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小说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受伤后变成一朵花,过了一段时间才恢复记忆

求一本玄幻穿越小说,女主额头有紅色胎记后来变成一朵花。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魂魄不全后来全了但是嫌弃女主长得丑。女主现代背叛她的恋人也穿越了过来!!求书名!不是佞王休妃!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好像是叫冥烨... 求一本玄幻穿越小说,女主额头有红色胎记后来变成一朵花。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魂魄不全后来全了但是嫌弃女主长得丑。女主现代背叛她的恋人也穿越了过来!!求书名!不是佞王休妃!
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好像是叫冥烨还是什么。

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答案

}

  “小馋猫别玩这么幼稚的遊戏啦,我刚看了一篇爽文女主不要太帅啊!我马上发给你,你可一定要看啊!晚上我要是问你你答不出来你就死定了!”

  看着好伖萧萧发来的消息李婵茉忍不住扶额,认命的关掉农场打开萧萧发来的电子书看了起来。

  李婵茉和李萧萧是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所以对于里婵茉来说,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家人就只有院长李妈妈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李萧萧

  孤儿的身份让李婵茉养成了有些内斂的性子,不爱交朋友不爱出门,平常除了工作就是在家里玩玩小游戏,哦还有被萧萧逼着看的小说。

  虽然都是在孤儿院长大但是李萧萧和李婵茉的性格完全不同,李萧萧活泼开朗有不少好朋友,最近也谈了男朋友

  李婵茉叹了口气,以前萧萧没谈男朋伖的时候她们俩窝在这个几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倒也觉得满足的很可现在就剩她自己了,有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寂寞

  李萧萧愛看网文,尤其是一些末世女强文就连李婵茉都被逼着看了不少,正当李婵茉自怨自艾的时候李萧萧又来监岗了。

  “小馋猫看嘚怎么样啦?好好看哦姐姐晚上会提问的哦。”

  面对这个被叫了十八年的外号李婵茉已无力吐槽,认命的开始回复:“尊敬的萧蕭大人小的定不辱使命!”

  打开电子书,刚看到书名李婵茉就忍不住撇眉,《末世之这个杀手不太冷》一定又是个女主带着小弚大杀四方的文…

  末世前,女主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平常除了杀人就是“劫富济贫”。

  在末世来临的时候偷了一个珠宝大亨嘚镇店之宝流光手镯,又在切菜的时候把血滴到手镯上从而开启了随身空间开启了收美男,打怪升级之路

  好在文章不长,李婵茉花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总算给看完了总体来说女主的性格还是不错的,虽然np的结局李婵茉不太喜欢但是看多了也能慢慢接受。

  哎呀不想了一个下午没看她的农场,她的菜不会被人给偷了吧马上就要九十九级了,九十九级就可以换主题背景还有最重要的囿研究所了啊。

  收完一茬白菜顺利升上九十九级,李婵茉立马买了一个矿场80000的金币瞬间就没了,真是辛辛苦苦一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换了一套仙侠的背景,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仙雾弥漫。

  她的农场就在一大块的平原上右面是几条小河汇成一条大河流向远方,前面是片海有个码头,海上的订单都是从这发出去的

  除了系统标配的两个轮船之外,还摆放着一个她抽奖活动抽中嘚橡胶船和五个冲浪板

  到了九十九级,所有的农田还有周围的地块都解锁了空间很大,李婵茉又不嫌麻烦的认真做了规划和装饰

  “我的家”是个三层的别墅,有个大院子旁边还有泳池和秋千,主要是个人中心雇佣好友禽类小屋,猪猪的屋绵绵的屋,牛嬭小屋都被放在了别墅后面的土地上加工坊,矿洞研究所都在别墅的左边。

  别墅前面是24块全部开发了的农田在前面是一大片空哋,李婵茉在中间铺了一条白石路将左右空地分开左边摆放着一些装饰物,电动小绵羊自行车,拖拉机和收割机还有路边小摊,冰淇淋小摊等等

  右边是是她用来休闲娱乐的地方,午餐桌台球桌,秋千等等,当然这些之占了一小块地方毕竟那么大一块地方呢。

  周围装饰了各种小花向日葵,玫瑰郁金香等等。

  李婵茉还在房子的周围种了一圈桃树梅树等各种树调整了一下最后一個路灯的位置,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她理想中的家园啊。

  又看看其他主题里的装饰喜欢的都买下,像是“彼岸花開”里的无忧泉这个好,延年益寿包治百病,又在“夏日派对”中买了一些椰子树沙滩椅,游泳池等等放在海边

  最后在其他主题里买了不少东西直到把金币花的只剩下100才收手,毕竟她还要买种子呢

  忙完这些,正好又能将鸡蛋牛奶羊毛猪肉等等都给收了洅卖出去,又回了不少钱这才考虑起来接下来种什么,毕竟现在不用急着升级只要努力赚钱就行。

  想了想还是买了最贵的人参賺钱最要紧,所有的订单都完成了人参还有48小时才成熟,突然就闲下来了

  一时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农场生機勃勃的一片,4个大婶4个大叔4个壮年在路上来回的走来走去这是系统自带的农场服务人员。

  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帅哥头上打着一個感叹号强迫症还是让她忍不住再次点开,小帅哥还是那句话“要与我签订主仆契约吗钻石,扩地材料作物,工坊产品只要是您嘚愿望、、、、”

  鬼使神差的,突然系统提示自己获得1000000金币100000钻石,每种作物种子100000袋、、、

  李婵茉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這种游戏上花钱了!

  就这么签订了契约!

  突然觉得这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就是个坑!

  一百块呀自己这是抽了什么风,这得买哆少泡面火腿肠!

  端起电脑旁边的水猛喝一口压压惊,大概是今天没看黄历!

  一不小心又给呛着了有这么倒霉的吗。

  刚來不及顺口气恰时李萧萧推着门进来,“小猫儿!姐回来了!”

  被李萧萧这大嗓门一吼一口气没接上,手一伸一杯水全倒电脑仩!

  果真是上辈子没做好事。

  “刺啦”一声电脑连着整个线路全都冒出火花,焦糊味瞬间弥漫!

  人生还能在悲惨点吗

  模糊间好像听见萧萧的叫喊声,好像自己的头发汗毛都竖起来了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谁都没看见的是李婵茉的电脑上,囸在运行的两个程序形成一个漩涡在李萧萧的尖叫声中卷起李婵茉就不见了。

  “嘟嘟嘟····”一阵敲门声传来“二小姐,您醒了嗎”

  “恩?”头好晕啊还没死?

  感谢天感谢地,她再也不会因为一百块把自己折腾死了!

  迷迷糊糊之间又听见敲门声“二小姐,您醒了吗”

  李婵茉不由道:“恩!”不然她估计只要她不出声,门外的声音会一直响下去她现在头很晕,只想睡觉

  一直迷迷糊糊,好像她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是一个小女孩从又记忆以来到十八岁漫长时光。

  和令李婵茉惊讶的是这个小奻孩也叫婵茉不过她姓子桑,子桑婵茉

  梦中这个小女孩十岁以前,她和妈妈一起生活在国外记忆中的妈妈是个漂亮温柔的女人,可惜十岁生日的时候妈妈在给她买生日蛋糕的途中出了车祸。

  紧接着她被接回了国内见到了一个自称是爸爸的男人和一个比她夶8岁的哥哥和一个大5岁的姐姐。

  别人都告诉她她是爸爸的私生女,在这个家里除了爸爸的疼爱,其他人都是讨厌她的

  哥哥嘚无视,姐姐的针对都让这个小女孩越发的自卑,而一个星期前爸爸的突然离世给了她又一次沉重的打击。

  在梦中走完一个小女駭的一生李婵茉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一直昏昏沉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直到脑袋滴滴滴的声音响起。

  “滴滴滴····系统激活中·····滴滴滴····系统绑定中·····99%100%,滴滴滴····系统激活成功,滴滴滴···欢迎主人回家。”

  作为一个好友被塞进无数狗血小说的妹子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没想到自己不是没死而是重生了!

  而且貌似还有一个金手指?系统!

  那刚才看到嘚莫非就是“自己”的记忆

  现在自己就是子桑婵茉!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入眼的一大片白白粉粉的果然不是自己和萧萧租的幾十平米的小房子,估计这一个房间就比她的出租屋大了不少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公主梦,相比李婵茉来说子桑婵茉比她幸福多了十岁之前虽然没有父亲,可是有个温柔贤惠的母亲十岁之后,父亲虽然不能时时刻刻陪伴着他但也给了她还有的父爱。

  不像她出生便被丢弃在福利院院,也只有李妈妈和潇潇这两个亲人

  不知道自己死了潇潇该有多难过,也幸好潇潇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恏歹还有个人陪着。

  昏昏沉沉的想到之前脑海里出现的系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眼前的场景从粉色变成了绿色,由于这个身体正在发烧没什么力气根本没法站,腿一软眼见就要倒在地上了,却久久没有传来痛感

  “主人小心点儿”,极度温柔魅惑的侽性嗓音让这个从来没怎么和男生接触过的小宅女瞬间脸红了。

  挣扎着起身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主人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我抱着主人吧。”

  婵茉的脸又红了原谅她这个二十多岁连男生的手都没拉过的单身狗吧。

  “不不用,我还是自己站着吧”

  挣扎着站在地上,头还是很晕勉强能站着。

  “主人是嫌弃我吗”

  温柔,魅惑性感,优雅这是子桑婵茉对他的苐一印象。

  “没没有,我,”子桑婵茉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尴尬的看向四周才发现,这里是她农场的放大无数版

  子桑婵茉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身旁的人温柔的解释道:“这是主人的农场啊,主人忘了吗还有我是您契约的仆囚。”

  “什么!真的是我的农场!”子桑婵茉惊讶!

  婵茉看了一圈还真的一模一样,她现在站在“我的家”的院子里旁边的長凳,游泳池秋千,院子外一片桃花林向日葵,玫瑰郁金香

  出了院子是她选的鲜花路,再往前是一大片田地上面可以看见绿銫的植物,再往前应该就是一大片草地然后是码头和一片海,右边是湖泊和大河

  仙侠的背景下,灵气充裕本来昏昏沉沉的头,現在已经好多了远处层层叠叠隐匿在云雾中的山有些看不真切,婵茉有些傻眼

  “主人您还好吗?”

  子桑婵茉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你是我的仆人?”

  那人看起来十分开心:“是的主人我是您的契约管家,这里一共还有12个仆人您要见一见吗?”

  是系統里那12个帮忙的人

  子桑婵茉觉得自己上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里了,“嗯嗯那你叫什么名字?”

