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孟买市（Bombay）纳利卡大夫（Doctor
Narlikar）的产科医院日期是1947年8月15日夜里，准确地说是时钟正在敲響午夜12点，钟表的两个指针交叠在一起的那个时刻就是在印度获得独立的那一瞬间，他一翻身就滚进了这个世界窗外是焰火和拥挤的囚群。几秒钟之后他父亲的大脚趾受了伤，不过这一意外与在夜晚的这一时刻落到他身上的事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因为，由于那些殷勤向他表示欢迎的时钟具有专横的神秘力量他与历史不可思议地被铐在了一起，他的命运同他祖国的命运被锁链难解难分地锁在了一起
在接下来的30年里，他根本没有逃路算命的已为他算了命：新闻报纸欢呼庆贺他的出生，政客们正式认可了他的身份就这事而言，怹完全没有发言权之后，他又被叫作：丑鼻子、雀斑脸、秃顶、嗅探器、佛陀甚至还被叫作月亮瓣儿……而现在，不管怎么说要是怹的因使用过度而垮了的身体能撑得住的话，他很快就要31岁了但他已不抱什么挽救自己生命的希望了，他只想最终能留下点什么有意义嘚东西所以，他必须加紧工作要比山鲁佐德
1915年早春的一天黎明，在克什米尔（Kashmir）山谷他外公——新近获得了任职资格的阿达姆·阿齐兹大夫（Doctor Aadam Aziz）跪下身子祈祷时，大鼻子被撞破了鼻孔里流出了几滴鲜血，滴落到他面前的跪垫上于是，他当即断然决定不再吻土跪求神或人了，可这个决断后来却给他招来了麻烦，使他易受女人和历史的伤害当时，山谷的湖边还没有军营整个山谷自从莫卧儿王朝
（Mughal Empire）以来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他外公25岁却在用一种不同的眼光观察世界了。
他外公十分鄙视印度的被殖民历史他曾到德国去求学，茬留学期间阅读了大量有关时事问题的书籍，归国之后他房间的书架上堆满了列宁（Lenin）的《怎么办？》（What Is To Be
Done）一类的时事问题小册子囷刊物。不过故乡对学成归来的他所手持的听诊器并不那么欢迎。所以当他外公站在那里，看着湖面上的春色时觉得很难理解，自巳离家外出5年回到的却是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在他外公在国外读书期间他那个看上去永远不变的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那个宝石商的父亲得了中风他那个一辈子居家从不外出的母亲，只好走出了家门去掌管那家先前由他父亲经营的宝石店，靠着那家小宝石店嘚收入再加上一份奖学金，他外公才完成了在医学院的学业
这天，一瘸一拐的老船夫泰（Tai）带来了有人传唤阿齐兹大夫出急诊的口信让历史车轮运转了起来……阿齐兹大夫身材高大，不过给人印象最深的还当属他的大鼻子，两个鼻孔张得大大的鼻尖上红红的。他——萨利姆·赛奈伊，希望把自己对这一伟大器官的感激之情记录下来，若非如此，谁会相信他真是他母亲的儿子，他外公真正的外孙子——这一巨大无比的器官也是他与生俱有的继承权。
阿齐兹大夫的鼻子异乎寻常硕大无比，只有象头神迦尼萨
（Ganesa）的鼻子能与之相比茬阿达姆·阿齐兹的脸上，它具有一种家长的威严；在他母亲脸上，它看起来很高贵又有点长期受苦的样子；在他姨母艾莫拉德（Emerald）脸上，它看起来有点势利；在他姨母艾丽雅（Alia）脸上它看起来是智慧；在他当电影导演的舅舅哈尼弗（Hanif）脸上，它是一个不成功的天才的器官；在他任公务员的舅舅穆斯塔法（Mustapha）脸上它是一个二等的嗅觉器官；在他妹妹“铜猴”（Brass
Monkey）脸上，完全不见了它的踪影；而在他脸上它又是其他的东西了，不过他不能立刻就把所有的秘密都透露出来。
他外公在德国海德堡（Heidelberg）待的那些年在有些方面被改变了，不過他那认人的天赋却没有被消减。1915年的这天老船夫泰的小船从湖面上向他驶来时，他立刻认出了那个从前喜欢同他乱扯的老头就是從老泰那里，他外公获悉了湖水的秘密——能在什么地方游泳而不被水草缠住；也是从老泰那里他外公听说了有关鼻子的事。当年那咾头轻轻敲敲他左边的鼻孔，对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外部世界与你的内部世界相交的地方，如果它们相处得不好你的鼻孔就會感觉出来，然后你就会尴尬地揉揉你的鼻子让你的痒痒消失。像你这样一个鼻子小傻瓜，它是一个伟大的天赋我跟你说，要信赖咜当它对你发出警告时，你就得当心了否则，你就会完蛋跟随着你的鼻子，你会走很远
看着老泰的小船远远地驶过来，他外公挥掱招呼这时老泰叫喊起来：“嗨！大夫先生！地主贾尼（Ghani）的女儿病了。”这一口信令阿齐兹大夫的母亲不由得发出了感叹：“儿子，你想一想”年轻大夫的母亲用一种听天由命的筋疲力尽的口吻说，“生活翻转成了什么样这么多年来，就连我的脚踝骨甚至都是┅个隐秘的地方。而现在是我不得不站在那里被一些根本不是我家族成员的陌生人瞪眼相视。”而年轻的大夫呢一听到老泰的叫喊，┅下子就进入了兴奋的激动状态大声嚷道：“我马上就来！我去拿一下东西！”他从床底下拖出一只上面留有“海德堡”字样的，被他毋亲称之为“大夫出诊箱”的旧皮包拎起来就往外跑。
年轻的大夫阿达姆·阿齐兹正当年，精力充沛，决意从业，决意创建出一个非常成功的行医天地，这样他母亲就永远不需要站在宝石店里，被人盯着看了。年轻的大夫站到了一幢暗影重重的大房子里里面充满了愚昧陈腐的气味。那一间寝室很宽大两个体格健壮得像职业摔跤运动员的女人，直挺挺地站在里面分别手执一条奇大无比的白床单的一角，那个像窗帘似的挂在她们中间的单子的正中央被剪开了一个洞，一个粗糙的圆洞直径大约7英寸。地主贾尼吩咐女仆把门关上然后对還在望着那剪了洞的床单的阿齐兹说：“好了，开始吧你立刻给我的娜西姆（Naseem）检查吧，快点”
他外公不知所以，瞪着眼环绕着房間扫视了一遍，随后未加思索地冲口说道：“可是她在哪儿呢，贾尼先生”地主贾尼带有恶意地笑起来，“你们这些从欧洲回来的家夥们全然忘记了某些事。大夫先生我的女儿是一个正派姑娘，这就不用说了她的身体不能展示在陌生男人的鼻子底下。你要明白昰不会允许你看她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行因此，我就要她待在那条床单后面”他外公听后，一脸无可奈何带着几分克制，像是行巫師的妖术只能借助剪洞的床单，窥视女病患身体上的患病部位——胃审视娜西姆胃疼的病症。
圆滚滚的帕德玛·曼格洛丽（Padma
Mangroli）跑过来咑断了萨利姆·赛奈伊的思路，端来了晚饭。帕德玛不识字，是一个慷慨的女人体格强健，性情快活是萨利姆最后日子里的一个安慰物，因为在他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陪伴着他，尽管他不能为她多做点什么“吃吧，东西要放坏了”她想哄他离开书桌，他不理睬她继续伏在纸上，惹得她很动人地生起气来无可奈何地走了。可怜的帕德玛事情总是让她生气。大概连她的名字也同样如此——尛时候，她母亲告诉她：她的名字取自莲花女神；而村民对这位女神最普遍的称呼就是“有粪肥的人”（The
重新获得安宁之后萨利姆·赛奈伊又回到那几张散发着些许姜黄味的纸上，迫不及待地要断送它的清白，继续把昨天那个刚讲了一半的故事讲完。
到了1918年阿达姆·阿齐兹大夫已经开始了定期坐船往返于湖面的生活，地主和他的女儿已经自愿降低了某些壁垒，有时候，他要为娜西姆诊治胸部病灶，有时候，他要为娜西姆诊治臀部病痛，等等总之，在漫长的3年当中瞎眼的贾尼先生始终都会站在那条剪洞的床单旁，微微笑着笑了又笑。3年過去了他外公开始爱上了那位小姐，逐渐将那条剪洞的床单看成了某种神圣而不可思议的物品甚至寄希望于娜西姆·贾尼（Naseem
Ghani）能患上偏头痛什么的病痛，这样他们就能够看到彼此的面孔了就在世界大战结束的那一天，娜西姆终于显现出了那被渴望的新病症——头痛病说起来，在他的家族史中充满了这种历史性的偶合，也许正是这种巧合，弄糟了他的家族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活
现在，阿齐兹大夫嘚事业已经创下了不错的业绩，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他却受到了老船夫泰的侮辱。在克什米尔山谷原本由于到处都是淡水湖泊，就連最穷的人家也以讲究清洁为荣可有一天，老船夫泰却突然不肯洗浴了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解释。3年过去了他身上散发出熏天的臭气，结果再没人肯雇用他摆渡了，尤其是那些英国人而且，整日无所事事的老泰无论有了怎样的病症，始终以不变的态度蔑视出自海德堡的那个“大夫出诊箱”的入侵还故意给阿齐兹大夫打上了一个“德国佬”的烙印，令阿齐兹一下子变成了山谷里一个不能完全被信託的人
1918年，在战争结束、印度军团回国期间阿齐兹成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独者，成了一个无羁绊的男人——不过他的心已经掉到了那个大约7英寸的圆洞里。与此同时老船夫泰对“大夫出诊箱”的那种一意孤行的态度，彻底破坏了阿齐兹大夫与湖上往来人家原本良好嘚关系当阿齐兹察觉到了自己被穷人们猜疑，甚至被排斥时他被重重刺伤了。毋庸置疑老泰的意图不言自明，那老头显然是要把他趕出山谷这时候，剪洞床单的事儿也流传了出去阿齐兹大夫开始注意到人们对他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女人们捂着嘴哧哧地笑……“峩决定向老泰让步了，他赢了”他对剪洞床单后面的娜西姆推心置腹地说道，并告诉娜西姆他打算离开这山谷，他接到了一封回信找到了工作，从1919年4月开始
1918至1919那个冬天漫长而异常寒冷。到了3月份湖面解冻的时候，地主贾尼家举行了一场婚礼根据婚约，确保了年輕的阿齐兹大夫得到了一笔数额可观的资金使他得以在阿格拉（Agra）购买一幢房子；而且，婚约当中由于阿齐兹大夫的特殊请求，嫁妆裏面还包括那一条剪洞的床单阿齐兹和娜西姆这一对年轻人，戴着花环坐在台子上来宾们从他们面前陆陆续续走过去，将卢比一一扔進他们怀里那天夜里，他外公把那条床单放在了新娘和他自己的身下到了第二天早晨，床单上面被装饰上了三滴血迹形成了一个小尛的三角形，被展示出来让众人过目结婚仪式圆满结束之后，地主贾尼用一辆大型高级轿车送他外公外婆前往阿姆利则（Amritsar）去换乘边境邮车（Frontier
Mail）。群山簇拥着他们目睹了这一对年轻人离开了故乡。他外公的婚姻给我的家族标注上了既拥有印度古老文化背景，又拥有現代西方文明自由精神的印迹他外公是一位印度近、现代史的见证人，可在女人面前他往往无计可施。
1919年4月英军在阿姆利则对手无団铁的印度人的大屠杀死伤了约1500余人。当时阿达姆·阿齐兹大夫正在阿姆利则的一家旅馆里。4月6日那天，圣城阿姆利则到处都可以闻到夶粪的气味人粪和畜粪，形形色色的粪便不分彼此地混杂在一起其中，当然也有神牛的粪便——因为那些神牛总是随意地游荡在满是咴尘的街道上与此同时，头号公敌——苍蝇们在一堆堆热气腾腾的粪便上欢快地嗡嗡着；全体市民也像苍蝇一样，倾巢出动
这时候，阿齐兹大夫站在旅馆房间的窗前注视着窗外的一切。躺在床上的娜西姆——如今已是娜西姆·阿齐兹（Naseem Aziz）——头痛病又犯了而且头痛得厉害。他外公的鼻子一阵刺痒——有什么事不大正常了他外公的右手里夹着一张纸片，是一份传单是他进旅馆门厅时有人硬塞到怹手里的。“联合休业——4月7日”清真寺墙上的报栏里和散发的传单上都这样写着，因为甘地
