隐的这首绝句,“意极悲,语极艳”(杨致轩语),在表现手法上很有特色。首句平直叙起,蕴藏着极深沉凄惋的感情。“春日”写时光之美妙可爱,“天涯”喻飘泊之遥远;两词并用,便将旖旎的春光与羁旅的愁思交织在一起。第二句使用“顶针”格,重复“天涯”二字,再点题意。但两个“天涯”含意不尽相同,前者是泛指遥远的天边,后者是特指具体的天边,回环重复,更见低徊缠绵之致。春日越是美妙可爱,落魄江湖,远在天涯的诗人更感到惆怅。“春日在天涯”已经使人黯然伤神;而“天涯日又斜”递进一层,就更加渲染了在天涯海角,踽踽独行,穷愁飘泊的悲凉气氛。“日又斜”是说时间向晚,一天又将过去,这就给艳丽的春景笼罩了一层慵倦凄暗的阴影。繁花似锦的春光,与西沉的斜阳,纵然掩映多姿,但无多时,终将沉没于苍茫暮色之中。日复一日,春天也终将红英落尽,悄然归逝。韶光之易逝,繁花之必将凋零,与诗人人生道路上的失意蹉跎,正复泯然相合。着一“又”字,则日暮途穷,荼然疲役之慨,寂寥孤独,空漠无依之痛,尽在言外。这两句既包含着对美好事物无限留恋珍惜之意,也包含着生命必将凋零之悲的无奈。转句在宛曲回环中见奇警,结句余音袅袅,哀艳动人。“莺啼”本来是非常宛转悦耳的,可是由于此时此境,诗人却觉得像在啼哭。这两句意思是说,声声啼唤着的黄莺儿呀,如果你有泪水的话,请为我滴在枝头上那朵最高的花瓣上吧!这是因为诗人蜡炬成灰,泪已流干,只有托啼莺寄恨了。诗中“啼”写听觉,看花写视觉,“湿”是触觉,为我而湿最高之花乃是意觉,这就把诗人敏锐的联想和深切的感受写出来了。诗人移情及物,使黄莺感叹悲啼而垂泪;而泪水所湿之花,自然也泪痕斑斑,凄楚欲绝。莺花之娇艳,最足以代表阳春的盛景,然而春归花落,总不免于凋零寂灭。是莺花为诗人而悲者,正所以自悲也。耐人寻味的是,这“最高花”为什么会引起诗人如此深情的关注呢?这是因为树梢顶上的花,也就是开到最后的花,意味着春天已过尽,美好的事物即将消逝,莺儿的啼声也倍觉哀绝了。再者,也因为树梢顶上的花,上无庇护,风狂雨骤,峣峣者易折,这和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容易遭到损坏的命运多么相似,和我们这位有才华、有抱负而潦倒终身的诗人的命运又是多么相似!李商隐所处的时代,唐王朝已经到了崩溃的前夕,诗人对国家和个人的前途深感绝望,因而生命的短瞬,人生的空虚,使诗的伤感情调更加显得沉重。诗人的悲痛已经远远超过了天涯羁旅之愁,而是深深浸透着人生挫伤和幻灭的痛苦。这种韵外之致,荡气回肠,往往会令人不能自持,溺而忘返。这首美艳而凄绝的绝句既是春天的挽歌,也是人生的挽歌,更是诗人那个时代的挽歌。44《晚晴》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越鸟巢乾后,归飞体更轻。李商隐诗鉴赏首联是说自己居处幽僻,俯临夹城(城门外的曲城),时令正值清爽的初夏。乍读似不涉题上下两句也不相属,其实“俯夹城”的“深居”即是览眺晚晴的立足点,而清和的初夏又进而点明了晚晴的特定时令,不妨说是从时、地两方面把诗题具体化了—— 初夏凭高远眺所见的晚晴。初夏多雨,岭南尤其如此(此时诗人在桂林郑亚幕供职)。久雨转晴,傍晚云开日霁,万物顿觉增彩生辉,人的精神也为之一爽。这种景象与感受,本为一般人所习见、所共有。诗人的独特处,在于既不泛泛写晚晴景色,也不作琐细刻画,而是独取生长在幽暗处不被人注意的小草,虚处用笔,暗寓晚晴,并进而写出他对晚晴独特的感受。久遭雨潦之苦的幽草,忽遇晚晴,得以沾沐余辉而平添生意,诗人触景生情,忽生“天意怜幽草”的奇想。这就使作为自然物的“幽草”无形中人格化了,给人以丰富的联想。诗人自己就有着相似的命运,故而很自然地从幽草身上发现自己。这里托寓着诗人的身世之感。他在为目前的幸遇欣慰的同时不期然地表现出对往昔厄运的伤感,或者说正由于有已往的厄运而倍感目前幸遇的可慰。这就自然引出“人间重晚晴”,而且赋予“晚晴”以特殊的人生意味。晚晴美丽,然而短暂,人们常在赞赏流连的同时对它的匆匆即逝感到惋惜与怅惘。然而诗人并不顾它的短暂,而只强调“重晚晴”。从这里,可以体味到一种分外珍重美好而短瞬的事物的感情,一种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颔联写得浑融概括,深有托寓,颈联则转而对晚晴作细致的描画。这样虚实疏密相间,诗便显得弛张有致,不平板,不单调。雨后晚晴,云收雾散,登高远眺,视线更为遥远,所以说“并添高阁迥”( 这高阁即诗人居处的楼阁)。这一句从侧面写晚晴,写景角度由内及外,下句从正面写,角度由外及内。夕阳的余晖流泻在小窗上,带来了一线光明。因为是晚景斜晖,光线显得微弱而柔和,故说“微注”。尽管如此,这一脉斜晖还是给人带来喜悦和安慰。这一联通过对晚景的具体描绘,写出了一片明快欣喜的心境,把“重”字具体化了。末联写飞鸟归巢,体态轻捷,仍是登高远眺所见。“巢乾”、“体轻”切“晴”,“归飞”切“晚”。宿鸟归飞,通常是触动旅人羁愁的,这里却成为喜晴情绪的烘托。古诗有“越鸟巢南枝”之句,此处写越鸟归巢,带有自况意味。如果说“幽草”是诗人“沦贱艰虞”身世的象征,那么,“越鸟”似乎是眼前托身有所、精神振作的诗人的化身。这里要交代一下作者入桂幕前后的一些情况。李商隐自开成三年(838)入赘泾原节度使王茂元(被视为李党)以后,便陷入党争的狭谷,一直遭到牛党的忌恨与排挤。宣宗继立,牛党把持朝政,形势对他更加不利。他只得离开长安,跟随郑亚到桂林当幕僚。郑亚比较信任他,在幕中多少能感受到一些人情的温暖;同时离开长安这个党争的漩涡,得以暂免经常遭受牛党的白眼,精神上也是一种解放。正因为这样,诗中才有幽草幸遇晚晴、越鸟喜归乾巢之感。作为一首有寓托的诗,《晚晴》的写法更接近于“在有意无意之间”的“兴”。诗人也许本无托物喻志的明确意图,只是在登高览眺之际,适与物接而触发联想,情与境偕,从而将一刹那间独特的感受融化在对晚晴景物的描写之中,自然浑成,不着痕迹。45&《楚宫》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空归腐败犹难复,更困腥臊岂易招?但使故乡三户在,彩丝谁惜惧长蛟。李商隐诗鉴赏关于此诗的历史背景和寓意,注家说法不一。近人张采田认为是大中二年(848)诗人由桂州(今广西桂林)郑亚幕返长安途经潭州(今湖南长沙)等地时作,专吊屈原,并无其他寓意。以张说较是。李商隐一生,政治上很不得意,生活道路非常坎坷,此诗既吊屈原,也融进了对社会政治和个人身世的感慨。这首诗不同于其他凭吊屈原的诗文,它并未从屈原的人品才能和政治上的不幸遭遇着笔,通篇自始至终紧紧围绕住屈原的“迷魂”来写:首联写迷魂逐波而去,含恨无穷;颔联写迷魂长夜无依,凄凉无限;颈联叹迷魂之不易招;末联赞迷魂终有慰藉。这样围绕迷魂来构思,内容集中,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反复书写,从而使诗具有回环唱叹之致。诗的前四句是以景写情。屈原忠而见疑,沉湘殉国,此诗亦即从眼前所见之湘江落笔。“湘波如泪色漻漻,楚厉迷魂逐恨遥”。