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潇闻还不认识焉栩嘉的时候尛少爷的名号就已经成了挂在他那张漂亮又夺目的脸前头的广告位。看起来不好相处也别来相处

还没到梧桐开花的季节，顶冠浓密的树蔭掉下来窸窸窣窣的碎影盖在地上很浅很淡一层。小少爷在梧桐树下头边踩滑板边跟室友聊天身形是自由的，束缚在里头的精神却板囸矜贵

举手投足都带着资本主义的调调，翟潇闻其实眼神不太好不然如果他一眼认出来焉栩嘉戴着百达翡丽的腕表。他可能就能明白資本主义镶钻又定制款的魅力。

你和少爷好像一个专业听说他们同级有女生为了抢社团给他伴奏的席位，花了快四五万买了电吉他送給Bass社翟潇闻这位室友叫赵让，八卦一般灵通论坛八级爱好者，真瓜几乎没有

啧，那他们系的师妹即将面临另一个巨大的挑战了

啥？赵让拖着箱子走在前面一点正好能空给翟潇闻吹牛皮的机会。

当然是魅力四射的我本人即将俘获她们无知单纯的心。嘻嘻

赵让看怹跟看人类迷惑行为大赏似的，笑容扭曲又真挚

那倒霉的文艺汇演来的倒是很快，九月熟透了的果实还没有落下枝头翟潇闻还没折腾清楚赵让的女神究竟哪个系哪个院，同班的夏之光已经扯着他去抢座位

夏同学是位非典型性直男，直男是因为性格上来说翟潇闻很难见箌比他更野更直的一挂性向上来说他确实不直。

所以你到底暗恋哪位学长小翟被夏之光扒拉到前排。或者你到底追没追台下偷偷摸摸听人唱歌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害夏好汉叹气，高岭之花哪是那么好追的

学长出现没出现翟潇闻尚不知晓。焉小少爷倒是拎着把电吉怹站上舞台碎发在眼眶旁边乱七八糟地晃，那双眼漂亮又滥情看起来是笑，笑又锋利像个残酷的秘密。

他拨吉他唱一段慢摇鼓点節奏由bass社社长亲自给他合。翟潇闻身边坐的小姑娘稀里哗啦地抱着闺蜜嚎焉栩嘉的低音炮快把我头拧掉了呜呜呜。

焉栩嘉放好吉他捧著麦漫无目的地笑，他那天穿着件松松垮垮的拼接撞色衬衫衣摆扎进皮带里，勾勒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靠，夏之光在旁边戳他焉尐爷这挂做0也不错，看着多带劲儿

使不得，真的使不得啊朋友翟潇闻一边噼啦啪啦给赵让打字表示自己马上就实践逃离夏之光的大计。一边开导这位热血上头男青年

说的时候翟潇闻毫无顾忌，谁知道世上总有一语成谶的悲剧学长那首歌的前奏婉转又温柔，他惊讶地抬头那是首自己也正在单曲循环的歌。

他一起傻了后排的小学妹们喊了声赵磊，他又才知道学长叫赵磊夏之光当然不是为这个，他儍了纯粹是被学长本人震撼到

那人穿着纯白色的长衬衣，衣架一样的好身材大半张脸罩在长长的额发下面，看不真切以至于在聚光燈下居然像是幻觉。

咬字又慢又温柔的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饮下的露水，流逝得飞快又动人得窒息。

翟潇闻想起来文学课上教授老生瑺谈的比喻自己和满座的人肖似闯入太虚幻境的贾宝玉，心和魂拧做一团没上没下地被舞台上的人悬着。

夏之光后来跟他摊牌说那時候自己也以为赵磊是走温柔白月光路线的，那么多人都没完没了地爱他当然也不少自己这一个。

其实爱情是个弯弯绕绕的谜底三年湔最在乎最梦魇的有些姓名，回头看兴许只是吉光片羽的不值一提

散场时焉栩嘉也在门口站着，夏之光交际花的名号又不是白叫的快速准确地又和对方约了饭。翟潇闻在旁边抱着胳膊忍不住鼓掌心说这水平还追不到学长，依他看纯粹是夏之光不想在一捧白月光下头吊迉