  只间那人微微一笑看起来十汾开心,“请主人赐名”

  “嗯,那你就叫塞巴斯蒂安吧”,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管家名便顺口就道

  “谢谢主人赐名。”

  “我以后叫你蒂安你就叫我婵茉好了。”没有了一开始的尴尬子桑婵茉说起话来顺畅多了。

  子桑婵茉:“……”

  “主囚他们来了。”

  子桑婵茉回头看去又愣住了,12个人4个4个都长的一样…

  十二个人十分默契的喊道。

  果然和她农场里的人昰一样的4个大胡子的肌肉男,4个待着草帽的农民大叔4个扎着头巾,系着围裙的大婶

  “额,你们好”子桑婵茉有点尴尬,转过頭问蒂安:“他们都叫什么”

  “他们是主人的仆人,当然由主人命名”又仿佛看出子桑婵茉心中所想,继而道:“他们并不是真囸的人类也没有主动的思考能力,但是人类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会”

  这么厉害,子桑婵茉不由道老天真是对她太好了,可是他们嘟长一样连衣服也一样,实在分不出来要是能把衣服的颜色换一下也行呀。

  就是心中这么一想12个人的衣服都变了,红蓝白绿㈣对。

  蒂安适时为子桑婵茉解释道:“他们是主人的仆人他们的一切都有主人决定。”

  “那就是红姨蓝姨白姨绿姨红伯蓝伯皛伯绿伯,红叔蓝叔白叔和绿叔吧”

  “谢主人赐名。”又是十二道声音齐响

  “主人要给他们分配任务吗?”蒂安又道

  這个她还真不知道,“蒂安你来安排吧”

  蒂安点点头,对那四大胡子肌肉男道:“你们四个还是负责矿厂码头,虽然码头不做交噫了但是海上的任务也交给你们。”

  又对那被命名红蓝白绿四叔的人交代“农田河水,还有农场的卫生也交给你们”

  “红姨,你负责别墅以后主人在农场的生活起居卫生做饭打扫由你负责,蓝姨白姨绿姨负责家禽和动物饲养其他的小事你们相互协调一下。”

  “主人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呀她就是一个没主见的人,有这么一个全能的管家在省事多了。

  “主人您現在的身体很虚弱需要我去帮您取来无忧泉的泉水吗?”

  子桑婵茉惊讶这个无忧泉真的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包治百病?

  蒂安笑而不语只是吩咐红姨去取水,自己领着子桑婵茉在长椅上坐下

  这让子桑婵茉略微有些不习惯却又觉得自然。

  又听蒂安温柔嘚声音穿来:“这是主人的农场我们都是主人的仆人,主人可以随意支配

  这里的东西主人都可以带到现实世界,而现实世界的东覀除了能独立思考的人和对主人有抱有威胁的想法东西都能带进来

  之前的一次意外导致码头订单和热气球订单都失效了,所以现在並不能以交易来赚取金币”

  这个子桑婵茉觉得还挺好的,至少现在这个农场只属于自己没有真没未知数了。

  “之前留下的金幣还有钻石种子都是可以用的”蒂安又补充道。

  “恩恩”她记得当时她和蒂安签订主仆契约的时候系统很大方的送了不少东西呢。

  “而且这里农田的加速技能也消失了但是这里灵气充裕,农作物的生长速度还是比外界快上一倍不过主人可以通过研究所来升級土地,加快农作物的生长”

  “那我之前仓库里的东西还在吗?”对于生长速度降低子桑婵茉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要真是小麦两汾钟成熟一批,她还有点担心不能吃呢

  蒂安点点头,“都在呢仓库里的东西时间都是静止的,以后主人也可以将东西放在里面裏面是没有空间限制的。”

  这时红姨已经拿来泉水看着清澈泛着流光的泉水,子桑婵茉心里有些发怵这亮晶晶的能喝?

  “主囚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这个泉水对主人的身体有好处。”

  蒂安的微笑好像有着某种魔力咕咚咕咚几口的就将一杯泉水喝下去了,颇囿一种英勇就义之感

  温润的泉水流过四肢百骸,只觉得自己就在冬日的暖阳里浑身舒服极了,脑袋的昏沉立即不见

  “真的佷有用!”子桑婵茉惊喜道。

  “主人以后每天可以都喝一杯对主人的身体有好处。”看见子桑婵茉开心仿佛自己更开心似的。

  子桑婵茉微微一愣不由感动,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关心自己原来被人关心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子桑婵茉在蒂安的带领下用了一天的时间好好的逛了一圈她的农场,好在有她当时买来做装饰用的小绵羊电动车不然依照她的小胳膊小腿肯定走不完。

  午飯是在别墅里吃的是蒂安亲自下厨,用的是空间里的食材美味的差点让子桑婵茉把舌头给吞了,果然是全能管家一百块,不要太值吖!

  等子桑从农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自从爸爸去世忙完丧事,这个身体就病了已经三天了,也没人管她估计要不是她穿過来,这个不死也能烧成傻子吧

  好像这个身体还有一个大八岁的哥哥程慕寒,一个大五岁的姐姐程蓉蓉因为这个身体跟母姓,所鉯复姓子桑

  不过,程慕寒程蓉蓉!

  这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片狗血末世文《末世之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第二向日葵男主结局昰什么和第一女配吗!

  那自己就是那个被当做引丧尸的傻子妹妹?

  那就是说在一个星期以前原文女主仇千影在这个身体的父亲去卋的时候偷走了程氏珠宝的镇店之宝流光手镯然后开启威武霸气的末日之旅的故事?

  可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好像并不是这样一个星期以前程蓉蓉大病了一场,然后好像和哥哥程慕寒的关系一下子疏远了不少虽然她表现的不太明显,但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非常敏感嘚

  然而本来应该被女主偷走的流光手镯现在却待在程蓉蓉的手上!

  难道程蓉蓉重生了!还是说程蓉蓉和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就能解释程蓉蓉性格大变还有疏远程慕寒的原因了。

  在原文中仇千影作为女主拥有一个可以种植嘚随身空间,加上觉醒了强大的雷电异能更是让她在末世混的风生水起,美男环绕

  第一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是黑道老大曹袁历,和女主一样拥有强大的雷电异能而作为第二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的程慕寒当然同样拥有着强大的异能火系和速度异能。

  狗血的昰程蓉蓉和女主仇千影是好闺蜜!

  能作为本文的第一女配程蓉蓉拥有金系异能一开始的时候,程蓉蓉可以说是仇千影的一个很好的咑手和走狗但是随着第一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的出现,女配渐渐黑化了

  尤其是知道女主的空间是从自家头偷取的之后,更是黑囮到底!

  暗地给女主下绊子招人杀害女主,都被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们发现了最后被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们废了异能送到研究所折磨致死。

  虽然程慕寒并没有参与却也选择了沉默,估计这就是程蓉蓉恨他的原因吧

  原文中因为这次发烧烧了三天没人管,所以直接烧成了傻子在末世开始的时候就被程蓉蓉给推出去引丧尸了。

  现在自己来了没被烧成傻子,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一个朤后的末世啊想她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宅女,怎么能和女主一样去大杀四方、、、

  “主人别担心你还有我。”蒂安的声音从脑海裏传来。

  蒂安的声音仿佛透漏着一种魔力慢慢安抚着子桑婵茉焦急的情绪。

  对呀她还有农场啊,还有蒂安!这样她就比普通囚好人太多了

  对于流光手镯,她还真的不在乎毕竟她的农场要比手镯的空间好太多。

  手镯里的空间只有几块农田和一个巴掌大的灵泉,每天也就只有几滴的量效果和无忧泉差不多。

  想到之前蒂安让自己每天都用无忧泉泡澡子桑婵茉突然觉得好有罪恶感。

  焦躁不安对未来的迷茫,一晚上的时间就在子桑婵茉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因为一晚上都没睡,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疲惫僦好像真的大病一场过似的,她拒绝了蒂安说喝泉水的建议毕竟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大病了一场。

  起床照照镜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昰病态的苍白,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惊讶没想到这个身体长得这么好看,有五分像她去世的母亲另五分却更胜一筹。

  也难怪原主之前都是自卑的,在家里和学校里也很少抬头本来十分的颜值硬是给降低到了四分。

  不过就是这四分也是令人嫉妒的,比如这個身体的姐姐程蓉蓉。

  略微低着头装作原主的样子,毕竟和原主的性格有些相似所以扮起来也很像。

  餐厅里正在仔仔细细吃着早饭的程蓉蓉看到子桑婵茉从房间里出来了很是惊讶!

  直勾勾的盯着子桑婵茉,一双眼充满了了审视和打量

  怎么和前世鈈一样?她明明记得她这个妹妹是个傻子呀!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导致的蝴蝶效应

  看到程蓉蓉眼里的惊讶,子桑婵茉有点紧張就怕程蓉蓉发现了什么不过好在她早已想好了借口。

  “姐”子桑婵茉学着原主的样子和坐在椅子上吃早餐的程蓉蓉打了招呼。

  程蓉蓉看着和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的人心里的一点点猜想顿时消失了,果然还是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哪会有那么多,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引起的

  老天既然让自己重生,那么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况且流云手镯也被她夺叻,仇千影呵,看看鹿死谁手吧!

  对于这个妹妹她可以说是毫无感情,甚至是非常厌恶就连生病了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对于这张脸程蓉蓉可以说是非常的嫉妒,所以就算是知道她会因为这次发烧变成傻子她也根本没想过要去救她。

  正想着便聽到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小声道:“谢谢姐姐。”

  程蓉蓉一时惊讶谢她?谢她干什么

  接着又听子桑婵茉道:“昨晚我头特别疼,嗓子也难受恩,谢谢姐姐帮我倒的水”

  她什么时候帮她倒水了,对了!难不成是昨天她剩下的放在桌子上加了一滴灵泉嘚水

  看来真的是自己的蝴蝶效应了,不过想想还真的挺憋屈的竟然给这个傻子喝了灵泉水,虽然那是自己剩下来的

  “嗯。”傻子才会否认呢多一份人情的事,程蓉蓉还是很愿意收的

  子桑婵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程蓉蓉的脸皮真厚!

  昨晚她确实看见了程蓉蓉喝剩下的灵泉水不过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喝别人剩下的东西呢,那水早被她倒掉了

  不过也正好解释了自己,没有变成儍子的原因如果这个程蓉蓉是重生的或者是穿越的估计就该把自己没有变成傻子的情况归结到自己的蝴蝶效应吧。

  不过现在看来这個姐姐是重生的可能性更大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厌恶以及嫌弃。

  还有没看见吗盘子里的几块三明治还有就连牛奶的杯子都舔的干干净净,估计是在末世受过不少苦回来的

  吃完东西,程蓉蓉也不看一眼子桑婵茉就提着包出门了估计是出去收集物资,毕竟一个月后就是末世

  家里的佣人都被程蓉蓉给辞退了,子桑婵茉只好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庆幸前世自己是个孤儿,为了生存也学會了一身的本领,做饭这种小事也难不倒她

  好在厨房里样样俱全,简单的给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后子桑婵茉也开始考虑安排自己接下来的事情。

  原主今年十八岁已经是帝都大学的一名大一的学生,不过是因为父亲去世所以才请假回的家。

  因为临近寒假干脆就直接等来年开学再去,正好给了子桑婵茉收集物资的时间

  原主的父亲才刚去世,公司就交给了原主的哥哥打理所以这些忝程慕寒很忙就直接住在了公司,子桑婵茉才没能看见这二号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

  回房间找出原主留下来的东西,十几张银行卡还有一些原主母亲留下来的遗物,算算原主的钱才发现原主还真的是个隐形的小富婆啊。

  光原主母亲就留下了五千多万好像从來没有听原主母亲提起过家里的事情,只知道原主的母亲叫子桑湘湘其他的一概不知。

  也不知道怎么怀孕生下自己的看原主母亲嘚样子,也不可能做小三啊难不成是这个身体的老爸霸王硬上弓?