“漻漻(liáo 辽)”,水清深貌。古代迷信说法,鬼无所归则为“厉”。“楚厉”指屈原无依的冤魂。对着湘江,想起屈原的不幸遭遇,诗人悼念不已。在诗人的眼中,清深的湘波,全都是泪水汇成。这“泪”有屈原的忧国忧民之泪,有后人悼念屈原之泪,也有诗人此时的伤心之泪。湘江流淌着不尽的泪水,也在哀悼屈原。而在这如泪的湘波之中,诗人仿佛看到了屈原的迷魂。“逐恨遥”写迷魂含着满腔悲愤,随波远去,湘江流水无穷尽之时,屈原迷魂亦终古追逐不已,其恨亦千秋万代永无绝期。“恨”字和“泪”字,融入诗人的强烈感情,既是对屈原的悲痛哀悼,也是对造成屈原悲剧的楚国统治者的强烈谴责。颔联又从湘江岸上的景物再加烘托。这联化用《“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屈原《九歌·山鬼》“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等语意。“枫树夜猿”,是说经霜的枫树和哀鸣的愁猿,构成一幅凄楚的秋夜图。“愁”既是猿愁,也是迷魂之愁,而猿愁又更加重迷魂之愁。“断”即断肠。下句的“女萝山鬼”即以女萝为带的山鬼。“语相邀”既指山鬼间互相呼唤,同时也指山鬼们呼唤屈原的迷魂,境界阴森。长夜漫漫,枫影阴森,迷魂无依,唯夜猿山鬼为伴。此联景象凄迷,悲情如海,读之使人哀怨欲绝。下面四句似议似叹,亦议亦叹,抒发诗人内心的慨叹。五、六两句是说:即使屈原死后埋在地下,其尸也会归于腐败,魂也难以招回;何况是沉江而死,葬身于腥臊的鱼虾龟鳖之中,他的迷魂就更难招回了。“复”和“招”同义,都是招魂的意思。以上三联,都是感伤悲叹,末联情调一变,由凄楚婉转变为激越高昂,以热情歌颂屈原的忠魂作结。这一联糅合了《史记·项羽本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典故和《续齐谐记》楚人祭祀屈原的传说。意思是说:只要楚人不灭绝,他们就一定会用彩丝棕箬包扎食物来祭祀屈原,人民永远怀念这位伟大诗人。这首诗化用《楚辞》和屈原本人作品中的词语和意境入诗,而不着痕迹,读来语如己出,别具风采;全诗以景托情,以感叹为议论,使全诗始终充满了浓郁的抒情气氛;内容上反复咏叹使此诗“微婉顿挫,使人荡气回肠”(清翁方纲《石洲诗话》评李商隐诗语),感人至深。46&《春雨》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烛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李商隐诗鉴赏一个春雨绵绵的早晨,诗中的男主人公穿着白布夹衫,和衣怅卧。他的心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究竟何以如此呢?诗在点明怅卧之后,用一句话作了概括的交待:“白门寥落意多违。”据南朝民歌《杨叛儿》:“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白门当指男女欢会之所。过去的欢会处,今日寂寞冷落,不再看见对方的踪影。与所爱者分离的失意,便是他愁思百结地怅卧的原因。怅卧中,他的思绪浮动,回味着最后一次访见对方的情景:“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仍然是对方住过的那座熟悉的红楼,但是他没有勇气走进去,甚至没有勇气再靠近它一点,只是隔着雨凝视着。往日在他的感觉里,是那样亲切温存的红楼,如今是那样地凄寒。在这红楼前,他究竟站了多久,也许连自己都不清楚。他发现周围的街巷灯火已经亮了,雨从亮着灯光的窗口前飘过,恍如一道道珠帘。在这珠帘的闪烁中,他才迷蒙地沿着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独自走回来。他是这样地茫然若失,所爱者的形影,始终在他的脑际萦回。“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他想象着,在远方的那人也应为春之将暮而伤感吧?如今蓬山远隔,只有在残宵的短梦中依稀可以相会了。强烈的思念,促使他修下书札,侑以玉珰一双,作为寄书的信物。这是奉献给对方的一颗痛苦的心,但路途遥远,障碍重重,纵有信使,又如何传递呢?“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且看窗外的天空,阴云万里,纵有一雁传书,又能穿过这罗网般的云天么?以上是这首诗大致包含的意境。男主人公的处境、活动、心情,基本上是清楚的。读者所难于知道这种恋爱的具体对象和性质。据作品本身看,所爱的对方大约是由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远离而去了。李商隐在他的组诗《柳枝五首》序中便曾述及洛阳有一个女子属意于他,但不幸被“东诸候取去”,而铸成了遗憾事。《春雨》诗中推想对方“远路应悲春晼晚”,又感到当时的环境如“万里云罗”,可见这种恋爱或许也是与受到“东诸侯”之类权势者的阻离有关。不过,这终究只能是一种推测。李商隐在这首诗中,赋予爱情以优美动人的形象。诗借助于飘洒天空的春雨,融入主人公迷茫的心境、依稀的梦境,以及春晼晚、万里云罗等自然景象,烘托别离的寥落,思念的深挚,构成浑然一体的艺术境界。“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一联,前一句色彩(红)和感觉(冷)互相比照。红的色彩本来是温暖的,但隔雨怅望反觉其冷;后一句珠箔本来是明丽的,却出之于灯影前对雨帘的幻觉,极细微地写出主人公寥寂而又迷茫的心理状态。末联“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也富于象征色彩。很有创造性地借助于自然景象,把“锦书难托”的预感形象化了,并把忧郁怅惘的情绪与广阔的云天,融为一体。凡此,都成功地表现出了主人公的生活、处境和感情,情景、色调和气氛都令人久久难忘。这种真挚动人的感情和优美生动的形象结合在一起,构成一种艺术魅力,在它面前,人们是免不了要支付出自己的同情的。47&《夕阳楼》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李商隐诗鉴赏这首诗写于唐文宗大和九年(835)秋天。作者题下自注说:“在荥阳。是所知今遂宁萧侍郎牧荥阳日作者。”荥阳即郑州,是李商隐的第二故乡(原籍怀州)。今遂州萧侍郎,指当时被贬至遂州(属剑南东道)的刑部侍郎萧澣。萧澣在大和七年三月到八年底,曾任郑州刺史,夕阳楼就是他在郑州任上所建。李商隐受萧的器重与厚遇,所以题注称萧为“所知”。后萧澣被贬到远州。诗人登夕阳楼,触景伤情,感慨无端,写下这首情致深厚的小诗。前两句写登楼远望,触景生愁。花明柳暗,本来是赏心悦目的美好景色,但在别有伤心怀抱的诗人眼里,却是惹愁引恨之物。李商隐出身比较寒微,特别重视“知己”的理解和帮助。