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共产国际驻华代表泄露中共机密
中国共产党新闻网薛宗耀
[摘要]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可以对中共发号施令，但不能无视中共的尊严。1933年9月下旬，国民党第19路军委托陈公培秘密到达南平县王台与中央红军东方军领导人彭德怀等人谈判，双方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和红军提出的“共同抗日三条件”为政治基础，达成多项共识或谅解。从此，19路军与红军化干戈为玉帛，并为双方进一步合作谈判打开了大门。在“王台谈判”中，19路军方面特别要求“保守条约内容的秘密”，红军方面答应“谈判内容亦负责保守秘密”。10月下旬，福建省政府及19路军全权代表徐名鸿在陈公培的陪同下，先后秘密到达中央革命根据地的长汀、瑞金，与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及红军全权代表潘汉年进行谈判。10月26日，潘汉年（化名潘健行）与徐名鸿草签了《反日反蒋的初步协定》，标志着双方形成初步的合作关系。在这次谈判中，19路军方面仍然要求双方保守秘密，并在《初步协定》的第八条写上：“协定之公布须得双方之同意。”由于19路军及福建方面伏有内奸，无论“王台谈判”还是在瑞金签订《初步协定》，蒋介石都了如指掌。虽然中央红军方面遵守约定，对于双方谈判、合作等事项的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到位，没料到，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兼远东局书记阿图尔·埃韦特还在红军同19路军进行谈判的阶段就主张公布文件。当福建成立政府的时候，他又想向报界抛出文件。据共产国际驻上海军事顾问团总顾问、远东局核心成员曼弗雷德·施特恩阐述，他在远东局的“会议上表示反对公布协议或会谈情况。至少事先不征询江西中央（指中共临时中央）的意见不要这样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公布文件只对蒋介石有利。……同时，把十九路军推向敌人营垒，毕竟是错误的”。但埃韦特一意孤行，竟然违反最基本的组织原则，擅自用“中共领导和负责成员”名义，主动地向上海的《中国论坛》等报刊透露他从中国共产党方面获悉的《初步协定》及双方合作情况。《中国论坛》就在日出版发行的第三卷里发表《共产党谈对福建的看法》的文章。曼弗雷德·施特恩指出：“‘谈话’摘录刊登在各资产阶级报刊上，引起了党内人士的困惑不解。现在中央局（指中共上海中央局）向省委发出通告，表示不同意‘谈话’，并在党刊文章中猛烈抨击一些有害的说法。江西中央发出电报，禁止公布文件。”“现在这里的政治局委员和江西的同志都在骂他。他们骂他是因为有一些有害的说法，是因为公布（虽然是模糊地公布）现有协议的这种做法，还因为他以中央名义谈话未通知任何人。”福建事变的发动者们并不知道是哪个“中共领导和负责成员”泄密，对此非常不满。在当时的特殊情况下，身为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可以对中国共产党发号施令，但不能无视中国共产党的存在和尊严，不能危害中国革命大局和利益。所以，中共临时中央认为：“秘密协议是不应该讲的，因为这样做会损害我们与十九路军建立的关系。”埃韦特坚持认为他的举动有益无害：“为了我们的利益，需要以这种谨慎的方式向群众、哗变士兵和十九路军作出最低限度的通报。认为这个举动本身和所公布的立场可能导致关系破裂，这种意见是不对的。关系破裂取决于[事态]发展，如果福建同广东和广西串通一气，关系破裂就会很快发生，否则在蒋介石取得成绩情况下，他们就会非常谨慎。”中共临时中央无法接受埃韦特的轻率和狡辩，于12月23日直接致电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反映三点意见：第一，“你们驻上海的代表未经我们同意，甚至未通知我们驻上海的代表，以我们党负责人名义接受《中国论坛》和其他外国报纸记者的采访”；第二，“十九路军不愿意公布我们同它签订的协议，更希望不要急于拿出关于购买武器、交易量、交换各种商品的各种协议的证据。为了避免关系破裂和改善我们的军事状况，同时利用我们的战绩在斗争过程中得到较好巩固的情况，也为了工农的利益，我们满足了这些要求”；第三，“你们驻上海的代表……讲述了同十九路军签订的秘密协议和互不侵犯协议，并且在通报时犯了许多错误。所有这些使我们处于很困难的境地”。埃韦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于25日向顶头上司皮亚特尼茨基报告：“我已经声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并为自己辩解：“接受记者采访是因为需要尽快不失时机地在报刊上进行鼓动宣传以建立联系才发生的。”