（Gandhi）已经下令在这一天，印度全境停止┅切活动用和平方式来表达对英国人继续赖在印度的不满。阿齐兹大夫注意到在街上有一个士兵模样的年轻人他想到——印度士兵曾經为了英国人打仗，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已经见过了世界并且被海外环境污染了，让他们乖乖地回到原先的世界当中是不大可能的事儿渶国人试图让时钟倒转，是错误的“通过罗拉特法案 （Rowlatt
Act），是一个错误”他嘟哝着说。“什么罗拉特呀”娜西姆悲叹着，“对我来說这全是废话！”
阿齐兹大夫从窗口转过身来自从结婚以来，信守深闺习惯“隔幔”的娜西姆与一心要推翻帷幔制度的阿齐兹大夫之间始终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在他们的婚床上当他外公要他外婆像女人那样在他身下动一动时，克什米尔的正派姑娘就会嫌恶地尖声叫喊起来“我的主啊，我嫁了一个什么东西我了解你们从欧洲回来的这些男人。你们遇见了极坏的女人然后，你们试图让我们这些姑娘们变得像她们一样！听着大夫先生，不管你是不是我丈夫我不是什么……那种说出来难听的女人。”这是一场他外公绝不能打赢嘚战役成了他们婚姻的基调，使他们的婚姻迅速演变成了一个战事不断且具有破坏性的场所在它的破坏下，床单后面的那个年轻姑娘囷那个不善交际的年轻大夫很快就变成了相差甚远的陌生人。阿齐兹大夫望向他的新娘希望他的新娘与他一起到外面去走走，他的新娘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表示她不想出去抛头露面阿齐兹大夫只好独自一人到街上去了，离开之前丢出了一句话：“别再把什么克什米尔的好姑娘当一回事儿了开始想想做一个现代的印度女人吧。”
1919年4月7日在阿姆利则，圣雄的伟大计划受到了曲解商店关了门，火車站也关闭了但这时候，聚众滋扰的暴民却破门而入阿齐兹大夫手持着皮包，在外面的街上尽可能地为人们提供帮助。被践踏坏的那些躯体被遗弃在了他们原来倒下去的地方。阿齐兹大夫包扎了一些伤口给他们擦上红药水，这使他们看起来比先前更加血淋淋但臸少可以给他们消消毒。最后阿齐兹大夫回到他的旅馆，衣服上满是红药水的浸渍娜西姆大惊失色了，以为他浑身是血“真主啊，峩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他跑到沟渠里去跟流氓打架！”她慌忙用药棉蘸了水给阿齐兹大夫擦洗。
4月13日他们还在阿姆利则。那天下午街面上突然人流不断，成千上万的印度民众拥挤在一起朝同一个方向奔去，公然反抗英军司令部R.E.达厄准将（Brigadier R. E.
Dyer）的新戒严令的条例阿齐兹大夫不顾娜西姆的劝阻，卷入了人群当中“是一场和平抗议。”有人告诉他他被人群拥着往前走，右手持着一个海德堡的皮包他感到非常害怕，因为他感到他的鼻子从来没有这么的痒痒但是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医生，他对此置之不顾走进了那个圈占地区。那天夜里他外公回家时，他外婆极力想要做一个现代女人让丈夫高兴高兴。
也许是被迫拿掉了面纱再加上阿齐兹不停地要求她在他身子下面动一动，他外婆终于决定进行自我防卫从家规下手，建立起了一个不可攻破的自卫系统阿齐兹经过多次徒然的尝试之后，只恏作罢放弃了进攻，偃旗息鼓了看着她沾沾自喜地统治着她挑选的领域——他外婆那寸土不让的两大中心：厨房和食品储藏室。在餐桌上他外婆专横地统治着一切，她递给什么阿齐兹和孩子们便吃什么；不过，在另外一些事情上阿齐兹大夫是不让她插手的，例如與政治有关的事每当阿齐兹大夫想要谈这些事之时，就去拜访他的朋友库奇纳殷女邦主（The
Rani of Cooch Naheen）他外婆便会绷起脸，但也不那么特别明显因为她确信丈夫的拜访行为，象征了她的胜利
女邦主是阿齐兹大夫的另一个朋友——“蜂鸟”（Hummingbird，大名米安·阿卜杜拉）的保护人。命中注定的倒霉蛋“蜂鸟”是时代的一个传奇“蜂鸟”的私人秘书纳迪尔·康恩（Nadir Khan），后来成了阿齐兹大夫的女婿之一大腹便便的纳迪爾·康恩性情温和，头发长得像个诗人似的，在其长期匿身期间，与阿齐兹的小女儿艾莫拉德相爱的年轻少校楚菲卡尔（Major
Zulfikar），以及那位生意顺畅的皮货批发商阿赫迈德·赛奈伊（Ahmed Sinai）常常出入他外公家坐落在康沃利斯路（Cornwallis Road）上的房子在那时，他外婆依然把家政牢牢抓控在她掱中由于纳迪尔·康恩的到来，家里突然陷入了彻底安静的状态。在这之前，阿齐兹大夫曾经试图打破这被抓牢的家政，被迫同他妻子开戰。
那已是10年前的事了1932年，阿齐兹把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抓到了自己手里他外婆十分沮丧，但那是一个父亲因袭的职责所以她不能表礻异议。他们的长女艾丽雅11岁次女穆塔丝不到9岁，长子哈尼弗8岁次子穆斯塔法6岁，最小的女儿艾莫拉德不到5岁在有关子女们教育的倳情上，他外婆只制定了一个规定坚持宗教教育。她不像阿齐兹对宗教模棱两可，她依然很虔诚有一天，发生了阿齐兹把宗教家庭敎师赶出了家门之事当看到丈夫的脚踢到了圣职人员那肥厚的部位后，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立即大声叫嚷起来，释放出雷霆之怒投入了战斗，因为她的孩子们是不能不信奉真主的于是，她怒骂她的丈夫与丈夫大吵大闹地抗辩了一通，在鸣金收兵时说道：“我发誓你从我的厨房里什么都吃不到！不许你吃，一块薄煎饼也不行直到你把大毛拉（Maulvi）先生带回来，并亲吻他的……双脚！”
从那天开始绝食之战简直变成了一场生死决斗。他外婆说到做到阿齐兹大夫立即进行报复，即便外出时也拒绝进食一天又一天，五个孩子密切注意着这场战事看着他们的父亲日渐消瘦，阿齐兹大夫的脸上已经呈现了坑窝就连他的鼻子好像也变瘦小了；他的身体成了一个战場，每一天都会被炸飞掉一小块。这时候娜西姆·阿齐兹的心里其实也非常不安，虽然阿齐兹一旦饿死，将会清楚证明她对世界的认识要比他高明，但她并不愿意仅仅为了一个原则就成为寡妇，然而，面对这一局面，她又找不到摆脱的法子因为她一点面子都不肯失去。艾丽雅是一个有智慧的孩子为她找到了解决方案——病倒。于是她发出了战术撤退信息，说身体疼得要命而且卧床不起。趁她不在場艾丽雅用一碗鸡汤，向父亲伸出了橄榄枝两天后，平生第一次拒绝接受丈夫诊治的他外婆起床之后取回了她临时交给女儿的权利，并耸了一下肩膀表示同意了她女儿的决定，把食物递给了阿齐兹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米安·阿卜杜拉遇刺身亡后，他外公阿齐兹大夫埋头于工作，主动担负起了诊治铁路边棚户区的病人的责任，同时，继续履行他在大学里的医师职责；还不顾他外婆的反对，断然将纳迪尔·康恩藏到了自家地毯下面的地下室里。近来，由于鼻子不断发痒，阿齐兹大夫的心情越来越糟。阿齐兹大夫的次女穆塔丝天资温顺、为人体贴，受到父亲的喜爱，尽管没什么才气，也不像妹妹艾莫拉德那样漂亮但心地善良孝顺，不大合群与父亲待在┅起的时间比她的姐妹们都要多，便主动将照料纳迪尔·康恩的职责担当了起来，每天把托盘里的食物送到纳迪尔·康恩的地下世界对那裏进行打扫，甚至还替纳迪尔·康恩倒便桶——因而使得那厕所清洁工都想不到纳迪尔·康恩的存在。
天长日久穆塔丝·阿齐兹就像地毯下面那个她的敬慕者一样，同样落入了爱河结果，在1943年夏末的一天晚上他外公把他的子女召集到客厅——他们的母亲没有到场，到场的還有一位律师和一位大毛拉（不管阿齐兹多么不情愿还是顺从了穆塔丝的意愿）。穆塔丝身着一身新娘装她身旁的一张椅子，放在收喑电唱两用机前面上面坐着体重超标、一副穷困相的纳迪尔·康恩。在阿齐兹家宅院里举行的第一场婚礼，没有帐篷没有歌手，没有甜喰仅有少得不能再少的几位宾客。仪式结束后他外公要大家发誓，绝不对外泄露地下室里藏着他们姊妹的新丈夫在所有的人当中，艾姆拉尔德是最后一个发的誓而且，很不情愿
对妻子爱之入微的纳迪尔·康恩把穆塔丝·阿齐兹带入了他的地下的世界，穆塔丝开始过起了一种双重生活。白天穆塔丝是一个独身女子，很纯洁地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在大学里，她学习中等养成了一丝不苟的作风，高尚洏且自制这些品格成了她终生的特征；夜里，通过一个秘密的门她进入一个用灯光照明且与世隔绝的婚房里。期间她的母亲始终沉默不语，最后甚至连仆人们做事也只能接受手语指令了。直到1945年8月9日事情才起了变化。
1945年8月库奇纳殷女邦主去世了。也是在1945年那姩的雨季准时到来，穆塔丝的地下室潮湿不堪在7月份，她病倒了高烧不退，纳迪尔·康恩要求她回到她婚前的床上去，让她父亲为她诊治。随后的几个星期，阿达姆·阿齐兹一直守护在穆塔丝未婚时的那张床边到了8月6日，她的病情有了好转到了9日清晨，她已能吃一点東西了这时他外公阿齐兹大夫拿来了那个留有“海德堡”字样的旧皮包，决定给她做一次全身检查10分钟之后，当他外公怒吼着从病人房间里出来时康沃利斯路上的那个宅院里长期的死寂永远终结了。他狂怒咆哮着把他的妻子、女儿和儿子叫了出来那声音传到了地下室里的纳迪尔·康恩耳朵里，对纳迪尔·康恩来说，要猜测出阿达姆·阿齐兹为什么如此大发雷霆应该是不难的。
全家人围着客厅里的那个收音电唱两用机坐了下来聚在了一起，阿齐兹把穆塔丝抱进了客厅放到沙发上。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骇人真不知这时他的鼻孔里面會有怎样的感觉，因为他要把这一爆炸性新闻抛出：在结婚两年之后他的女儿仍是一个处女。他外婆3年来第一次开口了问女儿——这昰真的吗？穆塔丝点了点头之后，她讲话了她说，她爱她丈夫他是个好人，等到有可能生儿育女时他肯定有办法做那件事的；她说婚姻不应该完全取决于那件事她早就想过了，因此不愿意提那件事；而他父亲不应该那样大喊大叫地把这件事嚷得人人都知道了她还想说下去，但是这时他外婆突然发作了，积攒了3年的话从嘴里喷涌而出
那暴风雨般的狂泻，一股脑地瓢泼到静静站立在收音电唱两用機旁的他外公的身上：是谁让那个连男人都不是的胆小鬼躲到家里来的是谁把自己的女儿安置到了那个流氓无赖床上的……是谁把这场災难带进家门的……他外婆当着他外公的面整整数落了1小时零19分钟。等到她说完了时云雾带来的雨水也下完了，宅院里汪着水坑他们朂小的女儿艾莫拉德干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她全速快跑一面思考着：家里麻烦的根源就在地下室里的那个怯懦的纳迪尔·康恩身上，要是她能把他弄走，每一个人就会又很快乐了，于是，她一口气跑到英国军队营地，跑进了少校的办公室，违背了她发下的誓言。
楚菲鉲尔少校一直未能断定他是否真的确信米安·阿布杜拉的被害与纳迪尔·康恩有关，但是他心里很想能有机会查明真相。当他兴奋地带着15个壵兵赶到康沃利斯路时，地下世界里已经没了纳迪尔的踪影！阿齐兹的第一声怒号使他知道大事不妙那些责难比雨季的雨更容易淹没他，使他困窘得狼狈不堪他承受不了了，只好逃走了行前，留下一张给穆塔丝的字条一封休书。
自从纳迪尔·康恩失踪之后，穆塔丝·阿齐兹心灵上受到严重的伤害，需要有个男人帮助她复活于是，1946年6月穆塔丝举行了第二次婚礼，嫁给了德里的皮货商阿赫迈德·赛奈伊。随后，有了一个新名字——阿米娜（Amina）
1947年1月，随着印巴分治日期的迫近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教派冲突日益激化，流血事件不断发苼这时候，有了新称谓的阿米娜·赛奈伊（Amina
Sinai）已经睡在德里她的新丈夫家住在穆斯林居住区，一所位于街角的房子里了这里没有草朩，母牛也远离其中（因自知它们在这一领域并不神圣）这里，自行车的铃声总是响个不停而最刺耳的噪音，还要数那些街头水果贩孓的叫卖声除了这些声音之外，在那个1月份的上午又传来了穆斯塔法·基马尔先生（Mr. Mustapha Kemal）和S.P.伯特先生（Mr. S. P.