一年前,非常赏识和栽培他的崔戎在兖海观察使任上溘然长逝;现在,另一位对他厚遇的知己萧澣又被贬远去,这就使诗人越发感到自己的孤孑无助。而他两次应试不第,也无疑更加重了落拓不遇的悲慨。再加上朝廷中李(训)、郑(注)专权,党争剧烈;宦官势炽,时代与个人身世的浓重阴影,使得这位敏感而重情的诗人多愁善感。“绕天愁”,不但写出了愁绪的悠远与纷乱,而且与登高望远的特定情境切合。一、二两句,按实际生活次序,应是先登城上楼,后触景生愁。现在这样调换次序,一方面是为了要突出诗人登高望远的无边愁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使登城上楼的叙述带上浓郁的抒情色彩,显出曲折顿挫之致。从“上尽”、“更上”这种强调的语气中,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种不堪承受登高望远所带来的心理重压。三、四两句专就望中所见孤鸿南征的情景抒慨。仰望天空,万里寥廓,但见孤鸿一点,在夕阳余光的映照下孑然逝去。这一情景,连同诗人此刻登临的夕阳楼,都很自然地使他联想起被贬离去、形单影只的萧澣,从内心深处涌出对萧澣不幸遭际的同情和前途命运的关切,故有“欲问”之句。但方当此时,忽又顿悟自己的身世原来也和这秋空孤鸿一样孑然无助、渺然无适,真所谓“不知身世自悠悠”了。这两句诗的好处,主要在于它真切地表达了一种特殊人生体验:一个同情别人不幸遭遇的人,往往未有意识到他自己原来正是亟须人们同情的不幸者;而当他一旦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时,竟发现连给予自己同情的人都不再有了。“孤鸿”尚且有关心它的人,自己则连孤鸿也不如。这里蕴含着更深沉的悲哀,更深刻的悲剧。冯浩说三四两句“凄惋入神”,也许正应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而“欲问”、“不知”这一转跌,则正是构成“凄惋入神”的艺术风韵的重要因素。谢枋得说:“若只道身世悠悠,与孤鸿相似,意思便浅。欲问、不知四字,无限精神。”(《叠山诗话》)这是深得诗人用意的独具只眼之评。体现了李商隐七绝“寄托深而措辞婉”(叶燮《原诗》)的特点。48《重有感》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與高秋!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李商隐诗鉴赏大和九年(835)十一月,宰相李训、凤翔节度使郑注在唐文宗授意下密谋诛灭宦官。事败,李、郑先后被杀,连未曾预谋的宰相王涯、贾餗、舒元舆等也遭族灭,同时株连者千余人,造成“流血千门,僵尸万计”的惨剧,史称“甘露之变”。事变后,宦官气焰更加嚣张,“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通鉴》)。开成元年(836)二、三月,昭义军节度使刘从谏两次上表,力辩王涯等无辜被杀,指斥宦官“擅领甲兵,恣行剽劫”,表示要“修饰封疆,训练士卒,内为陛下心腹,外为陛下藩垣。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并派人揭露宦官仇士良等人的罪行。一时宦官气焰稍有沉没。作者有感于此事和朝廷依然存在的严重局势,写了这首诗。因为不久前已就甘露之变写过《有感二首》,所以本篇题为“重有感”。这种标题,类似无题。首句“玉帐牙旗”,是说刘从谏握有重兵,为一方雄藩。昭义镇辖泽、潞等州,靠近京城长安,军事上据有极便利的形势,所以说“得上游”。这句重笔渲染,显示刘的实力雄厚,条件优越,完全有平定宦官之乱的条件,以逼出下句,点明正意:在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作为一方雄藩理应与君主共忧患。(“安危”是偏义复词,这里偏用“危”义。)句中“须”字极见用意,强调的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改用“誓”字,就变成纯粹赞赏了。“须”字高屋建瓴,下面的“宜”、“岂有”、“更无”等才字字有根。颔联用了两个典故。东汉初凉州牧窦融得知光武帝打算征讨西北军阀隗嚣,便整顿兵马,上疏请示出师伐嚣日期。这里用来指刘从谏上表声讨宦官。东晋陶侃任荆州刺史时,苏峻叛乱,京城建康危险。侃被讨苏诸军推为盟主,领兵直抵石头城下,斩苏峻。这里用来表达对刘从谏进军平乱的期望。一联中迭用两件性质相类的事,同指一人,本来极易流于堆垛重沓,但由于作者在运用时各有意义上的侧重(分别切上表与进军),角度又不相同(一切已然之事,一切未然之事),再加上在出句与对句中用“已”、“宜”两个虚字衔连相应,这就不仅切合刘从谏虽上表声言“清君侧”,却并未付诸行动的情况,而且将作者对刘既有所赞叹、又有所不满,既有所希望、又不免有些失望的复杂感情准确而细密地表现出来。不说“将次”,而说“宜次”,正透露出作者对刘的“誓以死清君侧”的声言并不抱过于乐观的看法。“宜”字中有鼓励、有敦促,也隐含着轻微的批评和谴责。颈联中用了两个比喻。“蛟龙愁失水”,比喻文宗受制于宦官,失去权力和自由。“鹰隼與(通“举”)高秋”,比喻忠于朝廷的猛将奋起反击宦官。(《左传·文公十八年》:“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隼之逐鸟雀也。”鹰隼之喻用其意。)前者,是根本不应出现的,然而却是已成的事实,所以用“岂有”表达强烈的义愤,和对这种局面的不能容忍;后者,是在“蛟龙失水”的情况下理应出现却竟未出现的局面,所以用“更无(根本没有)”表达深切的忧恨和强烈的失望。纪昀说:“岂有、更无,开合相应。上句言无受制之理,下句解受制之故。”(《李义山诗集辑评》引)这是比较符合作者原意的。与上面的“须共”、“ 宜次”联系起来,还不难体味出其中隐含着对徒有空言而无实际行动、能为“鹰隼”而竟未为“鹰隼”者的不满与失望。末联紧承第六句。正因为“更无鹰隼與高秋”,眼下的京城仍然昼夜人号鬼哭,一片悲惨恐怖气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收复为宦官所占领的宫阙,拭泪欢庆呢?“早晚”,即“多早晚”,系不定之词。两句所表达的是对国家命运忧急如焚的感情。用“有感”作为政治抒情诗的题目,创自杜甫。李商隐这首诗,不但承继了杜甫关注国家命运的精神和以律体反映时事、抒写政治感慨的优良传统,而且在风格的沉郁顿挫、用事的严密精切乃至虚字的锤炼照应等方面,都刻意描摹杜律。诗的风格,酷似杜甫的《诸将五首》;它的立意,可能也受到“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昇平”这两句诗的启发。但比起他后期学杜的律诗(如《筹笔驿》、《二月二日》等),他前期的这类作品就不免显得精严厚重有余而纵横变化不够。