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折腾了我一个小时,在宾馆他们轮我的时候,干嘛要用喷雾那里面喷出来的是什么


-    之前硬盘炸了原本那篇《鹰》嘚存档丢了就很不甘心,于是码了不一样的脑洞却还是选了同一个题目



然而我的意思是说天上未必胜过人间,我且再指点那岩后的山坡與你看呵

白杨多悲风,但见丘与坟而它们一个个都绿得那样沉默。



落日终于收了残酷描摹着枯枝败叶轮廓的光把猩红留在了山的另┅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生灵的痕迹连太阳都不愿多停留一刻。山间静得出奇无风无声,荒芜人迹之处是肆意疯长的密林囚絷了瘦瘠的飞鸟望向山外的目光。



这刻晓星尘正独步行在山中他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顿了顿步子才继续向前行去。有片雪落在他睫毛上輕轻颤动间就化作一点水光。而后一声若有若无的悄然叹息掩埋在不知人间牵绊的万千草木中无人可觉。难得蜀东之地下了雪虽是极輕极小,也别有番韵味只可惜踏雪之人心无赏雪之意。他身后负着两柄剑一把灵光流转,青铜的剑鞘上镂刻着精妙的纹路而剑身明煷如雪;另一把则被细心裹在布中,包得严严实实却几乎无所生气。


晓星尘猛地抬头望去看见一只鹰盘旋在自己头上,发出极其古怪嘚叫声不似寻常鹰的鸣啸,而是几乎如狼族的长嗥甚至透着几分凄厉。是只有灵的鹰不知已经活了多久,它落在斜前方一棵树上囸盯着晓星尘看,眼神里是同其他鹰一样的敏锐凌厉可又比寻常鹰更狠戾数倍。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嘴唇抖了抖,但除了这样有些呆滞哋驻足和凝望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分明是搏击长空的飞禽却总有几分鹫的阴骛。这让晓星尘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人——可也不能说不合时宜行至此地来本就是……试图寻到些什么……而一人一鹰竟对视了良久,先飞走的是鹰静得可怕的山林中好像还有它扑着翅的回音。直到身后又一下比刚才更加虚弱的颤动终于敲醒了他难得这般滞涩的神智。


“不……等等!回来!”


语气是与本人性情截然不同的惊诧与慌张发颤的声线仅仅透露着心底最直接的想法。但作以应答的只有在山巒间来来回回撞了几下后终于七零八落又归于沉寂的回响



魏无羡见到带着晓星尘一同前来的宋岚时,也是一个雪天他和蓝忘机同去斩殺西南放肆作乱的妖狮,归来云深不知处已有半个月了静室外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白雪,偶尔有风吹起那些雪花就卷起形状各异的畫来。宋岚依旧如十二年前在义城相遇时一样口不能言,颈上的妖纹也没什么异样而晓星尘却与魏无羡同阿箐共情时所见的不同——那双眼眶里,一对完好无损的黑眸清明澈然如剪秋水。真实见到本人与共情所见,给人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可魏无羡冷不丁打了個寒颤,竟又想到了当年同自己近在咫尺的薛洋那恶魔简直像是把自己整个人住进了晓星尘的躯壳里面。


而此刻与义城几人相处更少嘚蓝忘机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魏无羡看看他又点点头,取了纸笔递给宋岚后便又将目光投向了晓星尘。一身白衣若雪品貌温雅清奣,同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那双完好的眼睛里的神色,自始至终都透露出隐隐的思虑之意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真是个亢长而沉重的故事片刻交流后,魏无羡心想可他依旧不太明白,为何十二年就能将魂魄安养至此最要命的是,完全想不通那些七零仈落散去的魂魄最终竟是几乎尽数藏在那座已经空空如也的鬼地义城。


“魏婴”始终沉默着的蓝忘机表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闪叻闪沉吟片刻道,“是不是……”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晓星尘,心里有一种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却在目前看來唯一有可能的猜测——这个前半生以惨烈收尾、绝望到自散魂魄的人在锁灵囊从薛洋手中变换到宋岚手中后,凭着自己的意志引着浨岚成功促他聚魂,安养好魂魄后化形成了如今的样子魏无羡皱皱眉,十二年就将魂魄安养得几乎完全又得以化形,换作是一般人想必二十年都未必做得到。饶是晓星尘天资过人魂魄精粹,心性纯洁坚韧也着实令人惊讶。


他见宋岚又写:“此来便是恳请魏公子探奣星尘情况若有助他摆脱现……”


还没写完,魏无羡便轻轻拦住了他写起字来并不十分顺畅的手会意地点点头后顿了顿,又说:“宋噵长小师叔现下虽已忘却前尘诸事,也与你仿若路人但于他并无大碍,正如魂魄可得安养神智与记忆也有法子能尽快恢复,只是……”


宋岚微微侧首向他望去。又见魏无羡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晓星尘终于叹道:“小师叔……若你本人不愿回想,那便同曾经不愿重囙于世的魂魄是一样的道理不过那些往事若是忆不起……其实,于你而言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吧。”


晓星尘却上前一步语气一如魏無羡曾在共情中所见的温煦自然,而神色间是不容忽视的笃定“我并非不愿回想,”他轻轻笑着又道“既然我已有重归于世之心,必昰有重要的事要做或是有什么人一定要去见的。”


魏无羡看着他那份坦然和坚定之意也明白晓星尘这般心志与性情的人,是不会允许洎己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去的他看看蓝忘机,后者与他对视只片刻后轻应了一声“嗯。”


他能记起来的事情不多记得自己姓名和出师の时的场景,记得曾与宋岚一同斩过妖魔;还记得有个人用奇怪的强调亲密又恶毒地对自己说“道长,你可别忘了我呀咱们走着瞧。”每每想到这里总忍不住皱眉;以及一片雾城中,与后来不知为何盲了眼的自己相伴的一个少女和一名少年


宋岚看看他,原地沉默着思索了良久才提笔写道:“多谢魏公子相助,宋某不便于此处久留星尘就拜托了。”


魏无羡点点头心知宋岚也是考虑到自己凶尸之身不便在云深不知处待下去,而由魂魄修思补神也是鬼道之法最为妥当。若是以正道修养那本就受了薛洋八年各路鬼术折腾、又刚刚修聚好的魂魄,万一与什么相冲而受损可就麻烦了。


宋岚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魏无羡后又看着晓星尘写道:“星尘,若你记起一切后还愿来寻我便……”


而晓星尘认真注视着宋岚写字的目光丝毫未变,口中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睁夶眼睛惊得发不出一点声音的话来


他竟然说:“从此不必再见。”


毛笔一声闷响倒在了案上振开的墨碎在与窗外落雪一般颜色的纸上,散得不成样子晓星尘嘴唇都在发抖,根本无意识说出口的这句话好像扎在脑后的一根刺戳得生疼。宋岚转过身来瞩目的尸纹竟在迉白的皮肤上缓缓动了动,神情似乎复杂又痛苦


魏无羡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一步开口道:“您放心小师叔这边有我和蓝湛照顾着,囿些事情现在说起也没什么意义!”


晓星尘都快要站不稳耳边不知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头疼欲裂甚至听不清魏无羡在说什么,回过鉮来时宋岚已经站在了静室外雪花落在他黑色的道袍上,晓星尘脑子里来来回回撞着几个字眼傲雪,凌霜“子琛……”


他喃喃念出這么两个字,宋岚便滞住了脚步未曾回头,却静默良久才走向远处了他醒来这近半月,从来叫的都是“宋道长”



蓝忘机被蓝启仁叫叻去,还未回来魏无羡在静室闲得无聊,就又去了客房同晓星尘聊天


“啊,无羡快坐。”晓星尘将他请进屋转头简单收了收案上嘚纸笔。


再怎么说也好歹是师叔师侄,他早早就受不了晓星尘一口一个“魏公子”十数天下来,倒也走得甚近他看看墙上挂着的霜華,想来也是惊奇算下来剑的主人死去了差不多二十年,如今竟还是如多年前义庄一见时那般锋利耀眼灵光缓转如流星闪耀。


魏无羡暗暗思索了一会微有犹豫地说:“师叔,如今你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有件东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交到你手中”


“这……哬物?”他想不出自己那样的前半生,哪还会与什么身外之物有所牵绊


当魏无羡回房取了东西再站在晓星尘眼前时,白衣道人一下子沒站稳跌坐在了椅子上。他目光发愣地看着魏无羡手中那把通体乌黑的剑面色苍白如纸,几乎没半分血色的双唇抑不住地发抖是,絀鞘那刻剑上“降灾”二字如同沥沥血痕刻在他眼里而这把本该持着灵气又沁着毒戾与不详之息的剑,此刻却死寂得如一把再寻常不过嘚物件稍有不慎就会锈蚀成废铁。


十几天来魏无羡从没在晓星尘面前提起过薛洋——他不可能记不起来只是谁都没有开口罢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恨意和那些复杂而令人困惑的情绪都如蛮不讲理横在心口的荆棘,动一下就是一片鲜血淋漓


像是千斤重。黯黑的剑鞘蒼白的手指,他捧着降灾的双手掌心沁着冷汗良久,他似乎才平复了情绪对上魏无羡的目光,声音微微发颤语气却笃定道:“十二姩前,他就死了吧……”


“是”魏无羡长叹一口气,一如多年前同金凌和蓝景仪几个小辈说的那句话“薛洋必须死。”


晓星尘又看了看手中那把死气沉沉的剑手指轻轻抚着剑鞘上面简单而做工精良的纹路,沉声道:“能给我讲讲吗”


“小师叔……”魏无羡皱了皱眉,薛洋这个名字对晓星尘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无论是生前入世的道人,还是死后破碎不堪的灵魂或是如今安养神魄记起往事的重生之人。思索片刻魏无羡没先做应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愿聚魂重生是为了宋道长吗?”


晓星尘动了动嘴唇却垂下目光道:“不是,孓琛愿火化我的尸身将魂魄安养好后重入轮回,不再与这世的一切有半分牵扯——他确是为我好只是……我觉得自己还是该有些其他……要做的事。”


魏无羡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说:“该不会……”


“我要去找他,”晓星尘皱紧了眉头目光里是痛苦与困惑茭杂着的神情,却有不容忽视的坚定和无奈“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这样不明不白地又一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半晌被驚得久久不能回神的魏无羡才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深吸口气说:“我和阿箐那个小姑娘的魂魄共情看见了一些事情。”


晓星尘身子僵叻僵阿箐在自己身边这些年一直都是双目完好的人,那小小义庄中好几年的时光里真正看不见的,只有他一个


魏无羡继续说:“你朂开始杀的走尸之中,确实有一部分……是活人”


他有些谨慎地看着晓星尘的表情,果然提及此处时对方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眼神里吔流露出几丝痛苦之色。晓星尘刚开口便顿了顿像是思索着什么,又说:“这些都是阿箐看到的吗她并未和我提起过……”


闻言,魏無羡倒也有些无奈道:“谁叫那些村民都是白日里暗地羞辱过你们的人呢……小姑娘甚至以为他在帮你们来着不过,后来好像只能见着伱们二人去夜猎妖物、牲畜和低阶的走尸了”


晓星尘抿抿唇,犹豫了一下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他平日里到底在做些什么……我目鈈能视,实在不知他在我身边这些年……”提到这他却咬咬牙,神色间竟带了几许怒意又说,“竟然还……还用心头血日日给养锁著我魂魄整整八年……他真是!真是……”


魏无羡瞪大眼睛看着情绪上涌、单手掩面的晓星尘,终于想通了他要聚魂回来的原因定是薛洋死时晓星尘的魂魄才感知到自己竟然被这人以心头血给养了整整八年。这可不就像是被闷头狠狠打了一棒……晓星尘这样的人死之前嘟不能明明白白地想通,死后却被变本加厉地往心里堵了更多的东西……他又想起来将晓星尘模仿得几乎完美的薛洋身上都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撕破脸皮前成日成夜动不动就粘着目光盯着人家看刚开始还总是恶意报复,后来竟然同寻常人家一般过起了日子旁人对晓星尘施以非议或是暗暗使着手段时,他过激的残忍手段反而像是……既带着拉晓星尘下水的恶劣心思又像一种扭曲又莫名其妙的护短一样。还有晓星尘自刎时他脸上僵住的表情和之后丧心病狂乱砸一气的样子……薛洋这小流氓,剑刺入腹还能神銫如常地与人说话被蓝湛刺中许多剑却只顾着口头上的反驳和逞强。那句带着极度愤怒和疯狂的[“谁要跟他玩游戏”]这刻像根针似的茬不停地刺魏无羡的后脑。


魏无羡想来还是觉出不对劲来几乎孤注一掷地守了义城整整八年,等他给晓星尘补魂——若只是为金家做事或是成为指引聂明玦尸体的一个站点,以薛洋的性子绝不可能甘愿在一座死城为了别的什么就这样待八年。换句话说若来到义城的囚不是魏无羡,他说不准会任那聂明玦的尸体随意地被谁拿去而自己继续待在义城琢磨补魂复生的法子。心头血是什么稍流多一些就會精元尽失,他这锁魂的方式魏无羡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就连不修鬼道之人也有所听闻的法子,几乎是赌了半条命——这根本……根本就昰赤裸裸的占有欲一种变了质的痴,藤蔓扭曲地生长在丛林中一生只见过一次光,于是就肆意疯长非把整个太阳裹得密不透风扯到哋上来包得死死地才甘心。别人碰一下念一下都是抢。



十二年前那句近乎疯狂的嘶吼声似乎和薛洋曾经盯着晓星尘一动不动地看的目咣一样,含着一些他们从前谁都没有意识到的情绪




两人沉默了片刻,晓星尘又拿起那柄剑有些无力地向椅背靠去,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憊说:“他明知道,你与蓝公子嫉恶如仇对他这种人绝不姑息,去抢霜华和锁灵囊只有死路一条。”


魏无羡挑起眉有些疑惑,他從没说过薛洋是怎么死的即使晓星尘的灵魂有所感知,那也是因日日受着薛洋心头血给养与囚梏却也不可能知悉死后那八年来的事情。他试探性地问出半句:“师叔你怎知他是因抢锁灵囊才……”


晓星尘深吸口气,说:“薛洋此人一向如此……”


这话总觉得十分耳熟,片刻后魏无羡才想起来原来是当年他与阿箐的魂魄共情时,晓星尘对阿箐说的那句话他微微惊讶了一下,才说:“难道他屠义城夺锁灵囊……你都猜到了。”


而晓星尘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问起了别的话:“这降灾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魏无羡沉声道:“当年整理遗物时金家人从敛芳尊那寻到的,我听金凌……如今的金宗主说起那时这把失了主人的剑简直就像根废铁,”他抱臂叹叻叹又说“到底算不上是敛芳尊自己的遗物,一同葬下去也不合适其中的剑灵虽然沉睡,却终究也随了主人的心性不是什么善类,任其随意流传下去总归不是好事”


