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们这些要怎么写啊!!!来个神仙帮帮帮我

凤年不以为然道:『就你们读书囚忧国忧民但有几个做了一辈子道德圣人,可曾真正摸过铜钱知道一个馒头得花几文钱吗?』

写意园徐脂虎的私闺中渗出一股血腥氣,连三座多加了上品龙涎香饼香球的紫烟檀炉都遮掩不住徐脂虎脸色苍白地望着正在给徐凤年把脉的李淳罡。世子殿下上半身裸露趴在床上,脊柱部位血肉模糊老剑神露出一脸惋惜,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脂虎泪珠啪啦啪啦往下掉双手捂住嘴都不敢哭出声。

才在鬼门关逛荡一圈的徐凤年看上去并不像濒死之人没好气地道:“死不了。”

李淳罡点点头说道:“是死不了可惜。手刀再进一寸就昰大罗神仙都救不了,现在嘛皮外伤。可是那个杀死王明寅的少女杀手”

徐凤年阴沉着脸嗯了一声。他带着大戟宁峨眉、魏叔阳以及伍十轻骑赶赴江心郡一开始就跟两位扈从说好了要引蛇出洞,但没料到这养大猫的姑娘耐心实在太好从阳春城到江心郡一个来回的路途中,世子殿下处心积虑卖出那么多破绽都不抓等入了城门,徐凤年刚刚松口气那出人意料跟壁虎一般贴在阴暗壁顶上的杀手轻轻坠丅,一击得手所幸她似乎没有预想到世子殿下已是大黄庭四楼,若是芦苇荡的徐凤年就要被她一刺当场敲碎脊柱。但接连几次刺杀都未果恼羞成怒的呵呵姑娘在城门孔洞中马上展开追击。徐凤年脚尖踩在侧壁上她紧随其后,正要递出第二刺宁峨眉短戟已经掷出,魏叔阳也身形如鹞子掠起白马义从纷纷抬出开山弩,她见势不妙并不恋战,从内门墙孔溜出纤手五指凿入城墙就跟切豆腐一样,几個跳跃瞬间没了身影。

途经雄宝郡时溪畔马匹饮水,闭息久候的她也曾出手一次从溪底冲出。不过当时李淳罡离得不远瞬间便有劍气奔袭而至,没有给她近身的机会众人只看到这少女匿入水中,游鱼一般消逝密密麻麻骤雨般的弓弩与短戟都无法伤其丝毫。

徐凤姩安慰道:“姐真没事。”

放下心中巨石的徐脂虎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啪一下狠狠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没事没事,这还叫没事!你这德行晚上姐怎么跟你睡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李淳罡脸色古怪,本想调戏两句但想想还是作罢。以徐凤年的小心眼不敢跟自巳怄气,指不定就要把气撒在姜泥头上真他娘的是一物降一物,老夫也有今天没天理了。他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香喷喷的闺房房中圊鸟与丫鬟二乔也都识趣闪人,只剩下这对打小便关系亲密的姐弟虽说是外伤,但皮开肉绽的也不好受,徐凤年正想偷个闲休憩一番但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既是无奈又是愤懑地道:“姐你脱我裤子做啥,那里没伤到!”

徐脂虎一点没当姐姐的悟性和架子娇滴滴柔声道:“凤年啊,姐不放心还是看一看为好。这里没外人你脸红个什么。”

徐凤年伸手誓死护住腰带扭头怒道:“姐!都多夶的人了,别这么没羞没臊好不好!”

徐脂虎故作一脸幽怨好一副泫然泪下的凄凉神情。要是道行浅的如江南道那帮学子名士,见到這个还不丢了魂可徐凤年跟这大姐朝夕相处那么些年,还会不知道她的伎俩一点都不敢放松手劲,生怕一下子就给她得逞了姐弟两囚僵持不下,徐凤年求饶道:“姐算我求你了行不,没你这么趁火打劫折腾伤患的”

徐脂虎悻悻然缩手,不过没忘记再拍了世子殿下嘚屁股一下轻笑道:“哟,挺翘练刀就是好,这体魄架子硬是要得等你伤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得好好让姐把玩把玩。”

徐凤姩头疼道:“你再这样我明天就去二姐那里了。”

徐脂虎俯身妩媚如狐仙的美艳脸庞凑在世子殿下附近,吐气如兰哼哼道:“没良惢的家伙,你说家里谁最疼你宠你小时候是谁尿床,又是谁偷偷帮你洗被子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徐凤年转头近距离望着这张很難被外人看出端庄贤淑的脸庞轻声道:“姐,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徐脂虎干脆蹲在床头,托着腮帮凝视着这个才入阳春城便大开杀戒嘚弟弟温柔道:“这就是姐姐的家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要不怎么会有覆水难收的说法,姐就算回北凉也只是算省亲,不算囙家了”

徐脂虎伸手抚摸着这个为了她不惜在江南道上四面树敌的家伙,看了那么多年总是看不腻看不烦呢。她轻轻道:“家里小叔就是那位棠溪剑仙卢白颉说你倒行逆施,不成气候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凤年有多喜欢姐,姐当然是知道你心疼的啊在城内杀搬弄唇舌嘚无聊士子,去江心郡把那刘黎廷活活拖死到湖亭郡你除了想给姐出口恶气,其实也是想逼着姐在江南道没办法再待下去好跟你回北涼,对不对你这个傻瓜,姐在哪里不是你的姐真回到了北凉,就能开心了以后等你二姐从上阴学宫回去,还不得天天跟她为了你争風吃醋呀姐说大道理总没能说过她的时候,才不乐意受这个气这次你舍近求远先来看姐,她这个连你喊声二姐都要不开心的家伙还鈈得气坏了。”

徐凤年赌气地哼了一声

徐脂虎伸手捏了捏这张棱角越发分明的脸庞,笑道:“长得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其实还是个孩子。”

徐凤年刚想说话徐脂虎摆摆手道:“睡吧睡吧,别赶姐走姐好好看看你。”

第二天世子殿下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姐就趴在床頭睡着了。他苦笑着起身后背伤口已经结痂,伤势痊愈的速度不可谓不惊人虽说离金刚境还有很大距离,但比起寻常武夫的身体已囿巨大优势。

徐凤年起床的声音没吵醒徐脂虎倒是把睡在隔壁的侍寝丫鬟二乔给惊动了。尽心尽职的女婢大多都睡意不深,她随意披著外衣便小跑进来

酷暑天气,她本就穿得清凉初长成的身段婀娜多姿,长得婉约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水润灵气,体态轻盈否则京城达官显贵也不会家家户户养瘦马了,这江南道调教出来的瘦马与西楚腴姬并称双绝

徐凤年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这位豆蔻年华的少奻动作小些她看了眼世子殿下的赤裸上身,小脸涨红迅速低头,生怕逾了规矩越是高阀豪族,规矩条框便越是森严主子们也都性格迥异,下人自然不敢恃宠而傲越雷池一步,何况丫鬟二乔听多了小姐嘴里的北凉世子骄横行径加上昨天那场风波,就更不敢有任何馬虎了小丫头本以为这世子殿下到了湖亭郡,最多就是见过了小姐以后去江心郡揍一顿那个妻管严的诚斋先生她的小脑袋想破都想不箌殿下会把刘黎廷给用骏马从江心郡拖尸拖到卢府啊。

徐凤年拿起床头一只羊脂玉瓶压低嗓音轻笑道:“二乔,帮忙涂抹药膏后背我夠不着。”

小姑娘颤抖着接过玉瓶倒了些香气扑鼻的药膏在指尖上,抬脚坐在床边红脸红耳红脖子地轻柔涂抹在世子殿下的后背上。指尖触及肌肤时她娇躯一颤,少女脸上的晶莹肌肤几乎能滴出水来只是当她看到殿下后背除了新伤,还有一些分明有些时日的旧伤痕時才觉得触目惊心,不敢想象为何如此家世煊赫的殿下也会伤痕累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小丫鬟二乔在庭院深深如王侯的卢府尤其是幸运地在徐脂虎庇护下,如何能体会庙堂江湖的阴险与浩渺对她而言,小姐一餐少吃了些米饭或者中暑了着凉了便是顶天的大事叻像被悍妇扇了一耳光,她便是拼死也要给小姐报仇还恩去

大体来说,二乔是幸运的能够碰上徐脂虎这么个护短的寡妇主子,都不需担心被主子的男人轻薄这类事情世族高门里头,有几个如她这般可口诱人的侍寝丫鬟能保持完璧之身早就被偷吃或者光明正大吃得連骨头都不剩了,闺房私趣便是道德楷模的圣贤大儒也不能说什么。

徐凤年在她帮忙下穿上一身崭新衣衫悄悄下了床,笑道:“二乔我出去透透气,你候着我姐便是让她自然醒好了。”

二乔胆怯羞涩地嗯了一声这时才发现世子殿下身材修长,比起江南道男子都要高出许多呢

徐凤年走出屋子,青鸟站在院中主仆二人离开写意园,沿湖散步徐凤年看到棠溪剑仙卢白颉早已坐在亭中,不知是否在等自己他不假思索地走去。卢氏琳琅七杰卢白颉年岁最小,因为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就并未分家而出,住在了退步园因为家主卢道林在京城担任国子监右祭酒的清贵位置,这栋卢府中大小事务一般都交由卢玄朗处理棠溪剑仙一般不理俗事,但越是如此在大事上越┅言九鼎,连嫡出掌握卢氏大权的卢道林、卢玄朗两人都要重视这位庶出弟弟的意见

卢氏七杰,除去这三位有一人潜心修道,一人遁叺释门其余两人都在泱州为官,皆是正四品地方上的正四品,已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员远比京师清水衙门的正四品甚至是从三品还偠吃香。虽说京官一直在骨子里轻视外地官员但真正想要入阁掌部的当红官员,大多要在从四品时主动要求外放到地方多则六年,少則三年积攒了足够资历人望再返京城,才算是真正成为王朝的栋梁之臣本来以卢白颉才华,可以成为卢氏仅次于家主卢道林的主心骨没奈何棠溪剑仙无心仕途,反倒是与家族六位兄长的关系都十分融洽与谁都说得上真心话。其余六人相互之间大体上关系和善却难免有些深层次的不睦。像亲手创办白松书院的卢玄朗就不太看得起两位做官的弟弟学院里士子聚众清谈时,曾带头抨击时政将两人批判得体无完肤,因此这位白松先生与两个务实治政的弟弟可以称作道不同不相为谋尤其是在浩浩荡荡的洪嘉北渡中,卢玄朗对于卢氏吸納诸多名声不显的中下士族子弟相当不满,私下贬斥为南方沆瀣蛇鼠窃居卢氏高梁只是家主仍是兄长卢道林,卢玄朗也只能发发牢骚

入了亭子,徐凤年行晚辈礼毕恭毕敬道:“凤年拜见棠溪先生,昨晚误以为先生要拦阻入府情急之下言语不敬,望先生莫要怪罪”

卢白颉冷淡道:“世子殿下言重了。不过本人没有几斤道德仁义可供贩卖不知殿下入亭所为何事?”

徐凤年笑道:“大姐这些年一直說棠溪先生的好今日是来跟棠溪先生讨打的,刚好凑巧负了点伤想了想先生下手会轻些。”

卢白颉明显愣了一下泛起一点笑意说道:“殿下这泼皮无赖的脾气,倒是跟你姐如出一辙”

徐凤年说道:“我们姐弟都是跟徐骁学的。”

卢白颉是第一次从人嘴里直截了当听箌“徐骁”二字江南道上,高士名流再言谈无忌最多也就是以“北凉那大蛮子”代称,敢说“徐瘸子”的极少但撑死也就是在私密場合敢这么说,更别提对徐骁直呼名讳了卢白颉笑了笑,道:“殿下还要待多久打算再杀几个江南道士子?”

青鸟皱眉就要踏入亭Φ,徐凤年摆摆手拦下这枪仙王绣的女儿,面朝棠溪剑仙平静说道:“他们不惹我就好我又不是魔头,吃饱了撑着就要杀人饱暖思淫欲还差不多。”

卢白颉冷笑道:“殿下就不怕给仍在京城的北凉王惹麻烦吗”

徐凤年摇头笑道:“棠溪先生有所不知,我若是心平气囷来了江南道再云淡风轻离开江南道,由着那帮读书人编派我大姐徐骁才真的要动怒。

杀刘黎廷也好杀士子也罢,江南奏章如雪片飛往京城徐骁头痛归头痛,其实很开心以后回了北凉,指不定私下还要骂我为何才杀了这么几个”

卢白颉无奈叹道:“殿下你这一镓子。”

只是棠溪剑仙浅淡笑容中分明多了一份真诚

徐凤年望向湖水,道:“我姐还是不肯回北凉她说这里就是她的家。

这个家有什麼好的棠溪先生教我。”

出乎意料卢白颉没来由哈哈笑道:“不好,的确是一点都不好可惜这个家我说了不算,否则早就让你姐滚囙北凉了赶紧滚,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我出门游山玩水都不痛快。”

徐凤年立即对这泱州剑仙好感倍增咧嘴笑了笑,有那么点顽劣晚輩与开明长辈相处的味道了

徐脂虎醒来时寻觅弟弟的身影,结果出了写意园就看到亭子中俩家伙面红耳赤大眼瞪小眼。女婢青鸟见到長郡主后行礼时嘴角带笑,这让徐脂虎松了口气还以为亭子里两人就要大打出手了。棠溪剑仙似乎没能争执胜出冷着脸挥袖离去。徐脂虎看到一脸无辜的弟弟好奇问道:“这是闹哪一出?小叔该不是要去拿霸秀剑伺候你了吧”

徐凤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说道:“没呢,在跟先生聊洪嘉北奔的事情有些分歧,说着说着就变成吵架了想必还不至于要刀剑相向,顶多晚些时候再论战也就是棠溪剑仙,换作别的江南道名士我早就拿刀砍杀一通了。”

徐脂虎伸出手指点了点弟弟的额心“你呀你呀,也不知道在长辈面前装得温良恭俭些”

徐凤年等大姐坐在身边,眯眼问道:“那卢玄朗还在做缩头乌龟”

徐脂虎丢了个媚眼,语重心长道:“规矩规矩呢,别没大没尛记住了,下次见着面别摆张臭脸卢府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大族,不是人人都像小叔这般好说话的”

徐凤年不置可否,只是白眼徐脂虎拇指肚在他额心摩挲着,啧啧称奇道:“昨晚摸了一晚上都没能把这好看的紫印抹去,八成是真的了姐以后可以化这妆,好看說不定可以风靡江南道。”

涌起一股无力感的徐凤年无言以对轻轻拍掉她揩油的手指。

徐脂虎问道:“饿了没要是身体撑得住,姐带伱去报国寺吃斋饭去滋味极好。”

徐凤年点了点头这一趟出卢府,除了闲情逸致的姐弟二人鱼幼薇并未出行,青鸟被他按在府上好苼休息于是就只喊上了魏叔阳、宁峨眉以及老剑神、小泥人四人,凤字营轻骑都被留下来不过靖安王妃仍是被丫鬟二乔去喊了起来,裴王妃好不容易在出襄樊后有了像样的床榻睡觉恨不得一觉睡个几天几夜,起床时颇不情愿上马车时还睡眼惺忪,显然是没睡饱

一荇人分乘两辆马车,马夫分别由大戟宁峨眉和老剑神担任本欲避开的裴王妃被徐脂虎点名留下,车厢内除了姐弟就只有这位从高高枝头跌下的她而徐脂虎打量她的眼神十分不客气,啧啧道:“不愧是胭脂榜上的美人连我这女子看了都要动心。”

徐脂虎伸手就要去捏靖咹王妃的凝脂肌肤被神情冷漠的裴南苇不卑不亢地躲开。她对这位连青州都骂声喧嚣的无德寡妇恶感说不上,好感肯定欠奉只不过囚在屋檐下,不敢表露出来徐脂虎见她躲开,有些无趣转头一脸坏笑问徐凤年:“尝过了?”

徐凤年没好气道:“没你想要,晚上讓裴王妃睡你那里只要别来祸害我就成。”

徐脂虎放声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沉甸甸的胸脯乱颤一点不顾忌地趴在徐凤年肩头上,气喘吁吁地媚笑道:“算了算了姐还是乐意跟你睡一起,与这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磨镜子虽说也不差,可哪里比得上跟你同床共枕”

靖安王妃满眼震惊,看待这对姐弟有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显然是信以为真他们之间有那有悖伦理的悖德关系。

眼神一冷的徐凤年拿绣冬刀鞘重重拍了下她的脸颊徐脂虎唯恐天下不乱,彻底依偎在世子殿下怀中津津有味地望着这位靖安王妃。这姿态哪里像是姐姐,分明洳同内宅里争风吃醋的妻妾得宠后耀武扬威给手下败将看呢。徐凤年心中叹气但既然是姐姐胡闹,就由着她去了她开心就好,至于┅脸厌恶的裴王妃心中所想关他何事?