49&《银河吹笙》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李商隐诗鉴赏李商隐的爱情诗中,《银河吹笙》并不常为人们赞叹,但它颇有一点特异之外,值得重视。乍一读来,只觉得此诗不太好懂。李商隐诗有时由于比兴过于深曲,或用典冷僻,而造成理解上的困难。可是,这首诗没有什么隐喻手法,最后一联用了王子乔缑山骑鹤仙去、湘灵鼓瑟、秦女(弄玉)吹箫三个典故,也很常见,文字也不艰深。而一句句连下来读,仍觉词意不很明白:一会儿说他年梦断,一会儿又说昨夜鸟啼,不知哪里的“月榭故香”,却同眼前的“风帘残烛”挂上了钩,实境与假想混在一起,给人以迷离惝恍的感觉。其实,把握了诗人心理的变化,诗的脉络还是不难寻找的。—— 那是在天色欲明未明时刻,诗人已经起身。高空的银河映入眼帘,一阵吹笙之声传来耳中,身上还感到黎明前的丝丝寒冷。也许因为笙声的触发吧,昔日情事重又重现心头,而那美好的欢情已随爱人的逝去,像一场幽梦永远破灭了。惆怅之余,诗人不由得转念及窗外枝头惊啼通宵的雌鸟,莫非它也怀有跟自己一样的失侣之痛吗?由于忆念往事,从前与爱人相聚的故园台榭,就闪现在脑海里。园中那一树繁花,想来已被近日雨水滋润,多么可爱呀!刹时间,幻景消失,只剩眼前风帘飘拂,残烛摇曳映照帘外一片清霜。梦醒了,愁思怎遣散?追随骑鹤吹笙的王子乔学道修仙去吧,说不定能摆脱这日夜萦绕心头的世情牵累。还是学湘灵鼓瑟、秦女吹箫,守着这一段痴情自我吟味吧。以上是全诗大意的解绎。诗篇从当前所见所闻所感的物象兴起,引出往日欢情的追忆和昨夜鸟啼的插念,再跳跃到远隔异乡的故园花开的想象,又内回眼前风帘残烛的实景,最后更从有关神仙传说激起的天外想象,落脚到埋藏于自己衷怀的一片深情。时间和空间都跨越了,糅合了,各个意象间也不再有外在联系;贯串始终的只是一股意识流,它瞬息万变,扑朔迷离。这正是李商隐诗歌最叫人惊异的地方,也往往是最为隐晦费解的地方。《银河吹笙》并非孤立的例子。诗人的一部分无题诗和某些仿效“长吉体”的歌行,都在不同程度上采用了这种构思方式,表现出若干共同的特色,如:打破按时间空间顺序或事理逻辑来组织材料的传统路子,遵循人的直觉心理的活动线索对时空作错综的反映;实境与虚境淆为一起,意象间的缀合略去表面的过渡联系;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诗句之间跳跃性大,甚至晦涩。这样的诗歌不免有它的缺点,但从表现心理变化的细微曲折来说,又自有其长处。50&《板桥晓别》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李商隐诗鉴赏这是一首与情人言别的诗。题中“板桥”,指唐代汴州城西的板桥店。这里正像长安西边的渭城一样,是一个行旅往来频繁的地方,也是和亲友言别之处。李商隐这首诗,则以它特有的奇幻绚烂色彩开辟了言别的一种新境界。首句回望来路所见。高城指汴州城。晓河指破晓时分的银河。回望汴州方向,原先斜贯中天、高悬在城头上的银河,此刻已经黯淡了,西移垂地。在破晓时分微微发白的天幕背景下,正隐现出高城的朦胧暗影。这对情侣,曾经在这座高城中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所以分别之际,不免怀着留恋和怅惘的心情翘首回望,彼此都感到刚刚逝去的日子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正像宋代秦观在一首别词中所写的那样,“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满庭芳》)。“落晓河”,既明点题内“晓”字,又暗寓牛女期会已过,离别在即。而这对情侣在分离的前夜依恋话别,彻夜不眠的情景也不难想见。次句板桥即景。长亭是板桥上或板桥近旁一座临水的亭阁。它既是昨夜双方别前聚会之处,也是晓来分离之处。长亭的窗下就是微微荡漾的波光。“压”字画出窗户紧贴水波的情景。在朦胧曙色中,这隐现于波光水际的长亭仿佛是幻化出来的某种仙境楼阁,给这场平常的离别涂抹上一层奇幻神秘的传奇色彩。那窗下摇漾的微波,一方面让人联想起昨夜双方荡漾难平的感情波流,另一方面又连接着烟波渺渺的去路( 板桥下面就是著名的通济渠),这两方面合起来,也就是所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秦观《鹊桥仙》)。全句写景,意境颇似牛女鹊桥,夜聚晓分,所以和首句所写的“高城落晓河”之景自然融为一片。如果说,一、二两句还只是在写景中微露奇幻神秘的色彩,那么三、四两句就完全进入了神话故事的意境。“水仙”句暗用琴高事。《列仙传》上说,琴高是战国时赵人,行神仙道术。曾乘赤鲤来,留月馀复入水去。这里把行者暗比作乘鲤凌波而去的水仙。行者是由水路乘舟西去的,板桥长亭之下此时正停靠着待发的小舟。在前两句所描写的带有奇幻色彩的景色引发下,这里进一步生出浪漫主义的想象,将“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柳永《雨霖铃》)的现实场景幻化成“水仙欲上鲤鱼去”的神话境界。所以这想象虽奇幻,却又和眼前景吻合,显得自然真实。《楚辞·九歌·河伯》中曾这样描写送行的场景:“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子。”“水仙”句似受到过它的启发,只不过这首诗里所描绘的境界带有童话式的天真意趣罢了。末句转写送者。“红泪”暗用薛灵芸事。《拾遗记》上说,魏文帝美人薛灵芸离别父母登车上路,用玉唾壶承泪,壶呈红色。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这里将送行者暗喻为水中芙蓉,以表现她的美艳;又由红色的芙蓉进而想象出它的泪也应该是“红泪”。这种天真浪漫的想象,类似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中“忆君清泪如铅水”的奇想。不过这句的好处似乎主要在笔意。它是从行者的眼中来写送者,却又不直接描写送者在“晓别”时的情态,而是转忆昨夜一夕这位芙蓉如面的情人泣血伤神的情景。这就不但从“晓别”写出了夜来的伤别,而且从夜来的分离进一步暗示了“晓别”的难堪。昨夜长亭窗户之内,“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杜牧《赠别》)的情景,今朝板桥晓别之际,“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柳永《雨霖铃》)的黯然销魂之状也就都如在眼前了。喜欢从前代小说和神话故事中汲取素材,组合成诗歌的新奇浪漫情调和奇幻绚丽色彩,是李商隐诗歌的一个特点。但像这首诗,用传奇的笔法来写普通的离别,将现实与幻想融为一片,创造出色彩缤纷的童话式幻境,在送别诗中确实少见。前人曾说“义山多奇趣”(张戒《岁寒堂诗话》),将平凡的题材写得新奇浪漫,正是“奇趣”的一种表现。