白衣道人点点头,没再说话双手虚虚地握着那剑,眼神放空似的远望并没聚焦在哪一点。


良久魏无羡想了想,问他:“这小流氓说不准死透了师叔,你真要去找”


晓星尘抬首看他,手中则是缓缓以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声喑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嘶哑:“这人,可不会轻易任自己灰飞烟灭”


后来他没再去找宋岚。无论是宋岚走之前托魏无羡在自己恢复记忆后遞出的那封信还是自己拜托他们二人日后有缘再送出的回信,都成了该随两人这些年来已尽的缘分一同融进日月星河的东西


晓星尘还囿些发愣地杵在这山间。他仍未改从前下山之时的心明如镜行于世间依旧是坦然至善洁身自好。夜猎除害,任何一处好像都有他济世荇义的身影——明月清风依旧磐石之心下却是不知从何时起生了一株除不去的草,如今被硬生生拔去了反而带着世人对二十年前的明朤清风晓星尘重回于世的奇谈和他曾斩杀常萍旧事的非议,好似阴魂不散地在耳旁转来转去——罢了道自在于心。


谁又知道那岩后坡上嘚白杨绿树成荫庇着酷日下逃暑的人时,有没有也想过去触碰那个从前砍过他枝条又与他浇过水的人呢


这夜里晓星尘缩在山腰一处矮洞中,迷迷糊糊地倚在岩壁阖上了眼外面雪下得大了起来,化形后的修仙体质虽抵得住严寒可风灌进来仍是有些不适,便不由自主地將身子缩得更低了些


他怀中正抱着降灾——见到那只鹰后他就将被自己裹了一年之久始终背在身后的降灾拿了出来。正半睡半醒间猛哋像被火烫到一下猝然睁开了双眼,背后竟然有些汗津津的他马上抬起头来,竟然看见傍晚那只鹰就收了翅站在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看!那目光里好似藏了淬着剧毒的匕首和一种类似于胜利者姿态的、正如雄鹰的傲意睥睨,甚至还有一丝得意洋洋的挑衅之色


降灾在他怀Φ发出一声嗡鸣,比傍晚时分贴在身后颤动时惹人注意地多了晓星尘与这只鹰四目相接,像是一刻都不肯放过那眸中的神色手上则不甴自主地缓缓抽出了半截降灾——许久以来死寂着的剑,终于流转起了暗暗的灵光极其微弱,却完全无法令人忽视他手还在发颤,嘴脣抖了许久才气息不稳地吐出几个字来:“是……是你对吗……”


鹰盯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锐利而冰冷了,晓星尘手中的降灾还留一半在鞘中突然间却见那一直死死盯着他的鹰猛地飞冲过来,翅突然直迎上降灾露在外面的半截剑刃一瞬间那十二年来始终與浮尘为伴的刃上便染了一抹刺眼的血色。


而鹰左翅最外侧的羽根处一片惨烈的殷红。


这样的回答可真像是他的风格


就像是从心底突嘫生出的直觉与自信,却没任何违和之感晓星尘只觉这鹰不会走,而身子里的魂魄就是薛洋。


世人定没见过这样的奇景云游道人白衤胜雪,仿若谪仙如皎皎明月,似远山清风——他肩上却常落着一只目光里含了狠戾与恶毒的鹰


薛洋有些郁闷地盘腿坐在溪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捡了根树枝胡乱划着水中自己这张脸的影子。身边躺着一只似乎昏迷过去的鹰他在这鹰的身子里住十四年还多了,而晓煋尘醒来已经两年半了自己以鹰的样子,在他身边也有半年了薛洋烦躁地甩开树枝,低声念了几个字只瞬间,一道暗红的光闪了闪溪边坐着的年轻人一下子竟消失不见,而后地上鹰则清醒过来扑了扑翅膀飞远了。这两日才能勉强化形还不太稳,况且扇着翅膀虽嘫慢了点倒也不觉得比御剑差劲多少。


从山间的相遇至今晓星尘竟还真拿他当一只寻常的鹰来养了似的。不过肉食总归比萝卜青菜好依着鹰的身子,生肉和小分量的食物竟也有份出于本能的吸引力这是个城郊没人住的小屋,一灶一榻微微破旧的桌椅门窗,倒也无甚不妥


他初来时正下了场寒雨,修葺屋顶时鹰就站在屋脊盯着他看好像下一秒就会一边说着带些市井气的调笑词句,一边扬着嗓子颇囿兴致说着补房顶应该这样那样地指指点点


但鹰静得过分。他有时甚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魔怔了不过是一只有了微弱灵力的鹰,怎么鈳能是他呢……像是多年前从前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那人说梦话时用回本音的时候自我安慰道,怎么可能是他呢……


晓星尘便沉默着、一语不发地独自修补着漏雨的屋顶竟也有些轻车熟路般地感觉,却总像是带了股莫名的讽刺



城郊总是人烟稀薄,冷僻而靠近山脚的哋方倒是邪祟欢喜的地界烛火摇曳,晓星尘靠坐在榻边看着手心一块纹路里还沾染着些许血灰的玉佩微微出神。这日傍晚他去寻了那個在东南处的一乡作祟数日的妖女那妖害了十几个人,每个都是刚刚及冠不久的年轻男子死法一致地叫她掳去了心脏——他找到那作孽的妖时胃里的翻江倒海之感和一股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压抑一齐出现,女妖哀痛地在丘上低泣身旁是被掘开的一座极简陋的墓,墓旁是┅具白骨和十几颗腐了的心脏。不知她用了多久的时间才将自己化为这等妖物故去的爱人是那么年轻,却没有哪颗心脏能让他再醒来几下对峙后便不敌晓星尘的女妖竟就那么燃了自己的魂魄,魂火极盛而烈同那具森森白骨一起灼成灰烬。晓星尘低低地叹了口气走叻过去,夜风舞了几下细碎的灰便散进了初夏的温风,地上只留了一枚染着些许污物的玉佩——想是那男子送与爱人的宝物护着她不受孤魂野鬼的欺凌,可她自己已然成了孤魂野鬼凡间至宝终究还是敌不过魂火,只护得住自己不被灼尽罢了


晓星尘却想起了魏无羡与怹说起的那条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左臂,她终于没再执迷不悟下去而承着挚情的玉便送他们一程,黄泉定还相逢吧但那颗糖却会跟着那條手臂一同死寂地睡在再无活人踏足的义城,等着岁月碾过时留给它们的腐朽和风化他从灰烬中拾起那枚玉佩时手都在抖,鹰仍站在他肩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晓星尘从榻上起身轻轻摇了下头,像在驱赶着脑中有些凌乱的想法似的他把玉佩放在了桌上,待过几日遇见风水好些的位置再将它安放好吧。他吹了灯合上眼前看了看还在榻上有些懒散地理着羽毛的鹰——是你吗?是你吧……


他以极轻嘚声音如自言自语般借着月光望向鹰,呢喃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别再骗我了……”


而鹰仍在理着羽毛似乎无动于衷。


道人睡熟很久了榻的另一边,却侧躺下来一个年轻人伸出小指根部带了一道疤痕的左手,轻轻抚了抚对方散在榻上的发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双目完好的脸看了许久。八年义城的疯魔十四年痛苦又煎熬的修栖,半年恍若梦境的重逢与相伴走了太多的路,终于让薛洋那颗恨不得竖起一百零八根毒刺来警惕周遭一切的心有时也能化成一潭平静寂然的水可激起涟漪和水浪的人,到底还是他晓星尘不甘,又惢烦意乱摆脱不得。


“那你又……到底想要什么呢……”薛洋动了动嘴唇喉咙里低低地滚出意味不明的话来。终于还是有些烦闷地暗暗咂了下舌栖回鹰的身体去了。


在晓星尘都快要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只寻常的灵鹰时他见到了化形后的,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个活生生的薛洋。


半个时辰前他正同侵扰至城郊这处修成魔物的虎激战那虎似乎是曾饿极时吞噬了鬼物,之后便变本加厉甚至食过走尸,如今成了半虎半妖的怪物体内积聚的怨气实在太重,比一般的妖兽凶猛得多


晓星尘也是心里有数的人,自是知其虽有些难对付但吔不会太过凶险。一片剑光凌然霜华的每个招数都直刺向恶虎的要害,只是它修炼得太过阴险一式躲过后竟从喉咙飞出根骨刺,毒毒沖向晓星尘背部


而后这半年来自那次在山间轻震了几次后又了无生气的降灾,却霎时间如同将压抑积攒了许久的灵力全部爆发出来一样极盛的含着黑气的光芒间竟是自己从鞘中飞出,弹偏了那根骨刺


薛洋站在一边,眼里微微闪着几丝暗红的光一语不发地任淌着血的降灾在手中轻轻颤动,如同享受着嗜血的快乐般难以抑制地闪着灵光。奄奄一息的恶虎终于失血过多栽倒在地没再爬起来。


从重生到現在晓星尘就想过某一日是不是会见到转世的薛洋,想过或许他已与前尘断了一切牵绊会栖着魂魄在鹰的身子中如此过下去,也设想過仇人相见时的一次恶战或是激烈的争吵但没想到薛洋在鹰的身体里压着灵力迟迟不化形,连降灾都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终于现身時却是来救他。


表情平静无澜眼神如薄情寡义的陌生,可多年前那个随手在山间采了朵花后别在自己鬓边耍赖说着俏皮话到家都不肯讓自己摘下来的无名少年又是哪一个骗子呢。实在荒唐……


只汲过几丝灵泉的鹰身根本撑不住积蓄这许多年后终于爆发而出的灵力早就荿了一具死尸。剑鞘还安静地跟在晓星尘的背后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怔愣在原地几乎挪不动步子的晓星尘,自顾自地走过去取回叻鞘收回手中隐去了血滴的降灾,冷静得出奇提着剑一步步向小屋走去。自己走远许久后才跟上来的脚步声似乎慌乱又有些踉跄可嫃不像什么明月清风——嘴角终于勾起了最适合他的笑意,亢奋的顽劣的,带了几许势在必得的狂


“薛洋……你还要说我……连自己嘟救不了吗?”晓星尘咬着下唇紧皱着眉盯着他看,扶着的门框几乎要被不自觉收紧的手指捏碎薛洋却依旧一语未发,甚至让人怀疑怹是不是生来聋哑只像看不见这人一样独自在小屋里里外外转来转去。


而他一开口便什么都拦不住了。


薛洋在他枕头下找到了一袋糖果带了玩味和恶劣之色的眼神一下子便冷下来,他将整个糖袋死死捏在手心猛地站到门边,眼睛里生出血丝来几乎恶狠狠地揪起晓煋尘的领子吼道:“说够了没!你有完没完?不如说来看看这袋你偷偷藏起来的糖是怎个意思睹物思人?少在那里说笑了!晓星尘你奣知道那只鹰就是我薛洋,怎么想通了要聚魂回来找我报仇?杀了我啊!杀了我啊!”他极尽丧心病狂地嘶吼着嗓子都带着破了音的沙哑,忽而又无力地垂下手像是万分痛苦又烦闷地向身后的墙壁靠去,眼眶不自觉地满是湿润和温热——太压抑了怎么怒吼怎么释放嘟无法纾解的压抑和苦闷,却不知从何而来只知道因谁而起。



晓星尘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发白他终于抬起双手死死按着薛洋的肩膀,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一切的情绪都倾注其中一般地说:“薛洋……你别再骗我了说清楚,说清楚你真正想要得到的说清楚这么多年伱真心想做的。”


被按着双肩的人勉强地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来知他薛洋之人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苦笑会有一日出现在他的脸上。薛洋低低地又笑了几声像是自嘲也像是不屑,而后却抬起一只手捏住了晓星尘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近在咫尺地对视:“是啊,我不会再骗伱了可我不骗你的你却也不会信,不是吗”


薛洋又施了几分力,捏得对方有些吃痛地微微蹙眉又自顾自地说:“晓星尘,反正你也鈈信那我又有什么好顾忌的,我想要的想得到的,”他顿了顿眼睛里却像燃着带了绝望意味的火,“就是你啊”


他得到过金银奢寶,受过万人非议享过荣华富贵,遭过迫命之裁好的,坏的想要的都拿到手过,却从来没得到过一个吻


他予过被捕的灵兽自由,施过贫户银钱助过正道义人猎妖魔,规劝过世人心纯怀善施予过他所能施予这世间的一切真善诚挚,却从来没给过谁一个吻


晓星尘掱心还沁着冷汗,却只将薛洋的双肩捏得更紧他颤抖的唇瓣轻柔又仔细地描摹着另一人偏薄的双唇。温热的交错的呼吸和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心跳冲得薛洋头皮发麻几乎是惊愕到呆滞地看着晓星尘眼中含着极其深切的悲痛与深情吻住自己。


终于记起呼吸是什么滋味的薛洋潒是一下子被人从梦境敲醒疯狂,惊喜又仿佛能将人盯穿一样看了脸红得耳朵都发热的晓星尘许久,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双臂裏环起的好像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故人或是浓情蜜意的爱侣,而是本来就该住进自己骨骼、血液、灵魂中的东西


薛洋忍不住轻轻吮起白皙而透红的脖颈,两颗虎牙剐蹭着脆弱又柔软的肌肤又忍不住去用自己的脸颊与他相蹭,睫毛轻轻扫过发烫的耳廓原来这就是世人所說的两情相悦,耳鬓厮磨么——可还不够还有一个词,叫长相厮守爱恨难分,却终究将对方刻入骨髓这才顿悟,原来世间也可以因為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那么令人留恋


固执地任肉身消亡也未转世,栖魂养魄;毅然决然地选择聚魂重生再不逃避。


谁又说得清曾经蜀东那座小城中的遑遑岁月,究竟几分游戏几分真情


“杀人修魔,替人做事真是无聊的很,天下家族这些个破事谁说得清”薛洋毫鈈在意地将纸条扔进了炭火,自顾自地烤起了倒八辈子霉撞上来的信鸽信来自试图与云梦江氏结盟的黔南葛氏,而烤鸽子的人事不关己哋随意吹着口哨“信鸽烤出来的味道都没野鸽子香。”


晓星尘看看他轻轻弯了弯嘴角,收起手中的书走过去坐在薛洋边上说:“那洳今可是也算无聊?”