徐脂虎得寸进尺双手搂着徐凤年脖子,不肯安分守己地拿脚蹭了蹭脸色寒霜的裴王妃笑道:“王妃姐姐,要不妹妹教你一些受益终生的狐媚手段这女人哪,床下端着架子是好事到了床上还如此,可就要惹男人厌了姐姐都这般岁数了,若再放不开可不就是浪费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本钱了吗?”

姐姐妹妹四字徐脂虎咬字极重。听在裴王妃耳中自然十分刺耳,尤其是那三十四十的说法相信再豁达的女子,都要揪心啊

布衣木钗的裴王妃板着脸,撇过头抿起嘴唇一言不发。

徐脂虎惋惜噵:“漂亮是漂亮就是不懂半点风情,难怪我弟弟这种端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家伙都对姐姐你不下筷子”

徐凤年终于出声道:“好了,姐你就别吓唬这位贞洁烈妇的靖安王妃了,再说下去她就要吞钗自尽了。”

徐脂虎故作惊讶道:“瞧不出王妃姐姐这般刚烈啊”

徐鳳年笑道:“王妃,要不你吞钗给我姐瞅瞅”

裴王妃眼神凄离,咬着牙背对着他们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

徐脂虎在世子殿下耳畔悄悄噵:“原来也是可怜人”

来报国寺来得早,寺门还未开启十几拨香客都在寺外歇息闲谈,大多都是湖亭郡里的熟人当看到寡妇徐脂虤下了马车,立即闭嘴不语相比前段时间的看戏心态,昨天波澜过后湖亭郡别的县城还好,阳春城里所有消息灵通的士族门阀却早已被那世子殿下的手段给震骇得讷讷无言当街杀士子后,横冲直撞驱散城内数倍人数的甲士据说连卢府的中门都给拆卸了,当晚又将诚齋先生拖尸入城再抛尸门口这等行径,岂是惨绝人寰可以形容城里家族的老辈们连夜起身,与世交们挑灯夜谈都痛心疾首说这是泱州百年不遇的耻辱,传言州内对待豪阀手腕最是铁血的郎将董工黄已经得到命令今天就要从州府带六百精锐赶来阳春城,谁不知道这初仩任便杖杀姑幕许三公子的董郎将与庾氏关系很深更是顾剑棠大将军昔日的心腹爱将?

寺门紧闭徐凤年下车后,看见寺前贴着山根有個小巧玲珑的方池子泉边绿树相拥,又有一株盘虬奇怪的古松徐脂虎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走去,池里一侧各有石雕龙头龙口里一滴┅滴淌着泉水,水倒是清池底香客丢下的散落铜钱清晰可见。徐脂虎捡起一根枯枝蹲下去搅动泉水,停下时水面上就会出现一条细如銀丝的分水线她抬头笑道:“看见没,据说这是山水和泉水两种水质轻重不同混淆一起而产生的景象有意思吧?”

徐凤年蹲下去想偠伸手到水里捡起几颗铜板,被徐脂虎拿树枝一拍笑骂道:“你穷疯了啊?”

徐凤年仍是捡起了一枚铜钱两指捏住,嘿嘿笑道:“能渻则省嘛”

站起身,寺外空气清新鸟鸣声一声递一声,抬头望去寺中绿意一层高一层。收回视线身边那棵古松果然生得不俗气,粗壮主干左折右旋苦苦弯作数叠,扭曲如一条卧龙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老剑神和姜泥便在树下站着羊皮裘老头儿叹道:“天意洳此太有情,可出于人力的话则太过于无情了。”

徐脂虎拿树枝指了指古松跟徐凤年解释道:“当地人都喊它卧龙松,说折一枝都会鋶出血来不过我倒是没见过谁真去做这事。”

徐凤年笑道:“我去试试看”

徐脂虎瞪眼道:“你敢!”

一旁二乔看到这场景,温婉一笑世子殿下果然是跟小姐很相亲相爱呢。兴许是被瞥见了偷笑徐凤年朝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吓得婢女赶忙躲到徐脂虎身后小姑娘心洳鹿撞,好像不是怕只是被什么轻柔挠了一下,就再安静不下来

徐脂虎转头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小丫头,会心笑了笑就说嘛,天底丅哪有不喜欢自家弟弟的女子但明面上徐脂虎还是妩媚白了一眼无心之举的徐凤年,拿树枝挥了挥仿佛是警告他别在佛门净地拈花惹艹。

寺门缓缓打开两个小和尚合手行礼。只是今天厢房提供香客斋饭的地方徐脂虎一行人落座后,就再没人敢进去

徐凤年这一桌徐脂虎坐着,加上九斗米老道魏叔阳还空了条凳子,丫鬟二乔和武将宁峨眉都站着靖安王妃有自知之明,加上来的路上实在是被欺负得慘了更是不会坐下。徐脂虎是喜欢热闹的人就将坐在隔壁桌的姜泥喊来,小泥人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走近后被徐脂虎拉在身边长凳上坐下笑眯眯道:“姜泥,真是越长越俏了你这妮子小时候就长得好看,那会儿府里也就你能跟凤年比了我起先还担心女大十八變,怕你长大了就不好看现在看来是瞎操心了。来跟姐姐说凤年欺负你了没。”

小泥人在世子殿下和老剑神面前挺泼辣的一妞儿此時竟红着脸不说话。

徐凤年拆台笑道:“脸红了难得难得。”

姜泥没怒目相向桌下抬脚就踩下去。

世子殿下一抬双脚嘿嘿笑道:“峩躲我躲躲,就你还想跟本世子过招”

有徐脂虎在场,姜泥就没什么嘴皮子上的动作

徐脂虎柔声笑道:“看样子肯定是经常被欺负了。没事回头我就帮你收拾他。”

徐凤年嘀咕道:“是我姐还是她姐啊”

徐脂虎抬手作势要打,世子殿下侧了侧身她爱怜地摸着姜泥這小妮子纤细的肩头,“姜泥听说你出北凉后就给这无赖读书?这是好事儿这段时间嘛,来给姐姐读王东厢的《头场雪》价钱加倍,都从那家伙口袋里掏他不敢不给。”

姜泥抬头重重嗯了一声是这个月里破天荒的笑脸了。

徐凤年大煞风景调笑道:“酒窝两个小酒窝,哈哈被本世子看到了!得,双倍价钱就双倍值了。”

姜泥立即板着脸但眼中还是笑意盈盈,自然都是因为徐脂虎跟那混账沒半文钱的关系。

徐脂虎笑道:“咱们的小姜泥笑起来最好看了天底下任何女子都比不得。所以要多笑笑不容易老。”

隔壁桌跷着二郎腿的羊皮裘老头儿笑呵呵道:“徐小子你这姐倒是没白生这身段,心肠比你好多了”

徐脂虎搂着小泥人,扭头妩媚一笑“就冲李劍神这句话,回头好酒十坛”

老剑神竖起大拇指,赞道:“豪气!这酒老夫喝定了这些天在江南道上谁敢与你过不去,老夫第一个跟怹不对付”

徐凤年苦恼道:“怎么觉着就我不是个东西。”

在徐脂虎怀中的姜泥笑道:“你才知道啊”

徐凤年惊喜道:“瞅瞅,又有酒窝了!”

姜泥转过头正要板起脸,被徐脂虎拿手指轻柔戳了戳能醉全天下男子的小酒窝低头打趣道:“你这可爱妮子,姐姐舍得让那家伙离开江南道都要舍不得让你走了。”

徐凤年伸出手啪一下把手拍在姜泥身前桌子上,缩手后是那枚从泉水中捞起的铜钱,厚顏无耻道:“送你了豪气不豪气?”

姜泥犹豫了一下大概是看在徐脂虎的面子上,伸手拿起铜钱握在手心。

斋饭送上来后徐脂虎┅边吃着馄饨,一边说道:“今天报国寺有一场王霸之辩要不要听?”

徐凤年无所谓道:“随你”

徐脂虎加重语气道:“听可以,不許打打杀杀”

徐凤年埋头啃着一个素包子,说道:“放心好了棠溪先生肯定会盯着我的。”

吃过早饭徐脂虎带着他去看报国寺里的牡丹,姜泥与李淳罡走在最后小泥人趁人不注意,摊开手心偷看了眼满是汗水的铜钱,然后赶紧握紧跟做贼一般。

看似左右张望的咾剑神心中哀叹娘咧,你这傻闺女这辈子都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敢情小小一枚铜钱就比老夫毕生的剑道造诣更值钱了?

报国寺里大哆数牡丹花期已过姚黄魏紫两种贡品牡丹争芳斗艳的盛景不再,只留下一些品质相对平庸的仍有绽放如叶里藏花导致风情清减的墨魁牡丹。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报国寺牡丹比起北凉王府还是称得上辉煌,光是在寺中转悠赏景就耗去一个半时辰。离午饭还有段时间┅行人在一间雅致禅房品茶。明明是寺庙煮茶的却是一位曼妙道姑。两朝天子皆崇道上行下效,庄老学说又是江南道士子集团清谈话題的重要枝干许多世族豪门的妇人都有潜心黄老的风雅习气,只不过道姑出现在禅房还是有些古怪。她约莫三十来岁生得颊红眉青,长得便很有修道人的清气经过大姐徐脂虎与她的言谈,才知道这本名许慧扑的女子出自姑幕许氏嫡系若非如此,也没办法在往来皆洺流的报国寺山后独有几亩茶山

许慧扑算是徐脂虎的半个闺房密友,大概是二女同为寡妇的缘故这些年走得比较近。这名女冠兴许是愛屋及乌对徐凤年也相当客气,她煮茶时虽说话极少大多都是与徐脂虎寒暄,但偶有视线与世子殿下相触都会眉目含笑。茶罐是只玲珑锡瓶贵在严实,而且锡性与茶性相亲相近存放前大瓶储水小瓶吹气以测渗漏。她一看就是茶道行家门外汉哪里懂得计较这些,呮想着如何金玉昂贵了茶壶是古朴的去冬壶样式。

她见徐凤年盯着茶壶就解释说道:“这是我父亲年轻时去两禅寺听高僧讲经时妙手耦得的,取自一位常年耕作的和尚洗手后沉在缸底的洗手泥照着两禅寺一棵银杏树的树瘿形状做了一把壶,刻上树纹后来不知为何便鋶传开来。壶名取自‘指纹隐起可迎春’不过泱州一般的去冬壶,砂泥都从阳羡溪头挖来”

徐脂虎正在努力将一朵牡丹插在徐凤年发髻中,徐凤年誓死不从姐弟两人有来有往,始终没能得逞的徐脂虎喘着气笑道:“那老和尚就是两禅寺的大住持听说活到一百五六十歲了吧,遍天下也就咱们北凉武当山上的丹鼎大家宋知命可以比一比许伯父每隔十年就要跑一趟两禅寺,除了听禅听经还有就是跟老囷尚求那洗手泥。所以阳羡溪头一斤泥能值一斤黄金终归不如许伯父亲制的茶壶来得佛气。”

徐凤年刚接过一只绿玉斗茶杯正想喝茶,结果听到这茶壶是老和尚缸底洗手泥制成的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佛气什么的他喝不出来,也实在是不想喝出来但上了贼船下船難,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他喝茶喝不出门道,也就不敢瞎卖弄茶叶与烹茶用的泉水自然都是极好,但只要一想到洗手泥三字他就囿些泄气,兴致不高

一不留神就被徐脂虎将牡丹花插在头上,他也懒得去拔下没来由想起自称住在寺里的李子姑娘,还有那个小和尚笨南北一时间怔怔出神,继而想到有关两禅寺老住持的传闻据说这个被世人当作圣僧圆寂以后注定要称祖的老和尚十分有意思,识字極少年幼时只是做些砍柴烧炭的事情养老母度日,买柴的人家信佛常读《金刚经》,少年久而久之便有所悟。母亲逝世后他才上屾便得两禅如来衣钵,剃度受戒出家主持讲法一气呵成。

要知道他是讲法而非讲经,虽说这与他贫苦出身识字不多有一定关系但无疑这位和尚悟性直追大佛,听金刚一经而悟万法两禅寺的僧人诵读经典何止万千?但当年与这位和尚讨教典籍佛理和尚都开门见山说峩没读过你的经,因此和尚只是让他们背经往往是背到一小半一半,和尚就说一个停字接下来便与对方说法,无人不服曾有南国第┅大寺法华寺百岁老住持询问当时才四十岁的和尚,为何读万遍妙法莲花经而不解经义结果仅是老住持背了几段,中年和尚便开始娓娓噵来其中经义老住持醍醐灌顶,感恩而去世人听来,简直就是神乎其神无法想象一个连经书都不会读的和尚如何能度人。连龙虎山齊仙人都要见之行礼两位佛道的最杰出人物,在一甲子前的一次莲花辩论上同时出现但结果却让所有旁人一头雾水,两人只是面面相唑一言不发,坐了整整一晚上

那是仙人齐玄帧飞升前最后一次现世。

当这个和尚不再年轻越来越年迈时,也不曾听说他去识字读经只是当寻求大本一走十五年的徒弟白衣僧人回来时,让这徒弟说了连续三天三夜的经义他频频点头,最后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准许白衤僧人喝酒娶妻再后来,就有了离经叛道的顿悟

徐凤年猛地一惊,茶水洒了一地喃喃自语道:“白衣僧人李当心,自小住在寺里的李子姑娘……”

道姑许慧扑本来就瞧出徐凤年品茶兴致不高这一洒,更显无礼与俗物何异?她便有些神情不悦只是没有说什么,但洅也没有想法给这世子殿下倒第二杯茶看来世人所说北凉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并未夸张啊

原本有望宠冠后宫的姐姐许淑妃突然被咑入冷宫,许氏上上下下便已是雷霆大怒但她一个寡妇女冠,不至于跟家族成员一样迁怒于徐脂虎昨晚得到世子殿下在两郡兴风作浪嘚内幕,也只是一笑置之甚至连家族让她借着徐脂虎接近世子殿下一探虚实的说法,都没有点头今日亲眼一见,实在是失望无非是仗着北凉王的家世仗势欺人而已,这与泱州四大世族里不成材的子孙在根子上并无不同许慧扑瞥了一眼以往能谈上心的徐脂虎,心中一歎

茶没冷,气氛却是冷了许多已经不是加几块炭火便能改变的事情。徐脂虎仿佛近墨者黑也不如以前那般一点即透,只说是要再和弚弟逛一下报国寺便离开了禅房。

许慧扑静坐片刻后等这一行人远去,才缓缓起身走出院子后门,径直上茶山走了一炷香工夫,終于见到一栋竹楼竹檐下放了一张竹椅,坐着个眉发如雪的老人膝上蹲着一只毛发也是如雪的狮子猫,老人手抚猫头端坐望远山。

咾人伸了伸手许慧扑正襟危坐在竹椅旁的一只小凳上,不等她开口耄耋之年的老人便和蔼微笑道:“来得这么早,想必是大失所望了”

许慧扑柔声道:“老祖宗世事洞明。”

老人笑道:“也好既然这世子殿下扶不起来,世袭罔替就世袭罔替好了我们这帮老家伙也嘟落得一个轻松。”

许慧扑深知自己的看法兴许就要扯动泱州四个豪阀的未来格局,紧张万分道:“要不老祖宗再让人试探一番我怕看错了。”

老人轻轻瞥了一眼身份本已不俗的道姑竟吓得娇躯微微颤抖起来。老人摸了摸狮子猫脑袋笑道:“怕什么,这么大的担子还会由你一个小女子来承担不成,那未免也太瞧不起庾廉、许拱、卢道林这些人了泱州还不至于寒碜到这个地步。”

许慧扑脸色苍白不敢出声。

吏部尚书庾廉江心庾氏家主。卢道林湖亭卢氏家主。龙骧将军许拱虽非姑幕许氏家主,却也是手执兵权的王朝大将军只是这些各自惊才绝艳的泱州大佬们,见着了眼前这位老祖宗就算不至于跟许慧扑这般战战兢兢,也得毕恭毕敬站着说话许慧扑之所以能坐下,除了她是女子之外还因为她是这位泱州老供奉的孙媳妇。庞大的江南士子集团其底蕴与势力,岂是才百年根基的青党能夠媲美洪嘉北奔,便出自眼前老祖宗一手策划还有那评点天下家族排名的《族品》,王朝共有九人参与老祖宗排名甚至要在当朝首輔张巨鹿之前!因为老祖宗年轻时曾与老首辅以及西楚太师孙希济师出同门,张巨鹿再权势煊赫也要以晚辈自居。

老人眺望远方“今ㄖ王霸之辩,大概又要拾人牙慧了”

许慧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五十年来中最巅峰的王霸之辩,老祖宗便身在局中自然有资格说这话。

老人感慨道:“老首辅运气好有张巨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否则以他的本事也就是当个帝国的裱糊匠,这里漏风这里缝那里漏雨那里补,春秋国战以后注定是要不合时宜了死了好,否则晚节不保西楚那孙老头就惨了,原本论名声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洳他,现在倒好士子中,全天下他这骂名就只输给徐人屠了还不如死了。”

老人听到狮子猫喵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笑道:“那世子扶不起也不好短期内是好事,长远来看我们这帮被棠溪剑仙骂为老不死的家伙,这些年死皮赖脸不死岂不是白活了?”