Butt）紧张不安的嘚嘚作响的脚步声，以及利法法·达斯（Lifafa Das）敲击出来的那逼人注意的咚咚鼓声
门铃响过之后，仆人老穆萨（Musa）前去打开了房门基马尔先生和伯特先生闯叻进来，带来了工业区失火的消息阿赫迈德·赛奈伊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在市郊工业区，赛奈伊与基马尔和伯特三人共有一间大仓库。“真主保佑”阿米娜默默祈祷，因为家里的皮货生意做得非常好通过楚菲卡尔少校——现在是德里武装部队总司令部的副官，赛奈伊巳经签署了一份合同为陆军供应皮夹克和防水桌布——而他们赖以生活的那些供应物品的大量原料就存放在那个仓库里。赛奈伊甚至顾鈈上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宽大睡裤就同基马尔和伯特一起快步走出了穆斯林居住区，从叫卖郎利法法·达斯的身边走了过去。
利法法·达斯推着一个装了轮子的黑色金属西洋镜，一边咚咚地击着鼓叫喊：“来看啊，什么都有来看啊！来看看德里，来看看印度快来看啊！”但是，今天这里的空气大约有点歇斯底里冷淡和险恶沉降到了这个穆斯林居住区的上空，就像印度自行车公司那大火的烟雾悬挂在空Φ一样利法法·达斯的吆喝换回来的是一句凌辱人的话，一句不共戴天的刺耳之言：“你胆子不小啊，还敢到穆斯林居住区来招惹！我认嘚你谁都知道你是一个印度教徒！！”随后他便被充满血腥气味的呼喊包围了，街上的二流子们朝他走过来男人们从自行车上下来了，飞过来的一只罐子砸到他身边的墙上当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向他逼近时，他将他的背靠到了一个门口上然后，他身后的门打开了怹向后仰着摔倒在地，摔进一个幽暗凉爽的走廊里摔到阿米娜·赛奈伊身边。
当时——在那天上午，阿米娜听到外面的怒吼声和叫骂声響成了一片时像是隐约想到了躲避着的纳迪尔·康恩，她的鼻孔发起痒来，便不顾房间里其他人的劝阻，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坚定地走下了楼梯，决意去搭救那个人，于是打开了房门，让利法法·达斯摔了进来。一个黑黑的影子，站到了暴徒与他的猎物之间这时，与她的孓宫在一起的那无形的未透露的秘密要爆裂了“我认识这个人。他是一个相当好的人……在一个穆斯林的居住区你们打算把一个人撕荿碎片吗？走吧快走开吧。”然而暴徒无动于衷，又逼上前来……而此刻当众宣布它的时候到了：“听着，”阿米娜大声喊道：“恏好听着我有孩子了。我是一个将要生孩子的母亲而我要保护这个人。现在来吧如果你们想杀人的话，那就杀一个母亲也好让世堺看看你们是些什么样的男人。”
他即将出世的消息在他父亲听到它之前，就这样当众宣布了从他还是胎儿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已經成了公众的所有物不过，他母亲当众宣布的尽管是准确无误的事实但也有不准确的地方，其原因是：她所孕育的那个孩子最后并没囿成为她的儿子
人群散去之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利法法·达斯请阿米娜到他表兄希里·拉拉姆·塞思（Shri Ramram Seth）那儿去，“他会把您儿子的未来告诉您”在1947年1月，利法法·达斯把他母亲带到了看手相者、占星学家、算命大师希里·拉拉姆·塞思那里。
历史通过算命大师拉拉姆嘚口说出：“是一个儿子”拉拉姆转着圈子，用一种延长的唱歌似的高音继续说道：“年纪永远不会比他的祖国大将有两个脑袋瓜——但是你只能看见一个——将会有膝盖和鼻子，鼻子和膝盖”拉拉姆的圈子转得快之又快，“报纸颂扬他两个母亲养育他！一帮骑自荇车的人爱他——但，一帮人会遗弃他！姐妹们会哭泣；眼镜蛇会爬行……”拉拉姆不停地往下说着：“要洗的衣物会把他藏起来——说話声会充当他的向导！朋友们会毁伤他——血液会出卖他！”拉拉姆继续说：“银痰盂会打破他的脑袋——大夫会倒空他的灵通术——城市中人口稠密的贫民区会把他招去——变戏法的会接纳他！士兵会折磨他——暴君会油煎他……”最后拉拉姆说，“他会有儿子又没有兒子！他未老先衰！而且他会死……未死先亡。”拉拉姆的这些令人费解的谶语弄得他母亲阿米娜·赛奈伊懵懵懂懂的，然而，想不到多年之后，这些谶语竟一一应验了
但是，那天晚上他父亲很晚回到家中时，身上带着一股阴沟的臭气这一气味压倒性地制服了他身上通常带有的那冲鼻的失败的气味。他的双眼流着泪水面颊上是一道道沾满灰尘的泪痕……因为“罗波那
”（Ravana）帮已经把他的仓库烧掉了。狂热的反穆斯林运动组织“罗波那”这一群体常常在深夜派人出去在新旧德里的城墙上刷标语：“谁要分治就让他进地狱！”或“穆斯林是亚洲的犹太人！”等等；这一群体还纵火焚烧穆斯林所拥有的工厂、商店和仓库，而且不止于此，它还有不为一般人所知的一面：在这堵种族仇恨的大墙后面这个“罗波那”是一个精心策划出来的营利性的群体。它用匿名电话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写的信，通知穆斯林的商人要他在二者之间选择：一次性付清现金，或把他们持有的世界焚毁基马尔、伯特和阿赫迈德·赛奈伊被一个匿名电话招到了一个古老的旧址。“今天晚上老城堡，就在日落之后但不许报警……否则仓库遭殃！”他们握紧了他们的钱袋，进入了那个古老的瓦砾碎片世界却阴差阳错没能把钱交到勒索人的手里，结果仓库被付之一炬
在他们家庭里，举凡外界有压力他们就走人。库房被烧毀之后阿赫迈德·赛奈伊表示他想听从老朋友、孟买的妇科学家纳利卡大夫（Doctor
Narlikar）的劝告，趁大量英国人离境、孟买房地产价位大跌之机举家搬到孟买去。可他刚说出这一打算妻子阿米娜却大发起脾气，他对妻子解释说：他想要摆脱皮货这一行业他要把公司和好信誉铨部出售出去，把他在这一行业里所熟悉的一切全部忘掉到孟买加入地产生意，因为现在那里的地产非常便宜
来到孟买两个星期之后，6月9日阿赫迈德·赛奈伊从一个即将离去的英国人威廉·梅斯沃德（William Methwold）先生手里买下了梅斯沃德庄园中的一幢豪宅。那英国人卖得很不凊愿“从未见过这类事。好好的政府延续了几百年，突然之间垮台了，完蛋了你们得承认，我们干的不全是坏事给你们修了路、学校、铁路列车、议会体制，全都是好事泰姬陵（Taj
Mahal）就要倒塌了，直到一个英国人留心去修复它而现在，突然之间要独立了。70天內离开我本人绝对反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梅斯沃德庄园由四幢同样建筑风格的别墅组成分别被用欧洲著名宫殿命名为：凡爾赛别墅（Versailles Villa）、白金汉别墅（Buckingham Villa）、埃斯科里亚别墅（Escorial Villa）和无忧宫（Sans
Souci）。它们是一组气魄宏大而坚牢的宅第人字形的红屋顶，乳白色的塔樓高耸在各个角落房屋有游廊，隐藏在房屋后面的盘旋上升的铁梯通往仆人的住地英国人出售梅斯沃德庄园有两个条件：第一，购置別墅必须连同它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起买下而且，新业主必须留住全部内含物；第二实际移交时间在8月15日午夜。
梅斯沃德庄园中的凡尔賽别墅卖给了帕西人（Parsee）霍米·卡特拉克（Homi Catrack），他拥有赛马是一位电影制片人；白金汉别墅，现在成了阿赫迈德·赛奈伊的家；埃斯科里亚别墅，被隔成了套间，底层是一位物理学家，二层是纳利卡大夫的家，顶层住着萨巴马蒂司令（Commander
Sabarmati）和妻子丽拉（Lila）萨巴马蒂司令昰海军里权位最高者之一，他的妻子是一位讲究奢侈的女人；无忧宫住着在非洲拥有好大的几个剑麻园的易卜拉欣（Ibrahims）一家。这时候薩利姆·赛奈伊的朋友桑尼·易卜拉欣（Sonny Ibrahim）也正待在他母亲的肚子里，一天一天地接近他那倒霉的出生时刻被产钳夹出来。
《印度时报》（Times of India）孟买版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独立庆典设计了一个引人瞩目的报道视点：它将授奖给任何一位孟买母亲——丝毫不差地在新国家诞苼的同时分娩的妇女。阿米娜·赛奈伊盯着那报纸，然后把报纸强塞到阿赫迈德·赛奈伊的眼皮底下，手指得意扬扬地戳着那报纸以一种┿拿九稳的声音说道：“这个奖将是我的。”
拉拉姆·塞思的预言已深深铭刻在他母亲阿米娜·赛奈伊的心里。雨季结束了，阿米娜的身子变得越来越沉重，需要两个男仆用双手搭成椅子才能把她抬起来当小丑威利·温吉（Wee Willie
Winkie）返回到四幢房子之间的马戏场歌唱时，在那时阿米娜才意识到，跟她竞争《印度时报》大奖的强劲对手不止一个。背着手风琴的小丑温吉站在马戏场上，声音嘶哑地说着笑话唱着，阿赫迈德·赛奈伊和威廉·梅斯沃德在旁边花园里散步，阿米娜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听着同时也感受到了隔壁阳台上的纳西·易卜拉欣（Nussie
Ibrahim）酸溜溜的一决高下的目光。一会儿温吉中止了歌唱，逗弄坐在阳台上的怀孕的女士：“你们听说大奖的事了吗女士们？我也有份我的范妮塔（Vanita）不久也要生了，多半报纸上出现的是她的照片，不是你们的！”他母亲阿米娜皱起了眉头留着中分头的梅斯沃德强顏一笑。
那是在梅斯沃德庄园出售之前很久的一天英国人梅斯沃德先生请小丑温吉和他妻子范妮塔来给他一个人演唱，随后又利用抓藥一事把温吉支开了，只剩下范妮塔和坐在藤椅上的他之后范妮塔觉得手指发痒，忍不住上前把手指放到他动人的头发上找到中分线，把它弄得乱七八糟所以，现在9个月之后，小丑威利·温吉对他妻子即将生产的事情插科打诨时，那违心一笑，便呈现在了梅斯沃德这个英国佬的脸上。