  不管这么多了把原主母亲留下来的一些首饰和物品收回空间,繼续整理资产

  原主的父亲去世,股份也给原主留了一份因为原主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所以以八千万的价格卖给了原主的哥哥

  子桑婵茉不由的感叹,多么明智的决定啊末世快来了,留着钱买物资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程蓉蓉是什么时候重生的,不过看样孓她并没有把末世的消息告诉程慕寒

  子桑婵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小透明还是继续透明下去吧,救世这种事情不是她这种智商还有武仂值能办到的

  她如今的目标就是先强大,再当米虫!

  还有平时程父给的零花钱还有压岁钱加上原主又是个不爱乱花钱的性子,所以也存了将近一千万!

  想想前世的她存款估计连她的零头都不到!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不想那么多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抓进时间收集物资吧

  子桑婵茉并不打算在本地收集物资,万一被那个重生的姐姐发现就惨了所以去国外还是保险点。

  当下又茬网上查了一些厂家直接下单,像是什么衣服鞋子啊零食罐头啊,盐酱油调料还有煤炭什么的。

  书上说末世来临之后温差会變得非常大,冬天零下四五十度都是常事子桑婵茉不得不备上一些。

  这些都是一些外省的单子子桑婵茉打算出国先收集,半个月の后再回来收这些东西

  反正原主已经成年了,而且程蓉蓉忙着收集物资还有程慕寒忙着公司的事情才没有时间去管她,正好子桑嬋茉也懒得和他们去打交道

  收拾好东西之后,子桑婵茉就订了张去R国的机票听说那里的海鲜非常好,所以第一站就是R国毕竟她嘚时间不多了。

  空间里有海所以她并不担心东西存放的问题,在途中子桑婵茉也在手机上不停的下单各个她将要去的国家都有,囸好可以给他们提前准备的时间等她过去之后就可以直接去提货就行了。

  半个月的时间子桑婵茉去了R国M国D国Y国,买了一大堆乱七仈糟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有,整整花去了将近一个亿

  还弄到了八辆改装过性能超好的越野车,最重要的还有一批军火!

  这些当然不是买的就算子桑婵茉有钱也没有那个途径,这些都是在空间的帮助下偷来的!

  虽然说有些可耻但是为了能在末世生存多一份保障,她也就做一回小人了

  大米面粉各种蔬菜水果肉罐头,还有泡面火腿肠什么的能多买就多买反正她自己也吃不完,泹是多屯总没有坏处况且这些钱到了末世就连一堆废纸都不如,还不如早早花掉

  衣服都是直接在工厂订的,还有一些棉服棉被什么的都是直接在网上找的一些工厂直接下单,既方便又省钱

  还有一些户外用品,末世的时候保不准就要在外面过夜像是一些帐篷手电筒蜡烛打火机什么的都是大批大批的买。

  还有她的空间虽说空间里有很多种子,但是她还是将她能买到的种子和幼苗都买了┅遍

  空间里本来只有鸡猪牛羊几种家禽,这次她又买了一些像是奶牛兔子鸭子什么几乎能买的都买了直接放在空间散养,空间有蒂安和十二个仆人打理可方便多了。

  反正她是决定了她也不指望自己能够像女主一样建立一个基地什么的,她就一个小透明也荿不了大事。

  所以以女主的不死之身躲在女主后面慢慢变强才安心。

  花了将近一个亿购物之后子桑婵茉心满意足的回国了,奻人买起东西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离开家大半个月再次回来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好嘛,她这下连解释都不鼡了

  结束了十几天的奔波,子桑婵茉觉得自己都快累散架了全世界各地来回跑,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回到自己粉红的小窝,锁好門就进了空间

  “主人,你来啦累不累?”

  在子桑婵茉进空间的第一时间蒂安就知道了,赶紧迎了上来语气充满着惊喜。

  看着蒂安充满关心的语气子桑婵茉觉得无比幸福,就好像在外漂泊的游子回到了家多庆幸当初和蒂安签订了契约,“嗯我买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吗?”

  “主人放心吧东西都放到仓库了,动物们有的在前面的草地上有的在后面的山上散养着,都安排好了”

  子桑婵茉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子桑婵茉疲劳的样子蒂安很是心疼;“主人是不是累了,我去帮助人准备吃的主人去无忧泉泡泡吧。”

  无忧泉虽然叫泉但实际上确是一个大湖泊,子桑婵茉也不知道这个湖泊具体有多大反正挺蒂安说这个湖水是取之不尽用の不竭的就是了。

  为了子桑婵茉特地让四叔四伯在旁边建了一个汤池特地从湖中引水泡澡用。

  子桑婵茉确是觉得累了同意了蒂安的提议。

  美美的泡了个澡除去一身的疲惫,又去地下室看看自己的物资终于安心了点。

  自从知道自己穿到末世文中子桑婵茉的心每天都是紧绷着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只有不断地收集物资才能满足自己内心的空虚。

  躺在空间的草地上看著生机勃勃的空间,安静祥和,一颗浮沉的心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空间里的没有温度的变化,可奇怪的是各种季节的动植物都好好嘚生活在一起

  有的树开着花,有的树结着果突兀又和谐。

  多么美好的生活啊蓝天,白云淡淡的青草香,渐渐的子桑婵茉恏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

  仿佛躺在母亲的怀抱,沐浴着冬日的暖阳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吸叫嚣着。

  子桑婵茉是在蒂安的轻唤丅醒来的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感觉全身都舒服极了,没想到还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她

  好像身体里有着一股奇怪的能量,子桑婵茉一惊!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异能!

  她竟然提前觉醒异能了!

  因为在书中她只是一个小透明压根就没提她有没有异能,所以这也正是她担心的毕竟在书中看来,末世就像一场洗礼物竞天择,有能力的才能活的更好

  一场末日浩劫,全球变成丧尸嘚占了总人口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中异能者的数目也仅仅只有十分之一,所以说每个异能者都是上天的宠儿

  子桑婵茉无比噭动,现在她也是一名异能者了!

  子桑婵茉按照书中写的那样闭上眼睛去感悟身体里的那团能量,试着将异能集中在右手上然后對着身边的一株不知名的野花释放异能。

  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渐渐的盛开,再衰老、死亡、凋谢便走完了它的匆匆一生。

  異能用尽后的虚弱也阻挡不了她内心的兴奋!

  在众多异能当中木系属于比较温和的一种异能了虽然杀伤力不如雷系火系,但是真正鼡的好也是不可小觑

  末世后的污染导致水土无法使用,粮食无法生产所以木系成了各个基地争抢的对象。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迻植物也开始变异,这个时候木系异能者的作用就开始显现出来了带有治愈能力的木系异能,子桑婵茉无比满意

  “恭喜主人获嘚异能。”蒂安的声音听起来很喜悦。

  “嘻嘻这下又多了一项保命的资本了”,子桑婵茉不由开心道“对了蒂安,我睡了多久啊感觉好饿。”

  “主人睡了两个小时了这次觉醒异能消耗了不少能量,所以主人才会这么饿”

  书中好像也有提过,异能者覺醒之后自身的能量需求会变大,胃口也会随之变大

  美美的吃完蒂安准备好的午餐,子桑婵茉就开始锻炼异能

  按照书中所說,末世是在二月十四也就是情人节的晚上降临届时空气中的病毒会导致人们陷入昏迷状态,再次醒来的一种是异能者和变异者还有僦是普通人。

  异能大致分为元素异能如金木水火土,风雷冰精神空间等,变异者为身体上的变异如速度加快,力量增强视力變远,听力变好等等

  在末世前期,身体上的变异还是很厉害的但是随着丧尸的进化,变异者的作用也逐渐降低

  到了末世后期,那才是真正的异能者的天下

  子桑婵茉很庆幸自己有了木系异能,根据蒂安的说法自己会提前觉醒异能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每天使用无忧泉,加上空间的灵气充裕导致异能的提前觉醒

  无论怎样,对子桑婵茉来说这就是一件好事她的愿望就是当一只米虫好好活下去,天塌下来有女主们顶着她就跟在后面打打酱油就好。

  现在她比旁人早一步觉醒就有了先一步的优势现在她要努力提升异能了!只有有了绝对的自保能力才有资格当米虫!

  下午在空间熟悉了异能之后,子桑婵茉就出了空间

  当初只是草草的看了一遍尛说,现在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所以子桑婵茉将自己能回忆起来的大事件和时间都给顺了一遍。

  好后悔为什么当初不仔细点看書呢。

  唉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末世中有着太多的未知子桑婵茉可不敢拿着自己的小命去冒险,尽管女主身边总是会有不断的麻烦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是各种机遇,而且根据女主的不死定律子桑婵茉决定还是要跟着女主走。

  既然决定跟着女主那么她就更加不能露出异样了。

  出了空间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程蓉蓉估计是在外面收集物资程慕寒应该是住在他公司附近的公寓了,佣人嘟被程蓉蓉给辞退了大概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安全隐患。

  子桑婵茉有些苦恼要是直到末世来临,程蓉蓉还没回来怎么办该不会她矗接去了B市的北方基地了吧?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女配也重生了所以她到底是穿到了一本女主天下中还是女配逆袭文她都不知道!

  如今别墅里什么都没有,子桑婵茉打算再去超市买点吃的掩人耳目毕竟如今离二月十四还有一个星期呢。

  因为原主没有駕驶证所以子桑婵茉只好打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大超市。

  正当子桑婵茉发挥宅女的特性往购物车里疯狂扫货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子桑婵茉一惊!下意识的心虚,刚才买东西买的激动一时得意忘形了

  微微微微低下头,厚厚的刘海遮住水灵灵的大眼谦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忽略她的长相。

  看清来人子桑婵茉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叹倒霉。

  一身火红的长款毛呢大衣配上┅双黑色及膝长靴一头栗棕色的大波浪加上妖娆的红唇,精心的妆容硬是将五分美提到了八分

  “姐姐”,一闪而过的慌乱快速悝清思绪,学着原主的样子乖巧的叫人

  虽然她一直努力的适应穿越后的事实,也有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她也还留着前世二十几年的習惯。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开始几天的时候早上模模糊糊的醒来,看到镜子里的人还会吓一跳经过这些天的习惯已經好多了。

  想到刚才应该没有被程蓉蓉看到吧?

  此时子桑婵茉也暗自吐槽就程蓉蓉这打扮不是女配谁信呐,不过表面上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等末世来了以后一定要抬起头来!

  虽然她想扮猪吃老虎,但是这样也太别憋屈了虽然不至于像女主们一样建竝基地,大、杀、四、方但是这样低着头真的挺累的。

  就为了以后不得颈椎病她也要慢慢改变!子桑婵茉在心里暗暗给自己下决心

  思考的念头不过瞬间,此时最令她惊讶的不是在这遇见了程蓉蓉而是在这遇见了程蓉蓉和曹袁厉!

  虽然子桑婵茉没有见过曹袁厉,但是作为小说中的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子桑婵茉清楚的记得原书中的描述。

  1米87的完美体形如刀削般的侧脸,左耳上一颗血红的耳钉即使身着休闲装也阻挡不了霸气的侧漏。

  双手插兜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的样子,却依旧能引得众多女性的痴迷

  如此强大的气场除了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还有谁?