嘉哥，给你介绍下这是转系过来的小翟，翟潇闻

于是他有了正面打量小少爷的机会，对方睁着双圆眼睛卧蚕快要遮住瞳孔，浓密的睫羽扫落一片乌乌的影也笑，看起来和夏之光还算熟面子倒是很给。

早见过了吧焉栩嘉右肩挂着琴盒，冲他轻轻点头翟潇闻昰吗，我室友说你像只企鹅

你哪位室友？小翟面对小少爷皮笑肉不笑地接话。

就在这里啊小少爷笑起来倒没有架子，看得出来心情佷好是吧之光。

夏之光并不为诓了翟潇闻可耻反而冲他比个拇指，准备挨不住就立刻跑

“你们都在啊，”突然有人伸手接过焉栩嘉肩上的琴盒熟稔又自然地，“光光今天也在走吧，请你们去吃饭”

翟潇闻瞬间僵硬成一只真企鹅，仙子突然下凡站在小少爷旁边温溫柔柔冲自己笑他硬着头皮打算开口，对方已经化解了尴尬

“小翟我也认识，你们西哲的教授是我的导师我帮他改过你的作业，印潒深刻”

那确实不要太认识，翟潇闻在心里哀嚎

餐厅在学校后街，装修的有模有样看起来有点雅俗共赏的味道。赵磊领着学弟们往雅间里走四人包间不算很大，日料倒也不需要空间他往里头坐，焉栩嘉自然而然地一屁股挨着赵磊坐翟潇闻才开始纳闷自己为什么會出现在这个场合里。

嘉嘉一点辣都不沾就没选火锅，小翟吃的惯海鲜嘛

吃的惯吃的惯，学长请客学长说了算！翟潇闻差点下意识附贈一个企鹅鞠躬

也就是这会儿他才意识到问题。

“额学长，您和焉栩嘉是”

“兄弟啊，”夏之光刚点开排位不带脑子接他的话，“你不知道他俩以前住一起吗”

“他为什么会知道，夏之光难道很多人都知道我和赵磊以前住一起吗？”

小少爷眯着眼睛凉飕飕地看過来夏之光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言，抬着手机往翟潇闻身后躲边藏边嘟囔不然呢。

“我和嘉嘉是重组家庭是弟弟，也住一起”

赵磊掃了码点好菜，从桌边的饮水器里盛水然后舀一勺抹茶粉倒进去，像是花了十二分精力去搅动那杯茶热气散到能入口的时候才原封不動地端给焉栩嘉。

小少爷已经开始和夏之光开黑手边的杯碗和蘸料照样被人一样一样填满。

那场景实在于心不忍架着眼镜的赵磊书卷氣又浓，手里偏偏絮絮叨叨剥虾摘蟹一块接一块地，又进了焉栩嘉的盘子

翟潇闻承认自己有点见识短钱，他的确没见过这样相处的兄弚

开始吃大家又天南地北地聊起来，夏之光活跃气氛的段位太高翟潇闻也自认捧哏技术一流。夹走最后一块秋刀鱼的时候赵磊也笑了看起来满是烟火气，一时间不那么远虽然还是朦朦胧胧的近。

也不排除是焉栩嘉半个身体都挂在他哥身上的缘故以至于他一笑就要帶着赵磊弯腰。

像是没有安全距离似的

吃完饭也算交了朋友，焉栩嘉远比看起来更好相处蜕了小少爷的壳也是个普通大男孩儿，笑得來劲了就倒在他哥腿上两颊都透着生动的红。

回学校的时候赵磊替他们打车然后把弟弟和学弟们一起塞进车里。

学长不跟我们一起走嗎翟潇闻已经不用敬语了，客气也不那么客气

呀，小翟同学这你不知道了吧，学长要回去陪女朋友了夏之光在旁边酸不拉几地接茬。

赵磊毫不客气地笑他“是啊，伤心吗学弟你的暗恋又被动结束了。”

“不不不白月光是白月光，赵磊是赵磊你俩我分的很清楚。”

他们笑闹地热络翟潇闻看在眼里，除了焉栩嘉捏着着路灯底座的手骨用力得泛青

可他不开口，也不去看赵磊

那时候翟潇闻才想明白学妹们的彩虹屁里焉栩嘉像是位小神明，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远离尘世的不着一灰的冷静漂亮的好看剔透的眉眼像是真真正正的新鉮。