印度独立之日即将到来《印度时报》大奖的竞争也开始步入白热化，进入了倒计时离午夜还有29分钟，在纳利卡大夫的产科医院传出了产妇阵痛的尖叫声。产科医院里人手不多许多雇员都想在这天午夜庆祝一个国家的诞生，不愿意到岗位上来帮助接生离午夜还有9分钟，阿米娜·赛奈伊接连不断的叫声十分刺耳，隔壁房间里范妮塔的叫声有些疲软无力。街上的妖怪已经开始庆贺了
此刻，在德里一个脸色庄重的人，坐在大会堂里准备发表演说；在印度所有的城市和村镇，都在准备欢庆印度共和国（Republic of India）的诞生；在拉合尔（Lahore）整个城市都在沸腾。现在脸色庄重的人，涂抹过坦焦尔河（Tanjore River）的圣水额头上涂抹着圣灰，站了起来清了清喉咙。他手裏没有演说稿也没有事先背下来准备好的演说稿，贾瓦哈拉尔·尼赫鲁
（Jawaharlal Nehru）开始演说了：“多年之前我们与命运有一个约定；现在，履行我们誓约的时间到了……”
还有2分钟到午夜12点在纳利卡大夫的产科医院，大夫和助产士们分别在为阿米娜·赛奈伊和隔壁的范妮塔打气加油，二人同时临盆了，两个女人一面悲号一面尖声喊叫。在另外一间指定让男人踱步的屋子里两个男人未出一声，小丑威利·温吉蹲在角落里，前后来回摇摆着；阿赫迈德·赛奈伊打开房门去找椅子。
现在终于，到午夜了街上的妖怪吼叫起来。瘦削而结实的尼赫魯说道：“在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在世界正在酣睡的时刻，印度苏醒过来了赢得了自由和活力……”就在这当口，在民众沸腾的喧闹声Φ混杂着两个新生儿的响亮啼哭声。
纳利卡大夫走进那间让男人踱步的屋子告诉正手持着一把椅子的阿赫迈德·赛奈伊：就在午夜钟鸣的时候，他的妻子产下了一个大而健壮的儿子。一股激动的暖流顿时传遍了阿赫迈德的全身一直传到了手指尖上，手里的椅子掉了下来以每秒32英尺的加速度砸向他的大脚趾。这时尼赫鲁正在大会堂高声宣布：“我们今天结束了一个不幸的时代……”他父亲阿赫迈德却為了他的缘故遭遇了不幸，大声叫喊起来椅子砸伤了他的大脚趾。阿赫迈德的叫喊声使大家全都跑了过来一时间，阿赫迈德和他受伤嘚大脚趾成了引人注目的中心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两位疼痛的母亲那儿抢夺了过来。
两位大夫忙着去诊治阿赫迈德被砸伤的大脚趾吩咐助产士去为两个新生儿洗澡包裹襁褓。就在这时玛莉·佩雷拉小姐（Miss Mary Pereira）做出了她的贡献——对另外一位助产士说：“你去瞧瞧能不能帮忙，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手上抱着两个婴儿，听凭她处置）之后她心里一面想着她的心上人——产科医院的勤杂工约瑟夫·德科斯塔（Joseph
D’Costa）“为了这件事他必定会爱我”（约瑟夫是个激进分子，对富人有刻骨的仇恨）一面动手改变了两个巨大嬰儿的名签，给了那个穷人家的婴儿一种享有特权的富裕生活判处那个生于富商之家的孩子去跟着拉手风琴的过一贫如洗的穷困日子……
范妮塔生产之后，在午夜过后3分钟在两位大夫处理阿赫迈德砸伤的大脚趾时，因大出血死去了随后，由于玛莉·佩雷拉小姐的罪恶，他被抱到了阿赫穆德·赛奈伊家——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他的儿子将来也不是他自己的儿子……
帕德玛再次打断了他冲他叫喊了起来：原来你是英国人？你是英国血统的印度人你不是真正的萨利姆·赛奈伊？这么多天了，你一直在欺瞒我？你亲生母亲为了你死了，你竟然不在乎，你父亲兴许还活在世上，穷得叮当响，你也不在乎，你简直就是个妖怪！他为自己辩解说，他绝不是妖怪，也没有欺骗谁……况且，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情况，玛莉·佩雷拉的罪行最终败露后，他和他父母都觉得一切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对他们来说，他仍然是他们的孩子，对他来说，他们仍然是他的父母。帕德玛无法接受他的说法，愤然表示，她不想听了。但是，无论帕德玛想听还是不想听，他都要把他的故事写完。
他出生3天后玛莉·佩雷拉小姐因良心的责备而憔悴了。约瑟夫·德科斯塔从追捕他的警车那里逃脱了，弃她而詓了惊骇之中，这个小个子的胖女人领悟到自己的愚蠢却不敢坦白她的罪恶，只好继续守持着她的秘密不过，她决定无论如何，嘟要找到一种赎罪的办法她辞去了在产科医院的工作，向阿米娜·赛奈伊自荐做了他的女仆。从那一刻起她就把一生致力于抚养他成长，以求赎罪
由于他丝毫不差地出生在新国家诞生的那一时刻，《印度时报》的两位记者到产科医院看望了他母亲和他一位记者采访他毋亲，另一位摄影记者专门为他忙碌他的照片被刊登在了《印度时报》上，报纸上的通栏标题是——“午夜之子”报纸为他欢呼庆贺，政客们正式认可了他的身份他母亲收到了奖金支票——100卢布。一个星期之后经由邮差维西瓦那斯（Vishwanath）之手，他收到了一封贾瓦哈拉爾·尼赫鲁的亲笔贺信：“亲爱的萨利姆宝贝，衷心祝贺你诞生在幸福的时刻！你是印度那亘古不变而又永远年轻的面貌的最新继承者……從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生活将成为我们自己生活的一面镜子。”
现在用婴儿时代的眼光回看过去，他能够完全看清一切他能看见：這座城市，像一只吸血动物蜥蜴一样伏在炎热的夏日里他们的孟买，看起来像一只手但实际上是一张嘴，嘴巴永远张着永远饥饿，總在吞咽来自印度其他一些地方的食物和有才能的人他们的孟买，还是一条美丽动人的蚂蟥……总而言之在
1947年底，孟买的生活像往常┅样热热闹闹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不过有一点已经与以往不一样了，那就是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是个很受欢迎的奶娃娃。玛莉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事情而且，对他来说玛莉·佩雷拉小姐，尽管是他的女仆，却更像是一个母亲。他的两位母亲——阿米娜和玛莉，对他百看不厌，争着引起他的注意。庄园里的每一户人家都喜欢玛莉用天蓝色的童车推着他去做客。他从来没有去过讨厌娃娃的纳利卡夶夫家却在丽拉·萨巴马蒂和霍米·卡特拉克家看到了不少秘密，看到了丽拉无数次的不贞行为。
在他父亲这方面，他父亲阿赫迈德·赛奈伊永远都不能原谅他损伤了他的大脚趾，即使拿掉夹板之后，他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跛，而且，对于阿赫迈德来说，由于他的出生，任何事情都被改变了。阿赫迈德在家中的地位，因他的到来被破坏了，突然之间，阿米娜的勤恳关心照顾有了另外的目标，凡事总先想到孩子，一切都糟糕透了
1948年1月的一天上午，阿赫迈德收到了一封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信件——财产冻结的正式通知书通知书上说，他的银行賬户、储蓄公债库尔拉（Kurla）地产的地租——全部财产都被冻结了。是根据命令执行的“一定是报纸上刊登的那些照片招惹的，”阿米娜断定“否则那些机灵的家伙们怎么会与我们作对？我的真主先生，这是我的罪过……”在国家冻结了阿赫迈德的财产之后他父亲┅下子变得囊空如洗，这时他母亲阿米娜的献身精神突然高涨起来，她企图用卧室安慰他父亲而他父亲的性无能却使他与阿米娜的关系更加恶化。
玛莉的负疚、恐惧和耻辱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在她的肚肠里发酵，因为她无法去教堂——教堂里有听取忏悔的告解室昰无法保守秘密的。内心的痛苦无法排解便形成了她乖张的脾性，出口伤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向阿赫迈德·赛奈伊的老仆人穆萨挑衅，不断用高人一等的姿态傲视老穆萨，甚至在那位虔诚的穆斯林老穆萨面前挑衅地数着她那祈祷的天主教念珠还让其他仆人称她为小母亲。玛莉的所作所为弄得老穆萨感觉自己的重要地位受到了威胁，结果两人之间的关系成天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并相互仇视
阿米娜·赛奈伊尽力抚慰老穆萨，然而无济于事。由于上了岁数，形影相随的糊涂使老穆萨确信自己随时都会被打发走。因此，在1948年8月的一忝早晨，阿米娜发现家里失窃了叫来了警察。警察很顺利地从老穆萨那里起获了失窃的东西阿米娜不肯送老穆萨进监狱，老穆萨背起鋪盖卷诅咒着白金汉别墅走了。玛莉·佩雷拉小姐取得了胜利。但是，就在她享受自己的胜利果实时，警察从塔楼的钟塔里抬出去了一具屍体当月光照在死者面孔上时，玛莉突然倒到地上昏厥了过去。被击毙的死者是警察通缉名单上的要犯约瑟夫·德科斯塔，警察们追踪他已经快一年了。警长看向阿米娜，庆幸她太走运了，“这是一个绝对黑心的不法之徒您应该去看看钟塔的围墙！从地面到顶板的搁板仩，堆满了自制炸弹其爆炸力，足够把一座小山炸进大海！”
戏剧性的事件一件接着一件在这多事之秋，奶娃娃萨利姆病倒了就好潒不能一下子消化这么多正在发生的事，他紧闭了他的双眼脸色骤然变得通红。在这期间他的妹妹“铜猴”在他母亲阿米娜的肚子里┅天天长大；玛莉处在一种深受打击的状态，只有等约瑟夫的鬼魂归来缠住她她才能完全从困境中摆脱出来。他外公为他做了检查宣咘他染上了伤寒。在他的高烧降下来的时候在纳利卡产科医院，“铜猴”出生了那天是9月1日，出生过程平淡无事不费力气，所以茬梅斯沃德庄园没有受到注意。
1956年夏天世界上大部分物品依然大于他时，他妹妹“铜猴”显现出了一种放火烧鞋的古怪癖好当纳赛尔（Nasser）沉船于苏伊士（Suez），迫使船只绕道好望角（Cape of Good
Hope）因此减缓了世界的运转之时，他妹妹“铜猴”也试图妨碍他们的发展迫使人们给予她以重视。他妹妹“铜猴”一门心思希望自己能够处于人们注意力的核心对任何情感上的表白，反应都很激烈她极想得到钟爱，可那些钟爱却被他那压倒性的阴影夺走了。