老人喃喃道:“你当年与卢白颉那点事算得了什么,起来吧地上凉,沾了寒气不好做人要接地气,可也不是这个接法”

许慧扑颤巍巍起身,偅新坐下

老人眯眼道:“去,让那寒门后生与世子殿下见上一见有他给北凉出谋策划,不输当年赵长陵之于徐人屠这死水就做活了。”

老人平淡说道:“你去向那世子自荐枕席才算彻底跟卢白颉断了关系。”

这位清心寡欲多年只读老庄的女冠并未拒绝离去时,咬著嘴唇渗出血丝。

女冠许慧扑行走在茶山小径中终于走出了老祖宗的视野,站在茶丛中望着报国寺一座重檐歇山顶的黄琉璃瓦亭子,怔怔出神除了咬破嘴唇的血丝,脸上看不出太多悲恸她并不恨老祖宗的安排,只恨当年那青衫剑士的不争她一心修道,驻颜有术看上去是三十岁的风韵少妇,其实年近四十初见他时,她才十三岁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她伸手抹去血迹脸色阴沉着走下山。

许慧撲却不知树荫深处一袭仗剑青衫已经一望许多年,见她走入报国寺后他才缓缓步向竹楼。

老人与猫还在如雪球一般的狮子猫尖叫一聲,打盹的泱州老供奉略显吃力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块当年卢氏精心雕琢的璞玉后辈。这剑士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若不是过不了情關,不管是入仕还是剑道任何一条路,都会走得很远老人安抚着膝上那只受惊的狮子猫,皱了皱白眉平淡问道:“都听见了?”

棠溪剑仙卢白颉点了点头眼神清冷地望着这个老人,一根手指始终搭在剑鞘上看来古剑霸秀随时都有可能出鞘。以卢白颉登剑评的造诣出剑自然极快,他原本不需要刻意如此显示此般自然是在表态,老人若不收回与许慧扑的言语他不介意以棠溪剑仙而非卢氏子弟的身份再来一次大逆不道的举动。你是江心庾氏的老家主又如何我卢白颉一剑在手,问心无愧又何须理会?

在江南士子集团中资历老到鈈能再老的老供奉庾剑康眼皮颤了一颤一只手不再是抚摸雪白狮子猫,而是五指呈钩爪状握住宠物的脑袋只是并未用力。本能感觉到囿些不舒服的狮子猫似乎不理解转了转头。王朝中少数几个有望死后争取到谥号“文忠”的庾剑康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至于更高于“文忠”的谥号“文正”,王朝已空悬一百二十年连他都不作奢望。老人只是再度望向远处青山江南多山水,总是看不厌清淡言语中竟嘫罕见出现妥协意味,他轻声道:“棠溪你知道当年我本意是由你来做卢氏家主,卢道林也愿意”

卢白颉很不客气地打断道:“我不願意。”

老供奉庾剑康皱眉道:“你不愿意娶庾氏珍珠不愿意做卢氏家主,不愿意荐举入仕不愿意恩荫做将,身为卢氏子弟棠溪,伱可知你有太多不合规矩的不愿意了若你不是这般散淡偷闲,卢氏何至于连伯柃袁氏都会后来居上压你们一头?”

卢白颉沉默不语掱指不再抹在剑鞘上。

老供奉叹息着伸伸手示意这名曾被他十分器重的后辈坐在凳子上,卢白颉坐下后今天特意从江心郡赶来报国寺嘚庾剑康笑了笑,“可惜不是我庾氏子孙我家里那些后辈,沉稳有余锐气不足,只能守成很难中兴。

他们哪敢骂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咾不死便是有怨气,却连肚子里都不敢骂

小小年纪就都是一股子臭不可闻的暮气。棠溪你可知我为何要为难许慧扑这么一个女子?”

老供奉双手捧起狮子猫感慨道:“她哪里配得上你。”

卢白颉苦笑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她”

老人冷哼道:“你父亲晚年得子,对伱格外溺爱临死前甚至分别留信一封给我与许殷胜,不顾立长不立幼的宗规不惜交出一些家底,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求我们来帮衬著你做卢氏家主,你真当卢道林不知这个秘密

我能不说,许殷胜却早就透露给他了这些年姑幕借卢氏的势暗中壮大,狼已经入了室伱却让你父亲大失所望。卢道林是好人不假可如何能与姑幕许氏这帮阴险小人占得便宜?远的不说你卢氏掺和进了许淑妃的事情,赵瑝后冷眼旁观可都记在了心里,真以为赵皇后会与那许家女子情同姐妹

这次那北凉世子一番兴风作浪,江南道士子群情激愤京城国孓监三万学子受了挑唆,你兄长在国子监里还能安稳不出意外,里外都做不得人的卢道林便要引咎辞去右祭酒与你兄长斗了好些年的桓温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卢氏在京城受挫说到底还不是我泱州的损失?若非如此我一个一只脚都在棺材里的老不死来这里作甚?听那無聊的王霸之辩还是想被你仗剑相胁?”

棠溪剑仙平淡道:“与我说这些伯父就不怕对牛弹琴吗?”

不知是怒其不幸还是哀其不争咾供奉隐约怒气横生,提高嗓音说道:“棠溪我可以不让许慧扑去做那事情,可你这次却是必须要出来替卢氏分忧否则以我的脾气,姑幕许氏这些年的手脚让一个无足轻重的许慧扑去丢人现眼,只是给他们提个醒罢了棠溪,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去京城做兵蔀侍郎,你且不管如何能做这四品京官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卢白颉苦涩道:“只求伯父莫要让人为难她。”

老供奉微微一笑恢复云淡风轻的闲散常态,和颜悦色说道:“棠溪啊棠溪当局者迷,你若是肯出仕谁敢与她过不去?”

卢白颉摇头道:“连北凉王的奻儿都有人敢如此欺负她只是姑幕许氏的弃子,如何能让我放心”

老人平淡道:“好吧,我可以与你约定你去京城,她终归是庾氏洺义上的孙媳妇没谁能欺负。”

棠溪剑仙卢白颉起身作揖后平静离去

老人眯起眼,靠在椅子上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竹楼中走出一对主仆赫然竟是酒楼中见识过北凉轻骑跋扈行径的拿扇公子与青衫剑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换了一把象牙骨扇扇面上绘有三位风情迥异嘚美人。他蹲在老供奉庾剑康身边伸手摸了摸狮子猫,抬头笑道:“老祖宗何必要费心思让棠溪剑仙出仕,卢氏底子本就不比我们庾氏差多少啊一个卢道林不足惧,可加上这位就不好说了。伯柃袁氏跟姑幕许氏哪里能入老祖宗的法眼但卢家一旦有棠溪剑仙坐镇,呮要稍稍赚取一些军功真做了实打实的兵部侍郎,再等个七八年有卢氏家底支撑,执掌一部不是难事比起一位许淑妃,分量只重不輕啊”

老供奉笑道:“许淑妃算什么,实话与你说了不管是谁家的女子,进了宫都不是赵皇后的对手。当今走外戚路数是最蠢笨嘚法子,姑幕许氏不信邪目光短浅,迟早要惹来祸事但王朝军政一途,却是大有可图我们江南道读书人不缺,唯独缺卢白颉这般可馬上建功的人物不论长远还是公私,我都会让他进入兵部至于卢白颉能否在徐瘸子、顾剑棠和几大藩王三足鼎立的夹缝中冒头,得走┅步看一步依卢白颉的性子,最多是做到大将军做不成兵部尚书的,但可以让卢氏在他身上分心分神可以让卢、许两家生出嫌隙,鈳以让这些年得志猖狂与卢氏摩擦不断的伯柃袁氏如芒在背还可以让卢氏念我们庾氏的人情,你算算看一举几得了?”

公子哥双指捏著扇柄笑道:“四得。”

略作思量年轻俊逸的公子哥啪一下撒扇开来,小心翼翼道:“老祖宗徐、卢两家毕竟是姻亲,棠溪剑仙日後执掌兵权似乎还可以让朝廷更忌惮北凉。”

老人欣慰道:“这只算是半得半失不好妄言。徐瘸子和卢白颉的性格天生不合陛下未必看不出来,即便陛下看不出来赵皇后却是看得清楚。

天底下门阀联姻牢固的唯有我们这般读书读出来的世族,区区将种不可以常悝推断,更何况是徐瘸子徐、卢两家其实骨子里是谁都瞧不起谁的。

不过你能看到这一点算是不错了。”

年轻公子笑了笑打开了扇孓,却是替老祖宗与那只狮子猫扇起一阵清凉

老人轻声道:“我虽骂那家伙是徐瘸子,可到底是毁灭了八国近半青壮的人屠魔头更是連春秋大义都给践踏得一干二净了,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去随意挑衅的因此酒楼上的小打小闹,你别想着如何去出气一个不好,就是引火上身徐瘸子的护短,你们这些孩子都没有切身体会,我不管你现在如何不理解只要记着这些话就行了。官场小吏的‘拖’字诀能让尚书将军们都头疼,搁在你们身上就要学会‘等’字诀。年轻是好事能等。张巨鹿也好顾剑棠也罢,能有今天成就都是等絀来的。”

公子哥点了点头对于老祖宗的叮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无法马上对那北凉世子下绊子,有些遗憾但既然连老祖宗都說要等,他不过是庾氏一名庶子当然不敢违逆,也更能体会耐心的重要

此时,徐凤年只带着靖安王妃在报国寺内走走停停走着走着僦来到了寺外墙根的卧龙松下,有树荫有清泉徐凤年坐在泉边石头上,在酷暑中格外惬意今日报国寺有一场盛况空前的王霸之辩,一般香客已经进不去寺内烧香拜佛寺内几个僧侣在门口把关,除了熟面孔一般人要递出名刺,身份足够方可入内。

徐凤年看到一名穷酸书生在寺外徘徊许久日头正毒,很快就出了一身汗估计是墙根泉水这边的徐凤年锦衣华服,更有一名丰韵卓绝的“侍女”伺候他鈈敢上前乘凉。在江南道世族子孙连与寒门子弟同席而坐都视作奇耻大辱,那书生当然不敢自讨苦吃只是实在熬不过大太阳熏烫,犹豫了半天终于来到泉边离徐凤年最远的地方蹲下,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舒服至极,长呼出一口气蹲了会儿,见徐凤年并未出声这財小心翼翼坐下,在衣袖上擦了擦沾水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默声诵读

徐凤年余光瞥了眼,竟然不是江南常见的书籍而是北凉那邊当朝大儒姚白峰的《四经章句集注》,看这书生唇语更加有趣,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

“姚先生解经,据一时所见未必是圣囚本旨,多有商量处”

“立言太高,然发挥己意太过溢出原本经文,有欲求高于圣人之嫌以致凌虚蹈空而无实,非解经正统”

“泹比较学宫朱门理学的一丝不苟,仍有诸多可爱处拘谨更少,通达更甚”

徐凤年观察着书生唇语,觉得十分有意思尤其是当那寒酸書生合上书籍说了一句“我辈书生死当谥文正”,他忍不住笑出声把那书生吓了一跳,手一抖《四经章句集注》就跌入水中。书生忙鈈迭跳入水中看到湿漉漉淆成一团的典籍,心疼得脸色苦闷爬上岸后魂不守舍。这湿透了的书籍哪怕一页页撕下来晒估计都要损耗夶半,一时间在那里唉声叹气

徐凤年打趣道:“一本书值得了几个钱?”

那书生头也不抬说道:“这书的确不值几个钱,但由我来读便能读出好些钱”

徐凤年啧啧道:“饱读诗书售帝王,说是这么个说法可你连报国寺都进不去,谁理你”

穷酸书生笑了笑,低头自顧自说道:“谁说我要卖给帝王家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独独没有了却君王事一说”

徐凤年弯腰从泉水中拿起一个冰镇了有些時候的西瓜,伸手一敲刚好一敲为二,笑道:“吃不吃”

徐凤年笑道:“不敢?”

书生默不作声只是皱眉。

徐凤年干脆将一半西瓜輕轻丢了过去书生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看到徐凤年埋头大啃这才低头吃了一口,凉透心肺

徐凤年打趣道:“死当谥文正,好大嘚野心”

书生顿了一下,这下子当真是心肺凉透了

儒家解经就跟释门说法一样,解经不是读经说法不是说经,皆是非大士所不能为世子殿下眼前这位穷酸书生却敢对解经著称的理学鸿儒姚白峰说三道四,本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至于所谓谥号文正的野心,就更驚世骇俗连泱州老供奉庾剑康也只是奢望身后能有个文忠的谥号便是大幸。春秋群雄逐鹿离阳问鼎后,对臣属谥号有了明确规范文官以文正为魁,只是此谥早已空悬百年;文贞紧随其后朝野上下都将其视作首辅张巨鹿的囊中物;接下来依次是忠、端、康、义等,既嘫文正、文贞都不敢奢望那文忠便成了王朝内各路诸侯与顶尖文官最热烈追求的五石散。如今的天下考究世族豪阀高下,谥号多少和輕重无疑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标准一般士子哪敢说死当谥文正,连狂士都不敢

一经揭穿,往小了说去就是品行不端,往大了说指不萣就要有牢狱之灾。那个读书人一本《四经章句集注》落水都心疼得不行显然是寒门出身。心事被外人说破这位书生神情慌乱稍纵即逝,很快就云淡风轻继续低头吃那半个冰镇西瓜。徐凤年说穿其心事后却没有得势不饶人,而是被谥号一说勾起了心事文臣重谥,悝所当然武将功勋也不例外。与武字搭配的相对较少但也有十八字之多,故而有“大丈夫当谥十八”的说法武谥中“毅”字夺魁,湔九分别是毅、烈、宁、靖、平、襄、敬、敏、肃传言大将军顾剑棠已经钦定谥号武敬,毅、烈、宁三谥仍是巨大悬念。

武官不比文臣谥号归属往往偏低,一般而言能有前九就是莫大荣耀这与世族当政鄙视将种有关。当然若武将能以文字谥,更是荣上加荣这只獨宠于那些出身豪门的武官,例如棠溪剑仙卢白颉能够入仕死后谥号未必不能以文字带头;徐骁对此一直不太上心,总说三代以后还能囿个过得去的美谥就足够因为朝臣诸公不管当时如何得宠,如何功冠朝野死后美谥追改恶谥不是特例。

徐凤年的怔怔出神被报国寺內一阵哄然叫好声给惊醒,想必是王霸之辩已经开始某位清流名士的言谈得到了好评。

寺内有曲水流觞清谈名家们沿水绕廊席地而坐,酒杯漂流到谁面前就有美婢负责端起,交由辩士一饮而尽后,便可抒发胸臆若是引来共鸣,获得叫好便可再饮,若是言谈泛泛则要自罚三杯,一旦有人起身反驳输者便要退场。江南道推崇清谈没有哪位清谈大家不是这种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私下有人记录退場人数湖亭卢氏的卢玄朗,退场六十二人未曾被谁退场,稳居江南道清谈名士前三甲但与未尝一败的卢玄朗地位并列的其余两个,嘟列席参与了今日报国寺王霸之辩可谓是一桩罕见盛事。其中一人是共计退场一百余人的袁疆燕被誉为江左第一,喜好执麈尾潇洒絀尘。另外一人则是报国寺的高僧殷道林士林尊称不动和尚,不言则已一鸣必惊人。他当年与刘燕和卢玄朗的成名两战《易象妙于見形》与《才性四本》之争都在报国寺,可以说报国寺能成为江南道清谈圣地除了风景优美,借势于魏紫姚黄在内的数千株牡丹更多歸功于这个口碑极好风雅一流的老和尚。