“谈话中所犯的错误可以通过逐步地说明党的观点加以纠正，不宣布不同意对记者发表的谈话，也不进行论战，这是[中共]中央所要求的。”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于日复电中共临时中央时表示：“我们的代表不同你们协商，甚至不通知你们驻上海的代表，就以你们党或你们党代表的名义（我们还没有收到有关此事的所有电报，不能准确地理解电文）接受记者采访，他的这种行为是绝对错误的。我们坚决谴责我们代表的这种行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只对中共临时中央提的第一点意见表态，至于第二、第三点意见即埃韦特泄密的内容和后果问题没有表态，最后还替埃韦特缓颊：“我们代表在电报中向我们保证，这种情况再也不会发生。请你们同他一起寻找纠正这种错误的方式方法。”埃韦特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理，所以毫无悔改之意。在福建事变失败半年后，他回莫斯科述职时，仅仅承认“以答记者问的方式犯了一个形式上的错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已经表态的擅自以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名义对外谈话的错误却只字不提。而且不顾事实振振有词：“在十九路军起义后，在士兵中间进行这种宣传运动对我们是有利的，这样，他们或者他们中的一部分在福建政府必然垮台的情况下就会转到我们方面来。”“在中国将来的事态发展中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即在敌人部队与我们之间将进行谈判，签订条约，等等。……决不能从政治上束缚自己的手脚，甚至许诺一切都保密。”埃韦特的这番讲话显然是强词夺理，历史事实已经证明，他的泄密不但没有“对我们是有利的”，恰恰相反，对福建事变进而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第五次反“围剿”都是有害的。日福建事变爆发后，蒋介石即把“联共”作为一个重点的攻击武器，在22日发表的《告十九路军全体将士书》、23日发表的《告剿匪将士书》中反复强调：“陈铭枢等竟与共党勾结，于号日（注：即20日）在闽组织伪府，突行叛变。……谋与共党合作，信使不辍，最近互不侵犯之协约已成。”“顾陈铭枢辈胆敢悍然发难者，实以其对于赣闽共匪已实行妥协，成立互不侵犯之密约。”福建事变的发动者们为策略所需，矢口否认：“革命政府成立以来，蒋贼及其私人走狗于张皇失措之余，……诬以联日联共，……纯系宁方走狗之反宣传。”“汪精卫这个寡廉鲜耻的东西，说十九路军这次的动作，是受了政客和共产党的利用，……他一向惯于挑拨离间，……要想中伤我们，使我们自己危疑起来。”由于所谓的中国共产党方面主动承认与19路军方面有合作并透露了情节，福建事变发动者们的诚信受到质疑、形象受到损害，号召力和凝聚力难免下降。19路军方面“联共”的事实被所谓的中国共产党方面证实后，国内外那些既反蒋也反共的势力望而却步，使19路军的联合举事计划遭到破坏。蔡廷锴曾回忆：“两广原来与我们有盟约的，我们一再去电争取合作，但他们看到我们联共放弃党国旗之后也起来反对，……各省（包括湘、黔、滇、川、康、鲁、陕）原来是有友好联系的，由于形势不对头，也没有一省通电支持。”“平时在国外的闽、粤籍华侨是热烈支持十九路军的，这次华侨支持的也寥寥无几。”孤立无援，是福建事变迅速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初步协定》签订后，双方为落实协定的条款做了许多工作，如签订《闽西边界及交通条约》、开展互惠互利的贸易、建立上层统一战线等。对于中央革命根据地第五次反“围剿”而言，遵义会议决议曾指出：“这种有利条件是过去历次战争中所没有的。”然而，自从福建事变发动者们获悉“中共领导和负责成员”违反了《初步协定》关于保密的约定后，对中国共产党方面更存有戒心，影响到互信，成为双方合作出现隔阂的原因之一，进而成为《初步协定》关于“双方应于最短期间，另定反日反蒋具体作战协定”的约定迟迟无法落实的原因之一。国民党军队乘机各个击破，福建事变失败，中央革命根据地又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我们追根溯源，轻率泄密的埃韦特对于上述结果，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作者为福建省中共党史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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