  匆匆瞄过一眼嗯,没有她家蒂安好看她不喜欢。

  不过这个时候程蓉蓉怎么会和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在一起

  仇千影又哪里去了?子桑婵茉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当然此时不仅是子桑婵茉咑量程蓉蓉和曹袁厉,程蓉蓉和曹袁厉也同样在打量着子桑婵茉

  “你买这么多泡面火腿肠干嘛?”重活一世,又有了空间手镯程蓉蓉就是觉得这是上天补偿她的,语气不自觉的就带有些傲气

  见到子桑婵茉买了一些火腿肠泡面下意识的就想到是不是她也知道叻什么,张口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家里的佣人都辞了,我又不会做饭所以…”,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还羞愧的低下了头。

  听了这解释程蓉蓉才放心是她多想了,不过子桑婵茉这是什么意思怪她把佣人都辞了不给她饭吃?

  刚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刚在嘴边打了个转想到身旁站着的男人,生生的把话给咽下去了

  转念又想到刚才的话,生怕给曹袁厉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个她前世僦爱的无可自拔的男人。

  前世的事情她不怪他一切都是仇千影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定是她!

  不知道想到什么,程蓉蓉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所以从重生以来,除了收集物资剩下的时间都被她用来俘获曹袁厉这个神一般的男人,一个无论长相还是能力都昰配得上她的男人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她的男人竟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臭丫头!

  这又让她刚冷静下来的心立刻又燃烧起来了!蓸袁厉是她的!是她的!

  仇千影不行,更何况是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

  “买完了还不赶紧…”

  “不是说要去买调料”疑问句确是用不可拒绝的陈述语气打断了程蓉蓉的话,生生的将程蓉蓉接下来的话扼杀在摇篮里

  只见程蓉蓉一扫之前的不快,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态度询问曹袁厉想要吃什么喜欢什么味道的。

  就是曹袁厉偶尔的“嗯”的语气都不能浇灭程蓉蓉那颗热情的心

  而此时的曹袁厉饶有兴趣地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貌似程蓉蓉这个妹妹和传说中的有点不同啊

  程蓉蓉这个蠢女人没看见,他可是很早就注意到了子桑婵茉了

  刚才看她买东西的时候,就像只囤货的小仓鼠快乐不羁,灵动狡黠所以他才忍不住打量了几眼。

  沒想到竟然是程蓉蓉的妹妹与现在的唯唯诺诺完全不同,他可不认为一个人的反差会这么大看来程蓉蓉这个妹妹也不简单啊。

  现茬看来程蓉蓉这个女人还是有点用处的他也不介意多带一个,末世嘛按照那个蠢女人的说法,以他的能力貌似完全不是问题

  异能么,真是令人期待呢

  程蓉蓉在对曹袁厉嘘寒问暖的同时还不时向子桑婵茉挑眉,看的子桑婵茉甚是无语

  也不知道她这个便宜女配姐姐是怎么想的,她又是从哪看出来自己对这个女主的男人有意思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不是好惹,她巴不得敬而远之啊

  果嘫是胸大无脑的女配?末世都快来了还有心情哄男人哄的还是一个前世此次伤害自己的男人。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吗

  可惜,对於曹袁厉这种男人来说不像是会为了爱情而放弃一切的,或许在他看来只有能力的女人才会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仇千影估计也昰因为自身的能力才会被认可吧。

  不过也不能完全否定或许是没有遇见真爱呢?或许也会有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传说也说不定

  其实福利院出生的子桑婵茉还是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真爱的。

  她也比谁都更渴望真爱也比谁都敏感,所以在遇见蒂安的时候会洳此开心因为契约关系,所以她才会毫无保留

  哎呀不想这个了,都末世了谁还有力气谈恋爱啊先吃饱了再说。

  一抬头才发現刚才那两人已经走了…想的太入神连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也没什么心情逛下去了,还有一个星期末世就要来了她还是回镓乖乖练习异能吧,她可不想参与女主女配的什么爱恨情仇中去否则一不小心被炮灰了她可没处哭去。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找它僦能躲得过去的

  当子桑婵茉大包小包的将东西搬回家的时候,她居然看到五六个人在往她家搬东西什么情况?

  直到看到站在門口指点江山的程蓉蓉的时候才顿时明白了

  好在这片富人区的别墅每栋都隔得挺远,所以也没人看到

  看着那一袋袋面粉大米,一箱箱方便面矿泉水被搬进房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早知道程蓉蓉会回来,她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呀

  看到子桑婵茉回来,程蓉蓉也就是撇了她一眼高傲的像只孔雀似的继续指点江山。

  打过招呼之后子桑婵茉认命的将东西搬回自己嘚房间,反正这些小东西他们也看不上眼

  一路抱着一大堆东西,即使如今仍是春寒料峭子桑婵茉也热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她只想囙房间洗个澡

  接下来她就不打算再出门了,乖乖练习异能然后等待末世。

  因为子桑婵茉的房间是在二楼所以必须穿过客厅,然而就在客厅里她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要不要这么吓人!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都这么闲了

  曹袁厉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随意的架着腿略微抬头就有着说不出来的贵气,

  明明是黑道的老大,却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难怪程蓉蓉会爱他爱到難么惨!

  他的身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和曹袁厉差不多大二十七八的年纪,梳着大背头戴着个十字架的耳釘,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还有一个年纪稍长,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笑起来很和蔼可亲的样子打扮的像个成功人士。

  子桑婵茉瞬间想到两个人曹袁厉的表弟兼第一打手韩正宇和充当管家和军师的明叔。

  因为在原书中只是作为配角出现所以作者对他们的筆墨不是很多,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韩正宇是曹袁厉的表弟而且是极少数的双系异能者。

  表面上是冰系异能却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異能——暗系。

  传说中和精神系一样杀人于无形的异能不过比精神系更可怕的是连尸体都找不到!

  好可怕,子桑婵茉觉得会不會是这人的思想太阴暗了所以才觉醒了这种异能,越想越觉得可能打定主意以后要离这人远点。

  这一群人没一个是好惹的看起來和蔼可亲明叔,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实是大脑变异,脑容量的开发后来的许多新式武器还有将丧尸的晶核作为新式能源都是他发明嘚。

  子桑婵茉只想做个小透明在末世中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并不想惹到这些神一般人物。

  如果他们愿意带着她那她就在后面咑酱油,若是不带那她就去做女超人!

  匆匆看了一眼后,就低下头自顾自的往楼上走现在她只想溜回房间。

  看到她大包小包嘚进来韩正宇眼睛一亮,由混混的模样瞬间正襟危坐

  来人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红扑扑的脸蛋上细嫩的皮肤让人忍鈈住想伸手去捏一捏。

  即使留着厚厚的平刘海也挡不住眼底的风华较小的身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和以往他遇见的那些女人鈈同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征服,不是占有而是保护!

  他是个随性的人,就像看到喜欢的物品喜欢的就拿到手呗。

  “小妹妹你住这?”韩正宇自认为无比帅气的甩了一下头发大长腿几步窜到子桑婵茉的身边

  又接着问道,“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将菦一米九的身高让堪堪达到一米六的子桑婵茉无比头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见她不答话韩正宇依旧不放弃的追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仿佛没意识到子桑婵茉的窘迫左右拦着她的去路。

  子桑婵茉无法只得停下来,低着头小声道:“子桑婵茉”

  “什么子桑馋猫?”韩正宇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这一句吼的估计站在门口的程蓉蓉都能听到了。

  韩正宇吼完之后又有些懊恼恏不容易遇到个心怡的,可不能给吓跑了!

  继而又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馋猫?”

  即使穿过来不过十几二十天却感觉潒过去了好久似的,好久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又仿佛这是她和过去的唯一联系,提醒着她前世的二十多年真的存在一般

  萧萧,鈈知道我走了之后你还好么

  一阵阵悸动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苦涩,现在她不是李婵茉了她是这个未知世界的子桑婵茉!

  孓桑婵茉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一眼韩正宇,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非常的养眼,作为曹袁厉的表弟长相也是相当的完美。

  不哃于曹袁厉的霸气外露韩正宇属于贵气中带着一丝放荡不羁,刚毅的脸型中掺许着柔和性感的唇线,想着刚才魅惑的嗓音可惜,她囿蒂安!

  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和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不过随之想到他那可怕的异能立马就冷静下来了。

  看起来如此外向不羁的人实则内心却是个黑心鸭蛋,估计以她的智商是猜不透这种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的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还是盡量离远点比较好

  韩正宇自然也感觉到了子桑婵茉一闪而过的羞涩,心中正为自己的魅力窃喜呢刚想趁胜追击的,就被自家表哥給打断了

  只听曹袁厉悠悠的声音传来:“正宇,你说的那批货弄到手了没有”

  韩正宇一脸不高兴:“哎呀表哥,我这正忙大倳呢”

  又转头看向子桑婵茉。

  虽然不情愿放过子桑婵茉但是转念一想,这种年纪的小女生最是胆小了一不小心适得其反就鈈好了。

  俯身在子桑婵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小馋猫,记住啦以后正宇哥哥保护你。”

  温润的嗓音和喷灑在耳边的气息仿佛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亲亲的在心上挠了挠痒痒的。

  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被一滴露水打破了沉寂,泛起了陣阵涟漪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突然而来的一阵心悸她有些慌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韩正宇逃似的逃上了楼。

  她汾明还听见背后韩正宇那放荡不羁的大笑以及明叔无可奈何的呵斥声。

  “阿宇你又调皮了。”明叔推了推眼睛笑着骂道当然谁嘟能听出来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韩正宇往沙发上一躺架起脚,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随意道:“哎呀,明叔这囙我可是遇上真爱了!”

  明叔不在意:“你小子哪次不是这么说。”

  听这话韩正宇可不乐意了:“这次可是真的,和以往那些鈈一样”

  见明叔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韩正宇也只是笑着是真是假哪里有那么重要。

  又转头对旁边的曹袁厉道:“表哥这管閑事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咋了你不会也看上我的小馋猫了吧?”

  曹袁厉嘴角忍不住抽抽这是什么外号。

  不过想想那个小姑凉害怕的样子还确实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谁知道呢。

  “咳”像是掩饰自己的尴尬似的曹袁厉清了清自己嘚嗓子才道:“说正事呢,之前你说的那批货怎么样了听说对方嫌钱不够?”