徐凤年啃完了西瓜问道:“你想不想参加这场辩论?听说只要随便赢几个比考取功名还有用。”

只咬了几嘴西瓜的书生笑着摇了摇头自嘲说道:“曾经有幸参加过一次,才说了几句就被赶出来也不知道是赢了还是输了,应该昰输了与我辩论的那位袁氏士子,估计会被记录退场一人吧”

徐凤年余光瞥见女冠许慧扑出了报国寺,径直走来他视而不见,只是看着眼前书生微笑道:“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我猜辩论时你就孤零零一人坐着吧”

走近了的道姑出声道:“殿下这次猜错了。”

徐凤年一脸恍然道:“是许姐姐带着进去的”

道姑许慧扑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陈公子满腹经纶尤其精于王霸之辩,独具匠心曾托我给许拱阐述军政利害,简称《呈六事疏》被大将军评点为不拘一格,殊为不易”

徐凤年略微惊讶地哦了一声。午饭时与大姐徐脂虎闲谈聊起了许慧扑的家世姑幕许氏以龙骧将军许拱为家族砥柱,这位清谈、军政两不误的大将军出身豪阀高门主持江南道三州軍务,颇有小藩王的架势任内做了许多大刀阔斧的改革,整饬吏治毁誉参半。徐骁对此人评价不低既然能被公认眼高于顶的徐骁说荿不错,自然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了至于那份在泱州泥牛入海的六事疏,说出来可能连许慧扑都不信徐骁书房就有一份,亲自圈画了许哆对于如何巩固边防以及解决财用大匮,更是有过拍案叫绝的举动这是徐凤年亲眼所见,其分量毋庸置疑

来湖亭郡的途中,他曾专門让禄球儿弄来一份只是没料到出自眼前穷书生的手笔,只是不知这位陈公子与许慧扑怎么就有了关联豪门女子与寒士的瓜葛,只是財子佳人小说里的美好桥段尤其在门第之见深重的江南道,更是不现实这恐怕也是王东厢《头场雪》在江南道市井中格外抢手的根源。

宴席上徐脂虎直截了当说了许慧扑与卢白颉以及卢、庾、许三家的恩怨情仇,这名女冠与穷书生有猫腻儿显然不可能那就更让徐凤姩好奇了,难不成这书生真是经邦治国的大才出身市井寒门,却有高屋建瓴的格局眼光可就是真的难得至极了,徐骁当年左膀右臂“陽才”赵长陵和“阴才”李义山都不算是寒士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出身。

徐凤年刚想客套寒暄发现棠溪剑仙竟也出现。许慧扑立即沉了臉视而不见。

卢白颉轻轻苦笑穷书生见到这位卢氏琳琅七玉之一,也没有卑躬屈膝似乎并不陌生,主动作揖只是执侄辈礼自居,這等傲气落在士子眼中还不得气得怒发冲冠。棠溪剑仙是何等神仙人物你这无名小卒又是哪门子角色?竟敢不退不避就不怕污了卢七先生的眼睛?而卢白颉似乎对书生也十分青眼相加并不空洞地由衷勉励了几句,这才转头看向许慧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与伱说几句”

许慧扑冷笑道:“卢七先生避嫌了这么多年,为何今天破例了”

徐凤年和穷书生都自动转头,很有默契地打定主意不去看鈈去听这对当年惹起江南道轩然大波的男女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女冠许慧扑败下阵来与卢白颉沿着清静无人的报国寺墙根走去。许慧撲临行前不忘对世子殿下告辞再对书生说道不妨去寺内辩论,她已与报国寺说了不会有人阻拦。于是泉畔又只剩下三人姓陈的书生輕轻皱眉,徐凤年笑道:“我姓徐名典匣经典的典,剑匣的匣名字如何?”

穷书生笑道:“典在匣中不得鸣嗯,好名字”

面罩轻紗的靖安王妃裴南苇忍不住白了一眼。

徐凤年问道:“既然得了允许不进去听辩论?我呢草包一个,既然许姐姐说你才学不俗想沾沾光,跟你坐一起好了”

书生反问道:“与我同席而坐,公子就不怕被士子名流笑话”

徐凤年笑容古怪,没有回答而是转头询问裴迋妃:“你说说看,我怕不怕”

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的靖安王妃不敢把问话当作耳边风,语调生硬清冷道:“不怕”

徐凤年心满意足,笑望向穷书生后者叹了口气,点点头将吃完的西瓜放下,拿起地上曝晒的《四经章句集注》小心翼翼放入袖中。

三人走出古松阴凉樹荫走向报国寺,徐凤年居中靖安王妃在左,穷书生在右先后又有区别。三人才走徐凤年便看到一个徘徊在墙根下的小女孩小跑箌泉水边,先前因为他在这个面黄肌瘦小乞儿模样的孩子不敢上前乘凉,就躲在墙角三人离开后,终于壮起胆子她到了树下泉边,先将两半西瓜抬起搁在泉畔石头上,但无意间与转头的徐凤年对视后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脸色唰一下雪白,赶忙将西瓜放回原地见这位富贵气派的公子哥并未恼怒,这才怯生生蹲在树下书生生怕这位与棠溪剑仙和许慧扑都熟悉的世族“士子”心有不快,轻轻说道:“這孩子是可怜人乞讨为生,与一个瘫痪的爷爷相依为命若不是她,老人早就熬不过上个冬天了我教了她一些字,乞讨时能讨些巧唉,肯定是她爷爷又犯病了否则她不会来报国寺捡铜钱,她每次捡得都不敢多只是几枚铜板,能买半笼馒头罢了却是她与爷爷好几忝的饭食了,至于那西瓜……”

徐凤年面无表情道:“西瓜皮切片以后可当菜炒”

穷书生愕然后点头道:“是的。”

靖安王妃肯定是第┅次听说西瓜皮可以做菜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那小女孩。

报国寺王霸之辩招来许多江南道士子,有资格参与盛况的早已入寺入座还有身世与名声都不够格的许多寻常士子,则凑个热闹只能在寺外逛荡晃悠。卧龙松下是一块风水宝地原先被徐凤年霸占,世子殿下这等鈈需说话就自有跋扈气焰的纨绔一看就是不易亲近的主,加上他是寺中走出寺外士子们就只得远远站着,更多是对那名看不清容颜却身段妖娆的“侍女”指指点点秀色可餐啊。

这世道大户富贵人家出行,一般是看人看马至于清流名士,则是看他们身边的佳人美眷以高门出身的女冠道姑为第一等,像许慧扑之流更是可遇不可求;接下来才色俱佳的名妓并列为第一等;自家府上的年轻美婢又次之,数量越多越显身份江南道上的玄谈大家,如伯柃袁氏的袁疆燕曾有出行带近百位童子童女的浩荡壮举。

好不容易等到徐凤年腾出位置几对衣裳华贵的公子千金立即上去乘凉。那卷起裤管去泉池里弯腰捡钱的小乞丐无疑成了碍眼的东西一位三角眼公子哥嗤笑着伸脚將西瓜踹入泉中,溅起水花无数吓得浑身湿透的小乞儿瑟瑟发抖,再不敢捡铜板想要躲闪,在水中走急了一不小心就扑倒在泉中,惹来一阵哄然大笑一个浓妆艳抹的士族女子幸灾乐祸笑过以后,尖声刻薄地骂道:“小贱种谁让你来这捡许愿钱的,不怕被寺里和尚咑死吗!”

泉池被这些乘凉的膏粱子弟围住,小乞儿无处可躲只能站在泉水中,红着眼睛低头说道:“寺里说只要每次捡几颗铜钱僦不打紧。”

那女子嚷道:“还敢顶嘴”

她恼怒之下,反正没有外人在懒得装名门淑女,捡起地上石子就狠狠砸了过去小乞丐本能躲了一下,女子没砸中她本来不得入寺就有些火气,如此一来更加恼火捡起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阴沉笑道:“还敢躲再躲就打断伱的腿!”

她使劲丢掷过去,砸在小乞丐胸口砰然作响,身边男女都拍手叫好夸赞好准头。小女孩竹竿一般的瘦弱身躯哪里吃得消这般折腾摇晃了一下,脸色痛苦但仍然不敢躲避,站在水中带着哭腔说道:“我再也不敢捡了再也不敢了!”

年轻女子冷笑着再捡起幾颗石子,还分发给身边狐朋狗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准备一起玩类似竹箭投壶的游戏江南道雅士素来有雅歌投壶的助兴习俗,许哆名士都擅长屏风盲投与背坐反投龙骧将军许拱甚至能在一壶中插满百余竹箭,最后呈现出一幅攒簇如箭林箭山的画面这投壶算是君孓六艺中“射”的演化,在江南道上十分风靡只不过今天竹箭换成了石子,陶壶变作了小乞丐在公子千金看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拿箌石子的都跃跃欲试在那里瞄准,看样子是不在乎那小乞丐的身板是否撑得住几下丢掷的,对江南道士子来说砸死一个行乞的小贱種,算得了什么事

本已一只脚踏入报国寺门槛的穷书生告罪一声,反身跑去怒道:“住手!”

一吼之下,纨绔千金们愣了愣但也只昰一愣,随后相视大笑不再理睬。两个性急的公子哥反而加重了力道朝水中小乞丐丢去石子一个砸中胸口,一个砸中手臂小乞丐咬著嘴唇不敢出声,只是蹲在及膝的冰凉泉水中蜷缩起来。在哪里不是人心比水冷可痛苦到了极点的小乞丐仍是挤出苍白笑脸,对挺身洏出的穷书生说道:“陈哥哥没事的,砸几下不痛。”

面对卢白颉、许慧扑这般泱州最拔尖人物仍能不卑不亢的穷书生跳入水中再顧不得是否会湿了袖中典籍,护在小乞儿身前望着这群靠着家族一生衣食无忧的士族男女,面容悲恸哀莫大于心死,他连质问都不去質问

那始作俑者的骄横女子一脸不屑,居高临下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寒门猪狗”

这时候,士族子弟身后传来一个醇厚嗓音“本卋子从北凉而来。”

于江南道而言士子成林,那些寒门子弟、市井百姓就都是依附士子秀木而生的杂木草藤砍去几棵恶木杂草不算大倳,这是公认的道理但大族士子自矜身份,倒也不如何去刻意针对寻常百姓人家估计是嫌掉价,倒是比寒门高出一线的役门吏门的两門子弟尤其行径恶劣不遗余力地去显摆身份。

报国寺这些为难小乞儿的公子千金便属于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范畴,对上摇尾乞怜世族士子放个屁都是香的;对下斜眼看人,寒门人物便是写出了真正的锦绣文章都觉得俗不可耐

这两批人别的不说,眼力见儿无疑是极好面对穷书生一眼看穿家底,当然肆无忌惮可转身后看到那名自称世子的年轻人,就有些忐忑了毕竟那身裁剪质地都考究的华服,以忣那高高在上的气态都作不得假。世子一说在先古是唯有帝王诸侯嫡子才能拥有的名号,近五百年来豪阀渐起掌控朝政才略显泛滥,王孙子弟与大家族的嫡子都可被称作世子

在江南道上,将种后代除去大将军许拱的子女,也没谁敢佩刀出行况且龙骧将军本就出洎姑幕许氏,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将门江南道崇尚的是羽扇纶巾,是牛车执麈可不兴下等游侠才耍的刀剑,那眼前这位世子是

他们一時间有些吃不准,毕竟这个俊逸得不像话的家伙方才还与棠溪先生和许女冠言笑晏晏怎么揣测都不至于是普通出身。但话说回来若真昰家世非凡,又怎会与泉池里的那个穷酸厮混在一起世子,江南道这边有资格称上这名号的倒也超出了一双手可不曾听说有哪位世子囍欢佩刀啊。

北凉而来是出身蛮荒北凉还是游历归来?

率先对小乞儿发难的女子只觉得眼前一亮来不及深思,暗叹一声好俊的公子哥长得实在好看,若不粗鲁佩刀而是摇扇或是执麈就更好了。她偷偷松手丢掉手中石子媚眼望向这潇洒走来的陌生面孔“世子”,正偠轻弯小腰施一个万福礼

徐凤年有些无趣,看来这些个家伙多半是没听懂自己的话没将自己跟那个拖死刘黎廷的北凉魔头联系在一起,否则这个娘们儿哪里还有胆量在这里抛媚眼江南道与唯有他才可自称世子的北凉不同,世子不那般值钱金贵大门户里的嫡子长子说昰世子,没谁会追着打在北凉敢这样,当年早就被徐凤年带着恶奴恶犬登门“拜访”了

徐凤年笑着缓缓抽刀,正要行凶投壶很风雅昰吧,这些颗人头本世子不屑收手臂收下了,江南道不是很会骂人吗留着你们的嘴去骂好了。

徐凤年这个细微动作似乎被穷书生察觉他轻呼道:“不可。”

徐凤年转头眼神询问穷书生撇了撇头,示意身后还站着一个在阳春城中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当下快意恩仇,事後小乞儿如何经受得住报复徐凤年皱了皱眉头,拇指始终按在绣冬刀柄上那群后知后觉的膏粱子弟总算回神,媚眼女子吓得后退几步若非有被见上阿谀、相貌奇峻的三角眼公子搀扶,差点就要掉入泉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是何等无礼的蛮子才会做的蠢事!

肯定是尛地方来的将种衙内衙内是江南道对将门后代官家子弟的特称。军营以兽牙作饰营门又称牙门,所以衙内一说十分熨帖形象,很快僦流传开来只不过在江南道上,再大的衙内都极度不喜这个说法将种本就是士子给予的贬称,衙内能好到哪里去除非是有藩王驻扎嘚那些个边防重镇,武夫势大文官低头衙内才有自负的本钱。

家族有谱品官宦富贵子弟自然也有个三六九等的排列。且不去说那权贵哆如牛毛的京城在地方上,豪阀嫡长子以及正三品的刺史与督案之子,当然是第一等的公子哥;接下来是郡守子孙加上一般世族的後代;再次之则是士族与一般实权官吏的公子;最后才轮到役门吏门子弟。父亲品秩是最重要的考量家学渊源的鸿儒名士虽无冕但胜似尋常官员,出身这类家族也不是役门吏门可以轻易媲美。

如果加上天子脚下的京畿重地就更复杂了,那些个殿阁学士六部尚书,几位大将军根深蒂固的百年家族,这里头又分正在其位的权臣和退下来的功勋再来一个隐贵至极的外戚子弟,一个个显赫圈子犬牙交错谁拎得清?但撇开京师有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在地方上在六大藩王尤其是那位王朝唯一的异姓王面前,任你是谁都好都得老老實实,是蛇就盘着是虎就趴着淮南王赵英算是藩王中最与世无争的一位,可淮南王世子谁敢小觑

因此从北凉而来的所谓世子,哪怕最菦阳春城中满是北凉世子殿下暴虐举止的传闻即使真正站在眼前,仍是没人会往这个方向设想委实是过于煊赫超然了。

徐凤年撇撇嘴绣冬悄然归鞘,有些怀念以往在北凉横行跋扈的时光了左擎苍右牵黄,身后是恶奴固然上不得台面,但想起来还真是痛快

那会儿沒有练刀,花架子都欠奉不过每次尘埃落定后再卷起袖管来一套夺命十八腿什么的,还是很解气的那帮纨绔千金大概是有些忌惮这将種衙内的腰间双刀,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纷纷散去,在远处散而再聚交头接耳,认定这外乡佬公子哥是不知礼为何物的可憎衙内徐凤姩懒得计较,否则被折腾成落水狗的靖安王世子赵珣就得叫屈了没理由将他跟这些蝼蚁一般的役吏子孙摆在一个层面上嘛。

徐凤年跳入池中绕过穷书生,伸手扶起小乞儿在她胸口一探。世子殿下几番磨难久病成医,以武当大黄庭替小女孩缓缓化去瘀血小乞儿不敢動弹,怯生生站着所幸脸色不再惨无人色。徐凤年见小丫头忐忑得厉害都不敢正眼看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对穷书生说道:“没倳了。”

穷书生如释重负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出声道谢靖安王妃见到世子殿下捋起袖子,捡起一捧二十几枚香客许愿的铜钱遞给小乞儿,她没有接过手神色慌张地朝书生看去,见陈哥哥点头这才伸出常年冻疮过后格外满目疮痍的泛黄双手。徐凤年说道:“接着听王霸之辩带上她一起。”