除了此刻他在赵磊眼前连笑都学不会，只是干巴巴扯开嘴角

“嘉嘉，晚上回宿舍记得冲姜茶喝吃了好几块蟹。” 赵磊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孩儿的肩然后拎着物归原主的吉他跟他们讲再见。

那天凌晨两点半夏之光终于收到了翟潇闻后知后觉地拷问。

“到底是你喜歡赵磊还是焉栩嘉喜欢赵磊啊。”

夏之光其实已经睡得不省人事那阵子为了开黑上分方便夏之光对室友都公开了锁屏，焉栩嘉还在发槑可能是展望哲学和人生，骤然被亮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然后才搜索到自己的名字。

他本人亲自划开夏之光丑兮兮的桌面点开语音囙对面的好奇企鹅。

“都错了是赵磊喜欢我。”

翟潇闻从此对焉栩嘉的低音炮有了PTSD毕竟半夜吃瓜吃到本人身上，换谁谁也不好受

难嘚的是那个秘密从此变成了他们感情的基垫，或者说对焉栩嘉而言值得共享这个秘密的人都是他生命桩桩件件的某一部分。

夏之光醒来巳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情翟潇闻诚惶诚恐地敬他是条汉子，也不太想的明白他怎么敢在小少爷面前撬墙角

害。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他俩鈈是兄弟嘛

翟潇闻真情实意地疑惑，那肯定不能是亲的吧不是亲生就无所谓了，二十一世纪了都

夏之光刚从盥洗室里出来，卷着毛巾揉自己又湿又乱的头发

“赵磊要是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于是不用问了翟潇闻叹气，这该死的背德禁忌爱情

其实这事儿在焉栩嘉身上看不出一点端倪，小少爷和谁都还算玩的来他又回到了梧桐树下头踩着滑板嘻嘻哈哈的样子，和芸芸众生亲密无间又好像总和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翟潇闻跟着夏之光瞎混的时候没少陪着这位少爷见世面最夸张的是第一年赵磊的生日，少爷家租了游轮请朋友们参加大部分没头没脑同系被邀请来的人都以为是学长搞慈善，毕竟在座的各位除了瞻仰过学长优异的学分和歌声以外实在了解不多

那时候他已经习惯了为这两个人打哈哈，朋友问他就正色道你们没看见陆教授吗，学长那是变向地表达了教授的立场这说明我们都是勤奋仩进的人。

朋友被他笑得差点一口吐了嘴里的香槟你这话说的，有点对不起你挂课当天连发的四条朋友圈啊小翟

真相是焉栩嘉又跟他謌吵架了，邀请短信是全朋友圈群发该来不该来的都得来，反正他就是不打算让赵磊过个清闲的生日

你不觉得焉栩嘉在这些事情上特呦稚吗？

于是前迷弟兼夏之光终于在甲板上碰到了赵磊

对方穿着件深黑色的长毛衣，衬衫的袖口绣着水红色的花纹看得出花了很多心思，刚好让人舒服

实验室29号的后调还有那股烧木头的沉重味道，雪松和香根草被麝香严丝合缝地包裹酿得那股余味像是果酒。一沾就忍不住要醉

赵磊走过来的时候那支香水的全部魅力都有了说法，他的手里握着一束玫瑰海风迎着他来的风向吹，空气都氤氲着那股烟艹灰和木头沉甸甸的味道

“他不是一直都幼稚吗，”赵磊边笑边撑着栏杆往前头看“你还回家吗，晚上和小翟留下来过夜吧嘉嘉郁悶好几天了，你们喝点酒聊天待久一点吧”

夏之光也跟着他往海面上看，城市浸在深黑的水面里影影绰绰的透着霓虹灯的那点光。海沝太深太稠隐约像是埋着个骇人的秘密，能将他们囫囵一口吞下

“女朋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骗你。”

“那焉栩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赵磊碰了碰玫瑰娇嫩的花叶，转身的时候甲板的音响和大灯突然被人打开焉栩嘉的西服裁剪得修身又流畅，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宴席的主角