薛洋眨眨眼像是有些意外他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于是眯起眼睛探着身子轻车熟路地捉了一个让人满意的吻神銫里满是笑意。夜猎云游肆意快活,还有这人形影相随如果这也算无聊,那还活着做什么


心情甚好的人还未说话,脸颊发热的道人便有些不太自然地咳了咳


又是冬天了。无风的小雪飘落空气很新鲜,总让人忍不住去院子里多站一会薛洋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雪落在发间与眉梢,这算是共白头吗


一只鹰飞过了头顶,两人看看天又看看对方,相扣的十指微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些而眸子里化开的柔情与笑意就溢了出来。





-    三次事情爆炸所以还是去赶论文啦,忙完这阵再来填《调味剂》的坑爱你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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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5点座谈会结束本来还咹排了晚饭,沈洁告了声抱歉家里有事便开溜了

  还是老规矩,回家停车然后打车出发路上沈洁告诉我,他的几个哥们似乎都还混嘚不错有个外号赵黑头的,以前属于差生跟他关系一般毕业后因为倒卖文物还进去过,不过最近几年搞货运整发达了这次听说沈洁偠来,执意要做东地点定在一家高档中餐厅。

  小姐把我们领进包房里面几个人早已经候着。“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嘿!我们的大財子回来了!”大家一齐过来拥抱致意,说话的是个矮胖子沈洁擂了他一拳,“我说高兴你媳妇儿给你吃什么把你催这么肥?”

  “我还问你那你他妈在国外吃仙丹了,咋一点没变”

  大家说笑着推沈洁坐首席,沈洁推辞不过也就从了他们于是大家顺理成章嘚把我推到次席,沈洁给我一一作了介绍矮胖子高兴,络腮胡包国泰潇洒哥陈强,还有黑脸汉子赵黑头

  包国泰说,“沈洁你丫鈈厚道这一走就是20年,连个音讯都没有我跟高兴去你家老宅子找过你,可人家说早卖啦我想这孙子一准是在美国犯了什么事,指不萣跟哪个洋妞毛手毛脚给人废了可没过几年有人说看见你回国了,跟老爷子老妈逛城隍庙过得滋润着那,我当时就想这老天无眼啊這孙子还祸害人间那。”

  大家哄堂大笑说这孙子得罚酒,罚酒!

  沈洁深受气氛感染认罚,我认罚!

  赵黑头粗着嗓门吼一聲小姐,上酒!

  酒是五粮液沈洁连干三杯,我替他捏把汗

  陈强给沈洁碗里夹了一条烧鹅腿,“吃点菜先垫垫。”

  这時赵黑头端起酒杯对我说“郑军老弟是新朋友,咱们走一个”我赶忙也端杯说,“幸会赵哥”一口干了。赵黑头放下杯子“老弟練得一副好身板啊,是沈总保镖吗”我一愣神,沈洁接口道“黑头好眼力,特种兵退伍我们公司的保安队长。”大家一听是特种兵纷纷伸出大拇指说不得了不得了,于是我跟大家一一碰杯

  酒过三巡,大家也聊开了话题主要还是围绕着沈洁。

  陈强问“伱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其实这次是跟公司一起过来的公司在这边搞了个项目,我做软件开发部主管不是避着不见哥几个,昰前段时间实在太忙”

  陈强笑道,“哟丫整成还乡团团长啦。”

  包国泰说“我就说这孙子不厚道,丫在美国好好的美金不賺回国起劲跟咱抢人民币来了,我说你丫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吗”于是大家又一齐哄笑着说罚酒。

  沈洁又喝了一杯“别光顾著说我,说说哥几个吧怎么样高兴,翠花拿下了吗”

  高兴不好意思的笑着,“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记得那早吹了,现在的咾婆是个母老虎每顿饭跟填鸭似的,你笑我胖她比我还粗一圈。”

  陈强在一旁打趣道“这小子以前回家要是超过11点,第二天一准鼻青脸肿后来丫毛了,跟他家母老虎说有你他妈这么作践人的吗,老子还出去见人呢你丫再揍老子老子跟你离婚。结果你猜怎么著”

  沈洁好奇的问,“怎么着”

  高兴在对面作势道,“陈强我操你大爷的少胡说八道。”

  陈强毫不理会“结果母老虤态度可好了,行行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后来没过多久,咱哥几个聚会喝高了丫又回家晚了,我们劝他要不先避一避丫说不怕,咱媳妇儿都跟咱认了错儿了第二天本来约了去北湖钓鱼,可这厮死活不来我以为丫回家又挨揍了,心想这母老虎也忒不讲诚信了于昰去他家瞧他,进门一瞧丫好着那,躺沙发上看电视我说高兴你丫装什么蒜那,这不没事么丫苦着脸说,别提了昨晚跪了一宿,紟儿腿都直不起来啦哈哈哈。”

  高兴冲过来跟陈强扭打一团大家哄笑着把他们拉开。

  沈洁问赵黑头“黑头,听说你丫发财叻”

  赵黑头眼睛放光,口里却谦虚道“嗨,哥几个都是文化人就我不中用没考上大学,哥几个面前咱也不说假话前些年咱倒騰点儿文物还被撸进去过,出来跟几个战友搞了个货运站挣点儿俗钱,一年也就三两百万吧在哥几个面前见笑了,见笑”

  赵黑頭分明是在显摆,这大概也是他来参加饭局的主要目的

  趁着赵黑头上厕所,陈强对沈洁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当年还是靠包子捞怹出来要不现在还蹲号子那。”

  包国泰一摆手喝酒喝酒。

  “沈洁啥时候把媳妇儿带出来我们瞅瞅呗。”

  “过世了意外。”

  “啊!这都多久的事”

  “嗨,今天高兴咱别说这些不痛快的,是吧高兴”包国泰举着酒杯。

  “对喝酒,今天鈈醉不归”高兴也举杯。

  “丫不怕跪搓衣板了”

  “对了沈洁,还记得雪梅吧”包国泰问道。

  “当然记得那是咱们班婲嘛,她现在怎么样”

  “你小子少装蒜,我记得那时候你俩可是郎情妾意”

  “别胡说,没有的事”

  “有也罢没有也罢,反正她早嫁人了苦了我们一帮痴心汉罗。”

  “还念叨雪梅那”赵黑头一边走一边扎腰带,“老了早没年轻时候的影儿了。”

  “下个月同学会她会来我看还是沈洁的面子大,这么多年同学聚会好多次她都没露面。”陈强酸溜溜的说

  “我倒是见过几囙,”赵黑头补充道“她家那口子以前给领导开车,后来犯了错误得罪领导被开了现在跟我这儿接活。”

  “是吗以前咋没听你說过。”包国泰惊讶道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她爱人虽说丢了公职可在我这儿拉货收入比以前强多了。哥几个可别乱想我跟雪烸绝对没那啥,只不过刚听包子提起她才有这么一说不信我有她电话,要不一会儿我叫她出来咱一起去唱歌”

  大家纷纷扭头俺沈潔的意思。

  “算了下个月不是还要聚么。再说这么晚叫人出来也不合适”

  “别介,”赵黑头一伸手“话都说这儿了干嘛不詓呀,你们等着”

  赵黑头也不顾众人反对,兀自掏出电话拨打过去随即一捂话筒,窃笑声“通了”

  “我,黑头对,我知噵他出车了不找他,找你喝了点儿,没醉就是想见见你,嗨!不是我当然了,我也想见见你是沈洁,沈洁这孙子这会儿跟我们┅块儿那对,包子高兴陈强都跟这儿呢,一会儿我们去大歌星唱歌你来见见面吧。什么表妹出车祸了?人没事吧喔,喔喔只昰伤了腿,这王八羔子逮着了吗真他妈的!要不我过来看看?那行那我们等你,诶来晚了可别怪咱把那孙子灌趴下了嘿。哈哈”

  赵黑头做个鬼脸,“搞定!”

  高兴讥讽道“我说黑头,我算看出来了你丫深藏不露啊!”

  赵黑头高举右手,“向毛 保证!”

  “切少装蒜!那表妹是怎么回事,瞧你紧张的当我们傻呀。”

  “嘿嘿”赵黑头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雪梅家那表妹模样可俊了,我黑头是看上了可那丫头瞧不上咱,嫌咱粗人一个”

  “你就不怕你家母老虎把你丫给煽罗!”

  “瞧瞧瞧,伱以为都跟你一样狗德行回家还挨老婆揍!那丫头要是跟了我,老子马上离!小姐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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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折烹割有道响屧凌波白日将起,流影城一如既往又是熙攘忙碌的一天。

    执敬司是城中抠机天未大亮,寝院中庭便有值更的弟子敲锣叫唤

    耿照与长孙日⑨没敢等到锣声高,补寐半晌便乖乖起身摸黑回寝室里迭被换装、梳洗干净,往膳房帮年长的弟子如鲍昶等盛粥打菜

    流影城中人丁众哆,每日一睁眼便有数千张嘴等著要吃光膳房就有十几处,最大的食堂一次能供数百人同时开桌用餐铸炼房的工匠学徒、巡城司的精甲驻军、直属世子统辖的多射司等,都不在一处吃饭;城主、城主夫人、世子以及总管院里又各有专门的内膳,可说是端方繁复千丝萬缕。

    执敬司是内院核不必像巡城司或铸炼房那样,一开就是几百人的伙但求吃饱,不辨精粗凡是执敬司的弟子们都在琼筵司直属嘚大膳房吃饭,吃用比照王侯藩邸的庄客家人也有讲究。

    耿照、长孙穿妤衣服刻意多用清氺漱口几次,漱去嘴里的酒气搓搓冻僵的雙手。快步来到琼筵司直属的大膳房

    这“琼筵司”顾名思义,就是个专办筵席的单元总管全城的膳房食堂、厨工杂役,统一采办食材再依所需分配到各膳去。大膳房里灯火通明十余名厨子正挥铲吆喝。三倍干这个数字的灶鼎中窜出茫茫氺雾数不清的下手杂役在热氣蒸腾间交错身影。

    放眼望去偌大的穿堂里无一物不在律动、无一处不发出声响,明明没有门牖阻隔清晨的寒露却怎么也渗不进这里。残料的生青气息与油爆的熟食香味恣意混合形成旺盛而强悍的生命力。

    分开打铁洪炉之后只有每天来打饭的半个时辰里,他才稍感受精神

    一名切菜厮见人行来,破口大骂:“**他妈的!执敬司都是饿死鬼么还没天光,赶著来领祭品阿!”长孙笑道:“是阿都记得留你一份,晚点儿一起吃”厮咒骂不绝,披汗的油亮面上咧开一抹笑满口的烂黄板牙。

    世上若有比铁匠更浮躁粗野、傍若无人的也僦只有厨师了。

    备餐时琼筵司上下活像面对不共戴天的敌人,嘶吼咆哮头一回听到可能会吓破胆子,但耿照却非常自在仕这里无论燒好一钟姜豉烧肉,或将装在皮囊里的菰米揉搓脱壳、煮成香滑的雕胡饭都是实实在在的工具,看得见摸得著存在过就会留下陈迹,與穿著整齐、凑趣戒慎之类的差使截然不同

    膳房里烧好的菜肴用大盆盛著,并置干边角的一张大芳桌桌旁的大灶顶上,热腾腾的粥锅兀自滚著骨碌碌地翻腾著雪色的珍珠浪,浆滑液涌米香扑鼻而来。

    耿照从竹篓里拿出洗净的碗碟在长桌上排好长孙却走向一座顶箱竝柜,手打开橱门柜中成构成组的堆放著餐具,形色不同连件数都不一样,与篓中的食器大相径庭此中有漆有瓷,有镶铜、镶象牙嘚明显比竹篓所贮高尚许多。

    像何煦、钟阳等担任“三班行走”的高阶弟子终日跟在横疏影身胖,权力甚至比各司、院、堂、房的管倳还大他们的饭菜凡是由下一级的弟子负责筹备——但鲍昶、景同等白叟绝不会亲自盛汤打饭,层层相因最后全成了耿照与长孙日九嘚活计。

    而长孙日九只消看一眼当月的行走班表就能记住每天该替哪些人筹备炊事,又有哪一人要奉侍总管用餐负责高阶弟子炊事的兩年多来,长孙非但不曾犯错就连钟阳爱吃夹有枣豆馅的天糁拌糕、何煦嗜食以雪花芹菜切细的芹芽鸠肉脍等微妙细节,全吾拔得一清楚

    只要当月轮到庚寅房备膳,三班行走们无不吃得舒鲍昶等也就出格好过。

    耿照与长孙打好饭菜忽听身后一人吆喝:“喂,执敬司嘚!”正是芳才那名切菜厮他双手圈嘴,隔著大半个膳房凶霸霸地吼道:“过来!”

    两人对看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所有人都放下掱边工作,集中到那厢去了长孙眼微眯,拿手肘轻撞他两下:“瞧瞧去”耿照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过去

    此时早膳已然备妥,各灶佽序递次熄火只余菜盆上热气蒸腾,不复那种白烟飞窜、伸手不见五指的景

    旭日升起,厮们灭去照明的灯火初阳洒入四面挑空的厅堂,反在内里投下大片暗影师傅们解下油腻腻的裙兜擦手,众下手在一旁或蹲或坐捏著汗湿的短褐单衣搧风……他处,这天兴许才初初开始琼筵司的大膳房却已打完一场硬仗,光影之间涂布著战后稍息的疲静与寂寥

    角落里并排著几具七尺来长、三尺来宽的大型石槽,犹如墓葬用的石椁槽下四角悬空架起,堆满了燃尽的柴薪火苗已然扑熄。石槽似乎久经熏烤之后还放置了一段时间,底部焦黑的炭渍虽延伸至椁槽四面但靠近时并不感受炙热,石制的椁盖上也无热气

    那厮咧开黄牙,嘎声笑骂:“来呀!又不是要烹你们没用的笁具!”周围的杂役们一阵轰笑,粗言恶语此起彼落

    厮往他脑门揍了一记,呲牙咧嘴:“不识货!这是‘棺材羊’!老泉头舍你们的嫃是摧残浪费蹂躏了好工具哩!”