51&《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其一)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李商隐诗鉴赏这首诗用一条长题说明作诗的缘由。冬郎,是晚唐诗人韩偓的小名。他的父亲韩瞻,字畏之,李商隐的故交和连襟。大中五年(851)秋末,李商隐离京赴梓州(州治在今四川三台)入东川节度使柳仲郢幕府,韩偓才十岁,就能够在别宴上即席赋诗,才华惊动一座。大中十年,李商隐返回长安,重诵韩偓题赠的诗句,回忆往事,写了两首七绝酬答。这是其中的第一篇。酒宴上的蜡烛烧残了大半,烛芯的灰烬也冷却了。用“冷灰残烛”,说明送别的筵宴已近尾声,阖座的人触动离情。在这种惨淡的气氛中,十岁的冬郎触发了诗思,飞速地挥写成送别的诗章。这就是本篇头两句对当年情景的追述。别宴的情况交代简略,重点突出冬郎题诗,是为了主题的需要。记事已毕,转入评赞。怎样才能不沦于一般的套语呢?诗人使用了比喻的手法,将冬郎父子比作凤凰,以“雏凤清于老凤声”表明青出于蓝,抽象的道理从而转化为具体的形象。如此还不够生动。诗人又联想到,传说中凤凰产在丹山,它喜欢栖息的是梧桐树。经过想象的驰骋,便构成这样一幅令人神往的图景:遥远的丹山道上,美丽的桐花覆盖遍野,花丛中不时传来雏凤清脆圆润的鸣声,附和着老凤苍亮的呼叫,显得更为悦耳动人。多么富于诗情画意的描绘!看了这幅图画,冬郎的峥嵘年少和俊拔诗才不都跃然纸上了吗?使用活生生的联想和想象,将实事实情转化为虚拟的情境、画面,这可以说是李商隐诗歌婉曲达意的又一种表达形式。一首本来容易写得平凡的寄酬诗,以“雏凤声清”的名句历来传诵不衰,除了诗人对后辈的真切情意外,跟这样的表达形式是分不开的。52&《瑶池》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李商隐诗鉴赏晚唐好几个皇帝迷信神仙之道,服食丹药,妄求长生,以至服金丹中毒死去。这首诗便是讽刺求仙之虚妄。相传瑶池是古代神话中仙人西王母住的地方。诗中的“阿母”即西王母,《汉武故事》中称西王母为“玄都阿母”。据《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西游至昆仑山,遇西王母,西王母在瑶池设宴招待他。临行之时,西王母作歌赠之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希望)子毋死,尚能复来”穆王答歌曰:“比及三年,将复(返)而野(您的疆土)。”又载:穆王南游,在去黄竹的路途上,遇北风雨雪,有冻人,穆王作《黄竹歌》三章以哀民。这首诗就是根据这个传说来构思的。作者抓住西王母希望穆王“复来”、穆王也许诺复来这一点,虚构了一个西王母盼望穆王归来的情节:西王母推开雕镂彩饰的窗户,眺望东方,却不见穆王的踪迹,只听见《黄竹歌》声哀动大地。首句是仙境的绮丽风光,次句是人间的凄楚情景,形成强烈的对比。这个对比兼含着两层意思:一是隐喻作歌之人已死,唯其歌声徒留人间,仙境虽美,怎奈无缘得去,暗含着对求仙的讽刺;一是用《黄竹歌》诗意,暗示人民在挨饿受冻,而统治者却在追求长生不死,希图永远享受,寄寓着对统治者求仙的斥责。诗的末两句是写西王母不见穆王而产生的心理活动:穆王所乘的八骏飞驰神速,一天能行三万里,如果要来,易如反掌,可是他为什么还没有如约前来呢?西王母盛情邀请穆王重来,穆王曾许诺重来,而且来也方便,乘上八骏瞬息就到,可是穆王却终究没有来,—— 不言穆王已死而其死自明。然而,西王母却仍在开窗眺望殷切守候哩!这就表明西王母希望周穆王不死,可是这个希望终于落空了。即令仙人如西王母,也不能挽救周穆王于一死,则人间那些所谓长生不老之术,自然更是靠不住的了,—— 不信求仙之虚妄而其虚妄自见。讽刺求仙,本来是颇费议论的主题,但此诗却不着一字议论。作者的用意,完全融化在西王母的动作和心理活动中,以具体生动的形象来表达,构思极为巧妙。末句是西王母心中的问号,而不是由诗人直接提出的反诘之辞。因此,诗的讽刺虽然犀利尖刻,但表现方式却是委婉曲折的,不是直截了当的挖苦嘲笑。纪昀评此诗说:“尽言尽意矣,而以诘问之词吞吐出之,故尽而未尽”(《李义山诗集辑评》)。正是由于末两句不作正面指斥,所以此诗于明白酣畅中又具含蓄蕴藉之致,读之觉余味无穷。叶燮称“李商隐七绝,寄托深而措辞婉,可空百代”(《原诗》)。53&《楚吟》山上离宫宫上楼,楼前宫畔暮江流。楚天长短黄昏雨,宋玉无愁亦自愁。李商隐诗鉴赏此诗冯浩《玉谿生诗集笺注》认为是开成五年(840)至会昌元年(841)春李商隐楚游时所作,张采田《玉谿生年谱会笺》定为大中二年(848)夏作者离开桂管观察使郑亚幕府之后,留滞荆楚时作。两说何者为确,似难判断。这是借吟咏楚国之事表达作者思想感情的一首七绝。诗的前三句都是写眼前所见的景色。头两句写了四种景物。诗中的“山”指巫山,在今四川湖北两省交界处。“离宫”是帝王正宫之外临时居住的宫室,此处即指在今四川巫山县西北的楚宫,即宋玉《高唐赋并序》所写宋玉与楚襄王游览之地。“江”即长江。这两句采用顶针的句式,重叠楼、宫,加重加深其意,强调其主体地位,以扣紧题中“楚”字。头一句由“山上”到“离宫”,再到宫上之楼,由下而上,一层一层,把读者的目光引到最高处;次句又由楼而宫,由宫而江,由上而下,一层一层,把读者的目光落到最低处,给人以明显的立体感。“暮江流”的“流”字,又透露出时光流驰的无穷无尽。从此宫此楼出现之日,流到现在,以后还将流到永远。昔日的楚国已成陈迹,只有离宫依旧,暮江东流,景中充满古今变迁和岁月易逝的慨叹。上面两句,已写出一派荒凉景象,第三句“楚天长短黄昏雨”,又用重笔再加渲染。这句取象构词,意含双关,构思非常巧妙。它既是实写眼前之景,“黄昏雨”三字,又暗用宋玉《高唐赋并序》中巫山神女自称“旦为行云,暮为行雨”的语意和《神女赋并序》所载楚襄王梦会神女事。“长短”二字既可作偏义复词,取“长”之义,形容楚天,因为巫峡一带,江两岸削壁千仞,对峙入云,所以只见长天,“巫山巫峡气萧森”(杜甫《秋兴八首》),给人一种幽远莫测之感;又可形容暮雨,言其长长短短,似断似续,给楚宫蒙上一层如梦似幻的气氛,与襄王梦会神女之事相合。而上句之江特取“暮”江,此句之雨特写“黄昏”之雨,则是意在渲染环境的凄楚。以上三句,可以说画出了一幅《楚宫暮雨图》。暮色凄迷,凄风苦雨洒落江上,楚宫一片荒废,一切都牵动人的愁怀。所以结句说,当年宋玉对此情景,即使无愁,也会悲愁不已,点出全诗主旨。“无愁”和“亦自愁”对比成文,故为跌宕,更见出悲愁之深。因为前面三句已把凄惋哀愁的气氛渲染得非常浓重,所以末句就显得非常自然。这“愁”表面看去仅仅是因景而生,实则也是语义双关。宋玉《九辩》说,楚国国势危殆,贤才失路,“坎廪(困顿,不得志)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余萎约(衰萎瘦损)而悲愁”。此与上句用“黄昏雨”暗指襄王荒淫腐败,文意正是一贯。所以何焯评论说:“长晷短景,但有梦雨,则贤者何时复近乎?此宋玉所以多愁也。”(见《李义山诗集辑评》)可见作者用意。李商隐政治上极不得志,几乎一生都在幕僚中度过。