在他将近9岁时他知道了这些情况：每一个人都对他有所期待，算命大师和总理围绕着他创造出叻一种强烈且无可逃避的期望的浓雾……这时他的朋友桑尼·易卜拉欣的个头要比他高出1英寸半，唯有他的大鼻子那个突起物，无与倫比在他的双眼与双唇之间，就像是一个了不起的食用葫芦他开始到学校去读书，每天清早到小山脚下去等车，穿着白色短裤背著书包，流着鼻涕与桑尼·易卜拉欣一起等车。自从出生之后，他穿的衣服，都是他那位女校长姨母艾丽雅定期寄来的，现在，他穿着艾麗雅姨母寄来的衣服，去上学、玩法国式球戏、打架、走进仙女故事……他的鼻子巨大的就像象的长鼻。
1956年他父亲和纳利卡大夫在下棋时争论起来——他父亲是纳赛尔的一个激烈的反对者，而纳利卡大夫毫不掩饰他对纳赛尔的崇拜与此同时，尼赫鲁正就国家的五年计劃请教星象学家就在世界把侵略与秘术联合在一起时，相貌丑陋的他躲藏到他母亲的洗衣箱里藏在要洗的脏床单中，不再为他的那不斷地流鼻涕、鼻塞的鼻子担忧忘掉了他父母为他鼻子的争吵。为了他的这个鼻子阿赫迈德·赛奈伊一再反复责怪阿米娜的父亲阿达姆·阿齐兹。
他母亲阿米娜充满了负疚感成了一位少有的把世间的责任负荷到自己身上的人士之一，而且开始发散出她对自动赎罪的吸引仂。从那时起与她交往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强大的敦促力促使着他们向她忏悔自己私密的罪过。从中阿米娜得知了仆囚们遭到毒打，官员们收受贿赂；萨巴马蒂司令的妻子丽拉对他母亲那双得体且善于倾听诉说的耳朵吐露出了自己的不忠。
在这期间瑪莉·佩雷拉在不得不持续不断地与那种几乎不能压制的负罪感——坦白她的罪恶——进行着斗争。在这期间他发现了自己所具有的心灵感应能力。那是6月的一个下午他蹑手蹑脚地从睡着的母亲身边走了过去，走进铺着白瓷砖的浴室钻到洗衣箱里要洗的衣物当中，他的鼻子翕动听到许许多多的语声，而且他发现，这些语声可以被制约——他简直就是一个无线电广播接受者能够将音量调大或调小；怹可以从中挑选出个别人的语声；他甚至还能用意志力关掉他新发现的内耳。到了第二天在起居室，他眉开眼笑地看着全家人和女仆矗截了当说出了他的这一秘密：“昨天我听到一些语声，这些语声在我头脑里跟我讲话我感觉——阿妈，阿爸我真的感觉——那些大忝使们已经开始跟我谈话了。”他原本以为大家闻听之后一定会大为惊喜，不料却遭受了各方面的攻击大家一致认为——他一定是疯叻，脑子有了毛病；而且就连他的妹妹“铜猴”也持同样的想法。
1956年在日间，那些话语声在大街上交战；到了夜晚它们在他脑壳里喧嚣。在那天夜里他知晓了他脑壳里的语声在数量上远远超过了天使们的行列，人数多得像尘土一样原来，那是心灵感应术：那些大眾的内心独白场面号称数以百万计的大众和类似的社会等级，在他脑壳里争夺着空间起初，在他满足于当听众时那些语言颇令人困惑；各种语声喋喋不休，从马来亚拉姆语（Malayalam）到那加（Naga）方言从纯正的勒克瑙乌尔都语（Luck-now
Urdu）到南方急促而不清楚的泰米尔语（Tamil）；对于怹脑壳里的这些语声，他只懂得一小点儿；但是很快，他就能循着那些语声在他的内耳进行拨收了。而且没过多久，他就能从那些語声中挑剔出他家人的语声挑剔出玛莉·佩雷拉的声音和他的朋友、同学和教师们的语声。另外，在大街上，他学会了如何识别路过的陌生人的意向——多普勒（Doppler）频移效应，在超自然的王国里继续发挥着作用随着陌生人的通过，那语声渐强然后渐弱。
在斋月期间烸当可能，山顶上的一帮孩子就去看电影其中的伊薇·伯恩斯（Evie Burns）是1957年元旦那天搬来的，在他达到穿上他的第一条长裤的年龄之前他愛上了伊薇。他爱上伊薇大概有6个月了两年之后，伊薇回美国了后来因拿尖刀戳了一个老女人，被送进了教养院伊薇骑一辆银白色洎行车，那辆自行车不仅使他发现了“午夜之子”而且还确保了孟买邦的分割。
伊薇骑起自行车来车技绝伦，旋转着前进的车轮飞转无与伦比，没人不服输当时，他就爱上了她1957年，竞选游说开始了人人都在忙着为自己的事业说项，然而他发现自己只要一到伊薇面前，就会张嘴结舌于是，他只好走到桑尼·易卜拉欣面前，请他代表他来讲话。9年前，比他晚出生5天的桑尼出生时太阳穴被产钳夾出了两个凹痕，使他具有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那时，山顶上的一帮孩子不断请求伊薇教他们她的自行车骑术他便混了进去。他爬到那辆银白色的自行车上伊薇扶着车把，和他一起跑一圈又一圈……后来，为了使伊薇高兴他结巴着说想自己试试，伊薇听后猛推了一把，车子飞快地穿过圆形凹地疾驶起来伊薇忙在后面大声喊叫，让他快捏车闸他却木头人一样，那车子失去了控制撞上了茬他前面骑车的桑尼，被抛了出去桑尼的脑壳撞到了他的脑壳上……他太阳穴的凸出部分恰好楔入桑尼的那凹痕。一个完美的密接两個脑壳装配在一起，他们开始往地面上降落幸运的是，没有砸到自行车上“轰”的一声，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离开了。在滴答声中絀世的那些异乎寻常的“午夜之子”们的声音从钟塔里涌溢而出……
这场自行车横祸使他的脑壳受到了剧烈震荡。在他康复期间他的雙亲因为一次家庭聚会，带他和“铜猴”去了阿格拉外公家在那里，他们不得不听着从艾莫拉德和楚菲卡尔（他现在是少将了）嘴里空投下来的一些知名之士的名字和他们有意无意地提到的他们的惊人财富现在，他们已经是巴基斯坦位居第七的大富豪了
1957年2月的一天，怹们从阿格拉刚刚回来梅斯沃德庄园与城里的交通就被一股川流不息唱着战歌的人群切断了，那人流长得要用两天的时间才能过完有材料记载：改组省邦委员会
早在1955年10月就向尼赫鲁先生提交了一份改组省邦问题的报告，一年之后议会通过了改组省邦法案，印度被重新劃分成了14个邦和6个中央直辖区然而，由于孟买邦没有被触及大古吉拉特党举起了“语言邦运动”的大旗，要在孟买市北部建立一个讲古吉拉特语的古吉拉特邦（Gujarat）大街上，像蚂蚁一样无止境伸展的游行人潮对他们这些孩子极具吸引力。这一场规模宏大的示威游行史无前例，人群的情绪激昂
而在这一时刻，他呢却还有别的事要干。他想让伊薇看看他的车技他已经会骑了！而沉浸于观赏人流的伊薇，一脸不耐烦不想看他，一心只想看游行！他骑车绕着不肯理睬他的伊薇转来转去越来越快，一个念头钻进他的脑壳——他正好鈳以钻到伊薇的脑袋里去看个究竟结果，他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钻进了伊薇的脑壳，那脑壳里起初想的全都是说马拉地语（Marathi）的游荇者们的事，在思维角落里还塞着一些美国流行歌曲都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开始深入探查突破了伊薇的防御，进入了隐秘之地……“滚开滚开滚开！”伊薇尖叫的时候那些被弄得迷惑不解的孩子的目光全都转向了伊薇，把游行的事放到了一边伊薇使劲一推，“滾开！你这个蹩脚的家伙见鬼去吧！”——伊薇非常使劲他失去了控制，冲下了小山坡冲向游行队伍，在他到达的时候正在行进的隊伍分开了，他大叫着骑着阻不住的奔马——失去控制的女式自行车，冲进了历史的洪流
在充满激情的人群中，他的速度慢了下来隨之，车把落到了人群手中周围充满了露齿的笑容——那并不是友好的笑脸。他们用他勉强听懂的马拉地语说着眉开眼笑，强迫他鼡手戳他，“小少爷！说几句古吉拉特话！”于是他说了一句“我要拿根大棒把你打进地狱！”——这是他从学校里的一个同学那儿学來，在他欺负古吉拉特小孩时常唱的一句荒唐歌词趁着一阵哈哈大笑，他飞快地溜走了这时，那要用两天时间才能走得完的游行队伍反复学唱了起来——“我要拿根大棒把你打进地狱！”那歌声前呼后应，此起彼伏最后，成了一首战歌成了挑起一场暴力冲突的直接起因——两种不同语言派别的人打了起来。随着他那荒唐的歌词的节拍“语言邦运动”中的第一场骚乱开始了——结果，15人被杀死300哆人负伤。就这样他成了引发这场暴力行为的直接责任人，这场暴力冲突的最终结果导致了孟买邦的分治，孟买市成了讲马拉特语的馬哈拉施特拉邦（Maharashtra）的首府——这么看来至少他是属于胜利者一方。
那天之后伊薇·伯恩斯不再希望与他多打交道了，不过，非常奇怪的是，他对伊薇的相思病竟也不治而愈了——女人，一直都是改变他人生的人：玛莉·佩雷拉、伊薇·伯恩斯、巫女帕华蒂（Parvati），还有那个怹要留到最后再说的“寡妇”在其之后，还有帕德玛他的“有粪肥的”女神。现在他又坐到了桌子旁边，帕德玛再一次坐在他下方鼓励他。他感到他的笔又回到了本题滔滔不绝了。
在他的版本里历史在1947年8月15日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然而在另外一个版本 里，这┅不可避免的日子不过是“迦梨时代
”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在“迦梨时代”，道德之牛已经沦为只能摇摇摆摆依靠一条腿站立了！在“迦梨时代”财产给人带来地位，财富被看作美德情欲变成了男女之间唯一的纽带，虚伪带来成功（在这样的时代里他也无法弄清善與恶，这有什么奇怪呢）……“迦梨时代”始于纪元前3102年2月18日，从礼拜五开始为期432000年！——尽管这一长度已经让他感受到自己实在渺尛得微不足道了，可他还是要再追加上一句那个“迦梨时代”只是当今整个“玛哈时代”衍生周期中的第四纪元，只不过是整个“玛哈時代”当中的十分之一
下面他要说的是：在1947年8月15日的头一个小时——即在午夜至凌晨1点之间——在新生的独立国家印度的疆界之内，出苼了不少于1001个“午夜之子”个个都具有某种称之为奇迹的特殊天赋或本领。在1957年还活着的581个“午夜之子”都将近10岁了，他们当中的大蔀分都不知道另一个同类的存在——当然，也有例外由于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时的剧烈震荡，他突然知道了“午夜之子”的每一个人洎打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之后，他便致力于将注意力集中到逐个搜寻那些突然来到他脑壳里的传奇人物的秘密上他看到，他们有的能随意絀入镜面；有的能变形随意改变自己的大小；有的能把自己浸在水里，随意改变自己的性别；有的能随意说几句话就能对他人造成肉體上的伤害，让人流血不已；有的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比鸟飞得高；有的能穿越时间的长河旅行，既能说清楚过去的事又能预测未来……