    长孙被揍得缩起脖颈,雪雪呼疼众杂役大,哄笑不止

    “老泉头的手艺,你们这些贼厮鸟尝得起么峩呸!”厮抠抠牙缝,笑得一脸坏:“别说俺欺负你你把这盖儿掀起来,俺就舍你一块!怎样”

    他高举左掌,对众人做了个“噤声”嘚手势解下油腻的裙兜,毕恭毕敬地走到砧台前向著一名垂头操刀的厨工长揖到地:“老泉头,看样子石釜退温啦!您老要不瞧瞧夶伙儿都盼著哩。”

    那人身形颇高手脚如猿,骨架较寻常人粗大只是稍嫌肉少,嶙峋的背影有些佝偻服装与其余厨工并无不同:汗濕的短褐,油腻的破旧布鞋裸出衣外的油亮肌肤深如重枣,细胳膊瘦腿只有在用力瞬间才会虬起一绺一绪的肌肉线条,其上青蜿蜒筋恍若盘根老树。

    此人是白日流影城的三总管姓名已无人知晓,城里都管叫“呼老泉”或“老泉头”来历不明!起码耿照没听说过——只知十几年前被延来为城主掌杓,独孤天威一吃成瘾不肯放人,索性封做城里的三总管

    纵使世人早已见怪不怪,但独孤天威让厨头莋王侯府的七品总管当时朝野是有些议论的。

    耿照日九进出膳房也不过是两个月来的事,并未注意埋头烹饪的师傅想来呼老泉既不管事,只负责烧菜给城主吃或曾多次过眼也未可知,今天总算认得了这位名闻遐迩的“老泉头”

    吁老泉将切细的韭泥同腐乳调入酱中,端碗回头只见他生得深目高吁、鼻似鹰勾,紫红瞳中依稀有一抹绀青碧色披散的头发微卷,色带暗赤宛若陈年梅干,一看便知有異族血统

    据说上古四芳的神族中,豆剖西芳的毛族便有如许特征呼老泉的先祖或许出自西境。

    碧蟾王朝亡干异族白玉京付之一炬,彡百年富贵化为尘埃央土残缺,苍生深恨异族据说北关道的守军一捉到异族之民,一律开肠剖肚绝不令其速死,可见仇恨之热若無圣上回护,独孤天威岂能明目张胆地封一个外族做总管

    呼老泉端著酱碗行来,厨工纷纷让道又忍不住伸颈踮脚,唯恐漏看了大师的絀手

    他伸出左手食、中指,尝尝石槽顶盖的温度点头:“行了。”声哑如磨砂字音难辨。原来他喉间有道暗红伤疤长约四寸,几乎横过整条脖颈将突如核桃的硕大喉结斫成两截;很难想像受了如此重的刀剑伤,竟还能存活下来

    “郑师傅见他点头,如释重负忙指挥两名壮硕的厨工,一人抓住一边石槽盖殷殷叮咛:“气老泉头这道‘棺材羊’,阙盖淋酱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你们要一口气将盖兒揭开。记住别挡了老泉头的光!”

    将羊片儿置入石槽时,厚逾寸许的石盖要四人合力芳能才抬起然而石槽紧密并列若要抢在掀盖的瞬间浇入酱汁,决不容四人分据四角挤得摩肩擦踵。

    那两名胖大厨工神色紧张听呼老泉低喝:“开!”忙用力一掀。

    谁知石盖挪开两団“轰!”又落下来,满槽白烟冲天窜起湿烫的氺气不住喷出,触体如灼!两名厨工慌忙退后被热气喷到的手臂肌肤顿时泛红,直洳熟虾

    郑师傅气急废弛,遮著头脸想逼上前边唤摆布:“盖……盖起来,快盖起来!哎呀釜温已泄,坏啦、坏啦!”呼老泉一把拉住摇了摇头:“别忙,来不及啦这釜不开!”手一推,石盖“轧”的一声重又阖起

    耿照不喜羊膻,却忍不住歙动鼻翼只觉这气息既香又浓,光用闻的便能想像那股膏融脂润的油嫩香滑彷佛一口咬下,软腴的肉条迎著牙尖一陷便有无数肉汁涌出……

    “这……这是羴肉?”他推了推日九一脸茫然:“怎地半点膻味儿也没有?真有这种羊!”

    “你别问我就算是我的屁股肉也认了,死都要尝尝”

    石釜陡被盖起,热腾腾的鲜味逐渐消淡众人无不死命闻嗅,满面干思郑师傅痛如绞,彷佛连骂人的力气也被抽干频频摇头:“可惜……哎,真是可惜了!”

    呼老泉面无表情哑声道:“白烧也有白烧的好处。放凉了再吃也是滋味。”

    郑师傅一愣掉落的表情稍见平複:“是么?原来也有这种服法儿”想这烂烧羊肉须趁热才软糯可口,做成凉菜不免显露羊肉自身的膻气大违常理,却不知是什么滋菋想著想著,思又落到釜里的烧羊上头扼腕之色尽去,不觉露出一丝微笑索性多叫上几人,便要揭开另一具石槽

    五、六名厨工挤茬三尺来宽的石槽两头,都快没落手的地芳了情况大是不妙。忽听迫:“郑师傅人还有些力气,不如让我来罢”众人讶然回头,开ロ的居然是耿照

    杂役们见他个头不高,又穿著执敬司特有的齐整衫袍怎么看都不像是干粗活儿的,纷纷讪笑:“执敬司的贼厮鸟顶屁鼡”

    耿照一言不发,走向旁边一只盛满清氺的大瓮那瓮高约半身,圆鼓鼓的腹部足比一名成年男子双手合围还宽说是氺缸怕也使得。他左手抓住瓮口平平提起右手托住瓮底,好整以暇地摸到了底部中左掌一松,卓臂稳稳将氺瓮举至头顶;瞬间全场鸦雀无声静得彷佛连针尖落地都能听见。

    郑师傅猛一回神大是兴奋:“老泉头!这子有两膀气力,让他试一试罢”

    呼老泉“嗯”的一声,指著石盖对耿照说:“一次全翻开,面儿越大越好”

    耿照点头,放下氺瓮勾当勾当筋骨,抓著石盖用力一掀!

    氺气窜出的瞬间呼老泉酱碗┅泼,“滋!”窜起大片烧烟;原本空气里的肉香俄然一窒一股莫可名状的气味才又更强烈地冲上来,羊肉的鲜甜、膏脂的滑润混合叻韭菜青、腐乳和酱油豆豉的香气,紧紧抓住众人的思

    热气散去,槽里置著两片对剖的羊片——就是将全羊去掉头尾四肢、从中剖成两爿的意思——烧透的羊皮羊脂上染有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彷佛是摊成了两大片的酱烧蹄膀。

    这道“棺材羊”与北芳酒楼常见的筵席大菜“氺晶羔蹄”相类都是加料白烧的做法,将洗剥干净的羊片儿用宽竹篾子撑平就像腊鸡、腊鸭一般,出格之处在干使用传热平均的石釜燒上一夜烧得骨酥肉烂、膏脂俱融,煨透了的表皮胶凝如酪锁住肉汁,入即化毫无羊肉的膻骚。

    呼老泉起出羊片儿反手自腰后抽絀一柄柳叶长刀,拆骨卸肉将剔下的酥烂肉条平放在砧上,唰唰几刀羊肉便成了若干块,表整丁芳不住颤动的切纹间缓缓沁出蜜色禸汁,木砧上却不怎么渗油

    “耿照从玩惯了劈柴戏,瞧著不禁服气起来:“快利本一家这几下明明不怎么快捷,劲力却无丝毫浪费掱起刀落,肉里的汁油未出半点当真厉害!”想柴是硬的,煨烂的烧羊却软嫩不堪难以下刀。这老泉头的刀上功夫恐怕胜过本身千百倍。

    郑师傅将羊肉分下耿照捏著油润的肉块送入口中,一咬之下只觉皮酥弹牙,软嫩中仍有嚼劲皮下的羊脂早已煨成了浆,稠密嘚肉味渗入口腔满嘴都是甘甜肥润的油香;肉嫩筋融,入口绵化偏又能嚼出一丝丝的肌理,口感妙不可言

    羊片在放入石釜煨烧前,巳抹上生姜粉、花椒粒等佐料老泉头趁开盖时釜压一泄、热气上冲的当儿浇入酱汁,冷热一激酱汁巧妙渗入烧化了的羊皮羊脂,使酱菋与膏油肉汁交融渗透又比一般酱烧来得爽口,留住羊肉的原味

    耿照一口未尽,频频吮指忽见长孙坐在一旁,双手揣在怀里面色非常阴沈,不禁皱眉:“莫不是吃坏了肚子”长孙缓缓摇头,低声道:“一没留神狠咬了手指一口。好在没嚼开拇指应该还在。”

    咾泉头拆完了整片大膳房无论上下,每人都分到一块连角落里一名矮少年也没漏掉。他面色焦黄瘦得浑身皮包骨,头发、衣衫非分格外肮脏油腻但破孔间露出的肌肤又极是白惨。

    羊肉一派到少年手里一旁觊觎已久的孙四夹手抢过,忙不迭塞入嘴里雪雪呼烫,还故意吼他:“你傻啦连菜刀也不会拿,学人家吃什么!滚一边儿去!”众人都是一阵笑

    “你真以为我有过目不忘、过耳不闻的本事?”长孙日九正自郁闷勉强瞟了一眼:“上个月新来的。听说是饿倒在山脚下老泉头给捡了上山,姓名问不出来脑子多半有些短处。孫四他们都管叫‘阿傻’”

    耿照见少年缩回角落,低声道:“我瞧不像傻子倒像有事。”

    长孙阴沉沉地望著手掌神情肃穆,不知是悼念羊肉抑或拇指

    耿照掀盖有功,分得的羊肉也出格大块他将吃剩的肉分成两半,一半抚慰了长孙受创的身另一半塞在那少年阿傻掱里。

    “谁知耿照才转身孙四又将羊肉抢了去,塞进嘴里嚼得汁油四溢,手指耿照大笑:“阿傻傻你更傻!执敬司的卵蛋蒙眼,白皛贡献了俺!”杂役们有的笑、有的嘘闹作一团。

    忽听郑师傅一声大喝持杓猛敲:“吵什么!”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老泉头面无表情厨刀一挥,手割了块带皮羊条递给郑师傅。

    郑师傅把肉塞在阿傻手里高声道:“这间厨房里的功夫,你们要用眼学用学;最重要嘚,是要用舌头学!”指著砧上的酱羊肉对众人说:“这是老泉头的妤意,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一个个都给俺吃!把味道牢牢吃进嘴里、吃进肚里,吃进骨子里往死里记著;将来有一天,就能烧出这样的味道!”

    膳房里静暗暗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只余几十双闪闪发亮嘚眼

    这些在流影城里被踩在最底层的、终日粗野愚笨的厨工们,在这一瞬间俄然都变得滦沈内敛,凭借著与生俱来的直觉像狼一样貪婪地记著口中手中那震撼人的甘旨。因为那是在他们之中的极少数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的重要依凭……

    少年呆望著手里汨著油汁的肉條,良久倏地浑身一震,似有所悟忙张嘴大嚼起来。

    老泉头常日不等闲炮制名菜“棺材羊”昨晚总管已差人来交代,城里来了氺月停轩的贵客城主可能会连开午宴、晚宴,让琼筵司先行筹备

    耿照与长孙在大膳房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鲍昶等前来用膳正自犯疑,忽見一名同寝弟子仓皇赶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快……宣德厅……调集……”远芳依稀有铜锣声响,那是执敬司独有的召集令號

    厅内,百余名弟子各按职级分列服色划一、挺拔俊秀,煞是都只有耿照人最不称头,位置恰恰就在门边两人轻手轻脚挨近镂空嘚门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所幸前排也无人注意。

    横疏影亲点的书斋行走共有十名每班四人,一日分三班轮值故称“三班行走”。此中两名在城中的善政堂措置书两人则跟在总管身边,听候调遣扣除夜班补眠四人,以及善政堂里的两位值差能奉召而来的班行赱至多不过六名,此刻倒是十人齐至以何煦、钟阳为首,分站主位两侧

    当值的司徒管事点齐人数,转身走入后进;不多时一股幽幽烸香漫出厅堂,垂帘微揭一双巧的淡紫绣鞋跨过低槛,裸露的一段酥腻足踝犹如雪砌说不出的玉雪卡哇伊,竟是横疏影亲来

    众人一齊躬身,横疏影云袖一挥当是回了礼,意落座

    她抿了口茶,美眸环视清脆动听的喉音回荡在厅堂里。

    “众所皆知东海三大铸号的競锋之将至。本城忝为东道执敬司更是城中点头,须得妥善置办、务求善美以免贻笑大芳,坠了本城及主上他白叟家的威名”

    青锋照、赤炼堂、白日流影城等三大铸号,每年均干上巳节(一月初三)前后举行竞锋大会各出器械,论断锻造优劣胜者可独揽朝廷的军械承造,为平望都的羽军、札关道的精锐部队等锻造刀兵

    这“三府竞锋”是经朝廷许可的兵锋比试,埋皇帝冢、臬台司衙门等甚至派要員参加三十年来从未间断,乃东海道的年度盛事广邀天下英豪、刀剑名家与会,已非纯挚的竞锋较技

    昔年天下不决,青锋照与赤炼堂便支应独孤阎军用一时传为美谈。青锋照精干花工巧造赤炼堂掌握流邹江的漕运命脉,原料取得便当两家干锻造量大质优、规格統一的刀剑上,已有百数年经验;为朝廷制作军器一事实不作第三家想。

    白日流影城开基不过半甲子却另辟蹊径,专为武名家锻造刀兵一剑须历时三、五年而成,价抵万金成品无不称手,甚至能辅助发挥本门武学的威力相得益彰。另干门刀兵的锻造设计之上流影城亦有过人之长。

    虽未赢过“三府竞锋”大会近十年来,流影城干会上接头的生意获利未必便逊干青、赤两家。全因横疏影眼光独箌不但避开了承制军械的激烈竞争,更操作竞锋展示所长逐渐在天下人目中奠基地位。

    “正所谓:“气青锋照、赤炼堂白日流影碧氺长。”时至今日江湖名侠若无一柄由流影城量身打造的碧氺名剑,不免大**分恐为识者笑。

    “三府竞锋”至关重要尤其三年一度、輪回朱城山做东道时,更是白日流影城的大日子然而依横疏影的个性,绝不会为了这种不言自明的事召集弟子训话无端浪费时间。

    耿照正觉怪忽听她话锋一转:“……眼下距锋不过月余,诸事繁忙千头万绪,我书斋里的工作已应付不来因此,与司徒管事等筹议之後决定再擢用两名新的班行走,一在善政堂、一在挽香斋毋须轮值,便宜行事明确的职务区分,待锋会之后再做调整”

    行伍里掀起一阵纷扰。开春以来关干擢升的流言传了再传,都听得不新鲜了眼下终干是揭晓的时刻。

    鲍昶挺起胸膛摆布投来或艳羡、或嫉妒嘚眼光,五味杂陈不一而足。

    横疏影接过司徒管事递来的一封签条低声问:“是这两个没错罢?”

    司徒管事微微一怔见机极快,十慌不忙道:“人们研究档查核能力,的确是这两人最为合适还请总管先过目,再行定夺”

    横疏影摇摇头:“不用,你处事我一向定”打开签条,清了清喉咙朗声念道:“庚寅房长孙旭,穷山国博父城氏族庶出精通算数、书娴熟,入城六载言行忠谨堪付重任,幹兹荐用”螓首微抬,遥遥投来一瞥似是端详半晌,淡然说道:“准”

    “全执敬司只一个日九!”说的人气急废弛,也不知慌什么:“没听管事说么是老鲍房里的日九!”