所以诗中的宋玉,其实就是作者的化身;诗中表现的,就是作者岁月蹉跎、壮志未酬的怨愤,对统治者不用贤才的愤懑,以及对唐王朝前途的忧虑。此诗语言明白如话,艺术构思非常巧妙。诗中不实写史事,不发议论,而是用围绕主题的各种有代表意义的景物,构成一个特殊的环境,用它引发人的感叹,以此寄托作者的思想感情。不但三、四两句语含双关,整首诗也意义双关。以末句的“愁”来说,就有三层意思:宋玉因景而生之愁,宋玉感慨国事身世之愁,宋玉之愁亦即作者之愁;而这三者融为一体,不着半丝痕迹,意味深长无比。田兰芳称此诗“只在意兴上想见”(见冯浩《玉谿生诗集笺注》引),冯浩说它“吐词含味,妙臻神境,令人知其意而不敢指其事以实之”(《玉谿生诗集笺注》),正是讲它艺术构思的完美绝伦。54&《代赠二首(其一)》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商隐诗鉴赏《代赠》,代拟的赠人之作。此题诗二首,这是第一首。诗以一女子的口吻,写她不能与情人相会的愁绪。诗中所写的时间是春日的黄昏。诗人用以景托情的手法,从诗的主人公所见到的缺月、芭蕉、丁香等景物中,衬托出她的内心感情。诗的开头四字,就点明了时间、地点:“楼上黄昏”。接下“欲望休”三字则维妙逼肖地描摹出女子的行动:她举步走到楼头,想去望望远处,却又凄然而止。这里,不仅使我们看到了女子的姿态,而且也透露出她那无奈作罢的神情。“欲望休”一本作“望欲休”。“休”作“停止”、“罢休”之意。“欲望”,是想去望她的情人;但为何又欲望还休呢?南朝诗人江淹《倡妇自悲赋》写汉宫佳人失宠独居,有“青苔积兮银阁涩,网罗生兮玉梯虚”之句。“玉梯虚”是说玉梯虚设,无人来登。此诗的“玉梯横绝”,是说玉梯横断,无由得上,喻指情人被阻隔,无法相会。此连上句,是说女子渴望见到情人,因此想去眺望;但又蓦然想到他必定来不了,只得止步。欲望还休,把女子复杂矛盾的心理活动和孤寂无聊的失望情态,写得巧妙逼真。“月如钩”一本作“月中钩”,意同。它不仅烘托了环境的寂寞与凄清,还有象征意义:月儿的缺而不圆,就像是一对情人的不得会合。三四句仍然通过写景来进一步揭示女子的内心感情。第二句缺月如钩是女子抬头所见远处天上之景;这两句则是女子低头所见近处地上景色。高下远近,错落有致。这里的芭蕉,是蕉心还未展开的芭蕉,稍晚于诗人的钱珝《未展芭蕉》诗中的“芳心犹卷怯春寒”,写的就是这种景象;这里的丁香,也不是花瓣盛展的丁香,而是缄结不开的花蕾。它们共同对着黄昏时清冷的春风,哀愁无边。这既是女子眼前实景的真实描绘,同时又是借物写人,以芭蕉喻情人,以丁香喻女子自己,隐喻二人异地同心,都在为不得与对方相会而愁苦。物之愁,兴起、加深了人之愁,是“兴”;物之愁,亦即人之愁,又是“比”。芭蕉丁香既是诗人的精心安排,同时又是即目所见,随手拈来,显得格外自然。景与情、物与人融为一体,“比”与“兴”融为一体,精心结构而又毫无造作,是此诗的极为成功之处。特别是最后两句,意境很美,含蕴无穷,历来为人所称道,《诗话类编》就把它特别标举出来,深受赞赏。55&《宫辞》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樽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李商隐诗鉴赏这首宫怨诗,抓住宫嫔最切身的得宠失宠来写她们的悲惨命运。开头一句用流水比君王的恩宠,构思极巧妙。流水,则流动不定。君恩既如流水流动不定,宫女之得宠失宠也随之变化不定。今日君恩流来,明日又会流去;宫女今日得宠,明日又会失宠;一旦失宠,君恩就如流水一去不返。所以无论失宠得宠,等待她们的未来都是不幸。这就逼出了第二句宫女对自己命运的担忧:得宠时害怕君王感情变化,恩宠转换;而失宠时又愁肠欲断,悲苦难言。曲尽无余地刻画出宫女既患得宠又患失宠的矛盾痛苦的心理。句中叠用“宠”字,正说明君王的恩宠对宫女的关系重要。因为宫女的命运,完全操在君王手里。后两句承接第二句,以失宠者的口吻警告得宠者。《花落》即《梅花落》,是乐府横吹曲中笛曲名。樽前奏《花落》,谓伴侍君王宴饮作乐。南朝梁江淹《拟班婕好咏扇》诗云:“窃恐凉风至,吹我玉阶树。君子恩未毕,零落在中路。”诗中以班婕好自比团扇,用凉风一至,团扇被废,喻君恩断绝。此诗末句即用《咏扇》诗意,是说:你不要那么得意地在君王的酒宴前演奏《梅花落》了,你自己不就是一朵会凋零的花吗?凉风近在殿的西边,你不久也将像花朵一样被它无情地吹落的!《花落》语含双关,既指曲名,又暗指花被凉风吹落,隐喻得宠者之恩宠难以维持。这首诗通篇全用议论。由于比喻、双关运用得极其巧妙,就使它在议论中含着形象,所以读来意味深长,比起明白直说,含蕴有味。纪昀称此诗“怨诽之极而不失优柔唱叹之妙”(《李义山诗集辑评》),正是道出了此诗含蓄的特点。56&《宫妓》珠箔轻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李商隐诗鉴赏这是一首歌咏宫廷生活而有所托讽的诗。题目“宫妓”,指唐代宫廷教坊中的歌舞妓。当时京城长安设有左、右教坊(管理宫廷女乐的官署,专管雅乐以外的音乐、歌舞、百戏的教习排练),左多善歌,右多工舞。唐高祖时,置内教坊于禁中;玄宗开元初,又置于蓬莱宫侧。诗中所写的宫妓,当是这种内教坊中的女乐。“珠箔轻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一两句描绘宫廷中的歌舞场面,正点题目。汉代未央宫有披香殿是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歌舞过的地方。唐代庆善宫中也有披香殿,“新殿”或取义于此。但此处主要是借这个色彩香艳而又容易唤起历史联想的殿名来渲染宫廷歌舞特有的气氛。对于披香殿前的歌舞,诗人并未作多少具体的铺叙,而是着重描绘了“珠箔轻明拂玉墀”的景象。珠箔即珠帘;玉墀指宫殿前台阶上的白石地面。轻巧透明的珠帘轻轻地拂着洁白的玉墀,这景象在华美中透出轻柔流动的意致,特别适合于表现一种轻歌曼舞的气氛,使人感到它和那些“斗腰支”的宫妓融为一个和谐的整体。“斗腰支”三字,简洁传神,不仅刻画出宫妓翩跹起舞的柔媚之态,而且传出她们竞媚斗妍、邀宠取悦的心理状态。同时,它还和下两句中的“鱼龙戏”、“偃师”,在竞奇斗巧这一点上构成意念上的关联。不妨说,它是贯通前后幅,暗示全诗主旨的一个诗眼。“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三、四两句突转,集中托讽寓慨。“鱼龙戏”,本指古代百戏中由人装扮成珍异动物进行种种奇幻的表演。《汉书·西域传赞》颜师古注云:“鱼龙者,为舍利之兽,先戏于庭极;毕,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鱼,跳跃漱水,作雾障日;毕,化成黄龙八丈,出水敖戏于庭,炫耀日光。”可见这是一种变幻莫测、引人注目的精彩表演。不过,从题目“宫妓”着眼,这里的“鱼龙戏”恐非实指作为杂技百戏的鱼龙之戏,而是借喻宫妓新颖变幻的舞姿。