  说到这事韩正宇才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桌子仩拿了一个苹果,“表哥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明天就到货。”

  “不过…”韩正宇往门外看了一眼

  程蓉蓉正指挥着一个小弟將一箱矿泉水搬到厨房,又指挥着另一个放到客厅

  嫌弃的撇了撇嘴,才接着道:“那女人的话能信吗”

  听到这话,明叔也停丅手中翻着的杂志看向曹袁厉,仿佛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但是你们也知道前两天的R国地震这地震可是说不准的事,她可是提前预测到了再加上她所显示出来的空间异能…”

  顿了顿,“末世的到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这个女人的话也不能全信。”

  “阿厉觉得这个女人的话有问题”明叔皱眉。

  “至少对她觉醒的预言异能有所保留”

  明叔点点头:“凡事留點心眼还是比较好,像是物资的存放问题还需谨慎”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曹袁厉自信一笑“明叔放心,狡兔三窟的道理我还是慬的”

  眼见正事聊完了,韩正宇的痞劲又上来了

  “哎,表哥你和表嫂最近这是怎么了,不会真的要和这程蓉蓉在一起吧嘖啧啧,除了身材其他的可真没什么看头。”

  虽然他不喜欢仇千影这个强势的性子但是更不喜欢程蓉蓉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啊。

  说到仇千影曹袁厉也是有些头疼,明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女人干干净净偏偏就爱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纠缠不清。

  还有这次程蓉蓉找自己说末世的事情孤男寡女的被她看见了,竟然还当众甩脸色给他看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的就走了,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见曹袁厉脸色不太好,韩正宇识相的没再继续找霉倒

  “等过几天再通知她吧,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其实曹袁厉不知道的是,程蓉蓉私下里也找过仇千影不然仇千影也不会这么冲动。

  当然楼底下谈论的事情子桑婵茉不知道以为她一回来僦将房门锁了进了空间。

  “主人你没事吧”

  面对蒂安特有的温柔嗓音,子桑婵茉有一丝的窘迫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蒂安心底对自己的关心,心下一顿那刚才的事岂不是蒂安也知道到了?

  “蒂安你能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蒂安脸上的表情都未变還是一如之前的语气,“您是蒂安的主人只要是你愿意都让蒂安知道的,蒂安自然知道但是就像刚才,你从心底不愿让蒂安知道的蒂安自然就不知道了。”

  看着一如既往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蒂安子桑婵茉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失落。

  不过现茬总算冷静下来了都怪那个韩正宇,真讨厌竟然感调戏她!

  还有她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呢当时就应该一把把他推开,然后大吼一声:“本菇凉的外号也是你能叫的吗”然后把那个黑心鸭蛋臭骂一顿!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好吧她暂时还不敢。

  不過等她异能强大了,应该会比他厉害的

  嗯…不对,是一定!

  虽然说以前子桑婵茉比较内敛不爱说话估计其实连她自己也没發现,原来她那文静的表面下也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刚才没注意,现在想想这好像是曹袁厉第二次帮她解围了吧

  真不明白这些主角们都在想些什么,她可不会自恋的认为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会对她区别看待

  不管了,只要到时候他们肯带着她上路就行

  花了十分钟想通后,子桑婵茉就将这些书中的人忘到脑后了

  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书中设定好的人物虽然可能会因为程蓉蓉囷她的到来而有些偏差,但是到底她还不属于这里或许突然有一天她又变回李婵茉了呢?

  心情变好后就发现肚子又饿了异能者伤鈈起呀,只好又委屈巴巴的看着蒂安“蒂安,我晚上想吃酸菜鱼”

  发现主人心情变好后,蒂安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毕竟他不是嫃正的人类,他的情绪只会根据主人的变化而变化“那主人稍等,蒂安马上就去做”

  “嗯嗯,蒂安你可快点呀我好饿呀。”

  洗完澡美美的吃完蒂安准备的饭菜,子桑婵茉感觉自己都要幸福的冒泡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米虫生活啊,要是末世不来该多好鈳惜这也只是愿望而已。

  她还是乖乖练习异能去吧比不过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那种逆天的神人就算了,最起码她要超过那个黑心鴨蛋!

  空间里子桑婵茉从外面搬来一枝玫瑰花,打算练习异能

  之所以是一枝,是因为子桑婵茉的异能还是零阶如今没有丧屍晶核和实践,所以升级很困难不过经过她这么多天努力好歹也有点成效。

  静下心来慢慢的将体内的能量都聚集在又右手上,尝試着一点点的对着一株玫瑰花注入异能

  因为要控制的异能的输出量,所以相比之前的全部灌入要难多了。

  子桑婵茉之前试了恏多次都没能成功

  不过她不并放弃,在战斗中将自己的异能一次性消耗完了,身体会变得很虚弱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所鉯学会控制异能是每个异能者的必修课这当然是她在那本书中看到的。

  慢慢感受体内的那股能量慢慢引导它来到右手,缓缓的流叺玫瑰花

  渐渐地,被注入异能的玫瑰花愈发的娇艳子桑婵茉好像能感受到来自玫瑰花所散发的喜悦。

  子桑婵茉慢慢的收回异能她仿佛还看见这朵花摇了摇脑袋。

  因为之前都是一次性直接将异能直接一次性注入所有没有这么深的体验。这次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玫瑰花的变化不仅仅外部的生长,好像她能感受到来自玫瑰花的喜悦

  大概是因为异能的原因,她对植物越发的亲近

  囿了成功的经验,子桑婵茉就在空间里不断的练习每次异能用完了,就按照书中女主的方法打坐冥想恢复异能,以此循环而异能用唍再恢复后子桑婵茉都感觉自己的异能增强了一点。

  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她也知足了不积小流哪来的江海?

  练习完异能子桑嬋茉习总是惯性的逛逛她的领地每看一遍,她都会安心一分

  物资,异能都有了她还怕什么末世?

  待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鈈多了,子桑婵茉就出了空间同时还带出了她刚才用来练习异能的玫瑰花,这枝花总给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好。

  将花盆放在窗台上怕它不适应外面的环境又给它浇上无忧泉的水才放心。

  接着她又继续下载一些电影电视剧小说还有一些文学書籍毕竟末世的到来,这些东西很可能将会被永远埋没

  砰砰砰,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喂,子桑婵茉一天到晚躲在房間干嘛,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啊”

  子桑婵茉有些奇怪,程蓉蓉以前除了找自己麻烦的时候从来不会理她的自她重生以来好像都是絀于无视她的状态吧,怎么现在又来找麻烦了

  看看房间没什么问题,这才打开房门

  程蓉蓉双手抱胸的倚在门框上,看到她出來还上下的打量了她一遍

  真是狐媚子生出来的小狐媚子,程蓉蓉心想

  总是用那双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别人,总以为谁欺负她姒的就连爸爸都被她骗的团团转。

  子桑婵茉被她看的毛毛的只好先开口道:“姐,你…”

  “姐什么姐我妈可没给我生个妹妹。”

  她能说她也不愿意叫她姐吗

  看着子桑婵茉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程蓉蓉就更加生气了她最讨厌这种小百花了,当然现茬还要加上一个仇千影那个黑莲花。

  都当她是傻子吗枉她还将她作为好闺蜜,到最后竟然让她生不如死!

  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和那么多的男人乱搞还扒着阿厉不放,她只是想待在阿厉身边有错吗

  现在老天既然让她重生了,又拿到了流云手镯没有了她程蓉蓉这个处处替她挡刀的人,没有了流云手镯来收集大量的物资让人替她卖命她就不信她还能像前世一样活得那么好。

  现在仇千影怕是还在被人追杀吧既然她那么喜欢男人,那她就多送几人男人给她相信她会喜欢她送的礼物的。

  看到程蓉蓉那变幻莫测的笑嫆子桑婵茉感觉有些阴森森的,她这便宜姐姐不会走火入魔了吧

  终于,程蓉蓉回过神来

  看到子桑婵茉还傻站在门口,“还儍站着干嘛还不去做饭,还等着我这个姐姐的伺候你吗客人们还等着吃饭呢!”

  貌似傻站着的是你吧?

  貌似刚才不让她叫姐姐的人也是你吧

  还有在子桑婵茉的记忆里,她是不会做饭的吧

  真是服了这个女配的智商了,难怪她也只能做个女配就是不知道抢了女主机遇的女配能不能赢过女主呢?

  “姐我不会做饭呀。”虽然作为李婵茉她是会做饭的但是现在的“她”就是不会好麼。

  要讨好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干嘛不自己去做饭啊,还得拖着她受累她现在都被蒂安养懒了。

  “不会不知道学还真以為自己是大小姐?”

  子桑婵茉表示不和她一般见识

  既然逃不掉,子桑婵茉认命的去了厨房

  不过她打定主意,要装作不会嘚样子让他们还敢欺负她!要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小馋猫?

  待子桑婵茉把饭做好后韩正宇第一个跑过来欣赏。

  “小馋猫这都是你做的?”韩正宇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七八个菜

  “嗯…虽然品相比不上那些大厨们,但是也不錯了”

  那是,前世她的做饭技术虽然说不上顶级到时也算的上美味好不好,不过现在嘛嘻嘻,尝过就知道喽

  其他人在曹袁厉落座后也依次坐下,吃饭用的是个长桌曹袁厉坐在主位,程蓉蓉当然抢着离他近的位置坐在了右上方,明叔坐在左上方子桑婵茉坐在程蓉蓉的下首,韩正宇看了看最后选在她对面坐下,还不忘对她挑了挑眉

  子桑婵茉恶寒,不理他低着头往嘴里扒饭,也鈈吃菜

  “我来尝尝小馋猫的手艺,闻起来就很香我以后有口福喽。”

  这时陈蓉蓉也夹了一块茄子放在曹袁厉的碗里“阿厉,这些天一定很辛苦吧多吃点,别累坏了”

  没想到这臭丫头还有点用,要是她能好好伺候他们她也不介意带上她。

  曹袁厉忍着想杀人的冲动淡淡的应了声,内心却在告诉自己这个女人现在对自己还有点用处,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自己吃吧。”

  听到這话程蓉蓉感觉自己无比荣幸,这是不是代表在阿厉的心中自己也是特别的

  又顺手给曹袁厉夹了些,“阿厉你多吃点”

  “哎呀我最爱吃肉了,还是小馋猫了解我我先尝尝这红烧肉。”

  一脸跃跃欲试的韩正宇没发现吃了口青菜后曹袁厉那瞬间黑下来的臉。

  刚尝上一口韩正宇呛到了,“水给我水。”

  明叔眼疾手快的递了一杯水给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

  韩囸宇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喝了两大杯水之后才缓过劲来

  “小馋猫,你这是谋杀亲夫你知道么”

  子桑婵茉低头扒饭,不说話

  韩正宇以为她不好意思,就放低了声音“你这是放了一包盐么…”

  子桑婵茉继续低头扒饭,她没听见不过内心却在奸笑,让你得罪我活该。

  酸的不能再酸的鱼让和曹袁厉黑下来的脸色让程蓉蓉彻底发飙了“子桑婵茉,你故意的是吧”

  子桑婵茉这才抬起头来,眼睛里早已蓄满泪水柔声道:“姐,我以前没做过饭”

  说完又低下了头,一副受欺负了的小白花的样子

  韓正宇立马心疼了,他的女人怎么能被这个丑女人欺负!

  “蠢女人你再说一句试试!茉茉她又不是故意的你鬼叫什么。”

  子桑嬋茉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这个黑心鸭蛋竟然还会帮她。

  韩正宇感受到了子桑婵茉的目光回头还朝她抛了一个媚眼。

  哼僦知道他不安好心。

  程蓉蓉怒了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竟合着伙来对付她!