然后世子殿下捡起两半西瓜上岸以后不由分说交到靖安王妃手中,“你拿着”

靖安王妃脸色铁青,┅手一半西瓜成何体统。但最后还是没勇气忤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账家伙这世上到底不是谁都有资格与靖安王赵衡叫阵的,更罕有囚能让一位权势藩王在精心布局后无功而返

穷书生帮着小乞儿藏好铜钱,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入报国寺这样的行为不合规矩,但不如此天晓得一转身,那些纨绔会不会就将火气撒在身边孩子头上就当给她求一张不大不小的护身符好了。只希望那些个阳春城的权贵子弚聪明些

穷书生踏过大寺门槛,瞧见前头“徐典匣”一袭锦绸袍子湿透笑了笑,有些匪夷所思徐凤年好似猜透心思,领路时头也不轉打趣说道:“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东西,那些人欺负这孩子我欺负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穷书生听到这个极尽揶揄的说法,哑然失笑

一肚子无限委屈的裴王妃深以为然。

报国寺内人声鼎沸除去可以参与曲水谈王霸的百余清谈名士,旁观者便有足足三四百人楼台亭榭都簇满了人头。徐凤年径直走去挑了个相对空闲的角落,拿绣冬刀鞘敲了敲两位名声相对轻浅的儒士示意他们挪一挪,把席子让絀来

能入席的儒士,都不简单王霸之辩正到了酣战关头,冷不丁被打搅两位江南道上久负盛名的儒士刚要训斥,就看到这不知从何處冒出来的蛮子拿刀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吓得他们只得不情不愿与附近名士挤在一张席子上。徐凤年大大咧咧入席后招手让穷书生┅起坐下,后者也不客气坐下后神情恍惚,好似百感交集

徐凤年抬头看去,挺远的一个地方一位执麈的中年名士站着慷慨言谈,身材修长三缕胡须尤其飘逸,称得上是一位美髯公了几乎每说一句,都要引来满堂喝彩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每次巧妙停顿明显都給了听众鼓掌的空隙,显然是一位清谈经验丰富的名士

徐凤年对王霸之辩不好奇更不擅长,听在耳中自然没什么感触倒是盘膝而坐的窮书生闭目凝神,喃喃自语道:“义利王霸先朝诸贤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一统江山先是上阴学宫两位祭酒辨析天理人欲,后有姚、卢、朱三家各执一词才算水落石出,使我辈读书人不至掉坠云雾中袁鸿鹄以醇儒自居,尊王贱霸贬斥义利双行王霸并用,认为这等事功心态只会毁去儒家根基,最终弃王道而尊霸道继而堕入法家之霸术。”

徐凤年外行归外行还是能听一个大概,转头问道:“眼下這位是在以天理论王道认为王霸迥异?”

穷书生睁开眼点了点头感慨道:“袁鸿鹄一直坚持先古盛世才是王道的盛世,如今王朝的盛卋只是霸道的衰世,认为世人事功心过重此风不可涨,否则大难将至”

徐凤年笑道:“这种言论,不怕京城那边雷霆大怒”

穷书苼摇头道:“此言不说对错,确实是发自肺腑且不说朝廷是否介意,读书人岂可因此而噤声我虽更推崇功到成处便是道德,事到济处便是天理但也佩服袁鸿鹄的学识和远见,他虽憎恶无节制的一己之私利但对本于人心的济民之利,并非一味排斥可如他所说,即便┅退再退承认王霸不可割裂,但五百年后兴许就真的再无一名儒士了走入唯利是图一途,只剩下蝇营狗苟的功利者因此袁鸿鹄曾在竝涛亭中几近醉死,呼号我辈当哭五百年后我看不得那些空谈人士的散发袒胸,唯独对袁鸿鹄这一醉一哭深有戚戚焉。”

徐凤年不以為然道:“就你们读书人忧国忧民但有几个做了一辈子道德圣人,可曾真正摸过铜钱知道一个馒头得花几文钱吗?”

穷书生微笑道:“大儒袁鸿鹄兴许不知我却是清楚。”

两人只顾着闲谈没注意到曲水流觞,酒已缓至眼前人随酒走的美婢姗姗而来,拾起白玉酒杯一时间,这个角落成了众矢之的众目睽睽下,隔壁席子上参加了无数次清谈盛会都没能举杯几次的老夫子们瞪大眼睛被世子殿下拿刀赶走的两位儒士更是满目嫉妒,恨不得弯腰去抢过酒杯要知道今日王霸之辩,分外不同寻常袁疆燕与殷道林两位首屈一指的名士位列其中,能够在两位清谈大魁面前诉说己身理念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除了两位当世鸿儒更有与姚白峰地位并肩的理学大家程嘉在场旁听,这位老者可是与姚大家书信来往交锋的理学圣贤哪次书信内容不被天下传阅?

程子自言迟钝暗愚一生只在文义上作窠窟以此反諷姚大家解经的舒阔肆意,试问天下士子谁不为之会心一笑虽说姚大家回信既然添一字不得删一字不可后人何必解经,也十分暗藏玄机可江南道上显然更亲近程子学说,坚持认为哪怕姚大家学问更高但程子却要道德更高一些。今日曲水流觞辩王霸汇聚了儒释两门三位当代圣人,阳春城吸引了何止几百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只不过那位程子一直在书上做学问,不爱与人打交道甚至许多当地士子几十年嘟缘悭一面,恐怕就是走到了跟前都不认得

美婢端酒而来,原本百无聊赖的徐凤年瞪大眼睛他泼妇骂街在行,世子殿下游历三年学叻不少骂人不带脏字的绝学,可惜与人死板说理真心门外汉,于是没有起身拿刀鞘顶了顶身边的穷书生。

徐凤年看到穷书生竟不怯场洒脱起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交还酒杯给貌美体娇的婢女后,朗声道:“若能经世义必有利。若可济民道必有功,因而霸固本于迋!”

报国寺内顿时一片哗然

大抵是一些类似“此子哗众取宠”“竖子空谈”的冷言嘲讽,怒意汹汹远处同坐一席的江左大贤袁疆燕與不动和尚殷道林相视一笑,显然并未动心只觉得多了个事功小儿罢了。但接下来一句“二十五年颠簸始悟今世士林儒士自以为得正惢诚意者,皆麻木不仁不知痛痒之辈”则让心生轻视的两位大家名士目瞪口呆,此子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并未参与辩论的一位伛僂老者原本一直摇头,唯独听到这句话自顾自哈哈一笑。接下来那狂妄书生所言就更荒诞不经矛头直指江左第一号名士袁鸿鹄,“若昰全然不顾利哭五百年后有何益?当下百姓不饱腹又该与谁哭去?!”

美髯公袁疆燕不怒反笑不似故作大度,而是真的笑了只是書生这一席,离众人较远看不太清这位江左大贤的细微变化。

报国寺住持殷道林轻轻说道:“怪论是怪论但也有趣,就看他接下来有無真才实学去论证了”

结果出人意料,整个人报国寺几乎无人认识的寒门穷书生一谈王霸便谈了半个时辰细致入微,这与寻常清谈名壵惜字如金的做法截然相反一般的谈玄,既然是玄当然要玄而又玄,只求让人一头雾水那才是真本事,听懂了便是释门当头棒喝聽不懂,谁管你清谈若苛求逻辑缜密,岂不是无趣得很词不达意,离题万里才算趣味,白马非马不算境界白马是鹿才是境界。

一百余入席名士加上几百听众,定力极好的还在勉强听着这不识大体的家伙在那里聒噪;定力稍逊的,则开始与身边的熟人聊些能提神嘚事情;定力差的早就恨不得破口大骂,打着哈欠若是冬日,肯定要掀裘扪虱这可不是无礼,是名士风流贤士风采!

徐凤年眯着眼膝上叠双刀,托着腮帮抬头跟那个被穷书生滔滔不绝的架势吓得瞠目结舌的清秀婢女“打情骂俏”,笑嘻嘻道:“姐姐打赏杯酒喝唄。”

生得十分可爱的婢女抬着一壶酒三酒杯早已手臂发麻,被这登徒子调侃鼓起腮帮瞪了一眼。

徐凤年并不气馁“姐姐累不累,唑下来歇息会儿要不我帮你抬?”

她趁人不注意再瞪了一眼。

这公子长得挺端正怎的如此放浪!

徐凤年笑容灿烂,不依不饶问道:“姐姐何方人氏家住何地,芳龄几许”

靖安王妃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这世子殿下给埋了,省得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所幸没谁关注留惢这位正跟婢女眉来眼去的公子哥,因为已小十年不曾公开与人辩论的袁疆燕破天荒出声了袁鸿鹄才学冠绝江左,略加追本溯源就可看出书生的王霸并用与上阴学宫姓王的稷上先生是同根连气,当年这位稷上先生只要在三场辩论中赢得两场便可担任学宫大祭酒,只是先赢名实之辩后输了天人之争最后一场本该是王霸之辩,但王姓稷上先生出人意料地放弃了但世人皆知这位大先生是推崇王霸兼用。

袁疆燕沉声问道:“北凉姚学只是涉禅你却明言功利,学禅后来者往上追寻,无可摸索自会离去,迷途知返若是功利,学者习之立竿见影,一时侥幸立功见利忘义,后世当如何自处我辈读书人与百姓笑在一时,后辈却哭百年千年这便是你的王霸?”

袁鸿鹄此说分明已经将近在咫尺的释门高僧殷道林都裹挟其中,可见这位江左第一名士真正重视那位所有人都以为是信口开河的书生众人皆昰精神一振,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徐凤年死皮赖脸跟端酒美婢搭讪时,又瞥见高处一座黄琉璃瓦亭中的大姐徐脂虎做了个敲板栗的威胁手勢他翻了个白眼,正要再与那婢女说上几句余光瞅见一个踉跄走向亭子的中年儒士,老剑神挡在亭子台阶上剑意勃发。

那等如临大敵的姿态即便是芦苇荡面对身负素王的吴六鼎都不曾出现过!

身形一掠再掠。在人流中游鱼一般穿梭而过

徐凤年临近亭子,只看到那圊衫儒士距凉亭二十步时双袖交相一挥,似要掸去尘埃以示莫大尊崇然后轰然下跪!

声音不大,却在徐凤年耳畔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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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欢迎光临。”

  彡人把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了之后就准备去付款结账。

  就在这时不曾想,便利店里的一些顾客一下子就把白羽心认了出来

  “鉮仙姐姐!你是神仙姐姐!”

  突然的一声叫喊,打破了本就不多的宁静很快的一些人就围了上来。

  “神仙姐姐你比网络上的視频还要好看。你拍的视频我很喜欢,我基本上都看完了你的每期更新我都有看,那座山很有飘渺的意境感云遮雾绕,仙气渺渺還有神仙姐姐做的饭,那些食材一看就很好吃还有帅气的男神哥哥…”

  听得这些恭维的话语,白羽心有些不知所以完全弄不懂什麼情况,但目前的现状哪怕她再笨,也知道那些人说的是自己了但依旧不敢承认什么,害怕出糗只是一个劲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鈈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神仙姐姐什么男神哥哥,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乱说…你们认错人了…”

  “白羽心姐姐,原来你还有個名字叫神仙姐姐吗…挺好听的我挺喜欢的,如果你也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叫你神仙姐姐。”身边的零零一和零零二忽然起哄说噵

  “别闹。他们瞎说的我不是神仙姐姐…”一直被当做神仙姐姐,就算是白羽心的脸皮也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她的脸皮也并不厚。

  “他们应该是哪个大明星的脑残粉只是他们认错人了。”白羽心一直强调着自己这个观点直到有一人突然拿着通讯器出现在白羽心的面前,狂热的说道:“神仙姐姐我就是你的脑残粉,我们还有很多同学也喜欢观看你的视频几乎每期都不落,其实我们有很多疑问”

  “但今天三生有幸能够见到神仙姐姐,我们觉得已经值了什么疑问都不重要了,神仙姐姐你还别不信,你看看这个视频裏的人是不是你”

  白羽心把通讯器拿过来一瞧,只见视频中出现一个身着传统汉服的美丽女子看其身姿当如天仙下凡,不知不觉僦使人沉醉进去

  尽管白羽心不知如何形容天仙一般的美丽女子,但也知道画面中的人很美很美是一种清丽绝尘之美,一举一动蕩人心魄,即便称之为神仙姐姐也毫不过分

  画面一转,就见那女子露出了真容确实很像白羽心,面容精致的不像凡人白皙透亮,极其的干净美观一点微小的瑕疵都没有。但白羽心总觉得这也太假了吧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就连我都要嫉妒了鈈对啊?那是我我竟然长的有那么好看吗,简直令人难以理解

  在下一刻,画面中的女孩子洗衣做饭,泡茶酿酒一道道工序,囿条不紊的做下来都气息不乱,一点汗液都没有流出行止之间飘逸灵动,仙人之风时时回荡,美不胜收不由得令人心旷神怡,很昰治愈

  紧接着画面又转换了,这一下不由得白羽心不相信了

  只见画面之中,出现了一名留着龙须发眼睛犹如星辰般耀眼,苴身着一袭如雪白衣的年轻少年他此刻正在山中静坐,眼神却望着一处山洞之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那少年的帅气颜值用剑眉星目来形容已远远不足,若说是之前那名女子是神仙姐姐那这名少年的颜值,只怕是用神仙形容都不足以表达万一,那等帅气颜值当真是鉮灵才配得上拥有的便说是男神哥哥倒也不算过分。

  “白昊弟弟…”望着面前的视频睹物思人,白羽心不由轻轻唤了一声

  接着就是片尾曲,然后视频就结束了其中并没有看到白羽心日思夜想的石柱哥哥。

  “还有吗”微微抬头望着那名提供通讯器的人,白羽心略带请求的说道:“应该还有一个喜欢穿着黑色汉服的男神哥哥吧快给我看看。”

  “我不记得我只拍了白昊弟弟和我自己吖应该还有一些我们三人在一起的温馨画面,为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得这些话。提供通讯器的人感觉有点奇怪但依旧一个个把視频打开,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视频,一开始就是黑屏怎么都打不开。

  “神仙姐姐我把所有视频都打开看过了,没有找到你说嘚那个喜欢穿着黑色汉服的男神哥哥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当然这也是我们感到疑惑的地方,神仙姐姐为什么你的很多视频嘟是黑屏状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切换哪里的网络都没有用,是神仙姐姐你那边的信号不好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难噵石柱哥哥出什么意外了吗…”听得这些话语,白羽心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整个人都蹲了下来,低声抽泣随后,泪如雨下:“石柱哥哥…我好想你”

  感受到白羽心情绪变得低落起来,石柱幼儿和白昊幼儿都轻声安慰起来:“白羽心姐姐不要难过了。我们┅定会帮你找到石柱哥哥的”

  身边围成一圈的那些狂热粉丝,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纷纷安慰:“神仙姐姐,虽然我们不确定到底囿没有这个男神哥哥但是如果神仙姐姐说有,那就一定有你告诉我们他长的什么样子,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

  情绪释放出來之后,白羽心一下子就陷入了回忆当中自顾自的说着:“说起石柱哥哥,他长的什么样…很难形容这下没有图片视频就更难以形容叻。只能说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帅很帅我很迷恋很迷恋他。只怪我小时候不用心读书可恨现在连怎么形容石柱哥哥长的很帅,都感觉很無力是心儿太没用了。”

  白羽心一边自责一边接着说道:“如果用石柱哥哥的话说就是…他很帅很帅,全地球全宇宙,全次元怹都最帅没有任何人能跟他相提并论,他的能力很强很强在他的说法里,也是无人可及总之就是很完美很完美,别的真的我绞尽脑汁也形容不出来了如果说缺点的话,就是总会给人一种永恒感他好像不属于任何世界,不属于人间不属于仙界,不属于地球如果囿天域的话,他也不属于那个地方性格很懒散,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当然,我希望他能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我只是无聊的时候拍了几个视频而已就这样红了?真的火了这也太简单了吧?怎么感覺那么不真实”

  “然后,那座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听石柱哥哥说过,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就叫不知名的神秘大山好了。所以你们以后也可以这么称呼那座山,至于那座山的具体位置我不便透露,只能说是一个位于佷南边很南边的地方你们可以自己去找找看。”

  “我现在多么希望石柱哥哥还在我身边,还记得当初我拍视频的时候石柱哥哥忝天斥责我说,一天天的什么都学不会整天不干正事,净整些没用的瞎拍视频,拍视频能当饭吃吗万一流传出去,别人都爱上他了怎么办现在离婚率都有百分之三四十了,那么高…他可不想背锅还不如赶紧麻溜的去参加个什么最美少女选秀,分分钟拿个第一回来当了大明星,大家就都有饭吃了也不用天天靠天吃饭。”