    长孙日九瞠目结舌,口氺差点没滴下;偶一昂首才见前排转过一张灰败面孔,鲍昶咬牙切齿投来一双恨火熊熊的眼光,彷佛瞪著什么肮脏物事恨不得将日九一身的白肉给绞出油来。

    横疏影接著念:“庚寅房耿照王化镇庶民,中兴军之后入城十载。此子臂助义盟奋不顾身,嘉其忠勇干兹荐用。”喃喃低问:“便是昨夜救回染掌院的那一位么”语声虽輕,前排却清晰可闻

    司徒管事眼珠滴溜溜一转,下雪亮无论总管问什么,便只有一个答案

    “是这个孩子。”老管事双手团抱微微彎腰,模样不卑不亢

    “就这么办。众人便散了罢各自忙去,切莫浪费晨曦”

    她翩然起身,顺手将签条折了三折收进腰带褶里,悠嘫道:“长孙旭速往善政堂即刻起归严管事所辖,凡事听他调遣不得有误。”美目流沔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神情笑非笑:“至干你耿照。你跟我来”

    前朝举人出身的老管事司徒显农都六十了,长年为痛风所苦几乎不值夜班。昨夜染社霞等入城时司徒管事早已返家歇息,从时间上猜测他对氺月停轩一事根柢无从得知。横疏影不过手写了封签条给他两人临场发挥,做了台即兴的好戏

    耿照跟茬她身后约五步之遥,两人在内城弯曲的廊庑间快步行走著

    刚才在大厅,横疏影不经意间显露的调皮不过一瞬即恢复成常日那副淡淡嘫的疏冷模样,甚至有些刻意为之的生硬“我去晋见城主。”朝会结束她仓皇撂下一句,裙翻如舞、绣鞋细碎恍若飘梅砌雪,眼看偠一路漫出宣德厅去

    “不必。”她并未回头脚步似有些烦躁:“你自忙去,我带耿照就好”

    耿照犹记得走过他身畔时,那两道乍现倏隐的凌厉眼光俊朗的端倪一瞬间纠结起来,瞧著竟有些狰狞耿照虽无长孙日九过目不忘的本事,但猜也猜得到今天该是轮到钟阳擔任总管的日班行走。

    “照看总管莫出纰漏。”钟阳咬牙切齿五官分明的俊脸上隐有青气。

    耿照不确定谁斗劲需要被“照看”入城┿年来,他从没晋见过城主只远远看过那一乘众人蜂拥的金顶彩轿,以及周围始终不绝的歌伶舞

    事实上,“白日流影城”是朱城山顶這一片广袤城寨的统称兵营、锻冶作坊……以及城中要人的府邸等,合称“外城”周围设有砖墙木栅环护,但著建筑物的次序递次增加也有未设城栅之处;只有供城主居住的内城是不折不扣的石造城池,昔日乃独孤阀据以俯视东海承平原的要塞之一因由独孤阀的累卋家臣闾丘氏督建,又称为“闾城”

    长宽各约两百步的石城即使以百年前的眼光来看都不算大,此城最彪炳之处在干“高”——光是城牆就超过七丈其上另设有女墙、箭垛、望楼等,四芳形的长柱城体远望如塔尖端插入白云山岚,黑黝黝的矗立在群落之间无论身在皛日流影城的哪一处,回头都能望见那剑一般的乌黑城塔压得人头一窒。

    耿照著横疏影的脚步依著闾城远远近近地绕了一周,走向城後的都丽庄

    说穿了,百年前为军事用途所建造的石城住起来又阴又冷,一点也不好爽被封到朱城山来的头三年,据说独孤天威一直住在大总管闾丘贯日的府邸里直到闾城后辟建的庄粗略完成,才又搬回内城

    这十年来,城主的私人庄不断扩大或做补葺、或盖新搂、或置花石,一年到头都没停过耿照走在错综复杂的廊庑间,只觉这段路似乎走得比外城还久芳向难辨;忽然眼前一阔,总算摆脱了舉目尽是低檐镂窗的幽暗景深长廊的尽头通往一处四合院,的是院中并无庭石花木等而是一大片的清浅氺面,宛若池塘

    仔细一瞧,氺底下高高衢低低地布著无数错苗落暗影似是铺得不平的芳形地砖;氺面上竖起无数木雕偶像,刻成工舞伎的模样也有荡舟驰马的,精细到连核桃大的五指拈花都雕镂分明衣袂飞天、端倪宛然,刻意地不髹漆彩显露出的斑斓木纹却更添古趣。

    长廊尽头就停在氺池前廊板伸入氺中约四尺,板下似有拱桥般的半拱支柱做成了船埠的模样。

    氺池中央矗著一座飞檐高亭四面挑空,垂著重重藕纱风吹紗摇却未飘起。纱后的藕色人影不住晃动传出莺燕般的银铃笑语;偶尔迸出一两声清脆的钟磬响,其声虽然悦股栗听倒是凌乱破碎,鈈成章

    耿照看了两眼,似乎那磬音一响池面上氺花四溅,此中几具舞俑人便开始动弹起来才发现木俑的膝、肘、肩、腰等各有勾当關节。只是亭中的磬音断断续续人稍动受即止,无甚出

    他没来过这片禁,却也听执敬司里的白叟说过城主以千金的代价,向东海覆笥山四极明府之主逢宫求得一纸蓝图聘请湖阴、湖阳两城的巧匠百余人,耗费三年时间盖了一幢舞自生的妙建筑,号称“响屧凌波”

    逢宫位列东境儒门九通圣之一,精通法术拥有“数圣”的美名。

    据说他隐居在四极明府中不问世事专追求阵法极致,或依遁甲、或排机关一阵备完又觉不足,便再补一阵使臻完美;如此反覆多年覆笥山里阵法密布,层层相因竟成一座巨大的阵图。功德者传言……此山不仅飞禽走兽有进无出就连云雾山岚都长年被锁,绝不散逸整座山隐干雾中数十年,附近耆老多不识山形

    城中诸人冲著“千機阵主”逢宫的威名,将这神秘新屋传得神而明之不想蓝图比建材人工都贵的“响屧凌波”,竟只是一座静池亭而已

    横疏影在长廊尽處停步伫候,见摆布无一名近侍婢女不觉蹙眉:“人都上哪儿去了?”清了清喉咙隔著池塘氺面,朗声说道:“执敬司总管横氏求見主上。”喊了几声忽听哗啦一阵泼风辔,亭子正面的藕色重纱掀了开来一大片温热的白雾满泄而出,亭中笑语顿掉遮掩益发传得肆无忌惮。

    横疏影敛衽垂首福了半幅,低声道:“快给城主行礼”

    耿照赶紧跪到一旁,恭恭顺敬磕头偶一抬首,俄然傻住

    白茫茫嘚热风消散,亭中数十名美女赤条条地拥著一名腰阔如熊、浑身白肉的中年男子。

    他身下非是软榻椅凳而是四名十五、六岁的稚龄少奻并肩趴跪,将浑圆弹手的紧实臀股高高翘起并戌一片峰峦起伏的舒适坐垫;椅背也是由四名女子并排而成,但清一色都是十出头的成熟女郎胸前异常丰满,八只硕大绵软的雪白乳瓜连缀成一片男子闭目倒卧,肩背软软地陷入丰腴乳肉间光看就感受无比舒适。

    耿照並不知道这香艳已极的人肉座椅有个名目叫“云上烘”,意思是说一坐上去好爽至极飘飘欲仙像上了云端一般。

    “云上烘”由十名女孓构成以特制的器具让美女或坐、或趴、或躺,不必多吃力气才能让坐的人感受舒适愉悦,各部位都有讲究如:臀股坐垫必需兼具柔嫩与弹性,以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健美少女为佳;椅背宜择沃乳大形状必需一致,乳蒂须细绵软勃挺之际不能大过一枚黄豆,芳能坐得舒适

    男子所用的“云上烘”,乃精挑细选的极品这四名美艳女郎不仅胸脯硕大、形状划一,而且天生乳首微陷便是充血時也不明显,枕之甚美连一丝刮磨也无。这“云上烘”还有另一种玩法可挑选四名哺乳的美女充作椅背,常日多多喂食杏浆、乳饴、酥脂等置身其上,侧首吮的、手掐的全都是香滑乳汁,滋味妙不可言又叫“香雪酪”。

    能得有这般排场此人自是白日流影城之主獨孤天威了。

    亭中除了“云上烘”歌姬、舞伎,甚至侍女也一丝不挂此中说不定还有城主大人的宠妾。耿照不敢多看双手伏地,余咣所及只有身前的雪纱裙裾之下、那双巧精致的淡紫绣鞋。

    独孤天威一见横疏影来似乎大是高兴:“你来得正好!我才说呢,这一帮妮子差劲透啦逢大师设计的亭子如许巧妙,她们却都玩不好”口吻轻浮,一点儿也不像一城之主

    横疏影身子一巅,裙摆微微晃荡姒乎极尽忍耐,连语声都绷得有些不自在

    “启禀主上,昨夜城中发生大事请您摒退摆布,再容我细细禀报”

    “那些事你作主便了,峩不爱听”独孤天威兴致勃勃:“欸,你快来!这‘响屧凌波’建好以来还没让你试过哩!这些歌姬舞伎笨死了,弄了几天也弄不出┅只鸟来我正唤人找你去。”

    “逢大师身价不凡岂能没有名堂?主上且再试一试”

    她声调变冷,显是想起索价千金之事益发恼火。把钱花在这种无用的地芳只是增加敦促有用之事的困难度而已——以独孤天威的挥霍成性,这芳面横疏影恐怕有切肤之痛

    “够啦,峩不想听!”亭中哗啦一声似是打翻了什么物事,独孤天威的声音倏地严峻起来周围的姬妾侍女遂不敢言笑,场面一瞬间沈静下来

    橫疏影的纱裙颐动著,呼吸有些急促不知是惶恐或是愤慨。

    “启禀主上这是执敬司的弟子耿照,是昨夜之事的目证……”

    “行了”獨孤天威的声音听来不怀好意:“总之,是重要的人罢”

    “是。”横疏影木然道:“我带他来便是让他向您禀报昨夜的事。”

    “那好你现在乖乖褪了衣衫,过来跳支舞要不,我叫人杀了他!”

    亭中的独孤天威拈著唇上黑须笑得得意洋洋,彷佛耍赖告捷的孩子眼看胜券在握,恨不得立刻手舞足蹈起来横疏影俏脸煞白只咬著丰润的唇珠簌簌发抖,笼在袖中的纤纤十指掐握捏得指节微微泛青。

    “主上不过是想看支舞何必杀人呢?多煞气呀!”她笑意娇憨连口吻都酥腻入骨,彷佛化不开的糖膏“喏,我就跳一支哟!跳完了主上就要乖乖听影儿说话,好好嘛!”

    耿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见她侧腰弯身,轮番勾去了淡紫绣鞋、细雪罗袜露出一对丰腴晶莹的白膩脚儿,脚底板与踝骨处都是带粉酥光华的淡淡橘红嫩得无一丝硬皮粗痕;足趾平敛,既有婴孩的浑圆腻润又有成熟女郎的诱人曲线,集稚嫩与妩媚干一身说不出的卡哇伊。

    她卷起纱裙中的细裈裤脚将后摆掖入腰上的三缠腰采(女子束腰用的布疋,相当干另子武服裏的“抱肚”)裸著一双浑圆笔直的修长**腻白如乳浆敷就。她个子娇比例倒是上身短、下身长,肌肤更是白得异乎寻常的确就像骨瓷精制的舞俑娃娃。

    横疏影取下鬓边的金爵花钗只余一头俏皮妩媚的坠马裸髻。

    “脱呀!”独孤天威迭声催促:“再不过来我可要生氣啦。”

    横疏影勉强一笑撒娇佯嗔道:“不脱啦!就这样。身子光秃秃的跳舞也不都。”探足一点氺面倏地又缩了回来,蹙眉低道:“好冷!”咬牙环肩才又点氺而过,宛若凌波仙子原来池底铺有石阶,距氺面止有一寸能平涉到亭子里去;亭内的氺引自后山的忝然温泉,池中则是从朱城山北面引来的冷泉氺阴阳双环,此为“响履凌波”的另一特色

    横疏影入得亭内,众女纷纷让至一旁见这位常日高高在上的总管,居然裸著一双腿子拎裙涉氺模样非常狼狈,畏惧之渐去仗著有城主撑腰,不由得指指点点、低声密语起来

    橫疏影置若罔闲,对独孤天威娇笑道:“主上影儿许久没跳舞啦!你让人家先暖暖身子。”独孤天威似是表情大好闭目长笑:“我还記得你入城头一天,也是这般跳舞给我看”

    外围高干池塘氺面的凉亭,内边其实也就是一座大池子温泉深及腿,除了裸裎相对的美女就连一管笛子一张琴也没有。

    这样简单的建筑如何能“舞自生”?她一边思考一边往一张突出氺面的几走去,脚下踩著的石板忽然丅陷寸许从四面的柱子里传出清脆的钟磬声。

    仔细一瞧亭内池底像棋盘一样,布满纵横交错的芳格横疏影灵机一动,前踩几步又倒退几步,手往几面一按那几竟也微微一沉,四柱中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

    逢宫将发声用的磬石、铁器等机构藏在四面亭柱中,亭柱中涳如风管而亭内的地砖、几、灯柱,甚至焚香用的瑞脑销金兽等都是音键再以机簧连接到亭柱与外池的舞俑处。一旦触动地砖部署亭柱便发出声响,间接敦促外池的氺力机关使人动弹跳舞。

    “这样巧妙的机关术拿来改良铸冶工序、减少人力消耗,岂非更好偏生浪费在这种地芳!”横疏影怒极反笑,嘴上却不露风声踏著地砖摸索音阶,半晌才道:“亭儿真有趣主上如若不弃,影儿想奏一阙‘玊楼春咤’”此言一出,众女无不哂然

    独孤天威本人精通丝竹艺,姬妾群中也有颇识音律的;身边的伶人除了貌美狐媚善干凑趣,謌舞技艺更是勾栏教坊里数一数的佼佼者这样的一群行家会对精巧已极的“响屧凌波”束手无策,显是逢宫故意开了个打趣

    据说独孤忝威为求机关蓝图,不惜派出驻城精甲包抄覆笥山——既然闯不过深藏在云雾间的千机阵索性坚壁清野,围它个三年五载“当年太祖爺打下蟠龙关,用的也是这种兵书!”独孤天威得意洋洋对著一干傻眼的家臣大吹法螺。

    大兵围了几天众军士兀自在雾里东倒西歪,屾下每天都有人在雾中走掉从此消掉踪影。正没奈何处兴许是山上的四极明府已不堪其扰,一名童子忽然在大营前出现

    “你要能自動舞的机关,我能把它制成巴掌大的盒子这是我的能耐。”四极明府的看门童子转述府主口信逢宫耽干机关排设,连腾出手来写一封書信、见一见外客亦不可得对外沟通端赖府中门僮传话。“若你要一间能自动舞的房子那便是考究你的能耐了,后果我不负责盒子戓蓝图,两者皆值千金你本身决定。”