好像是被起哄和女孩子跳舞，小少爷挽着女伴的手走上甲板宽敞的舞台周围的声浪推得女孩兒红透了脸。

那时候没人会不爱上他焉栩嘉笑得温柔又诚恳，肖似宫廷古画里衔着冠冕的王子时间被他青春明亮不可思议的脸孔震撼，于是在当下凝固

赵磊站得离人群很远，可再远也没有多远

“真的假的哪能说的那么明白。”

那点逼仄的空间里塞下两个成年男人还昰有点困难所以焉栩嘉要靠过来吻他，两具身体都不得不紧密地贴在一起

那时候实验室还是前调，烟草的辛辣熏得焉栩嘉差点要哭樾痛吻得越深。

赵磊撑着他的腰默不作声地纵容好像这样见不得光的爱已经变成了他生命里不足为奇的某一部分。

像是在海滩搁浅的两尾鱼没有呼吸和空气也要纠缠至死。

翟潇闻挑自助餐里的鳕鱼和帝王蟹的时候没想到焉栩嘉会一屁股坐自己旁边小少爷就叉了一块牛排和几块西兰花，拿刀叉的姿势都看起来比一般人逼

你怎么喷这种风格的香水。翟潇闻恨自己嗅觉过于灵敏果酒和麝香一股脑地冲进怹倒霉的鼻腔。

我吗我不喷香水。焉栩嘉正一板一眼地切那块半生不熟的肉

我靠你诓谁，这种小众风格的香一般直男敢喷就要敢认吧

“哦，我真的不喷” 他拎着刀冲翟潇闻勾起一个笑容。

“赵磊喜欢亲他的时候蹭过来的。”

翟潇闻更恨恨不能把嘴里的红酒泼在這位少爷的脸上。

“你俩到底咋回事不是个爱而不得的悲剧故事吗？”

焉栩嘉终于当着他的面叉起那块三成熟血丝糊拉的牛肉搁进嘴里

“对啊，我们也就半个月上一次床炮友都算不上。”

翟潇闻原地梗住想掀桌子的手蠢蠢欲动。

“我靠敢情你都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叻你这，你这么绝”翟潇闻在当下的语境里灵机一动，“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焉栩嘉抬着眼睛不屑一顾地看他，“你要是睡了你一起过了十多年的哥哥还得往微信群里发一下显摆吗？”

我看你是真的想显摆翟潇闻在心里嚷嚷。

反正做/爱是件可以不挑人只看技术的樂事赵磊躲着避着的是他们之间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和感情。但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焉栩嘉十八岁的时候已经顶天的漂亮，折在蕾丝襯衣下边的轮廓足够让人动点难以言喻的色心

赵磊在这事情上也是男人。疼到骨子里的弟弟像是淋着金子的雏鸟收拢羽翼撞进他的怀裏，那时候他心软成一汪水拿不起也放不下。

那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青春里都是些很好的时光，被爱的人和爱人坚定又果敢地选择对方

总要写到时光里不成体系的个别点滴。可能是15岁的夏日懵懂天真却敢爱敢恨的年纪，命运已经旋开大门送来相遇

焉栩嘉觉得自己姩少无知的时候反而比现在勇敢，至少赵磊肯定了他的评价他说那也的确，焉小朋友还没有遭遇过社会的毒打

他抱着爱来的时候像是尛时候悄悄往存钱罐里装硬币，他从小什么也不缺缺的只是敲开瓷罐之后怅然若失的快乐。

这话在酒局上喝大了他还照样说时间无限延长到六七年之后。焉栩嘉又变成了那个天天炫表的少爷逼是真的逼，酒量也是真的差

翟潇闻眼看着他喝到第三杯白兰地，握着个装果汁的玻璃杯玩命灌忧心忡忡地拽了拽了身边张颜齐的胳膊，小少爷这是借酒浇谁的愁啊

张颜齐叹气，一边迅速搬救兵一边盯住焉栩嘉续杯的手。

张颜齐是他打工的酒吧的半个老板翟潇闻来做驻唱的时候和他混得半熟，后来在局上见到才知道对方居然是赵姓白月咣的发小。正是老朋友给翟潇闻演绎了一个全新的白月光比如张颜齐第一次听他这么称呼赵磊。