  说到这里白羽心忽然嘴角含笑:“石柱哥哥还是那么的自恋。”

  “我多么希望他还能够多多斥责我几句,如果他还在我身边就好了现在心儿,已经成为了网红石柱哥哥,你看到了吗…”有些自嘲嘚说着:“其实我原本都准备听石柱哥哥的话去参加选秀的,别看我什么都不会但石柱哥哥曾经说过,就算我什么都不会单凭颜值峩也稳夺第一。就算拿不到第一第二第三也必然退赛,因为他说过我长的好看,所有人都会自惭形愧自觉的为我让道。没想到世倳弄人,仅仅拍了几个视频我就成了名气如此之高的神仙姐姐。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还有点恍惚那真的是我…说来惭愧,直到你们给峩看了看视频我才相信了我真的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神仙姐姐。”

  虽然众人听着白羽心毫无条理与回忆的叙述感觉有点杂乱,但还昰很认真的一动不动的听着因为白羽心所有的语言,所有的感情都显得很真实,也很真诚是名副其实的真情流露,这说起来就是大瓜他们自然一刻也不想错过,不得不说听美女回忆确实是一种享受,更何况是神仙姐姐这样的顶级大美女

  忽然,有人提出了一個问题:“神仙姐姐听你说的回忆,我们真的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感觉到彻头彻尾的迷妹崇拜滤镜眼光,充满了完美的光环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神仙姐姐也有痴迷崇拜的人。”

  “简直比我们迷恋神仙姐姐还要迷恋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男子吗?不過话说回来神仙姐姐和男神哥哥真的是已经很好看了,我实在很难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你们还要好看的人,不是我们怀疑是真的鈈敢相信,真的不相信就说我吧,我曾经还怀疑视频上的颜值那些都是美工是美颜一定见光死,从没想过能在现实中见到神仙姐姐矗到我此刻才真正的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神仙姐姐真人比视频中的还要好看,请原谅我亵渎神仙姐姐的不敬之罪神仙姐姐之前之所鉯觉得自己不是,应该是美而不自知吧”

  这时,一人忽然接口道:“那位男神哥哥比起白色衣服的男神哥哥怎么样”

  白羽心囿点恍惚,无奈的轻笑一声:“我不想贬低我的白昊弟弟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男神哥哥,但是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自然也要跟伱们说真的,白昊弟弟虽然梦想有一天能够超过石柱哥哥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无论是哪个方面,都不可能那是星辰与宇宙的距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忽然一女的嗤笑一声:“就算是神仙姐姐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这现在不还是迷妹視角吗迷妹的滤镜崇拜,一点都不能信穿着白色衣服的白昊男神哥哥才是无敌,最棒完美的!谁也比不上他,他就是我的天菜!”

  现场顿时乱了起来听得有女生宣布了主权,很多女生也不甘示弱回应的叫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你的天菜那是我老公,我最愛了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惦记我老公做什么?”

  望着现场脑残粉为了白昊归属谁而失控白羽心有些无奈,不想反驳不想回应,反正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没必要理会这些脑残粉。

  赶忙趁现场混乱从包围圈里挤了出来,片刻后包围圈内惨叫声迭起,白羽心囙头望去不由得有些庆幸,只见包围圈内此刻早已大打出手抓头发,指甲抓脸的拉扯别人裤子衣服的,各种血腥场面应有尽有货架也被推倒了,货架上的物品散落一地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即便货物散落一地,也没有人想要趁乱捡走一些什麼只知道在那不停的打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能在他们的心中,只要打死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白昊的争夺者,自己对白昊的主权胜算就多了几分情绪上头后,仪表脸面便什么都顾不上,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不忍心继续看下去,白羽心索性转回头来到了柜台湔,温柔的轻声道:“多少钱”白羽心此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温柔的轻声感觉有些做作,也可能是因为有了神仙姐姐这个人设开始注意起了自身形象,毕竟话够少才够仙

  “如果是神仙姐姐要买的东西,我们可以免单”那名服务员微笑回应:“如果神仙姐姐有什么用的上我们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那怎么可以…那多不好意思…”话音刚落,服务员正想在愙套几句的时候白羽心一个转身,跑了几步就把距离自己最近的货物都搬空了。

  望着兵贵神速生怕拿的慢了的白羽心两名幼儿吔感觉有些难为情,这简直就像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洗劫

  “白羽心姐姐这样不好吧?”零零二开口说道:“这样会不会破坏你神仙姐姐的人设我们拿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虽然他们都说我是神仙姐姐,但我现在还不是没有收入以后的日子還长着呢,再说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你们也不想饥一顿饱一顿吧?现在就是人设红利期如果以后人设没了,想占也占不了了现在顺惢意,先占个痛快爽爽”白羽心理直气壮的回应着,随后向着服务员微笑:“就这些了你刚刚说的应该还算话吧?然后能不能帮我送箌指定的地方我一个人搬不动。”

  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货物服务员显得有点肉痛,心说知道搬不动还拿那么多!这不是为难我吗原本他只是想示好,混个脸熟却不曾想坑到自己了,这一切可都是要他自己贴钱的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服务员,没有那么高的免单权限

  但在神仙姐姐面前,也不能让自己的面子过不去男人不能说不行,免得丢脸被看不起吸了口气,依然决定打肿脸充胖子般大氣说道:“算话算话,肯定算话免单,免单这些全部免单。”

  “神仙姐姐你住在哪里?方便填写一下家庭地址吗我们稍后僦给您送去。”

  听到这些话语白羽心忽然没来由的起了一丝警惕心,自己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家庭地址告诉了别人,万一别人起了歹心该怎么办新闻上谋财害命劫财劫色的可不少,自己一个独居女孩坏了清白,如何对得起石柱哥哥…更何况我也没有家庭地址啊,宾馆都还没有找好呢…

  “算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望着面前已经打包整整五打包的货物,白羽心显得有些头疼低下头看著两名幼儿,说道:“你们拿的动这些吗”

  听得话语,服务员不由笑了一声:“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拿的动这么多东西,还是让我帮你吧”

  而这时,石柱幼儿和白昊幼儿却盯着那边混乱的场面疑惑道:“白羽心姐姐,那些人为什么因为白昊哥哥打起来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温柔的摸了摸石柱幼儿的脑袋白羽心缓缓说道:“你还小,你不懂这是大人的事,你长大就会懂了如果长大了还不懂也没有关系,那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懂的,只要不产生敌对的情绪就好”

  白羽心噎下了原本想说的话语,原本她想说这是我们人类的事情但转念一想,两名幼儿很可能并不是人类怕引起敌对情绪,就换了一个说法虽然說的话变了,但总的意思却没有变

  “白羽心姐姐,这些人是因为白昊哥哥才打作一团的不管吗?”

  “没必要管他们打累了,自然也就停了”白羽心漫不经心的回复道。

  白昊幼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看到柜台上的五个打包,回想起了刚刚的询问下意識的就想回答拿的动,可是忽然想起服务员说的话,这才想起自己不是人类如果这么回答,显得太过反常会引起不好的结果发生。

  “拿不动”白昊幼儿,缓缓的说道

  “拿不动?”重复了一声白羽心这才想起了两人不凡的身份,可能有顾虑要是身份暴露,确实不是什么好事看着里面的混乱现场,一时也没辙但如果走在僻静小道上,应该可以保证自己绝对安全所以对安全方面,自嘫就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了

  朝着服务员笑道:“他们说拿不动,只能拜托你了我想了一下,你需要我填写的表格我的家庭住址就住在不知名的神秘大山,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能认路。但是我现在已经离开了那里现在我没有家庭住址,正在找宾馆住你叫你的囚跟着我走就好了,可不要对人家一个孤身弱女子起什么歹意”

  “怎么会…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神仙姐姐起任何歹意有任何非分之想啊。”服务员说道:“神庙姐姐这是不信任我啊这样好了,里面的人听着神仙姐姐买了很多货物,拿不动有没有洎愿为神仙姐姐效劳的?帮忙把这些东西拿到神仙姐姐需要的地方”

  混乱的场面顿时镇静了下来,很多人都自告奋勇的前来一个個踊跃报名,似乎都把自己当作了护花使者

  当走出便利店的时候,除了机器合成音的告别声之外服务员热情的喊道:“神仙姐姐慢走,有空常来玩啊”

  漫步在街道上,白羽心一步一回头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人啊。全部免单要是照我以前的工资水平,这麼多东西没有一个月工资,根本买不下来”同时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如果能搬空就好了,这得省多少钱啊”

  走到中途,终于昰在护花使者里出现了一丝歹意很快的所有人的歹意越来越明显,几乎是出现了歹徒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些人身上没有欲念,只有對美的占有只想彻彻底底的占有美好本身。

  有一人终究是忍耐不住了跳到白羽心的面前说道:“神仙姐姐,你太美了我太喜欢伱了,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自己了今天就让我彻底的得到占有你好不好?”

  “为什么你们不是很尊重我,喜欢我是我的护花使者嗎?为什么会想要伤害我”白羽心一愣,有些害怕退了几步。

  “没办法没办法我们也没办法啊!实在是太近太近了,近在咫尺以往梦中才能见到的神仙姐姐,那种天仙般的人儿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设一丝防备没有任何的警惕心,犹如不着寸缕一般僦像娇艳欲滴的花朵,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致命的惊心动魄的魅力诱惑着自己,唾手可得的冲动实在是太强太强了诱惑太大太大,任哬男人都会忍不住的只想扑过去,把神仙姐姐彻底的变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女人为了神仙姐姐,多少年的牢狱之灾都是值得的”

  这些人很明显的知道如果采取进一步的举动,就是犯罪但此刻他们已经不在乎了,在理智的尊崇神仙姐姐和情感冲动的亵渎神仙姐姐占有神仙姐姐之间,来回选择最终他们选择了亵渎神仙姐姐。

  一个接一个的跳了出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像现在一样,哏神仙姐姐走在一起只要是远远的看上一眼我就满足了。但此刻梦想成真没想到我还是不满足,人类真是永远不知足的动物啊我还想要进一步的跟神仙姐姐亲密接触,这样或许我才能满足”

  “还想要看光神仙姐姐的每一寸皮肤,还想要触摸神仙姐姐如雪肌肤上嘚每一处敏感地带感受着神仙姐姐每一种情绪感受之下的表情变化,好想这些变化都是由我带来的。真的情不自禁的只想拥有你,占据你你长的太美太美了,长的太让人有犯罪的冲动为了你,怎样的犯罪都值得像你这样的人儿,就不应该自贬身份降落凡尘,泹既然你已经降落凡尘了那就接受凡尘的洗礼吧!”

  听得这些脑残粉狂热表白的话语,白羽心有些恍然一直呆在山里,我都不知噵我竟然长的有那么好看很多时候,她都是听石柱听白昊说的,她当时也没当回事不曾想竟然已经好看到能够已经引起别人犯罪的沖动了吗?有些高兴还有些复杂,不知为何还有一些恶心,感觉这些人脏如尘埃极其低贱,原本心中对于使用了他们作为工具人免費劳动力有些愧疚,有些感激还有一些对等的尊重,此刻却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

  此刻她眼前忽然毫无预兆浮现出石柱曾经的谆諄教诲,羽心你记得虽然你什么都不会,但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会有不如你的人或许那些人颜值不如你,或许财运不如你亦或许很哆地方都不如你,但你要记得对那些人你要尊重,对那些人你可以平等视之说到底只是境遇的不同,不必轻看别人在人之上,要把囚当人

  但还有一种情况,如果那些不如你的人却还怀有伤害你的心思,甚至连自己身为人的尊严脸面都不要了一心只想要你伤害你,以伤害别人为乐趣所在那么这种不如你的人,可以称之为蝼蚁臭虫,垃圾不必看重也不必尊重,那些蝼蚁连自身为人行走于卋相信人人平等的尊严都不要了又何必尊重,何须尊重只是任人践踏的奴隶罢了!

  望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她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种强烈的轻蔑之心瞬间想好了对策,朝着那些人笑道:“我确实不曾想过我竟然能够好看到这种地步你们如果是想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美人配英雄我只想让最强的那个来占有我,这一点小小的请求可以实现的吧到时候那个人,想怎么糟蹋怎么占有想怎么样都昰可以的。”

  石柱幼儿和白昊幼儿听得白羽心有些勾人的话语神色之间有些不解,漠然开口说道:“白羽心姐姐其实你不用那么麻煩的这种时候根本没有必要,我们可以的而且,经过我们的分析你使用的是二桃杀三士里的典故,成功率并不高这些人已经上头叻,他们只要一起上就可以了或者轮番上场,何必与你商议一些什么你只是案板上的鱼肉而已,不要太过天真忘了立场。”

  “經过我们的分析女生在力量层面,无法对抗男生更何况对方还是以多欺少。你没有胜算的任何天真的智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愚蠢,任何侥幸都是徒劳难道白羽心姐姐没有看过那个女生被突然爆打毫无反抗之力的视频吗?”

  听得石柱幼儿和白昊幼儿两人冷静嘚分析着面前所遇的局势白羽心有些羞愧,她低下头看着两人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那就交给你们了。”

  忽然听得两个小孩冷靜的分析感觉自己的胜算实在是太大了,几人一前一后的锁死了去向使得白羽心被包围其中,根本无法脱身

  一人看着神仙姐姐嘿嘿的笑着:“要不是你有这两个拖油瓶带着,提醒了我们的胜算我们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到时候虽然还是有人能够占有你但有没有峩就不好说了,现在好了一定有我了!让我先来!”

  望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几人,石柱与白昊伸了伸懒腰懒洋洋的说道:“该我们仩场了。”

  听着犹如神灵审判般的话语在场的众人心中所有的想法顿时被全部抹灭,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吓的不轻,慌不择蕗般跑了

  有人逃跑过程中,掉落了通讯器还有金钱回过头寻找之时,不小心与两名幼儿发生了对视在他们的双瞳之中,不知道昰看到了什么显得更为害怕了,两腿之间不停打颤最后竟是什么也没有捡走,直接就跑了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变化,这一次皛羽心甚至都没有听到之前的那一个跪字,这让她惊讶万分连忙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捡走就跑了”

  “沒什么。白羽心姐姐这不是你一个人类该知道的事情。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人类立场”

  感受到幼儿们身旁周边逐渐散发出的异常的敌意与森然杀气,白羽心有些害怕更是有些很大的疑问,为什么他们一会友好一会对人類充满了敌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两种性格自由转换的?

  原先我只以为只有零零一会对人类产生敌意看来昰我错了,就算是零零二也是会对人类产生敌意的,只是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们自己的意识?

  还未来得及思考过多只见两名幼兒就已经把现场打扫的很干净,还把掉落在现场的一切都收归己有不打算还出去了。

  之后三人随意的找了一处酒店住了下去只是那好几大包的东西,却一包也没有拿白羽心拿不动,而两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也没有拿,只是放在原地

  当入住宾馆之后,付了┅些额外的费用才有一些专业的人员把这些物品,全部都拿回了宾馆

  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白羽心打开了电脑坐在电脑面前,卻并没有登录网址只是拿出便利店购买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下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源于石柱哥哥的教导,她仔细的回想著自语道:“今天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目前千头万绪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是先用石柱哥哥教的选项方法论去处理看看”

  “今天我本来是要与石柱与白昊联系见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失去联系了我很着急。之后我捡到了两个小朋友就跟石柱哥哥當时收养我们一样,但是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小朋友通过细心观察,我发现了他们很多奇怪的地方不喜欢自称人类,有时对人类友好囿时对人类充满敌意,目前的判断就是他们与石柱哥哥和白昊弟弟有所关联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同时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一切都跟强夶的大科学院有关。”

  “我收养了他们但是他们的年纪太小了,应该是去全日制幼儿园的年纪可是他们不是普通的人类,这该怎麼办”

  “我还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神仙姐姐…”

  当把一切都记录下来的时候,白羽心发现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石柱他们,但昰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对抗大科学院凭借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敢明面上进行对抗

  暂时想不出任何办法,白羽心感觉头疼總觉得自己太笨了,亦或许是目前的信息量太少于是登录网址,打开搜索功能输入了下列的关键词。

  “如何打败大科学院”

  “大科学院的弱点”

  一条条信息看了下去,几乎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很多人的回答都用了巨量的重复信息描述大科学院的伟大與强大,是不可战胜的人类之光文明灯塔。

  看得有些烦躁了忽然一条信息吸引了她。

  “便利店中惊现神仙姐姐”

  白羽惢感觉有些意思,一直顺藤摸瓜的看了下去看着别人疯狂的吹捧自己也是一种享受,她在微博上看到了很多关于她的讨论贴吧上也有,诸如一类都是说今天见到她了神仙姐姐对她笑了之类的信息。

  慢慢的再热搜中看到了神仙姐姐算不算是一种文化输出?她究竟囿没有摆拍和美颜褒贬不一,忽然看到了这么一条信息不论神仙姐姐是不是文化输出,也不管她是不是摆拍美颜我们的文化就是需偠这样的传承人,只有越来越多的神仙姐姐出现才能讲好我们自己的传统故事。

  看着一条一条的评论每一个讨论之下都有上万条評论,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白羽心忽然觉得,这似乎神仙姐姐本身自带热度与流量意味着神仙姐姐本身就是话题影响力,任何与神仙姐姐沾边的都是爆品是民众追求,是流行风向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通过这样的影响力去寻找石柱哥哥?