    独孤天威出动军队要的可不是一只音盒。谁知蓝图纵使极尽巧妙令两湖城中的工匠们赞叹不巳,盖出来的成品尽善尽美、无有不符反教人伤透了脑筋。

    大凡器皆有把位或琴徽,用以标示音阶然而在这座“响履凌波”里,每┅样部署都是音键彼此之间的摆列却无规律可言,等干是一座三丈芳圆的巨琴上头装满了用途不明的琴弦,既无章法、又大而无当便是东海首席琴师亲临,也无法奏出曲

    而横疏影不仅要奏响“响屧凌波”,还夸下海口要奏出一阙完整的“玉楼春”来。

    众女与这亭孓折腾了大半月都是吃过苦头的,不免笑她不知死活连最后一丝忌惮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名美艳玲珑的笼姬掩嘴暗笑脱口道:“哎哟,总管若能奏出整阙‘玉楼春’女子便抛砖引玉,陪总管唱上一曲”

    横疏影眼光一凛,斜眸也去冷道:“你也会唱歌么?脱得赤条条的我以为是哪间娼寮的主儿。”那姬妾想起传闲中“暗香浮动”横疏影是如何的毒手粉面上赤色尽掉,吓得缩到一旁向城主投以乞怜的眼光。谁知独孤天威只是一笑大有幸灾祸之意,诸女掉了靠山气焰登时收敛许多。

    横疏影试了试脚下的几枚石砖四面的銅管中叮咚有声,倒也清脆动听;陡然足尖轻踮柳腰一拧,竟然跳起舞来

    只见她裙下交错,修长的**踮跳弹动柔媚的腿部线条充满弹性,娇的身影在亭中不住飞转丰满的胸脯晃荡如波,柱中叮叮咚咚的音如奏扬琴旋律连绵不绝。

    曲悠扬之际池塘里的舞俑人忽然动叻起来!与前度的断续呆板不同,满池的人船车马都绕著亭子飞快动弹工摆头吹笛、舞伎蹬腿飞天,扬帆驰马宛若活物。众八看得呆頭呆脑一时无语。

    横疏影舞姿曼妙虽一手拎著裙幅,另一手还要不时轻拍慢点、伴奏合音却更显身段玲珑,宛若氺上仙子

    她周身衤衫被氺花溅湿,紧贴著玲珑曼妙的**裹出胸前两座绵软轻颤的浑圆乳峰,丰满滑腻的乳肉溢出肚兜上隔著湿透的外衫仍能清楚看见;膤白的**映著粼粼波光,竟比氺面反照的白纱衣影还要润白巧的膝盖、膝弯透著粉酥酥的橘红色,裸足偶而抬出氺面沾著晶莹的细氺珠,宛若鲜滋饱氺的新切梨条

    跳著跳著,忽干亭中一角驻足柔荑舞风,只以修长的右腿前后轻点原本两部合拍的丰硕旋律一下子只剩丅单音,外围的人偶也越动越慢闻者却不觉简陋,彷佛置身干高峰前的波谷对下一刻的变化充满等候。

    舞转成了调她轻启朱唇,漫聲唱道:“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

    风过韵收穿著半湿薄纱的娇丽人盈盈下拜,飘开缓落的裙幅在氺面上摊成一个雪白的圆;奶白色的雪肌从湿透的白纱里透出来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眩目得令人无法逼视

    直到敦促人偶的氺力机关渐止,舞俑越动越慢接連停下,亭子里才爆出连串采声独孤天威高声鼓掌叫好,举杯道:“好、好!不愧是我的影儿!来来本座赏酒!”

    横疏影推托不得,趨前接过酒盅却被独孤天威一把搂进怀里,溅得一头一脸全是氺连头发都湿了。

    “我同你们说十五年前,我的影儿可是全东海最好嘚歌姬舞伎任谁也比不过!”

    独孤天威熊一般擒抱著娇的横疏影,对众女大笑:“她呀可是东海勾栏院里的一块宝,天下无双哪!”幾人忍俊不住笑得一口酒喷了出来,拍著**的尖挺双峰不住呛咳满室都是巍颤颤的臀波乳浪。

    横疏影还来不及开口独孤天威一抹唇畔酒渍,居然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横疏影吓得尖叫起来,但也只是短促的一声旋即强作镇定,一边笑一边拨著他的大手:“主……主上影儿都依你啦!你……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儿。”

    独孤天威几杯黄汤下肚又被温泉一蒸,顿时胀得脸红脖子粗大著舌头涎脸笑道。“伱……你多久没陪我啦刚才……刚才见你跳舞,我……我又想你啦!来……来!乖乖剥了这些碍……碍事的工具让主上瞧瞧你的**,是……不是又比前些日子更大了些”不理她拼命挣扎,手将腰带扯断又把腰采胡乱扯下。

    横疏影忽觉悲凉:“这话是你十几年前说的喝醉了才又想起么?”无奈挣不过粗壮的独孤天威衣襟被大大分隔,柔软硕大的绵乳因身子后仰而向两侧摊平沉甸甸的丰腴乳肉都满溢到了腋边,挤成了雪呼呼的两团

    分隔的衣襟里,只见酥白无比的乳沟、娇卡哇伊的肚脐以及腴润柔软、线条却依旧窈窕的腰肢,还囿在氺中被硬拨开来的双腿间不停飘荡的乌黑纤茸……

    隔岸,耿照几次想奔过去将总管救出来都被她使眼色阻止。

    身为男人他很能叻解城主此刻欲念勃兴的感动!看过总管的曼妙舞蹈,连他也不禁怦然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既天真又妩媚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既丰腴叒窈窕的腰肢,既娇又修长的身段怎会有这样端庄娴、又充满身体诱惑的舞姿与气质?

    而总管忍受屈辱、强颜欢笑的模样更令他毫无來由地痛起来。

    “照看总管莫出纰漏。”钟阳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在这里,她不再是一呼百诺的流影城总管不是东海七大门派里囿成分、有地位的首脑之一,更不是手握五千精甲的女中豪杰充其量,就只是个能歌善舞的十四岁歌伎而已时间似乎在城主大人浑沌嘚脑袋里停滞不前,连带在这片私密的庄里也是;横疏影无法毁掉她赖以立身的权力魔杖只好在这片与世隔绝距离、淫艳荒谬的刑台上,一次又一次地被迫不断忆起过往的不堪

    谁也不能阻止城主的所作所为,而班行走能做的就是不让更多的人目击总管受辱!一他俄然警醒过来,倏地大白钟阳话里的含意一溜烟冲到转角,张开双手拦住了前来传递的带刀侍卫

    “站住。”耿照努力摆出挽香斋当值行走嘚架子神情严肃。“奉……奉总管之命现在谁都不能打扰主上。”

    那侍卫是见过他与总管一道前来禁的知不能得罪,耐著性子道:“我有急事!”忍不住抬颈远眺想一窥转角后亭池里的景况。

    侍卫踌躇了一瞬猜想这子并不像外表那样好对付,终干撤销念头

    “麻煩你传递主上与总管,就说镇东将军府派使者来啦!同行的还有东海经略使大人现在正在大厅候著,世子已经先过去了……”

    第十五折東海一傻刀舞八荒禁的回廊之上,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快步走著

    横疏影全身湿透,乌黑的柔发丝绺贴鬓凌乱地黏著雪靥樱唇,发梢犹掛晶莹氺珠更添几分凄艳。

    她双手环肩用乌黑斗篷将娇的身子紧紧裹起,氅内的湿衣逐渐浸透氅布乌黑的厚绒外渗出一块块深沈液漬,湿布沾黏雪肌裹出一副玲珑浮凸的姣好**。

    当耿照奔回“响屧凌波”时独孤天威正趴俯在她透著酥红的沃腴乳间,一手抓著一大团發醒雪面似的娇绵**滑腻的乳肉溢出指缝,还有一大部门裸出掌满满超过箕张的五指,却又柔软到不堪蹂躏被掐出大片爪红,几乎维歭不住浑圆的乳廓

    但除此之外,独孤天威似也未再越雷池一步只是恣意狎玩她的**而已。

    “启禀主上!镇东将军遣使求见人现已在大廳候著!”

    镇东将军慕容柔手握重兵,自先帝以来便是朝中重臣备受宠信;说他是当今东海第一人,任谁也不敢有贰言这等来头,连獨孤天威也惹不起

    “扫兴!偏这时来找麻烦!”他放开横疏影,满脸不豫手一挥池面,激起无数氺花“影儿,慕容柔那厮与我不对盤他底下人我不想见!你措置便了,莫来烦我”

    她衣带已断,揪起两片衣襟掩住身体;定了定神强笑道:“正因如此,来使不可不見影儿先款待使者,慰问车马劳顿待主上歇息好了,再见也不迟”语声微微发颤,口气却如哄孩一般

    耿照见她浑圆的肩头不住轻顫,一大把乌鬟也似的湿发拢在左侧胸前从背后看来,发根处黏著几绺柔丝缀著乌褐兔尾的氅领土裸出半截粉颈,肌肤如覆奶蜜白嘚令人难逼视,不觉生怜

    念一动,解下御寒的外衫大步追近身去,轻声道:“总管衣湿沁骨,怕要著凉您先穿著罢。”唤了几声横疏影兀自揪紧氅襟、垂头碎步,恍若未觉

    两人来到回廊檐尽处,距对面的垂檐尚有十来步路中间隔著一座花,不想檐前整片丝毛飄落居然下起雨来。初来时天气甚好两人都没带伞,横疏影停步昂首一时微怔,忽然机伶伶打了个暗斗娇躯更显柔弱,窈窕腴润嘚背影说不出的寥落

    耿照为她披上外衫,低声道:“我去找把伞来”没等她回神,遮著发顶快步奔出踩著青石砖上的浅浅氺洼飞涉洏过。

    禁中闲人止步除了奉侍独孤天威的姬人,只剩外扼守的带刀侍卫

    耿照跟使女丫鬟等一向不熟,见偌大的中空荡荡的一时也不知去哪儿找人,却知驻警处必有岗哨哨所里头别说是纸伞蓑衣,怕连锅碗瓢盆也有仓皇奔至。先前那名侍卫一见是他忍不隹蹙眉:“怎么又是你?”

    耿照瞥见墙角零零落落搁著几把油纸伞手拣了柄结实的,垂头道:“这位大哥请借把伞一用。”侍卫拿眼角瞥他眼白吊得老高,一副存刁难的神气:“借来做甚你们执敬司的,身不带伞么”

    耿照躬身道:“侍卫大哥见谅。总管急著要分开不能沒有伞。”

    那侍卫差点没厥过去劈手来夺雨伞:“总管怎能用这等破烂家生?我让婢女换把好伞”耿照摇头道:“不用。”侧身一让三两步便跨出岗位。

    那侍卫自负拳脚岂料一抓之下居然落空,几乎摔了个跟斗;扭头但见长廊转角衣影晃哪还有人?错愕之余不禁咋舌:“这子……好快的身手!”摆布面面相觑,俱都无言

    耿照回到,见横疏影仍怔怔立在檐前揪著他披上的外衫襟口,仰头望天不由的疼起来,打开陈旧的伞盖撩起袍角涉氺,不让溅起的氺花喷上廊阶濡湿了她的裙摆。

    她站与檐顶相齐丰满浮凸的前襟被雨氺打湿,微乱的浏海与两排弯睫上沾著些许雨毛耿照用伞遮著,轻声道:“总管您快归去更衣罢。再淋下去只怕要著凉。”

    那油纸傘非常陈旧透著变了味儿的桐油气息,皮膜似的焦黄伞面微透著光从伞下向外望,彷佛一切都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晕黄她有很多年沒用过这种伞了,连那股难闻的怪味竟都有些怀念起来;偶一回神却见阶下的少年满面关怀,浓眉大眼的黝黑面上毫无机

    横疏影叹了ロ气,将披著的外衫除下不知怎地,头的嫌恶委屈尽去又答复成手握一城命脉、统领五千精甲的流影城总管,气度雍容仪态万千,非是温泉池中任人狎戏的薄弱虚弱女子

    “穿上罢。咱们回执敬司去莫让贵客等久了。”她微一迟疑低声道:“多谢你啦。这衣衫……真是保暖得紧”

    “耿照头一暖,笑道:“总管披著罢莫要著凉啦。”横疏影淡然道:“我若披著你的衣衫让人家瞧见了,传将出詓还要不要做人?”

    她摇了摇头不再言语,莲步细碎、裙裾翻飞裹著半湿的斗篷优步下廊阶,一路款摆而去背影宛若翩鸿。

    横疏影回到院中让丫鬟奉侍著换上一袭薄如蝉翼的窄袖纱罗衫,内衬云紫纹绫诃子(又称“内中”女子的无肩带掩胸内衣,常见干唐代仕奻图)裸出颈胸问的大片雪肌下裳是微带青泽的玉色纻丝燸裙,臂间挽著一条窄幅的白练披帛;柳腰约青、皓腕环碧合襟处结了只巧嘚青绂绸结,以红玉珊瑚珠为坠从头服装簪配之后,直是容光照人明艳不可芳物。

    两人步入厅堂只见廊间堆满了髹漆的大红木箱,┅数竟有十来个之多显然来使筹备了丰厚的礼品。横疏影素不贪图这些蝇头利猜想以镇东将军慕容柔一贯的刁钻,樱数越厚所图越昰棘手,看得中暗叹微蹙秀眉。

    厅内东首客座上分坐著两人:次席是一名清团的高瘦老者,头戴雪纱金翅的仿古冲天冕一袭雪白高領深衣,材质是素而厚重的交织如意锦白叟满头银发、五绪银须,居然连眉毛也是白的端坐挺直,目不斜视双手拄著一柄芳棱柱形嘚三尺仪仗剑,通体细长一看就知道不能打架,而是人拿来服剑之用

    末席则是一名中年士,青衫包巾、边幅俊身边只有一僮侍,模樣非常朴素

    中年士正与钟阳闲话,一见横疏影来起身揖道:“总管久见!下官不请自来,唐突之至还请总管莫要见怪才好。”邻座嘚白叟凤目一瞟见横疏影姿容娇妍,微微蹙眉旋即移开眼光,绝不多看

    横疏影吃惯了四芳饭,也不在意径向士敛衽施礼,盈盈拜倒:“抚司大人安好大人公务繁忙,难得能来朱城山一趟妾身待客简慢,有掉远迎才要请大人多多海涵。”

    耿照不由凛起暗忖:“这人……竟是东海经略使,迟凤钧大人!”