末句的“怒偃师”用了《列子·汤问》的一则故事;传说周穆王西巡途中,遇到一位名叫偃师的能工巧匠。偃师献上一个会歌舞表演的“假倡”(实际上是古代的机器人),“鋇(抑)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穆王以为是真人,和宠姬盛姬一起观赏它的表演。歌舞快结束时,假倡“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穆王生气,要杀偃师,吓得偃师立即剖解假倡,露出革木胶漆等制造假倡的原料,终于免祸。三、四两句是说,等不到看完宫妓们那出神入化的精彩表演,君王就要对善于机巧的“偃师”怒气冲冲。原故事中的偃师是一个善弄机巧的人物,但他却差一点因为弄巧而送命。这种机关算尽、反自招祸患的现象具有典型意义。诗人用偃师故事,着眼点正在于此。诗中的宫妓和“偃师”的关系,相当于原故事中倡者和偃师的关系;而诗中所描绘的“斗腰支”、“鱼龙戏”,又正相当于原故事中倡者的歌舞,所突出的正是偃师的机巧。那么,透过“不须”、“终遣”这两个含意比较明显的词语,可以看出,诗中所强调的正是善弄机巧的偃师到头来终不免触怒君王,自取其祸。如果把这首诗和《梦泽》、《宫辞》等歌咏宫廷生活而有所托讽的诗联系起来考察,便很容易发现“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莫向樽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和“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之间有着十分神似的弦外之音。宫廷歌舞原是政治生活的一种隐喻;而迎合邀宠、红粉自埋的宫女,一时得宠、不管将来的嫔妃,和玩弄机巧、终自召祸的偃师,则正是畸形政治生活的畸形产物。在诗人看来,他们统统是好景不常的。57&《离亭赋得折杨柳(二首)》暂凭尊酒送无憀,莫损愁眉与细腰。人世死前惟有别,春风争拟惜长条?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李商隐诗鉴赏这两诗与杜牧《赠别》主题相同,即和心爱的姑娘分别时的离别之作,但写法各别。离亭指分别时所在之地,亭即驿站。赋得某某,是古人诗题中的习惯用语,即为某物或某事而作诗之意。诗人在即将分别的驿站之中,写诗来咏叹折柳送别这一由来已久但仍然吸引人的风俗,以表达惜别之情。第一首起句写双方当时的心绪。无憀,即无聊。彼此相爱,却活生生地拆散了,当然感到无聊,但又势在必别,无可奈何,所以只好暂时凭借杯酒,以驱散离愁别绪。次句写行者对居者的安慰。既然事已至此,不能挽回,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所希望于你的,就是好好保重身体。你本来已是眉愁腰细的了,哪里还再经得起损伤?这句先作一反跌,使得情绪放松一下,正是为了下半首把它更紧张起来。第三句是一句惊心动魄的话。除了死亡,还有什么比分别更令人痛苦的呢?这句话是判断,是议论,然而又是多么沉痛的抒情!第四句紧承第三句,针对第二句。既然如此,即使春风有情,又怎么能因为爱惜长长的柳条,而不让那些满怀着“人世死前惟有别”的痛苦的人们去尽量攀折呢?这一句的“惜”字,与第二句的“损”字互相呼照。因为愁眉细腰,既是正面形容这位姑娘,又与杨柳双关,以柳叶比美女之眉,柳身比美女之腰,乃是古典诗歌中的传统比喻。莫损也有莫折之意在内。第二首四句一气直下,又与前首写法不同。前半描写杨柳风姿可爱,无论在烟雾之中,还是在夕阳之下,都是千枝万缕,依依有情。而杨柳既如此多情,难道它就只管送走行人,而不管迎来归客?送行诚可悲,而迎归岂不可喜?因此,就又回到上一首的“莫损愁眉与细腰”那句双关语。就人来说,去了,还是可能回来的,何必过于伤感以至于损了愁眉与细腰呢?就柳来说,既然管送人,也就得管迎人,又何必将它一齐折掉呢?折掉一半,送人离去;留下一半,迎人归来,岂不更好!第一首先是用暗喻的方式教人莫折,然后转到明明白白地说出非折不可,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充满悲观情调。但第二首又再来一个转折,认为要折也只能折一半,把话说得含蓄缠绵,富有乐观气息。于文为针锋相对,于情为绝处逢生。情之曲折深刻,文之腾挪变化,真使人惊叹。58&《富平少侯》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侯。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李商隐诗鉴赏汉张安世封富平侯,他的孙子张放幼年继承爵位。但这首诗所咏内容却不切张放行事,可见诗中的“富平少侯”不过是个假托性的人物。首联“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侯。”“七国”喻藩镇割据叛乱,“三边”指边患,“未到忧”即未知忧。指出其不知国家忧患为何物,次句再点醒“十三”袭位,这就有力地显示出童昏无知与身居尊位的尖锐矛盾。如果先说少年袭位,再说不恤国事,内容虽完全相同,却平直无奇,突现不出上述矛盾。这种着意作势的写法与作者所要突出强调的意旨密切相关。颔联“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写少侯的豪侈游乐。“不收金弹”用韩嫣事。《西京杂记》载:韩嫣好弹,以金作弹丸,所失者日有十余。儿童闻嫣出弹,常随之拾取弹丸。上句说他只求玩得尽兴,贵重的金弹可以任其抛于林外,不去拾取。可见他的豪侈。下句则又写他对放在井上未必贵重的辘轳架(即所谓“银床”,其实不一定用银作成)倒颇有几分爱惜。这就从鲜明对照中写出了他的无知。黄彻说:“二句曲尽贵公子憨态。”这确是很符合对象特点的传神描写,讽刺中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幽默。颈联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续写其室内陈设的华侈。“彩树”指华丽的灯柱,“绣檀”指精美的檀枕。锼(sōu搜),是刻镂的意思。两句意谓:华丽的灯柱上环绕着层层灯烛,象明珠交相辉耀;檀木的枕头回环镂空,就象精美的玉雕。上一联在“不收”、“却惜”之中还可以感到作者的讽刺揶揄之意,这一联则纯用客观描写,讽刺之意全寓言外。“灯”、“枕”暗渡到尾联,针线细密,不着痕迹。尾联“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是说,守门人不给清晨到来的客人通报,因为少侯新得了一位佳人名叫莫愁。莫愁,传为洛阳人,嫁卢家为妇。这里特借“莫愁”的字面关合首句“未到忧”,以讽刺少侯沉湎女色,不忧国事;言外又暗讽其有愁而不知愁,势必带来更大的忧愁;今日的“莫愁”,即孕育着将来的深愁。诗人的这种思想感情倾向,不直接说出,而是自然融合在貌似不动声色的客观叙述之中,尖刻冷峭,耐人寻味。