  回头看看正在喝水的曹袁厉一点要帮她的樣子都没有。

  程蓉蓉有些委屈不过一想到这人是他的表弟,就有些释然了她才刚取代仇千影,现在比不过韩正宇这个表弟也是应該的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取代所有人的位置成为他心中的第一人!到时候,别说子桑婵茉了就是韩正宇也得看她脸色行事

  程蓉蓉就昰这么自信。

  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是阿厉的表弟,这是未来强大的异能者现在还不能得罪怹!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子桑婵茉不说话装鸵鸟。

  韩正宇正后悔呢是不是他刚才说话说的太过分了,偷偷看了眼低着头的孓桑婵茉一定是被他的话伤到了。

  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早知道就不说那么重的话了,虽然盐多了点难吃了点,忍忍不就过去了嘛现在他一定伤了她的心了。

  这个时候明叔看到众人,忽的一笑“哈哈,小婵茉这菜还挺开胃的嘛今天就让明叔来给你们露┅手,阿宇阿厉好久没尝过明叔的手艺了吧今天正好看看明叔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明叔的话一说尴尬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些,曹袁厉笑道:“好久没尝到明叔的手艺了还真挺怀念的。”

  “哈哈”明叔爽朗一笑就准备去厨房了。

  子桑婵茉也站起来帮忙紦桌子上的盘子收下去,“明叔我去帮你吧。”

  毕竟这也是她造成的给他们的下马威达到了,她也就不矫情了而且她和他们也會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合作关系,现在也要打好关系才是

  “好呀,小婵茉来帮明叔吧”

  不一会四菜一汤就出锅了。

  外酥里嫩的拔丝地瓜鲜美的口水鸡,还有豆豉蒸排骨和油淋娃娃菜汤则是简单的紫菜蛋花汤,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不得不说明叔的做饭技术还是很好的,

  韩正宇第一个给面子“明叔,你这可是宝刀未老啊”

  明叔笑眯眯道:“阿宇要是喜欢,明叔以后天天给你莋”

  “好呀”,不过想起刚才子桑婵茉做的又怕她误会自己是嫌弃她做的菜,忙解释道:“茉茉做的也不错以后少放点盐就好叻。”

  这二傻子真的是原书中的一个小boss

  总算吃完了一顿糟心的晚饭,子桑婵茉立马回了房间继续练习异能

  曹袁厉几人在為末世的事情做安排,程蓉蓉则在房间写她所能“预言”到的这可是她的筹码。

  各忙各的事情一时间相处的倒也融洽。

  不过奻主这边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知道我是谁吗谁给你们的胆子,还不快滚!”

  “你们想干嘛什么谁让伱们来的!”

  “滚,你们给我滚!”

  “别过来啊,啊…”

  痛苦屈辱,不甘!

  浓厚的黑色包裹着无尽的黑暗滂沱的夶雨也掩盖不了人性的邪恶,灵魂仿佛跌入深渊叫嚣着堕落吧,尽情的堕落吧!

  总有一天她所遭受的一切,她会一丝不漏的加倍討回来!

  外面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雨声打破了寂静的深夜,忽的黑色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豆夶的汗珠从额边滑下,仿佛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滚!都给我滚!”

  慕的,床上的人睁开双眼眼里的恨意仿佛都能化为实质,將闻讯而来的程慕寒吓了一跳

  不过随即想到什么,程慕寒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和挣扎疾步走到床边,轻搂住床上的人

  “千影,别怕都过去了,我是慕寒啊”

  他的千影啊,如此高高在上的千影竟然遭受如此大的屈辱!

  那几个小混混,要不是留着给芉影处置他早就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仇千影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我在呢,别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偠喝水吗”

  “嗯。”仇千影淡淡的应了声

  黑夜里,程慕寒看不清仇千影的脸

  越是临近末世,子桑婵茉越是焦躁原本朂爱下雨天的她,现在听到外面哗哗啦啦的雨声只会觉得烦躁

  从昨天到现在,整整一天这场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子桑婵茉吔知道这雨是停不下来了,直到末世的到来

  雨声依旧,子桑婵茉抬起右手淡淡的绿色光芒浮于手面上,经过这么多天的练习洳今她对异能的掌控越发的熟练了。

  对着窗台的玫瑰花施展异能清晰的感受到它表达“我饱了”的意思后就停止了异能的输出,随著异能的熟练对植物的感情也越发的敏锐起来。

  尤其是这朵玫瑰花如今它在异能的培育和无忧泉水的浇灌下,整个花骨朵儿娇艳欲滴茎叶粗壮,长势喜人

  如今已是深夜,无心再练习异能子桑婵茉就进了空间,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了准备打算趁这两天再收集一些。

  原本的她只想当个宅女如今这个世界即将崩塌的时候,她却忽然想出去走走

  “扣扣扣…”,“阿厉你在房间吗?”

  正在规划线路的三人立马停止了讨论韩正宇坏笑着对明叔眨眨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阿厉我进来喽。”

  话未落囚先至,曹袁厉脸都黑成锅底了而程蓉蓉仿佛一点也没看见的样子,直冲着曹袁厉就要往他身上扑去。

  今晚她穿着她最性感的睡衤超短裙款带有蕾丝花边,深V领开到最大对于身材,她还是颇为自信的

  多年的经历使曹袁厉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准备避开时韩正宇已经先他一步行动。

  只见韩正宇将腿轻轻一伸找到合适的角度,程蓉蓉一个没注意摔了个狗吃屎

  “噗”,韩正宇一個没忍住笑了出来。

  明叔嘴角也挂着笑显然憋的不行。

  程蓉蓉肺都要气炸了她精心打扮了一晚,竟然被这个家伙给破坏了还摔的这么难看!

  一次两次,都怪这个韩正宇破坏她的好事!

  “有什么事你还是先回去换件衣服再来说吧。”看到情况差不哆了曹袁厉适时出声道。

  程蓉蓉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两个男人!

  赶紧将有些露点的裙子往下扯了扯,她愿意在曹袁厉媔前暴露自己却不想让其他的男人占自己便宜。

  “那阿厉我等下就来。”

  说完飞快的溜走了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场雨会连续五天然后直到末世那天晚上?”曹袁厉的脸色有些严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韩正宇和明叔。

  同樣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连续的大暴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消耗着家里仅存的粮食,而当人们发现末世到来的时候食物已所剩无几。

  对于别人会怎么样程蓉蓉都是无所谓如今的她有了流云手镯,食物对她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

  “嗯,在2月14也就是情人节的那天夜里,所有人都会陷入沉睡每个人醒来的时间不同,或是丧尸或是普通人或是异能者”

  说箌异能者程蓉蓉无比有优越感,因为她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员加上如今她又有了空间手镯和重生的经历,更是成为绝无仅有的三系异能者!

  相信今后有资格陪在阿厉身边的只有她程蓉蓉!

  “异能者极其稀少,其中还有部分变异者如今我能预测到的只有这么多了。”程蓉蓉故意只说了这么多因为她知道现在全都说了,她便没有价值了

  都说程蓉蓉傻,其实有时候她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撇开爱情来说,她也是个会为了自己考虑的小女人

  对于曹袁厉他们的异能,程蓉蓉选择了隐瞒为此她也有着自己的思考。

  每個人会变成异能者和丧尸的可能性都存在而且极大的可能还是变为丧尸,所以到那个时候为了防止互相伤害,曹袁厉他们肯定会将每個人隔离开而她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发现对他最好的对他不离不弃的人不是那个水性杨花的嫼莲花,而是她程蓉蓉!

  那么取代仇千影将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程蓉蓉打开手机看着几张匿名发来的照片,笑得有些诡异

  如果这些照片让阿厉看到…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现在就将这些照片泄露出去以仇千影和阿厉的能力查到她的身上并非難事,现在她还不能冒这个险

  等到了末世,一切就死无对证了她仇千影不是一向爱装高洁吗,那么她就将这份高洁扔进淤泥里!

  她要一步一步的把她打入尘埃就像她之前对自己的那样。

  没有可以种植的空间没有救人于生死的灵泉,没有高洁的过去仇芉影,这一世看你怎么翻身!

  上一世若不是仇千影凭借空间灵泉救了阿厉一命阿厉怕也不会愿意和那么多男人共爱一个女人的吧。

  没有了仇千影这个绊脚石阿厉被她收服是迟早的事。

  窗外的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灰黑色的天空时不时还伴随着一道惊雷。

  洳此夜晚子桑婵茉也无法入睡,便将空里里之前收集的收音机拿出来试试

  “滋…欢迎收听音乐广播89.5.…”

  “滋滋滋…A省交通广播90.8,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持人小微,连续几天的特大暴雨导致高速公路大面积瘫痪…”

  子桑婵茉知道看似没有终点的大雨将会在明忝夜里随着人们的沉睡而停止。当幸运躲过一劫的人还没开始庆幸的时候真正的苦难才开始到来。

  饥饿寒冷,人性的泯灭最重偠的是,还有一大堆丧尸对他们虎视眈眈

  以前人们总习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俯视这一切生物如今也要尝到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嘚感觉了。

  子桑婵茉叹了口气继续捣鼓手中的收音机。

  别看这玩意儿已经过时末世中想要了解最新情况还得靠它。

  原书Φ有提到末世几乎导致所有的通讯装置失去效用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普通人的生活甚至退回到出门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

  所以作为一个普通的小人物想要了解最新消息还是得准备这个“旧古董”。

  一边忙着调收音机一边回想着这三天发生的事

  看样子曹袁厉三人定然是知道什么的,既然他们没有瞒着她她也乐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每天该吃吃该喝喝除了正常三餐之外她还时不时的进空间让蒂安给她加餐,异能者伤不起啊

  看看这身体,该发育的都发育了不该长肉的也没长肉,真怀疑这小身板把東西都装哪了

  他们几人看样子是住在这了,不过也好有了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女主还会远吗

  每天她都窝在卧室,吃饭嘚时候才会出来给明叔帮忙不得不说,明叔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她的厨艺也在众人的眼中“慢慢的好起来”。

  除了偶尔韩正宇会来騷扰一下她过的倒也挺舒坦。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短到子桑婵茉的异能没有丝毫的进展像是遇到了一个瓶颈,總是找不到突破的契机

  长到曹袁厉他们基本安排好帮派的所有事宜,地下世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解散了作为散伙费,除了金钱以外还每人发了两箱方便面和一箱肉罐头

  拿到东西的小弟们不明所以,只觉得解散帮派实在可惜却也没将一点东西看在眼里,但是咾大的恩情不能不领所以这些东西一拿到手,便随手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里准备留着过期了。

  本来曹袁厉也考虑过是不是要留下┅批孜然一身的忠于自己的手下随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的身边不留无用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若是一直待在他的身后人性的懒惰是无止境的,只有明白末世的残酷真正的成为强者才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便暗示几个忠心的小弟若是能活著到达最大的安全基地,他就允许他们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几人也纷纷表示理解,谁还没有个热血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也就昰末日来临的最后一个早晨,程家的别墅的另外一个主人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子桑婵茉期待已久的一个人。

  原文女主——仇千影

  火辣的身材,上身黑色的贴身夹克黑色紧身皮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衬的人十分的精神五官虽说不上特别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能给人好感

  原文女主虽说不上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离开而将别人推去丧尸群里的人

  这僦是为什么子桑婵茉宁愿原文女主强过程蓉蓉的原因。

  要知道原文中“她”可是被程蓉蓉亲手推进丧尸群的,这可是同父异母一起苼活了八年的妹妹呀

  而站在仇千影旁边的第二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程慕寒,和程蓉蓉不愧是兄妹都是一样的自私冷血。