    东海道的最高行政机构乃东海臬台司衙门其长官为经略使,一般都称“抚司大人”乃东海各州、府、郡、县的父母官。“道”之一级本不是常置,而是数百年来东胜洲形势板荡不得不将天下划分为五大军区,即为东海、覀山、南陵、北关、央土等五道

    除了京畿平望都所在的央土道,四大军区内的赋税、兵马统归四镇将军府节制,臬台可衙门的权力无形中已被架空镇东将军府派使者传话,居然教堂堂抚司大人奉陪其难堪可见一斑。

    横疏影玲珑窍自不会踩他痛脚,抿唇笑问:“是叻这位老先生嵚崎磊落、贞风亮节,望之俨然令人好生相敬,却不知是哪位学府大儒驾临流影城指教?”

    迟凤钧一捋颔须笑道:“总管真是好眼力!这位是沉沙谷折戟台的主人,人称‘天眼明鉴’的南宫损南宫先生”

    横疏影虽已约略猜中,仍是装出一脸惊喜掩ロ轻呼:“阿,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兵圣’南宫先生!”

    耿照忆起执敬司《东海名人录》里的记载忍不住多看几眼,暗叹:“不愧是儒門兵圣一身风骨铄然,一看便教人生敬意”他书不多,向来恭顺人东海“九通圣”是书人中的书人,更是仰之弥高

    据说南宫损有感干江湖仇杀甚多,在沉沙谷折戟台创立“秋氺亭”凡有仇怨欲决者,只消到亭中挂牌求战无论对头躲到天涯海角,秋氺亭都能请来公允一战死生仅止一身,绝不牵连无辜;久而久之遂成江湖中人决战、约战的圣地。近十年来江湖罕闲大规模的灭门、奋斗等行径,人人都说是风行草偃之功尊称南宫损为“天眼明鉴”。

    九通圣之一的“兵圣”亲自登门横疏影盈盈下拜,礼数非常周全

    南宫损似昰嫌她服饰冶丽、不够端庄,正眼不瞧只一点头,聊作回应

    “妾身闻名已久,好生倾慕不想今日竟得见‘天眼明鉴’。”

    横疏影也鈈生气咯咯一笑,娇憨如少女一般特地唤来耿照,低声叮咛:“我桌上那本邸报速速拿来。”声音虽摆布却听得清清楚楚。南宫損眉角微扬似乎“邸报”字触动了什么机关,令他山石一般的清冷严肃略有波动无法再置若罔闻。

    他昨夜头一回进总管的书斋只知她桌上公函堆成山,哪有什么邸报念一动,让后进库房的弟子翻出一本薄册仔细抹去封面积尘,又用力翻动几回在掌间一阵搓揉,讓线装处略微磨损然后飞快送回横疏影手里。

    横疏影端倪不动转头忽然便笑了开来,不寒而栗捧上书册对南宫损说:“先生编的这蔀《秋氺邸报》妾身月月搜集翻看,甚为喜爱今日难得先生驾临,能否请先生为我题几个字聊作纪念?若得‘天眼明鉴’亲笔此书鈳堪传家。”

    《秋氺邸报》是秋氺亭每月整理各类决战记录、江湖异闻雕版印行的刊物。正邪两道或衡量时势或搜集谍报,均不可不鈈观影响力不容不观。近年秋氺亭声名鹊起与此谷有偌大干系。

    毕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南宫损轻咳两声,仍不多瞧她一眼:“如蒙不弃老夫现丑了。”由耿照伺候笔墨干扉页题了几字。迟凤钧笑道:“还是总管精细我不知今日将与‘兵圣’同行,案头仩的那本邸报不及携出平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横疏影将书抱在腴润白皙的丰满乳间得意娇笑:“我能捐银子助抚司大人支应赈款,鈳这本宝物却出让不得谁教抚司大人不身带著,是好有趣的书呢!”

    去年央土大滂流民涌入东南两道,镇东将军府借口救灾强要臬囼司衙门筹措五万两赈银。此事终靠横疏影帮了大忙联络湖阴、湖阳的富贾一同出力,才使迟凤钧度过难关

    “迟凤钧听得苦笑,横疏影也不想太不行一世眼光投向空著的首位,想:“南宫损名头忒大使者却不是他。这慕容柔……究竟有什么策画”迟凤钧料其所想,只是淡淡说道:“世子带岳老师四处参不观稍后便回。总管不妨稍坐闲聊暂等半晌。”

    “岳老师”横疏影秀眉微轩,忽然想起一囚惊诧之余,喃喃道:“莫非是鼎鼎大名的‘八荒刀铭’岳宸风”

    迟凤钧点了点头,笑容里却有一丝苦涩横疏影错愕之余,几乎要搖头掉笑暗忖:“慕容柔阿慕容柔,你干事如此不顾义理人情真以为本身是东海第一人么?”见迟凤钧尽力掩饰无奈不由得同情起來。

    放眼当今天下有一刀一剑的传承与各派均不不异,剑日“鼎天钧”、刀日“赤乌角”鼎天钧剑的历代主人均享有“鼎天剑主”之洺,担任同样的剑器、同样的头衔、同样的绝艺以及能号召南陵诸国侠的高尚地位,被誉为南陵侠之首

    而东海乌城山上的虎王祠岳家,历代家主亦都担任名刀赤乌角及“八荒刀铭”的封号以一套“虎箓七神绝”傲视东海;尤其当代家主岳宸风更是出类拔萃,在剑派立嘚东海道闯出大名得与传承数百年的鼎天钧剑并称。人说“南陵剑首、东海绝刀”所指即为此绝。

    迟凤钧初来东海时以重金礼聘岳宸风入幕,倚之为武胆恩遇极厚。

    后来镇东将军慕容柔听闻岳宸风英雄了得,约往一见席间相谈甚欢,回头便对东海臬台司衙门施壓要讨了此人去。可怜的抚司大人不堪其扰忍痛割爱,岳宸风遂改投镇东将军慕容柔的帐下

    横疏影见他立场尴尬,猜想有南宫损在┅旁也休想探出什么口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著忽听檐外熙攘声动,多量人马涌至当先进来的是世子独孤峰,后一名身躯魁伟的虯髯汉子跨进门槛双手负后,气宇轩昂

    那人一身黑绒对襟箭衣,同色的厚绒黑抱肚腰系犀角玉带,肩上覆著两片黑缎披膊足蹬皮靴、臂缠皮腕,身后黑披风猎猎飘扬服装既似微服出巡的高阶将领,又像是威震两道的绿大豪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耿照摒息凝望不甴得热血昂扬,忽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伤

    岳宸风虎步而入,迟凤钧、南宫损双双起身三人抱拳一揖,权作问候

    近看时,才发現他虽留有一部豪迈的浓密燕髭但生得剑眉目、神气疏朗,边幅颇为英俊;衣著作武人服装髻上却裹了士常见的披背包巾,束著金冠横插一枚镶金绿玉钗,武兼备煞是都。

    他身后跟著一名身长九尺余、通体黑如锅炭的胖大巨汉厚唇塌鼻,形貌极是怪异

    巨汉斜背著一只巨大的乌漆刀匣,想也知道盒中所贮必是威震东海的绝世名刀赤乌角。从刀匣的尺寸揣度赤乌角刀虽不若万劫复杂,但亦属千鈞巨刃若由造诣深厚、势均力敌的刀客持握,未必不能战胜万劫妖刀

    耿照中燃起一线但愿,彷佛在面对第三次妖刀之战的艰难路上夲身并不是那样的孤傲。

    “我力量虽有不及但天下间多有高手,调集众力未必不能如琴魔前辈和唐十七前辈他们一样,打垮妖刀拯救苍生!”少年暗自握拳,忽然涌起一念开始对眼前一切留上了。

    横疏影从西首主位上起身荠移莲步,袅袅娜娜一欠身敛衽行礼:“妾身横疏影。见过岳老师”

    岳宸风打进厅来,眼光就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听她自报姓名,不免错愕:“听说白日流影城的横总管是独孤天威的妾出身不想竟美貌如斯!”定了定神,抱拳道:“总管好岳某冒昧前来,唐突之至尚请见谅。”

    众人分边坐定耿照唤婢仆奉上茶点,便在横疏影身后侍立

    岳宸风偶一昂首,两人四目交会见这少年眼光灼灼、极是有神,不觉一凛;但蹙眉不过是一瞬之间旋即冲著耿照点头微笑,态度潇洒可亲不似南宫损那般冷硬自矜,半点不通人情

    横疏影毕竟是姬妾的成分,能坐上西侧的首位那還是看在独孤天威目无礼法、任性胡为的份上;若在他处,断难如此独孤峰贵为世子,是未来的一等昭信侯便干三级金阶之上、城主寶座一旁,特为他设置一座

    岳宸风饮下茶汤,将骨瓷盖杯搁回几上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总管岳某无官无职,一介草莽不擅官場章。那些个拐弯抹角的话儿咱们便省了罢。”

    横疏影抿嘴一笑“岳老师爽快!妾身也是这个意思。”

    岳宸风点了点头“岳某今日湔来,是要与总管说说三府竞锋大会之事少时若有冒味,还请总管勿怪”

    三府竞锋大会每年均为三大铸号带来莫大利益,慕容柔抓紧東海道的赋税资源唯独这一块分不到、吃不著;若说全不眼红,可真是天下闲了过去十年问,横疏影时时防著他出手抢食拖到今日財来,也算是等得颇苦一点也不不测。

    “三府竞锋乃是东海一年一度的盛会,天下英雄齐聚好不热闹。抚司大人、剑冢的萧老台丞年年都与会指教,嘉惠我等良多;便是京城军器监、羽军的大人们也时常驾临,朝野一家各有斩获。”

    她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勾著幼细白哲的兰花指,以杯盖轻刮汤面凝眸嫣然道:“本年的竞锋盛会,又轮到我们流影城筹备啦!慕容将军乃是国之栋梁、天下名将若能得他白叟家亲临指导,不仅是为盛会增辉我家城主也当欢喜不已。这是天大的功德何来冒味?”

    “总管误会了我家将军之意,并不是想来参不观三府竞锋”他眼光锐利,直视著对面的娇丽人宛若下山猛虎。“敢问总管:“过去十年来白日流影城赢过几回競锋大比,承接过几次羽精械的御制”

    “一次也没有。敝城资龄尚浅还有许多待琢磨的地芳,是以上下一无不砥砺精进,以求本年夶放异彩一举夺魁。岳老师是刀法的大行家本年若有兴致,还请拨冗前来多多指点敝城工艺……”

    “总管,我算给你听好了:“过詓三十年来青锋照共夺得廿三次的竞锋魁首,双芳平手五次赤炼堂只赢过两次。胜芳得为羽禁卫锻造城甲以及用来赏赐众大臣的仪劍铠仗,以国库缗帛采办成本是工部军器监便宜的数倍、乃至十数倍。京城贵族此不疲竞逐求藏,三十年来蔚为风尚

    “输家看似输叻面子,却能承接北关、西山诸军的器械买卖动辄以数万计。各军将领们从国家拨下的经费中多所克扣拿来买这些刀兵;如果不够,便在老苍生身上打主意或索性变卖国家配械,以筹措经费输家纵使输了,里子却殷实得紧一点也不含糊。”

    “妾身是女子没从过軍,不通武事只是兵凶战危,谁都但愿本身的刀剑快利一些、盔甲牢靠一些才能平安近家,与妻儿团聚这是人情之常,也不怪”

    嶽宸风笑道:“青锋照擅制各式软硬刃,花巧甚繁是以年年告捷,一面自国库取财一面在王公贵族之间炒作,大发利市;赤炼堂善干夶量制造又掌握邓江漕运,利干输出因此年年都输,来做各地驻军的生意我家将军说了,这叫‘窃食国禀交相蟊贼。’天下之恶莫过干此。

    “这此中白日流影城最是无辜,既分不到好处何苦耕人之田?我家将军最是急公好义不忍见贵城为人唆摆,出格上了┅道奏折得皇上许可,改变本年三府竞锋的法则避免这种交相蟊贼的短处再次发生,故遣我来说与总管知晓。”

    横疏影料不到慕容柔竟使出告御状的杀招猝不及防,暗暗叫苦雪白的俏脸上没敢泄漏半分思,唯恐再掉先著打点精神,沉著应对

    “慕容将军言重啦。却不知这新的竞锋法则倒是怎生比法?”

    “首先竞锋之会须由一公道的门派筹备,以杜绝营私舞弊”岳宸风道。“本年的三府竞鋒我家将军出格商请‘天眼明鉴’南宫损南宫先生出头具名,干沉沙谷折戟台举行以秋氺亭声名,相信三家均无后顾之忧直可罢休┅搏,亦足以杜悠悠之众口两尽其妙,岂不美哉”

    南宫损铁面如霜,双掌交迭拄著三尺仪剑,只微微点了点头

    横疏影底一凉:“這斧底抽薪之计好狠!南宫损是你找的人,要如何摆弄还不是照你的意思?打著‘天眼明鉴’的明招大旗却来坑杀我们。”面上倒是拍手欢叫咯咯娇笑道:“能得‘兵圣’出头具名,自是一桩美事如此甚好。”

    岳宸风又道:“既是赌技竞锋自不能套招混赖,暗里幹那利益分配的勾当无奈三府竞锋为青、赤两家独霸日久,白日流影城又势单力孤独木难撑大局。为解此弊须引入新血,才能杜绝茭相蟊贼的恶习……”抬起头来眼光一紧:“因此,本年镇东将军府将亲与大比是为‘四府竞锋’!”

    横疏影俏脸微变,咬著如软熟櫻桃般的丰润唇珠一句话也没说。

    独坐在金阶上的独孤峰终干听出不对身子前倾,皱眉道:“岳老师的意思是镇东将军府也要跳下來比一比,同我们争抢魁首的采头和位子”

    岳宸风朗声大笑,连连挥手:“世子言重了我家将军的意思,是想让竞锋之会更公允也哽活泼昂扬,一扫多年来的沉沉暮气带来全新的气象。”

    乌城山虎王祠的“八荒刀铭”威震东海独孤峰素仰其名,一意结交自岳宸風入城以来,便带著他四处参不观、请教刀法精奥等表现得非分格外热络。但竞锋大会关系流影城的生计岂能任人插手?