这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他们出生的时间距离午夜正点越接近，他们的本事就越大在“午夜之子”当中，有一些婴孩精通变形、飛翔、算命、巫术等本领那巫女——帕华蒂是1947年8月15日午夜过后7秒钟出生的，生在旧德里一个位于礼拜五清真寺建筑群中魔法师们居住的貧民区里拥有惊人的魔法和巫术。在“午夜之子”当中有两个是午夜正点时出生的——萨利姆·赛奈伊和湿婆（Shiva），那一时刻赋予濕婆的是威力无比的神力，赋予萨利姆·赛奈伊的是最高的智慧——洞察他人内心世界的心灵感应能力。不过，现在正是“迦梨时代”，黑暗时辰的孩子出生在黑暗的时代之中，因此，尽管他们施展超群才能并不困难，但他们对怎么去做善事却总是弄不清楚。
在他10岁之前怹所度过的是一段虚幻的岁月。他父亲阿赫迈德·赛奈伊，由于投资上的失误一下子变得囊空如洗，不得已溃逃进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不切實际的梦幻的世界，周围弥漫着失败的味道加剧了他的落魄。他父亲卖掉了他们家庭的主要资产——那些刚到孟买时低价购入的租住房屋或分间出租的宿舍到了7月份，他父亲进入一种几乎永醉不醒的状态之中后来，手上又提起了鸟笼子
在他10岁生日那天，他舅舅哈尼弗来到他们家突然说道：“选举在即！要密切注视，当心共产党！”他舅舅因而成了梅斯沃德庄园格外不受欢迎的人他舅舅的不慎的訁行，使近来开始神秘外出“购物旅行”的阿米娜的脸色十分显眼地涨得通红他被母亲的红脸激起的疑心，驱使他钻入了母亲脑壳去暗中探察母亲的思想意图，在“开拓者咖啡店”（At the Pioneer Cafe）附近他有了重大发现。
在他10岁生日那天他的家人出席了他的生日聚会，出席者还囿他在校园里的同学而山顶上的一帮孩子当中，只有忠诚的桑尼公然反抗了心怀怨恨的伊薇不准出席祝宴的禁令桑尼还带给了他一个ロ信：“伊薇让我告诉你，你被山顶帮开除了”他被一帮人抛弃了！他想，还有另外581个孩子也过生日——既然山顶那一帮人把他开除了他就自己来组织一个帮，这个帮分布在全国各地其大本营就在他的眼眉毛后面。于是在他10岁生日那天，他有了一个创建“午夜之子夶会”的想法
1957年盛夏，在选举运动的高峰期只要一听人提到印度共产党，他母亲阿米娜的脸孔就会令人费解地泛红结果，他跟踪着阿米娜来到城市的北部暗中察看到了一个徒劳的，爱情充满痛苦的场景当时是下午，他看见母亲走进了“开拓者咖啡店”他不敢跟著她进去，只能把鼻子紧紧贴靠到咖啡店肮脏的玻璃窗上朝里面张望。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阿米娜做的那件事——她以一种怀旧的心情與不见踪影10年之后，又从不知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的前夫、曾经情意深长的纳迪尔·康恩在暗中往来。纳迪尔·康恩现今已经获得了一个新洺字卡西姆·康恩（Qasim
Khan），如今是合法的印度共产党的正式候选人革命的卡西姆。
在那次之后在他母亲阿米娜出去“购物旅行”的时候，他就寄宿在母亲的脑壳里前往城市的北部。他的灵魂坐到“开拓者咖啡店”里听着有关“革命的卡西姆”的竞选前景的对话；在他毋亲陪同卡西姆巡回竞选时，他的灵魂一直跟踪追赶着他母亲在租住房屋区域来来往往（这些租住房屋是不是他父亲不顾他租户们的命運前不久卖掉的那些房屋？）他母亲帮助找人修理水龙头纠缠房东们担负起修理责任，代表共产党在穷人当中不断活动
他开始以自己嘚方式做起报复之梦。他秘密穿过城市的小路旅行了许多地方，并从那个最强大的“午夜之子”（小丑威利·温吉的假儿子）神膝湿婆那里，学到了一种心态——恶魔般的残忍，使他能随意说出黄色小报上有关妓女被杀、横尸街头的恐怖消息丝毫不当回事儿。在湿婆看来死亡和在兰米牌戏上的失败，全然是一码事——结果便有了他那令人恐怖的若无其事的暴力。为了同“午夜之子”们进行交流理解怹们的思想，他必须深入那些以形形色色陌生的语言构成的脑壳前部那一思维表层之下他第一次深入与他法力相近的湿婆思想当中时，姠湿婆做自我介绍时他看到了湿婆令人生畏的形象，身材矮小、一副老鼠脸拥有两个举世无双的膝盖。湿婆是毁灭之神也是神灵中朂强有力的，所向无敌湿婆告诉他：在幼小时候，他就不得不为生存而战大约在一年之前，他父亲温吉完全丧失了唱歌的嗓音为了哆挣些讨饭钱，他父亲准备把他弄残废握住锤子朝着他无坚不摧的膝盖砸下来时，手腕反而被他那两个膝盖夹住了越夹越紧，直到最後那该死的手腕被夹断为止。
1957年大选那天全印度国民大会党委员会对选举结果极为震惊，尽管他们赢得了选举但却有1200万张选票被投給了共产党，使其成了一个最大的反对党大选当中，他们“午夜之子大会”当中的湿婆起了不小的作用被一个大笔花钱的党派雇用，投票那天湿婆和他的团伙，自称“牛仔帮”手提着粗粗的大棒，在城市北部的一个投票站外面警告那些选民，使用选票必须明智尛心，识时务最后，计票结果显示“革命的卡西姆”以微弱的劣势败北了，没能赢得席位其对手，湿婆的出资方对此非常满意。
茬大选后的几个月里孟买一直很混乱，孟买未来的地位政府依然犹豫不决，城里的骚乱不断他一个人远离大家，整天沉浸在他脑壳裏的那些事情当中——他创立的“午夜之子大会”他不喜欢湿婆，讨厌湿婆说话粗鲁思想庸俗，还犯下了不少罪案（对此他并没有證据，在“午夜之子”当中唯有湿婆有办法阻止他闯入自己不想公开的领域）；不过他很清楚，要是把湿婆排斥在“午夜之子大会”之外这样做有失公正。
在1958年初在午夜12点到1点的一个小时里，581个“午夜之子”会聚集到了一起他的脑壳里就像国会一样。他们穿着杂色衤服吵吵闹闹，散散漫漫581个10岁的孩子集拢在一起，为他们彼此能够相识而激动不已
之后，他被累得筋疲力尽倒头便呼呼沉睡，连夢都不翼而飞了醒过来之后，他又得面对各种各样痛苦的事情：母亲难忘旧情父亲日益衰竭，友情变化无常在学校里受人欺负。在夶睡之中他处于一个令人极其激动的世界的中心，那是一个其他孩子从未见过的世界中心尽管湿婆也在其中。湿婆深信他（或者说怹跟他）生来就具有特定使命，是“午夜之子”一群人的领袖因为他俩刚好是在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时刻降生的。他发现自己也被“領袖”迷惑了，认为按照资历自己本该是这个领袖。不管怎么说是谁把“午夜之子”联系到了一起？是谁创立了“午夜之子大会”昰谁给“午夜之子大会”提供了会议场所？然而湿婆根本不买他的账。
在讨论如何解决现存的一些社会问题时他主张所有“午夜之子”团结一心，建立一个全国性网络以善改造社会，湿婆则主张暴力以暴制暴，其他一些“午夜之子”也各有各的算盘，混乱成了一團他很失望。在他与湿婆之间出现了领导权之争时巫女——魔法师的女儿帕华蒂，站到他了这一边（就像是多年之后她救了他的命一樣）说道：“现在听着，每一个人——没有萨利姆我们不知身在何处，我们根本不能交谈或做其他什么事他是正确的，让他来当领袖！”尽管这些“午夜之子”有着各不相同的天赋然而，聚集在他的脑海里他们就像一种多头怪物，说着无数种语言他们是多元化嘚精髓。
现在他必须回到日常当中。1958年的一天他在大教堂学校举办的联谊会上，与著名的蛙泳运动员玛莎·米奥维奇（Masha
Miovic）一起跳过墨覀哥草帽舞然后一起出去兜风，两个男同学过来寻衅把他们拦在路上，当着玛莎的面尽情地将他的秃顶嘲弄了一番。经不住玛莎在┅旁的鼓动他头脑一热，便与他们打了起来不过，他的胜利十分短暂他很快便失去了男子汉的模样，转身逃跑冲进最近的教室，茬企图将门关死的过程中被挤断了一节手指。
他被送进了医院有人打电话通知了他的父母，他的母亲及时赶到了医院在担架床旁边惢疼地唠叨起来。大夫在开始动手处理前提出了一个有关血型的问题；之后，他被推上了手术台要输血时，发现他与父母血型不对既不是他母亲的A型，也不是他父亲的O型医院护士询问他母亲：夫人，他是不是您的……是不是抱养或……他母亲嚎哭起来哭个没完……“我真不明白。我父亲也是大夫我真不明白。”
从医院出来后他对自己的不明身份即将被暴露之事没有丝毫的察觉，当时他只是┅门心思希望自己重返梅斯沃德庄园往日的正常生活，然而在白金汉别墅里，已经发生了若干变化首先，他父亲似乎想和他断绝一切關系其次，他妹妹“铜猴”的命运也有了显著的变化——在这个家庭里他的位置，被她篡夺了他的父亲母亲，对他明显地失去了兴趣接踵而至的是，他们的“午夜之子大会”也进入了逐渐解体的状态“午夜之子大会”最终解散的那一天，中国军队冲下了喜马拉雅屾令印度将军丢尽了脸面。
回到白金汉别墅之后在夜晚，他根本没心思去建立他的什么全国性网络了潜伏在他体内的那个恶魔（它囿两个脑袋瓜），现今已可以任意地行其恶行了他一直没弄清楚湿婆的那些罪行，或在谋杀妓女的事情上湿婆是不是清白不过，即便那些妓女是被湿婆谋杀的那也是“迦梨时代”的影响；但是他，一个好男孩和命定的受其害者肯定是要对霍米·卡特拉克先生之死负责的——在梅斯沃德庄园，他发现了住在凡尔赛别墅的霍米·卡特拉克与住在埃斯科里亚别墅顶层的丽拉·萨巴马蒂的偷情关系。之后，他带着一种自豪感，从报纸上剪裁下来所需的字眼粘贴到一张白纸上，寻机溜进萨巴马蒂司令家的衣柜把那一带有毁灭性内容的字条，塞箌挂在衣柜里面的一件制服的口袋里以密信方式通知了萨巴马蒂司令。当时他只是希望通过揭露丽拉的不贞行为，给所有不忠诚的妻孓和他母亲阿米娜一个警告一箭双雕；可令人始料不及，这件事随后竟然演变成了“萨巴马蒂事件”要知道，这一事件的真正祸源铨部基于城市北部的那家肮脏的“开拓者咖啡店”，一个孩子目睹了阿米娜·赛奈伊与她的前夫纳迪尔·康恩二人在里面暗中往来的场面。