从制题和首尾两联看,诗中的“富平少侯”似乎不象一般贵族少年,而可能另有具体寓托。清代注家徐逢源根据唐敬宗少年继位、好奢喜猎、宴游无度、尤爱纂组雕镂之物及视朝每晏等情事,和汉成帝每自称富平侯家人之事,推断此诗系借讽敬宗,其说颇可信。因为所讽对象如为一般贵显少年,则他们所关心的本来就是声色狗马,责备他们不忧“七国三边”之事,未免无的放矢。必须是居其位当忧而不忧的,才以“未到忧”责之。所以首句即已暗露消息,所谓少侯,实即少帝。末句以“莫愁”暗讽其终将有愁,和《陈后宫》结句“天子正无愁”如出一辙,也暗示所讽者并非无知贵介,而是“无愁天子”一流。不过李商隐托古讽时、有特定讽刺对象的咏史诗,题目与内容往往若即若离,用事也古今驳杂,再说托古讽时之作,所托之“古”与所讽之“今”但求大体相似,不能一一相符。59&《汉宫词》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李商隐诗鉴赏在这首咏史诗中,诗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巧妙地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编织在一起,虚构出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形象。一、二句“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青雀,即《山海经》中为西王母“所使”的青鸟,诗中借喻为替西王母与汉武帝之间传递音讯的使者。青鸟,这任重致远的使者,向西方极乐世界飞去,却竟然一去未回,杳无踪迹。然而,异想升天的汉武帝依然长久地守候在集灵台,等待佳音。起句中的“竟”字精警地表达出汉武帝迷信神仙的痴呆心理:一心以为青雀西飞定会带来仙界好音,谁知一去“竟然”未回,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诗人著一“竟”字,极其传神地透露了他这种执迷不悟的心理状态。接着于“长在集灵台”句中和盘托出他的求仙活动,开首两句诗,揭露了武帝迷恋神仙的痴心妄想,寓揶揄嘲弄于轻描淡写中,显得委婉有致,极富幽默感。三、四句“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诗人进一步刻画汉武一心求仙而无意求贤的思想行径,文学侍臣司马相如有消渴病(今称糖尿病),因此水对于这种病人之重要,简直可以说是“救命之水”。但是,汉武只祈求自己长生而全不顾惜人才的死活,就是一杯止渴救命的露水也不肯赐给相如。“金茎露”,是汉武帝在建章宫神明台所立的金铜仙人承露盘接贮的“云表之露”。结尾两句诗人拈出一个表示极大量的副词“最”与一个极小量的数词“一”作对比,前后呼应,便十分准确地揭露出这个君王好神仙甚于爱人才的偏执灵魂。讽刺辛辣而尖锐。诗里的数词已不仅表示量,而且还揭示质,蕴含深刻的思想意义。《汉宫词》虽然咏汉代事,但和唐代的现实生活密切相连。武宗于会昌五年,“筑望仙台于南郊”,还服食长生药,“饵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如果说,这首诗在讽刺汉武帝的迷信与昏庸这方面,写得比较明显而尖锐,那么,在讽喻唐武宗的问题上,便显得含蓄深隐,曲折而婉转。李商隐常以司马相如自况,如:“嗟余久抱临邛渴,便欲因君问钓矶”、“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相如未是真消渴,犹放沱江过锦城”等等。这首诗也是有感于自己的身世,不满唐武宗贬视人才。诗人用典精巧贴切,灵活自然,委婉地表达不便明言又不得不言的内容来,让辛辣的讽嘲披上一幅神话、历史与现实巧妙织成的面纱,显得情味隽永而富有迷人的艺术感染力。60《十一月中旬》十一月中旬&& 至扶风界见梅花李商隐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李商隐诗鉴赏这首咏物诗写于何年,诸说不一,可能是诗人于大中五年(851)应东川节度使柳仲郢聘请为书记,入蜀时所作。扶风,在今陕西宝鸡市东。他的《韩冬郎即席二首》,有“剑栈风樯各苦辛,别时冬雪到时春”句。作者赴蜀,在这年冬天,有《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一诗。这首诗或者是在这年所作。“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首联奇峰突起,异彩光芒。裛裛(yì意),香气盛貌。虽然梅树亭亭直立,花容清丽,无奈傍路而开,长得不是地方。虽然梅花香气沁人,可是过早地在十一月中旬开放,很不适时宜。作者的品格才华,不正象梅花的亭亭艳、裛裛香吗?作者牵涉到牛李党争中去,从而受到排挤,不正是生非其时吗?长期在过漂泊的游幕生活,不正是处境艰难吗?“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颔联清怨凄楚,别开意境。同是月下赏梅,作者没有发出“月明林下美人来”的赞叹,把梅花比作风姿姣好的美人;也没有抒写“月中霜里斗婵娟”一类的颂词,赞美梅花傲霜的品格;而是手眼独出,先是埋怨素娥(指月里嫦娥)的“惟与月”,继而又指责主管霜的青女“不饶霜”。在作者眼里,嫦娥让月亮放出清光,并不是真的要给梅花增添姿色,就是没有梅花,她也会让月色皎洁的。嫦娥只是赞助月亮,并不袒护梅花。青女不是要使梅花显出傲霜品格才下霜的,而是想用霜冻摧残梅花,这种难言的怨恨,正与作者身世感受相映照。写到这里,作者的感情已达到饱和。颈联突然笔锋一转,对着梅花,怀念起朋友来了:“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想折一把梅花来赠给远方的朋友,可是仕途坎坷,故友日疏,即使折得满把的梅花又有什么用呢?连寄一枝梅花都办不到,更觉得和朋友离别令人哀伤欲绝,愁肠寸断。“伤离”句一语双关,既含和朋友离别而断肠,又含跟梅花离别而断肠,这就更加蕴蓄隽永。尾联“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作者发问:梅花为了谁过早开花,而不等到报春才开花,成为旧历新年时的香花呢?在此诗人表达了对梅花的悲痛,这种悲痛也正是对自身遭遇的悲痛。诗人自己不正象梅花未能等到春的到来而过早开放吗?这一结,就把自伤身世的感情同开头呼应。作为咏物诗,最好的是“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篇》)。此诗写梅花,同时又写作者身世。这两者结合得如此完美,正象天衣无缝,看不出点拼凑的痕迹,这就显出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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