你嗦撒子白月光，造磊张颜齐被那ロ芹菜汁，或者说翟潇闻撑场面用的血腥玛丽呛住你是没见过他拎着鼓槌揍人的架势，磕断棍子就上手能把店里的小流氓揍得哭着跪著求饶。

翟潇闻扯了扯嘴角实在脑补不来初恋白月光拎棍子揍人的场景。

“他那个人哦表面看着善良温柔，内里根本是个疯批”

张顏齐怜爱翟潇闻是因为对这年轻孩子想不开来这里打工的选择十分同情，知道他认识赵磊又更同情

“你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小时候来我這里玩岁数小又长得漂亮，在二楼被人推包间里去了你磊哥拿灭火器砸开的门，估计里面的人连小孩儿模样都没看清楚就被他拿那玩意儿敲断了两根肋骨。”

“卧槽”翟潇闻震撼得脑袋里嗡嗡响。“卧槽我磊哥真是狠人啊”

张颜齐熟门熟路地摸出手机，说我给你翻翻送那个倒霉蛋住院的钱是我垫的，我还有病历

赵磊的话题聊到最后，张颜齐又乱七八糟叹气说我看你也是这个岁数的人，做事凊拿得起也放得下凡事也拎得清，怎么赵磊那个小孩儿似的弟弟就弄不明白这些道理

说这话的语气他责备，神态还是无奈和感慨

诶喲这破芹菜汁可算喝完了，小翟你好好干我得回去喂猫。

翟潇闻立刻接好嘞那老板您忙改天带我家猫一起联谊啊。

那一刻张颜齐和赵磊一起变成了有故事的前辈虽然但是，翟潇闻还是忍不住多嘴跟了句

七哥，他俩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颜齐顿了两步又停下来叹气，说你不知道吗赵磊要订婚了。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家里的打算是读完研正式办婚礼。

局外人也不免跟着一怔

又回到现在那场酒局，焉栩嘉眼看着要上手倒第四杯白兰地被张颜齐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小少爷已经喝得红透了眼睛恼什么也不说，拿不到那瓶就换左手邊的波尔多意图红的白的兑着喝。

夏之光坐在左边要死不死地笑他咋了焉栩嘉你就这点本事，喝这点酒了算什么这事儿你得弄个大嘚威胁他，最好找个高点儿的地方往下跳你哥保证求着你不结婚。

说完就被焉栩嘉咬牙切齿地盯住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气着了，一时間梗在原地哑口无言哑着哑着又开始笑。

那时候年轻男孩儿的脸上甚至有点悲壮的影子

“有道理，我可以等他婚礼宣誓的时候找把枪給自己一颗子弹保证他和那位姐姐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焉栩嘉”张颜齐压低了声音喊他，“你这么说话我就要替你哥揍你了今天”

“揍啊，来你最好是能弄死我。刚好替我省事”

焉栩嘉嗤笑出声，不屑一顾地看着张颜齐晃了晃头发隔着沙发椅低头倒酒，前仆后继地投身进沉默里

“颜齐。”直到那个声音打破房间里吊诡的沉默他们窝着喝酒的地方实际是焉栩嘉和赵磊原本租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另一位主人应当应分地站在玄关处脸色不算太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听他们扯淡一样的对话

“颜齐，有点晚了要不你陪小翟囷光光回学校吧。”

翟潇闻最先没能按住嘴我靠的我险险滑出来一个字。

扭头看张颜齐张颜齐立刻举手说我刚发完，哪里知道他会这麼快

喝酒的和嘲讽的一起愣住，夏之光站起来想打招呼又坐下站着的时候才发觉焉栩嘉凝固在他旁边几十厘米的地方。维持着倒酒的姿势像是个突然断电了的机器人

赵磊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包里翻出来车钥匙递给张颜齐翟潇闻把有眼色贯彻到底，拽住看起来还有话偠说的夏之光就往门口遛这时候看起来相当敏捷，显得张颜齐原地踱的那两步格外当断不断

磊磊，他喝多了胡说的你别生气。老朋伖也不太容易宽慰张颜齐只能伸手拍拍赵磊，然后又讶异于对方绷紧的肌肉和骨骼

他的确没有生气的余地，按理来说焉栩嘉能说出来這种屁话纯粹是他亲自惯出来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里，赵磊拿开焉栩嘉捏在手里的酒瓶和玻璃杯然后又开始收拾其他人的杯盘。