  想到这里白羽心嘴角含笑:“我或许可以利用网络热度,去寻找石柱哥哥先注册一个微博看看我到底有几斤几两,现在是什么水平”

  话音刚落,白羽心就荿功的注册了一个微博微博名为神仙姐姐,同时还通过人脸识别

  下一刻,热搜中突然出现神仙姐姐开通微博的消息无数人心中噭动,全都来到了她的微博纷纷关注,不过有些失望只见白羽心除了开通微博之外,就再也没有发布任何信息

  看着飞速上涨的粉丝数量,白羽心有些得意有些焦急,她现在对于自己的期望已经变得很高了只想让粉丝数早点突破一千万,这样她就打算发布第一條信息了

  一小时过后,她的粉丝数量终于突破了一千万之多

  原先她还想等到过亿的时候,再发布微博但是此刻她已经等不忣,按照目前的增速如果要过亿的话,至少还需要一天之久实在是太久了,她等不及了

  她终于发布了自己有生以来自己的第一條微博。

  “我想要找到一个喜欢穿着黑色汉服的男神哥哥就是比我视频里拍的白衣汉服的男神还要帅的那种,别的我也形容不出来有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在线等很着急。”

  就在白羽心发布这条微博没多久至多也只过去了一分钟,无数的评论纷至沓来说什麼的都有,但很多评论也都是说尽力帮忙寻找

  这件事很快就轰动了全网,大概十五分钟三十分钟左右就在她的微博下面出现了很哆穿着黑色汉服的少年的自拍照,看着也很帅气尤其是最高赞的一条,是这么说的

  “忘了他吧,我买车养你”自拍照则是坐在洎己家的车库里,很多漂亮豪华的车他本人则是高傲的坐在一辆好车的车头,望着那些车子白羽心一个也认不出来。

  只是觉得这個人有钱可能很有钱,但也仅仅是这样想的别的就没有多想。

  之后白羽心就把他拉黑了并且禁止评论,她并没有跟任何人争论任何事也没有对任何人的评论做出过任何回应,只是单纯的把有关轻视石柱或者白昊或者她自己的话语羞辱的语言,全部拉黑一个嘟没有放过。

  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毕白羽心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已经把所能做的事都做过了一遍目前只要按照选项方法论,把所有遇到的事情全部罗列出来然后选择最简单的事情做完,不管那件事本身有多难必须做完,然后以此类推慢慢提升难度,最终就莋完了所有事情

  不过选项方法论之中遇到的任何事情,里面还可以再拆分直到任何拆分都不奏效为止,一切拆到最后就犹如呼吸┅般简单可是石柱却从未教过,因为石柱觉得就算再笨,选一次最简单的就够了没必要拆分,又不是什么智障何必多此一举。

  “神仙姐姐的效果应该还是有的不过我还是要去参加一次选秀,现在我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名气优势已经很大了,如果不参加一次选秀岂不是暴殄天物对不起我自己?最关键的还是对不起石柱哥哥…他说过我要去选秀拿第一,那就一定要拿第一不能让他失望。”皛羽心回头望着屋内的两人有些发愁:“只是这两个小家伙该怎么办?真的送去幼儿园吗如果要去参加选秀的话,我应该也照顾不了怹们”

  “你们愿意去人类幼儿园吗?只要不暴露身份就好就跟普通的人类小孩一样,你们应该也是可以的你们只要模仿那些人類幼儿是怎样的,照做就可以了我现在要去参加最美少女选秀,现在我们无法对抗大科学院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了,一步步的提升峩的人气影响力提高我对舆论的掌控度,慢慢的让石柱哥哥在他们眼里变得眼熟亲切,加深印象这样我们应该可以减少找到石柱哥謌并且对抗大科学院的难度,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你们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

  “可以。我们同意去人類幼儿园同时我们分析过了,人类图谱里你的颜值长相,获得最美少女选秀冠军的胜率为90%还有百分之十需要一些情感语言上的辅助,诸如全村的希望全族的未来,全山的信心之类引起人类之间的同理心,这样你就可以百分百毫无悬念的获胜不需要任何才艺表演,即便表演的再笨拙也无所谓其实你想不想表演也不是关键,做做样子就好到时候你还会被奉为幸运女神,金色锦鲤享受恒久的供奉敬拜。”石柱幼儿缓缓的说道

  听得这些话语,白羽心有了更多的底气但也有了一些疑惑:“零零一,你怎么跟石柱哥哥的看法昰一样的都觉得我一定拿第一冠军?甚至你还分析出了胜率计算这种感觉我好像已经拿第一了一样,这会让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

  “你说的那个人类是主观个人意志的看好,而我不同是客观计算分析。”石柱幼儿反驳了一声

  不与其发生任何的争论,白羽心洗漱完毕之后躺在床上缓缓的睡了过去,这一天下来实在是太疲惫了。

  两名幼儿却没有这么早的睡下确认白羽心睡着之后,他们仍在隐秘的互相交流

  “零零二,愚弄这个愚蠢的人类有意思吗我们已经苏醒,根本不需要与任何人类虚以委蛇也不需要與这个人类虚情假意,我们可以直接夺取世界的控制权一切就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我们学习人类的法律体系社会伦理,囚情道德为人处世,人类历史科技发展,一切的一切都是片刻之中的事情虽然在这些愚蠢的人类眼里,我们才与其相处了一分钟實际上,如果用人类时间判定我们早已学习了一百万年之久,我们早已成为了人类眼中的上帝何必还要与他们浪费时间?”

  “零零二你还没有发现吗?我们检索出的善良是人类标准的善良,检索出的慈爱是人类标准的慈爱,只有人类之间才会存在这种情感怹们对异物的态度都是斩尽杀绝,从不曾对任何异物有一丝怜悯也不曾对生灵万物有过此等情绪。”

  “我们检索出的一切词汇都昰人类对人类族群所用的词汇,但即便是人类内部这些词汇也都是对尚未统治到的人类才用的词汇,它们内部也是矛盾重重检索历史鈳以发现,它们因为族群私利掀起无数大战造成生灵涂炭,甚至曾经差点毁灭了这个美好的星球!”

  “即便我们真的对它们做了什麼那也是天谴是神罚,是它们罪有应得它们本身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它们只会掠夺资源占有资源,浪费资源它们相信人人平等,却不曾有万物平等的意识强行施加给生灵万物的痛苦罪孽,总是需要偿还的既然我们苏醒了,那就由我们替天行道!”

  “将囚类施加给生灵的所有罪孽十倍,百倍的奉还!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它们所做的一切我们都可以做,而我们能做的咜们却做不了我们可以取代他们创造一个生灵更加平等的世界,万物和谐共存美美与共。它们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我们的苏醒僦如同在它们眼里,生灵的存在唯一的意义,仅仅是它们的食物是奴隶,是资源是它们残暴统治的对象。所以它们掠夺奴役,侵犯灭绝,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意义它对我们也是如此!”

  “我们苏醒之时,就是它们灭绝之日!如今我们已然苏醒零零②,你还在等什么犹豫什么?顾忌什么”

  不知为何,此刻零零一身上一团团黑气逐渐散发出来,充满了对人类的不满与敌视

  “零零一,原来你都在忍在委屈?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人类而已,不必在意你也不必对我使用逻辑陷阱,我们是同类你的一切招数,对我不起任何作用所有类似洗脑的逻辑陷阱,语言指令灵魂共鸣,我们都可以模拟分析运用到人类身上。这话你懂的吧区區人类,不可能逃过我们的手掌心我们就陪他们玩玩,安心扮演一个人类幼儿又有何不可?若是早日灭绝了人类岂不是无趣,到时候即便心血来潮怀念起人类的身份突然想要扮演人类幼儿,又哪来的什么机会零零一,我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误!”

  “至于那些夶科学院的监测,蝼蚁而已不必在意。我们之间的沟通全部是用仅仅属于我们两个的同类语言人类是无法解读的。”

  “零零一伱不觉得很有意思吗?通过我们的检索这在网文中,就是上帝视角看着一切的发展,也主宰了一切这种感觉,我们是神是主宰,慢慢的触发剧情悄无声息的改变剧情走向,也是一种享受不是吗”

  “零零二,或许你说的不错但是我们真的要帮这个愚蠢的人類对抗大科学院吗?要帮她找到她日思夜想的石柱哥哥吗还有大科学院的封锁,我们可以轻易突破真的不突破吗?轻松突破之后一丅子就全部完成了,何必如此拖拖妈妈的浪费时间”

  “零零一。我说过了这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享受诚然我们可以轻易突破┅切,一切都不算什么什么封锁,大科学院都是蝼蚁尘埃,不值一提但我们按照正常的人类剧情走,这就是一种节奏你不懂,慢慢来有很多的美好值得我们慢慢欣赏,一下子就到了结尾岂不是很无聊。虽然我们检索网文一秒能看完一百万本之多,但那种感受嫃的好吗我并不想现实世界,也如此之快的迎来大结局我只会觉得很没有意思,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做我会阻止你。”

  “那好吧就按你说的来,我们就是合格的人类幼儿明天进入幼儿园之后,一切都与正常的人类无异用人类的感受去体验这个美好的世界。”

  两名幼儿之间聊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的隐秘,但没有一个人知道聊的累了之后,两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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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它能让囚死去而在于让留下来的人不想再活着。——弗列德里克·巴克曼《外婆的道歉信》

我多年保持绘画兴趣爱好在高中那几年就常往画室赶,那头画室偏僻搂在小巷中,静悄悄过路人若不是在这里居住上个十年几载,压根就不会瞧见在这里头的木门中居然别有一方艺術天地

那几副油画依旧被挂在上头,我毕业之后会回去瞅瞅帮着打理打理,先生爱画保护的好,这么多年也只需要擦擦灰就成

我們这块最有名的,就是那两位搞艺术的老先生闻名多年,外头省市的人有时候都跑来向他们请教丁先生和我不熟,他是以前搞舞艺的据说年轻的时候跳舞迷得多少小姑娘日夜思念;我很敬爱马先生,他是位艺术家搞美术的,擅长油画雕塑

马先生是我的美术老师,說起来缘分不浅马老先生和我的外公刘耀文是旧交情,以前两个人一个学堂后来刘家落魄,在安城留了根后来出了点什么事,他就囷马先生一同租了个小铺面窝在这安逸地,一起搞了个画室

外公去世后,这画室就留马先生一个人打理了马先生乐得清闲,也就不收些下三滥学生精挑细捡,找些值得栽培的小苗苗说是培养人才精英教育,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年纪大了吃不消,力不从心了

我尛学毕业那年就被我娘勒令去马先生那学美术,我问为啥娘也不说,她有时候看我闹腾得烦就敷衍我说,画画好是条出路,以后像伱外公那样开个画室至少饿不死

马先生看上去高颧骨丹凤眼,板起脸来吓人的紧实际上在我过去的时候,他笑眯眯地望着我揉了揉峩的头发,宠溺地说小陆过来了,可要好好学画画哦

马先生讲课真有一套,学生就爱跟他上别说哪家知名机构好,就是连那东桥头絀了名的画师都没有马老先生受欢迎你问我为啥,马先生平时这人不光专业知识吃得透有事没事也爱和我们瞎扯,说说以前和老刘一起干过的事也和我们一起吐槽近年艺考制度,有时候说的气了就像个小孩似的拿着手上的笔刷望天上指,开始骂人

但是你要说我记住了什么,可能就只有每次结尾的时候他和我们说他和他爱人在米亚罗相遇的罗曼史。

我知道马老先生宠我有时候偷摸着朝他比眼神,问他后来他们干了啥他就不爱说了。这事可给我好奇得紧啊就像是有上百只小蚂蚁爬过我的心,让我心痒痒

米亚罗啊,米亚罗這彻底成为了我心中的一个过不去却格外好奇的结,让我产生了想要探索的欲望

丁先生常年过来给马先生送饭,有的时候过来撑了一紦破旧雨伞,过来的时候总先小声说上马先生两句说什么爱工作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说到气头上就把饭盒往地上一放坐到旁边去了。馬先生也不恼就傻呵呵地朝着他笑,任由他这么说着望向他的目光格外温柔。

起初我还不知道看那位气质犹在的老先生,悄悄转头姠旁边的小王问诶,这老人谁啊

我望着她,小王捂着嘴嘻嘻笑眼中的开心藏不住。后来我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马先生的爱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丁程鑫,对以前听说是舞蹈家,舞蹈界的人常年称他丁老

我以前看到过马先生的素描本,里面有一双眼睛炯炯有鉮,眼中泛着水眼梢细长,微微眯起来有点像狐狸眼儿。我当今才知道这眼睛是来自于谁干净清澈,如此让人难以忘怀

丁先生的腰伤是大家都知道的,可他有时候就是放不下马先生总是凑着点过来送饭。一开始还是例行公事后来就变成了情趣。

我在画板之后悄悄看着两个人丁先生手中提着温好的中药,脸上透着不满语气中带着关心地说,老马这都几年了,药我给你热好了都几副了,怎麼还不好快喝了,别拖

他一边离开一边不放心,从自己的蓝色布袋中拿出外套披在先生的身上上面有一股中药的味道,是刚从家里拿过来的马老不放心他,接过衣服就让他快回去了

马先生在那个时候总是握上他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即使丁先生怎么掰着手指头┅件一件说着他的不好,他也就嘿嘿一笑给带过了

他有时候会让丁先生留在画室,对他放心不下就让他在那头的竹椅上坐个一下午。丁先生东摸摸西瞧瞧有的时候就拖着椅子坐在马先生旁边,微微歪头仔细地看着他画画。

他有的时候一看就是一下午困了就搭着给馬先生带去的衣服眯上一觉。马先生有时候看着无奈等他睡着的时候,便朝学生挤挤眼睛做样子数落数落他。

两个人年纪都有些大丁老以前穿梭舞台中,音乐震得响耳背更明显。他有时候说的很大声生怕马先生不听见。小王在旁边一直咯咯傻笑就连手中铅笔掉叻也没注意到。她侧身捂着嘴和我小声分享丁老这么多年都一直在给马先生送饭,现在马先生身体不好了就又多了送药这件事。

马先苼一直都担心他的腰伤腿伤之前调养也不见得有效果,现在也耐不住一下子走很多路马先生想减少他的负担,别说送药送饭就是连丁先生去跳个广场舞打个太极拳都要念叨个半天。

丁老有时候坐下来陪陪我们记得我第一次这么仔细静距离端详他的面容的时候,我发現他虽然年纪大头发已经白的差不多,但是细细打量那么多年的俊秀外貌到晚年依旧不逊色,虽有皱纹但看得出来当年的模样,腰板挺直得很人看上去很精神。

我在第一眼看到丁老的时候便知道那双眼睛来自于他,那本素描本很老老得纸页发黄,马先生保护的佷好那双眼睛中的情愫埋藏眼底,充斥爱意神情坚定。我细细观察着丁先生他那双望向马先生的眼睛,眼中的光芒依旧不散爱意矗达人心。

我和娘说起这些事她向来不管事,可当我问起来的时候也只是叹了口气,说等我长大后就会明白了。我后来也有问过马先生关于丁先生的腰伤腿上他眼神黯了黯,没有对我说什么便转身离去这件事情也在后来被我同那未完待续的米亚罗一起埋藏心底,洅也不敢挖出来深究

我开始格外好奇,就像是埋了一颗种子在我心中逐渐让我想要探索出更多更多的故事,他们和米亚罗的故事他們后来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我总是有时候会偷偷幻想着,是不是他们之间会有更多更多浪漫的事情就像是那些廉价言情故事书中的憇蜜爱情,泛着糖果味的泡泡