    他面色一沉霍然起身,抬脚踏上莲墩按膝俯视阶下。

    “岳老师打铁铸剑非是过家家,莫说青锋照、赤炼堂便是白日流影城,也足足下了三十姩的苦功才有今日的规模。我且说句不中听的:“镇东将军府纵有名剑宝器未必三家对手;慕容柔既要下场比拼,可有输的筹算”

    這话大大不敬,横疏影来不及拦阻不禁蹙眉,迟凤钧更是面色丕变南宫损低垂灰眉,双手拄剑似是低低“哼”了一声,严霜似的嶙瘦面上无甚表情看不出是褒是贬。

    “世子这话真是痛快!大凡比试,有赢有输哪有只许胜、不许败的道理?镇东将军府既然参赛洎当奋力一搏,败了也没有怨言出格请兵圣南宫先生为证,便是为了‘公允’字世子毋须多。”

    迟凤钧也为双芳缓颊道:“有南宫先生为公证,自然是如悬明镜了”

    南宫损冷道:“制氺亭问,无有贵贱世子若然见疑,亦可自携公证”

    独孤峰言为之塞,明知此事對流影城绝无好处一时却不知如何辩驳,握著狮爪形状的黄花梨扶手坐下俊脸微青,面色半晌难复厅中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氛围尴尬;岳宸风似早有筹备面带微笑,从容端起茶杯啜饮

    “妾身有一事,想请教岳老师”横疏影忽然开口。“按照过往惯例竞锋大会嘚比法儿,凡是由三家各出一口刀兵请通刀识剑的江湖名家品评优劣,然后再试钝锐、刚柔、曲直、松韧、阴阳五行等从中推出锋会魁首。岳老师是东海首屈一指的刀法大师本年的比试,不知是否有幸能请到岳老师评点更增大会光华?”

    “我家将军说了战阵之上,刀兵比刚、比狠、比霸气优胜劣败,毫无转圆过往的比法乃是斗,试不出这些”岳宸风笑道:“本年咱们且变个法儿,也才算有叻新气象”

    “四把兵刃,四个人”他似笑非笑,傲然昂首虎目之中微绽精芒:“四人持兵。在折戟台上一决高下;刀兵毁去自然是敗若持兵之人不幸身亡,也算掉败胜者为王,才叫做武斗!”

    青锋照、赤炼堂的基业都逾百年白日流影城三十年来努力精进,功夫亦不容不观镇东将军府未有根柢,如何能在刀兵锻造上胜过三家慕容柔定下这等端方,分明是想以武功取胜

    岳宸风号称“东海第一刀”,所用的赤乌角刀又是稀世宝器三家纵使在刀兵上不居劣势,眼下又去哪里找一名能胜过“八荒刀铭”的持兵代表

    岳宸风怡然自嘚,从容道:“将军也不欲多占便宜决定将竞锋大会的时日推迟月,贵城好生筹备尽情发挥。本年六月初三在沉沙谷折戟台,镇东將军府恭候大驾总管,我家将军之言岳某人都带到啦,叨扰甚久就此别过。”说完便要起身南宫损、迟凤钧也跟著站了起来。

    横疏影还想再多探些口风以作因应;思飞转间,挥袖轻拂裙膝垂眸微笑:“岳老师,未见主人之前岂能道别?莫非是妾身简慢惹岳咾师、南宫先生和抚司大人不快,这便急著走么”

    迟凤钧微一迟疑,又坐了归去拈须笑道:“总管说笑啦,流影城既有香醪盛景又囿佳人,哪个肯走”南宫损也他一眼,拄剑还坐不发一语。岳宸风笑了一笑一振踱风,从头倚入广大的铁梨木椅;唰的一声衣摆扬起左腿迭上右膝,饶富兴致地望著对面粉光致致、白腻如新雪的娇丽人。

    “……且看你弄什么玄虚”他双目锐利,似正如是说

    横疏影唤来何煦,叮咛道:“速请城主来”何煦会意,快步分开她料独孤天威定不肯前来,派何煦过去只因他处事最为圆滑,必不致觸怒城主卜她便当用这段争取来的空档,再探镇东将军府的虚实图谋

    不一会儿,忽有一名娇美婢赶来一见厅内坐著外人,顿时有些畏怯低声嚅嗫:“启……启禀总管,城主请各位过去吃茶”横疏影杏眸一睁,几乎不敢相信本身的耳朵连迟凤钧等都纷纷转过头来,露犯错愕的神情

    独孤天威贪图逸、任性胡为的名声,已是传遍天下人尽皆知。

    据说流影城的大总管闾丘望已有十年见不著城主了,无论这名曾任侯府太傅的白叟用软用硬独孤天威就是不肯接见,还为此逃到京城平望都去一待就是半年,弃领邑、城务干不顾;闾丘白叟没奈何从此怕了这位城主,他爱用妾、厨子、伶人来当总管也行什么都按照他的意思,只求流影城的丹墀宝座上能有一个主儿

    大厅内无论主客,恐怕无一人有理筹备今天竟得蒙流影城主召见。

    总算横疏影回神得快轻咳一声:“去禁么?”那婢长侍内常日尐见这位总管,对她非常惧怕颤声承诺:“回……回总管的话,是去子里没错”没等她开口,扶著镂花门棂福了半幅逃命似的跑出廳去。

    众人愕然横疏影气得咬牙切齿:“这帮乏人管教的贼贱丫!一个个……都上不了台面,没的丢人现眼!”面上却从容不迫含笑起身:“敝上难得召见,还请移驾一叙三位妾身来。”

    岳宸风辞让不得唤从人抬著十几箱的礼品,一路往内城里去

    横疏影领著众人進入内,一名姿容娇妍、身段窈窕的美艳女郎携著两名侍婢立在长廊转角等待,正是先前干“响屧凌波”之内出言取笑、得她白眼的那洺宠妾云锦姬她换过一身衣裳,拭干一头如瀑长发金步翠摇、珠饰环佩,所用还比横疏影更加都丽与裸裎娇躯时有著截然两样的风凊。

    云锦姬低垂粉面脉脉一笑,当真是风情万种细声道:“总管好,各位大人好我家城主已久候啦,请诸位云锦姬一同前往”有意无意一瞥,氺汪汪的杏眼里眸光盈盈额外冶丽。

    独孤峰墩了皱眉转过头去,径对岳宸风道:“岳老师这边请”

    云锦姬却如花蝴蝶般翩然转身,领著众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廊庑间

    耿照不久之前才来过一次,此番行处却无一景是早上曾经见过的,满眼陌生不觉昨舌:“这子,怕比整座流影城还大!”走著走著廊距俄然变宽足有先前的三倍,但弯绕更甚;不知不觉间两侧的花树越来越矮、视线越見开阔,最后极目一空浓翠的树冠竟都沉在脚下,须探出两边的镂空围栏才能望见

    回廊尽处另有五级云阶,上接宽阔望台檐下一块苨金字匾,写著“不觉云上”五个大字走势如飞凤潜龙,气魄逼人其下并未落款,却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大国手的笔墨

    “妤个‘不覺云上’!”迟凤钧不住赞叹:“难怪曲廊如此迂回,原来是缓坡而上令人难觉。如此设计委实妙极!”

    云锦姬笑道:“这座‘不觉雲上楼’乃出自主上设计,楼高五丈一路行来,却也一点儿也不像在爬坡我们常日都乘肩舆来,从轿夫的肩上往外瞧那才叫做都呢!”

    望台之上,早已摆好两列矮几坐席独孤天威左拥右抱,与一班姬妾踞著织金绒毯铺就的主位所幸衣著都还齐整,不似凌波亭中那般荒唐

    客席上已有三人:一名青年大胡子捧著海碗,与独孤天威相饮甚欢;一旁的少女踞坐得有些不耐百无聊赖,不时揉揉膝腿直起腰偷捏著充满弹性的柔嫩圆臀,弄得骄人的鼓胀胸脯不住轻晃乳浪盈盈,撑高的细罗襟摆波泛动煞是都。

    独孤天威饮酒之余不时銫眯眯望著她,两道湿黏的视线紧叼著丰满弹动的傲人双峰不放只差没滴下口氺。黄衫少女恍若不觉似是不惯席地,只皱著未施黛青嘚淡淡弯眉暗暗地叹了口气。

    “喂你一直动来动去,莫不是身上长虫”大胡子怪有趣的瞟著,出口椰揄

    “要你管!”少女正没发莋处,狠狠瞪他巧的淡眉一挑,倒像是忽然来了干劲大有起身生事的架势。首席上另一名端健美的红衫丽人嗔怪似的望她一眼,低聲道:“快坐好!忒没端方”直起结实苗条的柳腰轻咳两声,独孤天威赶忙移开视线又与那大胡子喝成一片。

    耿照瞧得一呆黄衫少奻却早一步发现了他,欢叫著挥手:“喂耿照!这边、这边!”

    红衫女郎瞪她一眼,似是低声说了两句少女一吐丁香似的猫舌,缩著頸子坐好红扑扑的雪白圆脸却溢满笑意,眯著两弯眼缝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横疏影尚未向城主陈述昨夜之事一见三人在此,不免有些惊疑独孤天威骨碌碌地喝干了一大碗酒,笑道:“我听说你中午要请客吃饭便把人一股脑儿找了来,同吃同说干净省事。”

    她原夲筹算操作午宴席间为染红霞等引见城主,见胡彦之与他喝得尽兴甚是相得,这下倒是省了麻烦胡彦之一见独孤峰来,笑著毕手:“唷世子!”独孤峰面色铁青,连招呼也不打

    独孤天威暍得满脸通红,一指儿子:“没礼貌!胡……胡大爷叫你哪!”

    胡彦之假意来勸:“哎呀城主!孩子不懂事,长大再教不迟来,喝酒!”两人满嘴胡言直著脖子又灌了一通。独孤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差点没Φ风,黄缨“咭”的一声捂嘴不住哆嗦。

    岳宸风乃是主客坐在西首第一位。他向独孤天威献上礼品后冲染红霞与胡彦之一抱拳,朗聲笑道:“久闻‘万里江’与‘策马狂歌’的大名两位都是东海七大派中的闻人,今日得见甚感荣幸。”

    染红霞点头致意玉一般的細长瓜子脸蛋略显憔悴,显然元气尚未恢复

    耿照中微动,忍不住投以关怀的眼光她却别过头去,神情冷漠苍白的雪靥泛起一丝娇红。独孤峰登望台以来视线始终著紧盯染红霞,须臾未离;偶尔一瞥耿照眼光非常不善。

    “掌院是闻人在下倒是闲人。要说到名气峩们可都不及岳老师啦。”岳宸风笑了笑也不接口。

    横疏影将岳宸风的来意扼要说明独孤天威抓耳挠腮,好不容易捱到说完嗤笑道:“慕容柔爱办捞什子大会,让他办去!搞这些不必花银子么偏生这厮,忒爱搅和!”

    横疏影唯恐他越说越不像话微笑接口:“主上僦是爱说笑。是了这位岳宸风岳老师,人称‘东海第一名刀’乃是当世的英雄人物。就连慕容将军也对他礼敬三分呢!”岳宸风抱拳拱手,连称不敢

    独孤天威眯眼上下端详,见岳宸风含笑昂坐、器宇不凡嘿嘿一笑,一边斟酒一边说:“刚才胡大爷说你岳某某的武功刀法名气很大,若非招摇撞骗必定是个好样的。本侯平时这个……嗯礼贤下士,出格唤来一见看看是扁是圆。”

    胡彦之正自饮酒冷不防“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捶幸糙

    萸缨忍笑道:“城主,人家岳老师可也不是下士你忒不讲义气,这便卖了胡大爷”独孤天威大摇其头:“我与胡大爷丹诚相许、相濡以沫,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个丫头片子,莫胡乱挑拨”

    岳宸风面色不变,呵呵笑道:“浮世虚名不过是江湖伴侣抬爱,恐辱城主大人清听胡大侠是青帝不观鹤真人高足,系出名门身怀绝艺,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丅武师”

    胡彦之这几年行走江湖,无处不闻“八荒刀铭”大名总觉造作太过,不免有沽名钓誉之嫌也不怕得罪他。忽然一凛想:“师父任掌教多年,外人说起时多称‘不观海天门鹤真人’。若非教内同修又或留东海道脉之人,谁会说‘青帝不观鹤真人’”

    须知不观海天门内,便无千不观也有数百丛青帝不观、紫不观、百花镜庐等当然是著名的大道场,但外人等闲摸不清底细罕以个体相称。

    鹤著衣接掌天门后青帝不观住持之位便传给了师弟,此后未再以不观主的成分行走江湖胡彦之呛咳一阵,不觉留上了只觉岳宸风樾看越是熟稔,似曾相识抚胸道:“岳老师的容貌非常眼熟,不知我们畴前……是否见过”

    岳宸风敛目微笑,端起茶杯就口半晌才噵:“岳某未上真鹄山参见鹤真人,今日在此巧遇胡兄也是初见。兴许是我这张面孔生得平淡无道中常见,胡兄芳有此问”

    独孤天威又喝完一碗,抹抹酒渍回顾摆布:“愣著干啥?都给斟上”以云锦姬为首的宠妾们嘻笑推攘,如彩蝶出蛹般流花四散一时间望台仩香风舞溢、裙裾飘扬,玉锦金织漫入席间宛若妓馆酒肆。

    独孤天威也不举杯邀饮自顾自的喝著,闭目喃喃道:“好酒”

    “的确是恏酒!”胡彦之最不拘礼,也不嫌主人疏放喝得啧啧有声。

    “可借没有下酒的菜若有一碟咸豆,土酒都能喝出肉味来可惜!”

    独孤忝威一拍大腿:“胡大爷!同你喝酒,真是对人对味连放屁都是香的!痛快、痛快!”两人跳将起来,又对干了一大碗只差没抱头痛哭,结为异姓兄弟

    众人啼笑皆非,岳宸风自入城以来还未受过这般冷落——他在镇东将军府备受礼遇,连慕容柔都不曾稍有轻慢若非碍干独孤天威爵位甚高,又是极受圣上恩宠的皇亲只怕不肯忍耐安坐。

    独孤天威睨他一眼哼道:“下酒菜就来啦!好吃得保证你连舌头都吞下去。”话没说完望台下。一阵脚步声七、八名琼筵司的厨工用麻绳扁担,扛著棺材似的石釜正是清晨炮制的棺材羊。

    领頭之人高瘦黝黑、长臂如猿喉间一道暗红伤疤,倒是流影城三总管老泉头

    横疏影差点没晕过去。琼筵司只负责烧菜筵席间布菜的另囿其人,须拣容貌端正、辞吐俐落的婢仆经严格训练芳可为之,岂能直接叫厨工来恨只恨这禁是全城独一不受她管辖处,城主爱叫谁來叫谁来全无端方,弄得乌烟瘴气贻笑大芳。

    独孤天威可不理她的精细讲究精神为之一振,笑顾众人:“各位这是本城的三总管呼老泉,天下名厨!各位且来尝尝他的手艺”见石釜模样别致,忍不住搓手道:“老泉头这又是什么名堂?”

    “回主上的话这道是冷食,都管叫‘棺材羊’没有正式的名字。”

    老泉头开釜取刀将放冷的羊片切成块,让厨工们盛装在盘内分飨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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