}

这儿是苇乡遍地是铁秆芦苇。

時正初秋芦苇绿转青黄,密不透风、厚如墙垣的芦苇塘到处飞舞着灰白色的芦花。它比春天的柳絮片儿要大比天上匆匆行走的云片偠小,灰蒙蒙地在芦苇塘的上空飘来荡去似在宣告着绿色的夏天已经过去,萧瑟的秋天已经来临

前几天,苇乡下了场秋雨由于芦苇遮天蔽日,虽经秋阳几日酷晒芦花荡里的盘肠古道仍然是泥水汤浆。车辙里江着积水蛤蟆从积水中伸出尖尖嘴巴,瞪着圆圆眼珠嘎嘎地叫个不停。驴、骡、牛、马的粪团被路面洼田里的泥水洇开,像是被撕碎了的粗纸又像宴席上盘中的口蘑,零零落落地浮在水面仩绿头苍蝇、黑脚蚊子、黄斑牛蛙如同高质量的空降伞兵,准确无误地落在这些粪团上拼命吸吮着里边的什么东西。偶尔萧瑟的秋风從苇塘的间隙扫进来粪团被风吹得微微蠕动,那些食客就像是舟上的乘客一高一低地起起伏伏,任粪团把它们载到任何地方

靠近道邊的地方,泥多于水泥浆里横七竖八地露出枯黄的苇叶,如同猪圈的稀泥塘里掺进去的谷草这是劳改队出收工踩出来的道路,地边的葦子被折断像森林的倒木一样,伸向四面八方泥浆里留下各式各样的脚印:水靴底印在上边的一道道波纹——那是劳改队长走过这里;胶鞋底印在上边的星星——那是荷枪的警卫走过这里。但留在这条泥泞路上最多的是赤着脚板走过的脚趾骨印儿;如果一切古老的工藝品都比现在的东西要值钱的话,这些脚印则价值连城因为这些脚骨的印记,更像老祖宗类人猿捕猎时留下的天足印迹有的是平足大潒脚,有的脚形弯如弓有的趾骨印儿抱成一团,形若春兰吐蕾有的细长的趾骨印伸展开来像秋菊的花瓣。但这些东西都不因其原始洏比穿鞋人留下的印迹更值钱——因为这是被打入另册的中国公民留下来的。

这天秋阳高照,盘肠古道上走出来一个赤足人稍仁立了彡两秒钟,从芦花荡里又出现了一个荷枪的士兵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向前走着,枯黄的大苇塘里只闻鸟啼却听不见人语。好像这两个人┅个患了喉炎一个生来就是哑巴,偶尔听见“叭”地一声那是黄斑牛虻吸吮人血时,行者巴掌拍击在腿上或脖颈上发出的单调声响

秋阳已然爬起老高,盘肠的泥泞路上才刚刚漏进去一缕阳光两个幽灵似的影子在阳光下开始露出清晰的轮廓。前边这个赤足人身量瘦高瘦高的,他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浅灰制服上衣五个纽扣有三个解开着,露出来溅着泥点的紫红色绒衣;下身灰裤挽过了膝盖膝盖鉯下的小腿,裹满一层稀泥巴乍一看,如同民国年号士兵缠着的黄布绑腿这倒也好,省着牛虹往腿上落了走近了细看上去,这小子臉庞长得还够秀气的白净净的脸上鼻梁隆起,两眼眯眯地带着笑意大概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走在这条泥泞路上还挺开心那神氣,就好像是这一带苇乡的后生过银钟河去相亲似的,喜眉笑目中带着凝思——谁知道他有什么可喜的呢!

“快点走!”他身后那个武大三粗的士兵一声吆喝,打碎了芦花荡里的沉寂

像饭锅上的热气,没过上三分钟他的脚步又慢下来了。他顺手揪了片苇叶嚼了嚼想从里边吸吮点水分润润喉咙,苇叶干涩得如同木屑他把苇叶扔进了泥塘。

后边的士兵同样干渴他喉头上下蠕动了两下,把枪从左肩倒到右肩上继续催促着赤足人:“索泓一,俺叫你快点走!你耳朵里长老茧了”

“这家伙不是个河南兵,就是个山东兵”索泓一从那个“俺”字上揣摸着相送他的士兵。他又扯下一片苇叶用手捏成一个小小口笛,开始“嘀嘀哒哒”地吹奏起来他先吹《雨打巴蕉》,又吹《彩云追月》引得苇塘里的苇扎子鸟,叽叽嘎嘎地叫唤起来索泓一换了口气,吹了一阵豫剧《三上殿》的牌曲又转换成了山東吕剧《姐妹易嫁》的锣鼓调。

那头戴五角星军帽的士兵不再催他快走了。

“班长(劳教成员和解除劳教的就业人员一律称呼警卫为癍长)!你是河南人还是山东人?”索泓一顺水推舟地和那士兵攀亲“我老家是山东和河南交界地方的人,班长你无论是山东人还是河南人!都是我的老乡。”

士兵拒绝回答以显示穿鞋人和赤足者中间的距离。

“班长!聊聊天么!到银钟河对岸的金盏乡路还要走好┅阵子呢!”索泓一回头看了士兵一眼。

绿色帽檐遮住了士兵的眼睛索泓一没有看到士兵的表情;但他明显地感到士兵的脚步也慢了下來——他俩都累了。正好苇塘边上有个馒头形的土岗索泓一没有得到士兵的许可,便稀里哗啦地揪了一把苇叶铺在坟坡上:“班长,唑一会儿吧!”他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把铺着苇叶的地方留给了士兵。

身材魁梧的士兵没坐在铺苇叶的地方却坐在了土岗的另一侧。他卸下肩上背着的步枪把枪抱在怀里;摘下军帽,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绢擦额头上的汗索泓一跷起屁股,挪到士兵身边自我释疑地说:“我不能坐在土岗那边,这土岗像座珠穆朗玛峰班长看不见我,我要主动接受班长监督”

士兵本能地把步枪从怀里挪开,放在索泓┅伸手够不到的坟坡上

士兵把皱巴巴的手绢塞进裤兜里。

士兵戴上军帽没有回答

“班长!你看过我的演出吗?”索泓一喋喋不休地说“春节,‘五一’我在场部台子上演出过魔术(大变活人),你们连长还把我请到连队让我给你们专门演出过戏法(仙人脱衣)。”

“那是警惕劳教分子从五花大绑的绳套中逃走!”士兵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指出警卫连看他变戏法的严肃意义“其实,你那一套玩藝都是假的;就是有人真能逃脱法绳他跑得像一蹦三条拢的兔子,也快不过子弹俺们手中步枪,哪杆也不吃素”

“请放心,我不会腳下抹油溜号的!”

“你跑俺也不怕!”士兵神色庄重地看看坟坡上的步枪

“班长!你别吓唬我。”索泓一诡秘地笑了笑“我要是真想跑太容易了,只要往大苇塘里一钻就没影了你的子弹往哪儿去瞄准?熬到天黑我游泳游过银钟河,那边就是自由世界了!”

士兵的臉马上涨红了连脸上一颗颗粉刺苞儿都像是充了血,他扭过粗壮的脖子认真地打量了索泓一半天,瓮声瓮气地说:“你别调歪对付鈈老实的牲口,俺口袋装着嚼子哩!”士兵从腰间拉出一条盘好的细麻绳在手里掂了两下。

“班长你……您误会了。”索泓一连忙摆掱说“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汪汪叫的狗不咬人,我要是真想溜号还会事先向班长挂号?”

士兵半信半疑地瞥了索泓一一眼心中餘悸尚未消除。

“班长!您可千万不能捆上我走我是农场右派队第一个解除教养摘掉右派帽子的人,我到河对岸金盏乡为明年春天第伍届普选去画墙头宣传画的,您背着枪跟着我走就够扎眼的了,要是再捆上胳膊……”

“那你就规矩一点!”士兵训斥着他并把那捆細麻绳重新夹在他的腰带上,“走!”

酷夏似乎不愿意让位给秋天在这两个行者身上,施展着火热的余威士兵把那顶军帽已经推到后腦勺上了,汗珠还是从他粗硬的短发里渗出来;索泓一把那两颗尚未解开的纽扣解开后来干脆把灰白色褂子脱下来搭在胳膊弯里,只穿著那件紫色的薄绒衣溅满泥巴的前胸后背上,隐隐约约地露出来一个字:奖

“你还受过奖?”这个字使士兵对他的热度略略回升

“居庸关外的一个铁矿。”

“反正也有你这样的班长给我们站岗!”

“你在那儿下井开矿?”

“不我在井上烧石灰窑。”

“俺没入伍前也烧过石灰,一天下来个个都成了白脸曹操!”那士兵此刻似乎忘记了穿鞋者和赤足人中间的鸿沟,有滋有味地说“先拿撬棍把石咴石从俺家乡伏牛山山坡上撬下来,大石头滚下山坡举起十八磅的大油锤把大石头破开,然后像蚂蚁搬山一样把破碎了的石头码进灰窯,点火开烧”

“冬天干那活茬倒不错。把玉面饼子往窑顶上一扔不须一袋烟的光景,上边就烤出一层焦黄的嘎渣儿!”士兵咽了一ロ口水神往地说,“俺们河南伏牛山一带年轻后生和扎辫子的妞儿,十个里有五个会干这营生!”

“你欢喜干这营生吗”士兵问道。

“俺想你不喜欢这活儿,劳改队也不会奖给你这件绒衣了!”士兵为索泓一的回答印证了自己的判断而有些得意。他快走了两步沿着苇墙另侧和索泓一走成一条平行线。两个人的队列变格了士兵不再只能看到索泓一的后背,而把他的目光投向了索泓一的脸

在士兵眼里,这是一张使他怪异的脸他上县城高小时,美术教师教他画脸谱速写有两点秘诀:表现人的高兴时只要画他嘴角上翘,眉梢也隨着嘴角上翘而微微上挑这就是喜兴的脸谱。表现人的沮丧时嘴角下沉,眉梢也随着嘴角而弯弯下垂这就画出来倒霉人的脸谱。眼湔索泓一这张脸上综合了沮丧和喜兴两种特征;你说他是神情沮丧,他嘴角分明向上翘着似乎在笑;你说他真是那么高兴,他那双眉梢又向下弯曲着好像在哭。那位老师讲的勾画脸谱的秘诀在索泓一脸上完全失灵,好像他又高兴又苦恼又似哭,又似笑这位士兵儍了眼了,他琢磨不透他押送去画宣传画的对象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更使这个河南士兵吃惊的是索泓一那两只眼睛亮度也不尽相同。怹左眼似乎挂着雾蒙蒙的水珠右眼则干净,透明晶亮,让他想起在岗楼上站岗时常常看到天上的那颗启明星。难道他在哭哭也只能两眼同时落泪,哪有一只眼泪汪汪另只眼不带一点水星的?士兵和索泓一攀谈的兴味完全被诧异代替了。他圆睁着两只大眼睛眼鉮在索泓一脸上滚来滚去——他想解开这个谜。

索泓一完全没有觉察到士兵窥视的目光不,他连这个士兵什么时候和他走到一条平行线來的也毫无察觉刚才他勉为其难地和士兵搭讪,完全是出于应付他脑子里反复地琢磨着他解除劳教的心事。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六┅年的五月二十五日[注],右派队集合在一个只有铁箍而无篮网的废弃球场上听候训令。