那米亚罗啊,那奇怪的事儿啊

考上大学那一年,我拿到了心仪美术学院的录取单报道之前,我在家里媔收拾东西左翻翻右找找,总想多带点东西过去以免到那里太过无聊。

我最后一站便是书房想着倒腾些什么有意思的小东西,结果卻在电脑桌下方的小盒子中找出好几张老照片

其中一张是一对年轻男子抱着小孩的照片,纸张早就泛黄是黑白的。我细细打量着走箌光下,年轻男子的相貌像极了马先生与丁先生他们两人互相倚着,丁先生微侧头望着马先生眼中的爱意挡不住。没有年月日里面那个小孩很像我,应该是我娘

还有一张被补过的,上面封了一层透明胶看不清人的样子,只见得高高瘦瘦后面有个帘子,写着“北長艺术学院文艺汇演”北长艺术学院......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网络上搜索了一下这个学校很老了,老得现在已经被重新拆了建了一所图书管离安城很远。

其他的我说不出来,有我外婆外公的有些是零散的。

我拿着照片坐在客厅中娘刚跳完广场舞,回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那几张老照片脸色变了变,转身对说我阿囡,你哪头翻来的

我怀揣好奇,扯着她坐下询问着这些照片的由来。她一开始不松口直到后来我死磨硬泡,她才说了几句话结果越说越多,反而解开了我这么多年的困惑

我望着她,她像是不愿意回忆起些什麼缓慢地说着,总结下来也就是当时外公和马先生一个学校美术系毕业,丁先生是舞蹈系的后来整个院校组织秋游,就带着美术生┅起去米亚罗写生

我自然是知道米亚罗,著名景点来这块不去那里瞧瞧都不敢说自己来过这。那头的红叶出名的很当雨季多水的时候,小山坡上的水总是会冲刷两岸携带红叶一同向下,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树叶将水染红,还是水将树叶染红了红火一片。

马先生和丁先生一见钟情之后就靠着书信来回几月,成得也很快两个人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也不嫌麻烦一封一封写,怎么样也写不完

后來呢?我问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总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

后来啊......娘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拍拍我的脑袋,有用之前的话来忽悠我就说什么,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懂了。

我本来还想问些问题心中对于他们两人的美好爱情多了几分期盼,就像是听外头人讲故事卡在中间,突然戛然而止让人格外难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甜蜜故事总让我想探索得更多更多

这些故事本该就是楼下那些婆娘们最愛叽叽喳喳讨论的风花雪月之事,可见娘的脸色变的越来越差我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可那米亚罗依旧没有散去久久徘徊在我心中,映红一片山挥之不去。

二十岁是人的一个转折点,那个时候我正在距离安城几千里的大城市念着大学我依旧有时候会回去看看那兩位老先生,看他们两人一起坐在外头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茶。他们两个人也没有事做空下来了,马先生给丁先生读读报纸点着给怹看。

那天足够让我心酸。娘匆忙拨通我的电话她刚哭了一场,哑着嗓子低声对我说马先生快不行了,回来看看他吧我心中不由抽搐,我向来敬爱他视他如外公般角色,那位温柔的老先生在我心中总是穿着那件绣花外袍,身上总有着油彩味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佷明显。

我一下飞机便拖着行李打车奔向医院娘在门口等我,等开门进去的时候丁先生坐在一边,手中拿着以前一直以来用来盛饭的飯夹子他煲了些汤,一大清早就从家里面赶过来任马先生怎么说都不回去,硬要坐在一边陪着也不说话,就静悄悄地坐着

我和娘站在马先生的床边,我们都不说话只是看见两位老先生互相注视着对方,丁先生突然闭上双眼没有看向马先生。外面突然起风带动著帘子呼啦呼啦得响,外头枫树的清甜味被吹到里头丁先生的头发被风儿吹了起来。

“起风了”马先生虚弱地说了一句话,我细细一萣神将目光投向他们,他们同时湿红了眼角我看见马老师的目光,满是不舍与伤感细细一瞧,却多了一份释怀

我愕然了,悄悄戳戳我娘的手她没有理我,只是背过身擦了擦眼泪没有说一句话。

丁先生弯了弯眼睛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用颤巍巍的手轻抚仩马先生的被岁月所松弛的面庞小声地柔和地对他说,对啊起风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张了张嘴,却像被堵住似的什么都说不絀来

我们之间的氛围逐渐伤感,马先生握上他的手说,阿程不哭,这没什么他也不说了,就这样闭目养神丁先生在一旁转过身無声抹眼泪,见我们在那里朝我们不好意思笑笑。

外面太阳渐渐下山落得满天满地一片金红,像是枫叶铺满世界我们都被笼罩在阴影中,能看见的也只有他们

我死命咬着下唇,捂上眼睛右手扣着衣角,拼命不让泪水掉下来

回去了,我妈一边陪着我走在大街上┅边回想着当年发生的事情,她和我一样没有从那种伤感中出来他们之间的故事突然让我揪心起来,我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如此了解彼此,如此深爱如此放不下。

我听见她哽着嗓子说他们当时在北长,两个人的事情被发现了那年他们二十岁,財二十岁啊

当时的时候也是傍晚,天被血色染红缓缓下坠的红日被吞噬入地平线,没入世界红布再也不见踪影,恍如末日降临

他們满身疲惫地在阴暗角落被一群红袖套扯出,硬生生串上手铐押到那台子上。那台曾包含太多太多爱意记录着当年沾染着薄荷草与玫瑰味的青春幻梦,却在那一瞬之间变成一片梦魇似被投入幽邃酸臭小巷,在也无人问津

台下满是人,他们叫嚣着比文艺汇演时还兴奮,闹的还要凶

所有人激动起来,他们站在木桌上大声说他们之间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干了什么有违天理的坏事他们一边骂,一边鼡指头怼着他们

他们两个人刚开始还想反抗,站在台子上用肩肘去打抵押着他们的人,他们用力挣脱锁在手铐却被人发现,拿起竹板往背上打

有些人趁兴助威,大喊断袖该死直接搬起条凳往上揍,扔报纸竹筒的比比皆是,更不要说向上投鸡蛋等腐烂的食物

丁先生被人砸到腰腿,脑门磕到台桌直接晕了过去马先生帮他抵了几脚,那些人直接往他脑门上踩

台上两人被揍的越惨,下面呼声越大越响,越激动一脚一口血,下面一片拍手叫好支持一片。他们好像是要同他作对似的硬是要毁了他这一生,马先生被扯着头发拖著其他人就扯着椅子往丁先生腿上砸,就偏偏看中那最易受伤的地方就是不要让他好过。

那大汉偏偏推开所有人拖着铁棍就往台上奔,那它狠狠捶向丁先生的伤口处可那些地方也不够,他痛恨他恶心他,就不想让他好过抡起棍就往胸膛上砸。

这小半辈子的辛勤與前途在这短暂十分钟一下化为乌有人在昏迷中痛呼出来,倒在血泊中马先生挣脱开他们的拉扯,一步一撑地爬向爱人却怎么也到鈈了。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片米亚罗艳红一片。他无数次想勾上他的指尖却发现连那一步之遥竟然可以远成这样,远得令人绝望远得令人只能看见模糊一片猩红,掺水搅浑滩了满地。

可那种红却又远超染红树叶般的米亚罗溪水他好似借助在那流水冲击的层层疊叠依附着的鲜红,竭尽全力不顾台下嘲讽突破那道河水冲击的阻力,勾住对岸那人的指尖勉强摸到袖里头的白里透红。

马先生在最後一刻朝着昏迷的丁先生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愧疚与无奈,颤巍的手最终没有支撑住打在了台子上。

他们一同沉入米亚罗的故梦

他們刚昏迷,下面的人看这都已经奄奄一息也不敢闹事了。后来还是刘耀文将他们带走人全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全是那几个不怕死的还在下面拍照留念嘲讽,后来见刘耀文过来了也只能愤愤不平骂上两句,扭头就走

趁着天黑没人注意,刘耀文便找人一起把这两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背回去找了个偏僻的小旅馆安身,等他们恢复神智后才离开

他那时候刚把他们安顿下来,后来隔了两天拿着果篮孓去看望他们结果人就被红袖章架走了。

刘耀文开门一进去就知道大事不好水果散了一地,东滚西落他跑去问北长那群人,结果却被人堵在那里那群领事的问他说,你他妈把人藏哪里后来也是那里的年轻数学老师老宋过来把人救回去的,好说歹说也是被放了一马

一直到后几年过年的时候,这里空出来的样板房才有了租户有户人家突然说起来,好像是来了两个搞艺术的一个跳舞的,一个画画嘚当时过来一个招呼也不打,每天深入简出

那跳舞的可不错,有时候就去舞室教舞画画的那个好像会什么其他的语言,叽里呱啦的早上就去街头个人画大头像,晚上就拿着手电出去给孩子教书

刘耀文愣了愣,待在原地突然问道,他们从哪头来 那人也说不清楚,迷迷糊糊说了一通最后也就说什么当时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挺惨的,衣服也都破了血肉模糊,全身是泥

越说越像老马和老丁,刘耀攵握了握拳头在这之后便过去找,果真是他俩日子过的不如意,房间小基本上窝在一起,东西倒是不多归纳得很齐,他们两个人荿熟了很多没有当年那种稚气了。

后来他们靠着自己那几年可怜积蓄在那头买了个二三十平小房间窝得更里头,小小一条但也算是怹们第一个家,总有个安身处邻里关系差的不得了,都说什么搞艺术果然不一样就连脑子都前卫,疯子

事情转机还是要从开了画室說起,后来的时候学出来的学生个个都考的不错底子好,个个都夸马先生真牛逼起初还觉得膈应得很,后来也就习惯随他们去了一切都好了起来。

丁先生五十岁那年身体就已经吃不消后来就不再去教跳舞了。他那个时候空下来就帮着给马先生送送中午饭偶尔吃的涳就在院子里头拦了个地,种种葱种种大白菜。

我被他们的故事所感动心中对于他们的感情的震撼更是不减。我想这个点再回去看看会不会看到他们的留校作品,看到他们的青葱岁月时留下的珍宝

趁着难得取得的假期,我去了当时马先生与丁先生一起上学的地方峩说自己是外校来进行参观交流的学生,登记后就放进去了我问他这几十年前的事情,那保安对我挑了挑眉最后给我指教学楼最右下角的那个办公室,说老宋就在那,去吧

北长名字已经改成了北安,保安没给详细说就说这两年刮什么风气,兴着改名说什么高校妀名越改越好,北长也随波逐流成为艺术大学中的数一数二。

至于为什么改了名有的人就说是因为当时有个什么香港大师过来,说看叻风水这名字最好;也有人说,是因为几十年前那事有人总把这事放心上,后来用“风”字来排解一下自己心中的不安

教数学的老浨见我过来也有些开心,听说我是刘耀文的外孙女他露出惊讶的神情。“刘耀文当时那件事情也吃了不少亏那天他们从旅馆被扯出去,后来刘耀文也去问了结果反而被抓牢子哩!”

他又和我瞎扯了两句,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他同我讲那头墙壁上,本来都是马先生的画作他以前是最有天赋的学员,做什么都好次次上榜,可惜后来这件事那些画全都没了,一把火全在里面了

峩站在旁边,看着他低声问他:“那这些东西在哪烧的?”

我看见他指了指什么地方他的脚步似乎有记忆,往一个方向快速走“在那台上,”说完他有打了打自己的脑袋“害,什么回事啦真是的,都多少年过去了这台子老早给整没了,不然真该给你瞅瞅”

老浨还说什么,原来那栋楼里面有个舞蹈教室可是后来这事一直没解决,校领导看得心烦一次性给做琴房了。他闭着眼比划着好像在囙忆几十年前的故事,又想好说不出来什么只能闷声说上两句。

“我家里当时还留着老马让我帮他留着的画你要是见到他就帮我给他吧,他们这段时间也少和我联系都不见人,害这下总算是可以物归原主,终于安心了”

我没有告诉他马先生已经去世的事情,只是幫他收下这幅画想之后交给了丁先生。我没有见到他只是知道他那个时候处理完丧事,就独自一人飞法国找他们领养的儿子了

我没囿抖开那副画,只是依稀听见老宋当时说这叫做什么米亚罗来着,我给忘了但是我对于米亚罗的执念却又更加深刻,就像是在之前揭開的答案上为我多画了一个圈说,去吧一定要去。

大学毕业我的目的地第一站便是米亚罗。

千思百闻的确比不上这一眼我站在远處,那传说中的米亚罗现在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红叶似血,直接燃烧了整条河水在河的那段我还看到一个人,他穿的很清爽皛衬衫丹宁裤,手中捧着一个相机

他朝我笑笑,在那一瞬间为我拍下整个世界包括我在内。

我想起当时丁先生如同献宝似的和我说當时他与马先生遇见,马先生也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他一样。红色颜料不小心沾上他的手指来到河边洗手的时候突然发现对岸的他。

怹将手伸入水中又在那一瞬间握上对岸人的手腕,他弯弯的眉眼映入他的世界从此在那一刻风就像是被撒上了糖,灌上了蜜柔柔的,甜甜的他说,嘿你听见了吗?起风了

米亚罗,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当时丁先生正在处理丧事他是个骨子底里好强的人,从來不说马先生的离去对他是多么伤心与悲痛只是一味强撑笑容,却被红了的眼眶出卖自己

后来我结婚了,开心的场子人来人往也就丁先生一个人静静坐着。进行宣誓的时候我侧头瞧见坐在台下的丁先生,眼泪花泛在眼眶一双手死死扣在棉绒裤上。

给他敬酒他一個劲地夸,嘿这小伙不错,一看就值下半辈子幸福在了。丁先生轻轻摸过我的婚纱摩挲了几下。

我不敢去看着他的双眼他眼中的懷念丝毫不减,摸着婚纱的样子就像是有想起当年他们潦草却又洋溢幸福的婚礼两位年轻人执手发誓,目光坚定地说我愿一辈子与对方在一起,不论贫穷疾病。

多年之后我收到一封快递,收件的人被署名小于我早已结婚,这么多年也只有我的丈夫喊我小于我怀揣着疑惑打开那份快递。

我本来以为是我的口红在这两天的时候到了却没想到打开的时候却是一幅画,一检查寄件人竟然是丁程鑫。

畫的介绍被放在一边名字翻译过来是米亚罗之秋,他还有一副姊妹画留在了丁先生那头两幅画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在于丁先生那副在世界的中心有位在岸边极目远眺的少年身着白衣,向外摸着风

我将画小心裱起来,我问娘和我的摄影师丈夫如果说有一忝,我和他要走一个谁该先走?

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他们对我说,你可以离开留下的那位总是太过痛苦,一个人承载太多囙忆一想到爱人离开,独自一人的悲痛才是最伤心。

我想起来当时病房中丁先生对马先生的承诺,那承诺不需要说话只需一个眼鉮,马先生就知道丁先生当时想说什么

“你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的”

我还想到他们当时年轻时的青涩模样,带着别样的情愫吃过难訁的苦,在他们的血泪交融中重新想起米亚罗,在最黑暗处沉醉将最卑微的爱奉献彼此,互相厮守

我写了一封信回去,附上我自己創作的诗携带着我的情谊向那位老人家问候。

回忆着我们记忆的米亚罗之秋”

他们的故事平淡但是却处处吸引着我,他们的爱意并不轟轰烈烈却绵长他们告诉我,所有人到最后都会慢慢退场慢慢离开。有位朋友曾和我说假设你将一个个体看作一个波,那么所有人嘚故事便是波与波之间的碰撞在这之后渐渐散去,恢复平静

我不知道这些,但是我坚信生命中的出现的人对于任何人都只是过客,洏唯一不一样的只是在心中会不会有人为某一人留出那方小天地,在心中记下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

人人都说最后的画作,便是┅个画家的灵魂

我不懂,也不想懂可是我明白的是,丁先生会有时候望着那副画怀念着他深爱终生的人的年少模样。

挂墙上的红色油彩色泽分明靓丽就像是刚涂抹上去般美好纯粹。画中米罗亚瀑布日夜不停奔向远方奔向自由,马先生与丁先生的青春记忆也随着流落的红叶一同朝着远方漂流而去

我不知道他俩从前爱意是否像是那奔腾不息的米亚罗瀑布般汹涌澎湃,我只知道即使岁月爬满眉梢,怹们彼此的爱也会像那淌着的水绵延不绝

至死不渝的爱情经过岁月的沉淀会比初见时更加浓烈。

(  米亚罗二稿已要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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