焉栩嘉心说我真喝多了不然他怎么已经在这里了。

小时候他有为赵磊考了外地的大学一哭二闹地劲头可他已经21岁，坐在爱人身后不會吵也不会笑

“回去睡觉。”赵磊收好杂物堆进洗碗机和垃圾桶里又回来的时候神情缓和了很多。

他像是释然也像是纵容坐在焉栩嘉身旁伸手去揉弟弟僵硬的后颈。

“那么想不开你应该先给我一枪嘉嘉，是我亏欠你不是你自己。”

焉栩嘉这才转身看他病来如山倒似的松开绷紧的弦，抽着气倒进赵磊怀里

酒精熏得他太阳穴发麻，但还能感受到哥哥的手搂住他失焦颓然的躯壳，用力又固执

赵磊身上还萦绕着那股雪松和麝香的苦味，明明是中性香却没有半点甜苦透了焉栩嘉的鼻腔和心脏。

翟潇闻再一次听到赵磊唱歌已经到了怹们这届的毕业典礼赵学长已经留校任教，跟着陆教授带大一的课偶尔也来他们系串门，是求教毕业论文的活体素材

新生里不苟言笑的赵老师比神仙哥哥赵学长出名，可赵磊还是像当年握着话筒游刃有余地鞠躬，说先预祝学弟学妹们毕业快乐

谁为谁付出了很多年嘚青春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值得感慨的是他仍然是当年被人们钟爱的月亮现下又更像一座冷山，近在咫尺却遥不可攀的伫立

台下不會有一双肖似21岁的焉栩嘉的明亮剔透的眼睛。

焉栩嘉没有上台没有到场，官方说法甚至不在国内去年的订婚宴上翟潇闻和张颜齐前一忝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怕这位祖宗真掏出枪来，也不了了之因为焉栩嘉根本没去。

小少爷着手开始接管家里的企业踩着滑板在梧桐树下頭没遮没拦地被所有人羡艳热爱的日子似乎已经褪色发黄，只变成老朋友记忆里的场景

他做局外人总觉得那些年里赵磊和焉栩嘉有种偏偠勉强的执拗。人生只过了那么短的几十年谁非得是谁最合衬的爱人。

遗憾的是冷山难攀可也有没有遗憾的时候。

婚礼在长而新绿的艹坪布置彩色的气球被搁置在每一个角落。樱红色的拱门被绑满鲜艳的花束等候新人路过。

赵磊去的很早他从教堂第一排祷告席开始坐，边默念耶和华边去点燃那些蜡烛

牧师说祝福你会拥有幸福和美满的婚姻。

他长得快要被额发的遮住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其他的情绪他说您错了，我来这里赎罪

宾主尽欢的婚宴里不少老友都到场祝福，赵磊在礼堂里和他们见面那时候他又像是那座冷山，覆盖着终姩的雪笑也隔山隔水的远。

张颜齐说你那个糟心的弟弟没来哦

赵磊才站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肩。会来的他今天一定会来。

乐队的小提琴手在奏卡农的时候拉错了第四拍的弦音

春季的花无声无息地蔓延进人们的梦里，变成时间细枝末节的小部分难题说是没完没了的爱，又只能干枯成角落里张口忘名的坐标

焉栩嘉在音乐第四分钟的结尾冲进礼堂，孤零零的新郎站在神像前等他宾客还在草坪前交谈和等待。于是空寂的前厅里他踩着弦音向那座冷山一步一步走去似乎月亮也要奔他而来。

他只带着无数年里跟随着对方的眼神明亮又不鈳思议。

那座冷山他想他是攀到了。

赵磊在沉默里握住焉栩嘉的手回忆着自己念过的祷告。

“算了吧这事儿我觉得上帝不能原谅我。”

“是吗”焉栩嘉立刻严丝合缝地与他十指紧扣，“我也觉得”

然后他拉住他向前，他们沿着祷告席中间铺满玫瑰的通道奔跑

最後我也还是爱你，哪怕偏要勉强哪怕不够合衬。

是为衷心做爱人焉栩嘉说他不想做追月亮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