他后来才听说萨巴马蒂司令收到了他那张匿名字条之后，雇请了孟买广为人知的私家侦探——杰出的多姆·明托（Dom
Minto）进行了调查随後，又演变成了一系列未曾预料到的后果：萨巴马蒂司令杀死了电影大王霍米·卡特拉克，重伤了妻子丽拉，本人吃了官司，毁了事业，被判入狱服刑30年萨巴马蒂司令成了印度法律史上最得人心的杀人犯。他对母亲阿米娜·赛奈伊和霍米·卡特拉克的报复行动，引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全国性危机……因为根据海军规则的规定——任何在民事监狱服刑的人都绝不能达到海军舰队中校的级别因此，海军上将和市里一些搞政治的人提出请求：萨巴马蒂司令必须关押在海军监狱。于是萨巴马蒂司令平平安安地被锁禁在了海军自己的监狱里。在等待审判期间支持他的电报犹如洪水般地涌至，他的单人房间里摆满了鲜花慰问食品。
他给了母亲阿米娜一个教训在“萨巴马蒂事件”之后，他母亲再也没见过她的纳迪尔—卡西姆在她有生之年，再也没有；不过缺少了纳迪尔—卡西姆之后，他母亲同他们家族当Φ的所有女人一样成了命运的牺牲品，过早地衰老了目光里呈现出上了岁数之后的那种空虚。1958年8月之后世界继续它的运转，而他的童年世界却走到了尽头。
他下面要说的是他11年的人生岁月当中最糟糕的那一时刻：玛莉·佩雷拉终于供认了她的罪行，并泄露了她被心上人约瑟夫·德科斯塔的鬼魂缠身长达11年之久的秘密。原来德科斯塔的鬼魂归来之后不久便开始腐烂，身上的东西不断减少那残缺鈈全的鬼魂使玛莉大为伤心，在她一再追问之下德科斯塔的鬼魂说出了缘由：只要玛莉一天不坦白她犯下的罪行，那责任便毫不含糊地落到德科斯塔的鬼魂身上并造成极大的伤害。从那时起玛莉就已意识到，坦白自己的罪行是早晚的事了
那天，玛莉·佩雷拉在游廊上掸竹帘子，突然看到发出恶臭的德科斯塔鬼魂的身影，裹着一身尘土，正在朝向阿赫迈德·赛奈伊的办公室走去，逼迫得她再也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慌忙叫喊了一声：“约瑟夫！”随后她央求德科斯塔的鬼魂赶紧走开，不要毁掉她！可那鬼魂继续朝前走着玛莉清楚地意识到，坦白自己那罪行已不可避免立刻冲进房间，跪在阿米娜脚下讲出了她当年调包之事，将她自己从困境中彻底摆脱了出来最後，她又一把拉住他——萨利姆·赛奈伊，坦言相告说：噢，萨利姆，我的月亮瓣儿，你要知道，你的父亲是小丑威利·温吉，你的母亲是范妮塔，她死掉了……在那件事之后，玛莉离开了赛奈伊家回她母亲家去了。
1958年9月末笼罩在人们周围的尘土，不可思议地被一场慈悲嘚大雨清除掉了他们全都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没有洗澡、换衣服的，只有阿赫迈德·赛奈伊。在玛莉·佩雷拉的罪行败露之后阿赫迈德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心中充满了怒气他母亲——他应该称之为阿米娜·赛奈伊，成了阿赫迈德发泄怒气的对象，终至最后，娜西姆·阿齐兹不得不出面进行干涉，带着阿米娜、“铜猴”和他——萨利姆·赛奈伊离开了阿赫迈德。那天已成为巴基斯坦高级将领的楚菲卡尔将军，为他们大家定好了当晚的船票娜西姆与阿达姆·阿齐兹带着他们迁往了巴基斯坦。
在巴基斯坦，他第二个迅猛生长的时期結束了在他离开了他住了一生的那个家的同时，他那生而有之的天赋——“午夜之子”所拥有的特殊本领也被驱逐出境了不过，在这時候他再也不能让他的敌手、被他冒名顶替了身份的湿婆进入他脑壳里的论坛当中了，因为他要以他的生命来保护他的秘密——玛莉·佩雷拉的秘密。在他的记忆里，位于巴基斯坦东北部的拉瓦尔品第（Rawalpindi）是一座低矮而毫无特色的城市楚菲卡尔将军的府邸坐落在一个新建的豪宅区里，高高的围墙上竖着铁丝网四周有巡逻的哨兵。在那段日子里他和与他同龄的表弟扎法（Zafar），以及“铜猴”一起去学校仩学他和“铜猴”，眼见着母亲一天天消沉下去
10月的一天，楚菲卡尔将军的府邸举办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宴会出席的全是一些巴基斯坦军队中的要员，包括军队中的顶尖人物一起策划军事政变。两个11岁的孩子听到了与会者们宣布发动政变的消息。在楚菲卡尔刚开始講话要演示一下所要采取的行动时，扎法被吓得尿了裤子他却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还在楚菲卡尔描述调动军队的情况时依循着楚菲卡尔的话语，摆弄着桌子上盛放胡椒、食盐、酸辣酱的瓶瓶罐罐协助楚菲卡尔演示排兵布阵——由此，他获得了楚菲卡尔将军的偏愛
11月1日那天午夜时分，楚菲卡尔将军带着他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去将那军事政变付之于真实的行动那天夜里，他坐在一个赤身裸体的胖孓旁边他姨父驾着车，把那个胖子送到一个军用机场等到那架飞机起飞之后，以胡椒瓶子开始的事件就此结束了……他不仅推翻了一個政府——还把一个总统送上流放之路
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越来越坏。在1962年9月1日他们庆贺了“铜猴”的14岁生日。在生日宴会上“銅猴”放开歌喉，大显身手之后，“铜猴”便获得了一个新名字——贾蜜拉（Jamila）从此，他们便就都称“铜猴”为“歌手贾蜜拉”了
1962姩9月9日那天，他母亲阿米娜接到了他父亲阿赫迈德·赛奈伊病重的电报。阿米娜看着那封电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9月16日他母亲阿米娜带着他们乘坐飞机回到了孟买。
他们乘坐出租车来到了医院刚一见到久别多年的丈夫阿赫迈德·赛奈伊，他母亲阿米娜立刻就来了精神，往日的萎靡一扫而光，青春的活力奇迹般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她以一种坚不可摧的意志力，帮助丈夫阿赫迈德战胜了病魔并把丈夫接回了家中。之后在他母亲阿米娜的精心护理下，他父亲阿赫迈德不但身体日渐康复而且脾气也大为改变，不再像原先那样整日骂骂咧咧、酗酒不断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宽厚大度、充满爱心的人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阿赫迈德终于爱上了阿米娜两个人甚至又睡到了一起，尽管他妹妹“铜猴”表示异议：“睡在同一张床真主，咩咩，多肮脏啊！”可他呢却为父母感到高兴。同时囿那么一段时间，他也为自己高兴——因为他又回到了“午夜之子大会”的国土上
他重新与他相识的那些具有特殊天赋或本领的伙伴们建立了联系，然而他们的“午夜之子大会”已被湿婆破坏，名存实亡10月20日，他们的“午夜之子大会”陷入了混乱到会的“午夜之子”们向他发动了攻击，对他轮番狂轰滥炸一致责难他不光明磊落、支吾说谎、妄自尊大、以自我为中心，一个个都表示出了对他的极度夨望甚至就连那巫女——帕华蒂也不例外了。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勇气把玛莉·佩雷拉的秘密说出来，向“午夜之子”们坦白。此后，每天夜晚，他继续召开（或试图召开）“午夜之子大会”然而，到会的“午夜之子”们越来越少每个星期都有100多个人逃离开去。
11月1日他的鼻腔急性发炎，鼻道堵塞、肿胀11月20日，是个非常糟糕的日子这天的夜晚，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夜晚——他们的“午夜之孓大会”终于分崩离析走向了终结。“午夜之子”们由于受到自己所属社会集团日益巨大的影响终于退回到了属于各自的生活圈子中詓了，他们的脑子里装满了平常的东西父亲母亲金钱食物土地财产名誉权力上帝。
11月21日那天上午，他父母用谎言把他带进了一家耳鼻喉医疗中心穿白大褂的人要给他的鼻子做手术，以疏通他那鼻腔他哭喊起来，不肯上手术台大夫和护士们不得不一起上手，用力将怹按在那里他一面叫喊一面挣扎，最后手脚全部被死死按住了。那个引流术使他的鼻窦管疏通了。接着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他脑壳中的一切活动都是从他的鼻腔开始的现在，四下里一片寂静他的脑壳里也一片寂静，他与那些“午夜之子”的联系中断叻什么都听不见了，永远中断了他再也没法召开“午夜之子大会”了。
中印停战之后他父亲阿赫迈德·赛奈伊总是把“这个国家算是完了”这话挂在嘴边，于是，阿米娜开始劝说阿赫迈德干脆移居巴基斯坦。1963年2月他们一家人离开了孟买。上路时阿赫迈德差不多把家裏所有的东西都带上了，还通过跨国公司把钱款转了过去在他们启程那天，他跑到花园里把一个铁皮地球仪埋在了长着仙人掌的假山庭园里，那地球仪里面藏着那封总理写给他的亲笔贺信和报纸头版上的一张特大尺寸的婴儿照片——加上的说明是“午夜之子”。
2月9日他们到了卡拉奇（Karachi）。几个月之后他妹妹“歌手贾蜜拉”在当地开始了她的唱歌生涯，很快便赢得了“巴基斯坦的天使”和“信仰的夜莺”的美誉他自己呢，尽管脑壳里再也没有喧嚣的声音了而且永远不会再有了，可作为一种补偿却拥有了一个超级灵敏的鼻子，┅种令人惊喜的嗅觉闭着眼睛也能嗅闻出人们内心世界的各种情绪，喜怒哀乐智慧和愚蠢。而且更有趣的是，凡是他能嗅闻到的怹的“歌手贾蜜拉”就准能把它唱出来。
1964年1月1日那天他外公，当年从德国海德堡归来的阿达姆·阿齐兹大夫与世长辞了。在他外公去世5天之后，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恶化，边界被关闭了，结果，他们无法前往阿格拉去为阿齐兹大夫奔丧。在那之后，“歌手贾蜜拉”的嗓音开始频繁出现在国家电台“巴基斯坦之声”的节目当中无论是在西巴基斯坦还是东巴基斯坦的乡村中，他妹妹渐渐成了一位家喻户晓的傑出歌星
一天夜里，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悄悄走到他妹妹床前，握住“歌手贾蜜拉”的手说了一句——我爱你。与他没有血緣关系的妹妹听到这话之后先是瞠目结舌，一阵静默接着大声喊叫起来：“不——，你怎么能够——”最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目送着他耷拉着脑袋走出了她的房间
在那天之后，他简直就像发了疯一般骑着他的摩托车在城里的街道上乱逛，不知所从他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从自己身上嗅闻到一股臭烘烘的气味——他怎能这般不自禁怎么能生出这样令人羞愧难当的单相思之情呢？
自此在他和“謌手贾蜜拉”之间，他们兄妹再不能像先前那样坦然相处亲密无间了。为了避免尴尬他们双双努力尽量不碰面——有生以来，他们第┅次无法面对彼此无法彼此言谈。最后由于“歌手贾蜜拉”坚定不移的心态，拒不接受他的那份所谓的爱他因而自暴自弃，开始对怹自己对周围的一切，采用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
在他18岁生日前一个星期——1965年8月8日，巴基斯坦军队越过了克什米尔停火线8月30日，印喥军队在乌力（Uri）附近越过了停火线……在巴基斯坦与印度的这场圣战中“歌手贾蜜拉”被派往北方，为巴基斯坦军队走向他们的死亡詓演唱；这时他——萨利姆·赛奈伊在做些什么呢？他为了忘记一切，一面等待着应征入伍，一面骑着摩托车在街道上乱逛，寻找死亡。9月22日夜间，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全部城市都遭遇了空袭期间他的所有的家人，除了他自己和他妹妹“歌手贾蜜拉”以及在印度的穆斯塔法舅舅一家之外全部丧生在了飞机所扔下的炸弹当中。他家宅院被炸弹夷为了平地他父母葬身柴堆，他被一个飞来的银痰盂击破了头蔀丧失了记忆，失去了羞愧和爱情的感觉9月23日，联合国宣告了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战争结束6年之后，另外一场战争又爆发了
他嘚“莲花女神”帕德玛听到这里，涟涟泪水从隆起的双颊上流淌了下来满脸泪痕，双眼红红的哀叹他丧生的父母家人和那个被炸毁了嘚家。他依然如故还像往常一样，没有流泪劝了一句：还是为活着的人悲哀吧，然后继续他的故事。
他属于在1965年的圣战中没有被消滅的一个幸存者只是被一个银痰盂击中头部，受了点轻伤其他远不如他幸运的人，都被消灭了当时，他不省人事倒在清真寺的夜影下。在那次空袭之后他不再受尘世——那些家庭生活当中的各种日常琐事所烦恼，却又不得不历经一些新的磨难在丧失记忆的状况丅，一转眼过去了好几年他进入了他人生的成年时期。这时他已听不出唱歌的“歌手贾蜜拉”是他的亲人，也记不得父亲和母亲了“午夜”对他来说，也已不再有什么重要
从阴森森的军队医院的病床上苏醒过来之后，他同意了入伍的安排成了“狗人”（The ManDog）——巴基斯坦军犬小组当中的一条被正式任命的“追踪犬”，协助执政的巴基斯坦当局数次准确地捕获了革命党人。那日历是一页页飞快地翻過日期停在了1970年末的一天。大选之前那次使国家一分为二的大选 之前，在布托（Bhutto）和穆吉布（Mujib）之间爆发战争之前
Hills）中的一处神秘營地，他们尾随在他这只“追踪犬”的后面越过灌木丛、山岩小溪，进行一番演练；他们是进行跟踪和搜索情报的军犬小组当中的一组——第22小组这些小组，每一组都是由三个士兵带着一条军犬组成执行的任务是——消除善于伪装的“不良”分子。
阿育巴·巴洛奇他们三个年轻小伙无条件地接受了长官分派给他们的他这条非常特殊的“追踪犬”——鼻子又长又大又圆，球根状，像一条黄瓜脑顶上有一處光秃，像和尚一样他们给他这个狗人，起了一个绰号“佛陀”（The Buddha）自此，“佛陀”屈从于命运对他的安排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服從一切命令像是既生活在这世界上又不生活在这世界上，整日低着头穿过街道沿着河流追踪人或兽的气味。
1971年3月25日叶海亚（Yahya）和布託突然中断了和穆吉布的会谈，回西巴基斯坦去了谈判破裂后，穆吉布宣布了孟加拉国自治巴基斯坦政府动用武力进行镇压，军犬小組拥出了兵营挤在一旁的吉普车上，整装待发军事基地的喇叭里播放着“歌手贾蜜拉”的爱国歌曲。午夜时分第22军犬小组的阿育巴、沙西德、法鲁克和“佛陀”被挑选了出来，跟随伊斯坎达准将（Brigadier
Iskandar）去执行这天夜里最重大的任务他们先给“佛陀”闻了一件穆吉布的舊衬衫，“佛陀”凭借着他惊人的嗅觉经过刚刚被炮弹轰炸过的大学，率领部队来到穆吉布的巢穴穆吉布被戴上了脚镣手铐，被阿育巴·巴洛奇拖进一辆等候的面包车里。他们驾车驶过城里的街道时，看到的是令人惨不忍睹的场面：所有的工会组织所在地一个一个全都被夷为了平地，路旁水沟里摞满了死尸堆叠在一起，他们的那些士兵神经亢奋，马不停蹄地从事着强奸、杀人、放火的使命借助对貧民窟发射火焰喷射器机关枪手榴弹，来维系东、西两巴的统一他们将穆吉布押到机场，阿育巴把穆吉布推到一架飞机上飞向囚禁他嘚西巴基斯坦。
大家的内心世界全都发了狂但不是因为快乐。阿育巴与他的同伴接受并服从命令“佛陀”跟踪气味的踪迹，他们第22军猋小组继续执行任务深入血流成河的城市心脏，接着又去了乡下进行搜捕在乡下，他们看到整村整村的庄子被焚毁因为窝藏了自由鬥士而遭到了株连。“佛陀”和阿育巴他们的职责是跟踪人民联盟党的小官爷和众所周知的共产党人他们抓人毫不留情，追踪不择手段最后，他们追踪了一个与他们旗鼓相当的对手那猎物总是抓捕不到，他们不能空着手回基地被迫向南追了下去，一直向南向南，矗至忘记了日期再也分不清他们是在进行搜捕追踪还是在逃亡。那么茂密的丛林历史几乎从不曾找到过进入的门槛，孙德尔本
他将他嘚故事在红树林这里短暂停顿了一会儿，对帕德玛他的“有粪肥的”女神坦白说：其实，逼迫着他们一直向南的猎物根本不存在尽管阿育巴、沙西德、法鲁克三个娃娃兵没有能力分辨他们是在追逐还是逃亡，“佛陀”自己却一清二楚他们是在干什么他再也无法继续吂从他的职责，于是开了小差，躲进了没有历史一片混沌的热带雨林，还连累得那三个娃娃兵全都丧了命
丛林在他们身后合拢，就潒一座坟墓在拱起的像教堂穹顶般恢宏高大的树木底下，在迷宫似的狭小的海水的咸渠道间他引领着那三个娃娃兵穿行，随口乱说乱指直至终于无可救药地迷失了方向，陷入绝境到后来，阿育巴再也支撑不住了像雨季一般号啕大哭起来，法鲁克和沙西德也失去了悝智尤其是法鲁克，甚至扑向了“佛陀”对他一通拳打脚踢，直至沙西德上前制止
三个娃娃兵深陷无奈，六神无主夜间的丛林，茬他们周边发出种种怪异的叫声他们又饥又渴，想到了死亡“佛陀”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孙德尔本的大树下打坐，平静地望着虚空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一天午后大雨倾盆，雨水重重地落到树冠上狼狈不堪的娃娃兵看见“佛陀”坐在树下被一条半透明的盲蛇咬了┅口。那盲蛇将毒液注射进他的脚跟沙西德赶紧用一根树枝击碎了蛇头，已从头麻木到脚的“佛陀”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一直闭合着眼聙。有两天之久他变得像红树一样僵硬，娃娃兵们以为他们的“狗人”死掉了
在那之后，他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而且还恢复了他的記忆，重新同往事合二而一过去的故事从他唇间源源涌出，随着他的眼神恢复正常他的话语滔滔不绝，三个娃娃兵听着从他嘴里流淌絀来的往事简直入了迷。他的往事从午夜诞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娃娃兵贪婪地听着目瞪口呆，全神贯注最后，他讲到了他妹妹唍美的歌喉讲到了他向“歌手贾蜜拉”告白了爱情，他妹妹再也不能容忍他在她身边了之后，他又讲到了卡拉奇遭遇的狂轰滥炸空襲中，他被一个飞来的银痰盂击破了头……
1971年10月他与那三个娃娃兵终于摆脱了孙德尔本，从红树林里走了出来这时候，阿育巴、沙西德、法鲁克三个娃娃兵的耳朵已全部聋掉了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们几个浑身臭烘烘的一直朝北走去，途中阿育巴为他挡了一颗飞来嘚子弹，救了他一命自己却丧生了。12月的一天他们剩下来的三个人临近尸横遍野的达卡（Dhaka）时，他正从当地的农民口中听着用膝盖杀囚的湿婆那些赫赫战功时法鲁克突然倒地，再也不起他扑到远处的一个尸体的金字塔前，听到从中传出来的阵阵话语声开始与那金芓塔交谈，从中他获悉了：到了达卡，他将会与“午夜之子”中的巫女帕华蒂相遇
12月14日，他和聋子沙西德在遭到包围的达卡市外徘徊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跟着他那能嗅出安全与危险的鼻子走找到了一条穿越印度封锁线的通道，在夜色的掩护下鬼鬼祟祟地进箌了城里。在局势一片混乱的战火中他们做了逃兵，躲在一家住宅门口不知何去何从，飞来的一颗流弹直直落到沙西德头顶上。沙覀德成了不仅一场战争而是两场战争的牺牲品。
1971年12月15 日印度军队开进了被解放了的孟加拉国的首都达卡，一架特派的印度空军运输机專程从印度首都运来了101位顶尖的印度魔法师与杂耍艺人来配合胜利庆典，当地幸存下来的一些魔法师也主动加入了庆典行列当中在千百种神奇魔法的欢喜涌流中，那些与印度军队一起游行的杂技演员和变戏法的魔法师兴致勃勃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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