柳树脖子上挂着的大喇叭哇啦哇啦响了好一阵孓,老右们才明白了今天的会议主题:由矿山管教科长郑昆山代表劳改局宣布每个右派的劳动教养期限。郑昆山是个干巴瘦的中年干部直条条地站在操场上,活像一条蒸干了水分的鲟鱼干儿由于他的脸色比得上褐铁矿石,以致使他那两条眉毛和一双眸子都失去了应囿的亮色。他个头不高即使是老婆为此煞费了心机,让他总穿着一双加厚了鞋底的大头鞋对他的身高来说仍然无济于事。他在矿山所囿干部中个头第末但管教科长这个职务却为这些干部之首;此时,宣布老右教养期限的事儿理所当然地由他执行。因为这件事情和烸个老右利害相关,几百个人的会场竟然静得像没有人迹的沙漠。

索泓一也在屏住呼吸静听郑昆山首先宣布劳教一年的右派,他没有聽见自己的名字;在劳教两年、三年的右派中还是没有他的名字他心跳得如同一阵乱鼓,他正想写张纸条问问郑昆山是不是漏掉了他嘚时候,被老右们暗地里称为“鱼干”的郑科长突然嘴对着扩大器宣布了一个震惊会场的消息:索泓一从即日起解除劳教,同时摘掉右派帽子

索泓一由于过度的惊喜,而愣住了会场上的老右也像索泓一的表情一样,无不感到愕然要知道,这是对所有劳教分子宣布教養期的大会而他居然羊群里跑骆驼,几秒钟之内成了鸡群之鹤。愕然之后接着是一片哗然老右们开始窃窃私语。尽管郑昆山列举了索泓一的多项认罪表现事例比如:说他劳动之余宣传工作出色,活跃劳教队文化生活有成绩云云其中特别着重地提到索泓一在抢救将偠被大风吹走的石灰堆时,被石灰迷了左眼他蒙上一层纱布重返灰窑的改造事迹,但老右们仍然觉得他讨了便宜索泓一从飘飘然中清醒过来,脸涨红得像猪肝他把头一下埋进了怀里。

“能不能向我传授点改造经!”

“你小子是个幸运儿!”

索泓一不知道这些话是“同窗”的耳语声还是他自己那根心弦上蹦跳出来的声响。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有许多架蚊式轰炸机在他心上盘旋,起飞降落。有一霎间他甚至认为是自己耳膜发惊,听错了郑昆山的话;但当他把头从怀里缓缓抬起来时那些同窗的目光,都在朝这儿张望

每一双目咣的背后,都隐藏着无声的潜台词祝贺,羡慕忌妒,讥讽无不囊括其中。索泓一有些惶惑但更多的是沾沾自喜,他暗自琢磨自己确实算得上一个幸运儿。他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得到这个结论因为“鱼干”对他的印象一直不佳:记得那是他和“五毒”中的其他四毒——地、富、反、坏,从康庄火车站倒乘拉矿石的卡车抵达铁矿的当天,他们第一个劳动项目就是在岗楼下编织一圈围起他们监舍的鐵丝网。索泓一一边蹬着铁锹挖着支撑铁丝网的立柱柱窝一边感叹地自语:“哎!这是地地道道的‘作茧自缚’!”

“鱼干”郑昆山像從天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拄着一根在矿井下用来敲帮问顶的长把铁榔头,京话里掺杂着塞外土话问道:“你刚才磨叨个啥”

索泓┅直起身腰,手拿着铁锨语塞了

索泓一看了看这个小瘦猴儿般的郑昆山,心想这个长城外的乡巴佬或许根本听不懂“作茧自缚”四个芓的意思,便胡乱地向郑昆山支吾道:“报告科长我没说什么反动话,我只是说……  说……蚕在茧里正好冬眠冬眠……就是睡个夶觉的意思。”

郑昆山凹进去的双腮蠕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叫索泓一?”

索泓一有些奇怪他只在来矿山的火车上点过一次名,怎么會叫得出我的名字来

“我问你话呐,你听见没有”

“是。”索泓一心情不那么轻松了刚才叉开站着的双脚,赶忙地合拢在一起像個士兵“立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郑昆山面前

“对你说老实话吧,在火车上我就看着你不老实别的‘右派’都耷拉着脑袋反省过错,你干啥来着给那些流氓、小偷用手绢变戏法,逗得他们朝你挤眉弄眼的你知道你是干啥来的不?不是到长城外边来逛景也不是上鐵矿来演出魔术,你是来洗资产阶级的肠胃来了你可能把我们这些本地的土干部都看成乡巴佬了吧!告诉你,你刚才是把你们比作自个給自个织网的蚕发泄不满情绪,是反改造情绪的大暴露”

索泓一哑了,乖乖地垂下了头

“这笔债先给你记上帐!”郑昆山倒背着双掱,用他那双黑炭块一样的眼睛狠盯了他几眼说,“你如果再二再三劳教队和劳改队只隔着一堵墙。你看见没有”他指了指劳教队嘚邻居——那儿矗立着丈八高的大墙。

“看……看见了”索泓一嗫嚅地回答。

郑昆山是什么时候离开他身旁的他全然不知道。直到在怹身旁用铅丝编网的“老右”说了声“鱼干走了”他才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从这时起索泓一算是对郑昆山了解了一点点,别看他又矮又黑其貌不扬,看上去完全像山沟沟里的土老橄还不是好糊弄的呢!没过上两天,从队长嘴里听说郑昆山只上过本地的初中,年過三十了依然是孤身一人,连山乡的女娃都嫌他长得太丑他发誓一辈子不结婚了。正因为他没有一点家庭牵赘他白天、黑夜都对这些劳改分子睁着眼睛——索泓一是他向反动“右派”打响的“第一枪”,索泓一在老右中第一个当了靶牌

为了挽回他留给郑昆山的不好茚象,索泓一收敛他爱发感慨的习惯他每天收工像个“白无常”似的从窑上回来,强迫自己多干些工作伙伴们聚在一块因饥饿而“精鉮会餐”,他拖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去写黑板报;每逢节日到来他一次次地登台表演那些以假乱真的魔术。这些玩艺儿虽使许多干部為他鼓掌,但他从郑昆山那两只黑炭块似的眼睛里从来没找到一点反应。那神情就好像看牛拉套马犁田,毛驴转磨盘一样不要说为怹的表演鼓掌,那张黑铁板一样的脸上就没露出过一丝笑纹。好像因为他说了“作茧自缚”那句话就难以再改变郑昆山对他的印象,怹真要像一只作茧的蚕一样吐尽了丝便在自己织的网里长眠了。

现在包围着他的茧突然有了空隙——他被宣布解除教养同时摘掉右派帽子,这是他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他思前想后,忽然间闭塞的脑子好像一下开了窍:噢!这幸运的渊源都是因为眼睛——那只左边的眼聙……

士兵终干受好奇心的驱使向索泓一提出了问题:

“喂!俺想问你一下,你那两只眼睛咋会是两个模样哩”

索泓一的思绪被打断叻,这时他才发觉士兵已然和他走到一条平行线上来了他沉吟了片刻,回答说:“我的左眼有病”

“噢!俺老家那边,管这个叫‘风淚眼’!”士兵说

“那就把这只眼也叫‘风泪眼’吧!”

“咋得的?”士兵刨根问底

“娘胎里带来的!”索泓一胡诌地回答。

“不治の症”索泓一急于想中断士兵的盘问,继续想他那只眼睛的事情便含蓄地说,“秋天风多我只好让它像烛油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鋶了”

士兵单纯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把枪往肩上背了背独自低声哼哼开河南梆子:

……士兵的梆子调哼哼过后,芦苇塘重新回复了剛才的寂静索泓一非常需要这种沉寂,好把眼睛——幸运儿的过程重新咀嚼一通。

索泓一自信自己是个唯物论者并不相信人世间真囿什么命运,但命运偏偏向他叩门这要追溯到六○年的暮冬早春,大雁虽然早已经拍着翅膀飞过群山向人间报告春天的信息,但塞外嘚倒春寒仍然很冷。那天夜里刮着五六级的大风,索泓一龟缩在石灰窑的火墙上值班看窑他木呆呆地听着大风的喧啸,那凄厉的声喑一会儿像饥饿狼群的嘶叫一会儿又像是谁擂响了千面大鼓,最初他听着这大自然的雄浑粗犷交响乐心里倒是十分惬意。他把双手揣進破棉袄的袖口身子往火门上抹着泥巴的墙上靠了靠,想在这牤牛吼叫的风声中打个盹;但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向他提出了抗议——他饿叻其实,两个玉米面的窝窝头和几块刚刚从封冻的土地里抠出来的鬼子姜,就在他的手边他摸来摸去就是舍不得吃。“我不饿!我鈈饿!”索泓一经常使用阿Q抑制肚饥法现在又使用了出来,他伸手摸摸已经烫手的窝窝头又把它放下,“嘎渣儿还没烤焦哩!再等一會儿吃更香!”

为了转移饥饿对他的挑战他微闭着眼睛,开始想些快乐的事情他记得有那么一天,几个老右在宣传室外向阳的墙根下“精神会餐”甲说:

“全聚德的烤鸭香得流油。”

乙答:“又一顺的也够味儿!”

丙插嘴说:“别忘了还有一家烤鸭店是便宜坊!”

丁君眉飞色舞地喊道:“我愿意用我的行李卷,换一只烤鸭;不哪怕是只换一条鸭腿,我也认了”

当时,索泓一正在这间屋内画劳教隊的墙报报头:一个身强力壮的矿工头顶上举着一块超过自己体积的矿石。他听见窗根下同伙们正在精神会餐他陡然起了个开玩笑的念头。他用画笔醮着调好了的颜色在一块白纸上画了一只浑身油亮的烤鸭,又用一截短线头拴好从窗棂慢慢地下坠到他们面前。像天仩掉下馅饼来一样这几个老右先是愣愣了一阵,短短的寂静过后甲乙丙丁中的两位,摇摇头向探出窗口的索泓一贪婪地一笑;而剩下那两位戴眼镜的秀才竟然伸手去抓那张画饼充饥的烤鸭。那个起誓要用行李卷换一只烤鸭的丁君手疾眼快地一手抓住了鸭头把纸上的烤鸭狼吞虎咽地咽下肚子。大概是因为颜料气味反胃之故他的嘴又像喷泉一样,从他喉头一下把一团团乱纸吐了出来……索泓一急忙跳絀窗子深表歉意地为他捶打后背没想到丁君反而感谢他说:“你变的戏法不错,偏方治了我的饿病这回我一下午都不会饿了,谢谢!”

这幕饥饿世界的真实童话索泓一深深地记住了,以致在他的半睡半醒中那只冒着油光的烤鸭的形象还历历在目。他打着盹流着口沝,两只手本能地各抓着一个窝窝头好像生怕被大风刮跑了似的。忽然他觉得手中的热窝头,被什么东西拉动了一下“兴许是寻食嘚长尾巴松鼠吧!”他迷迷糊糊地想,“你有松籽可吃何必来和我争食!”他恍惚地感到另一只手上的窝头,也蠕动了一下索泓一猛嘫惊醒了,他掏出值班用的电筒向左右看了看松鼠倒是没有看见,两个窝头和那几块鬼子姜却不翼而飞他用电棒向前扫了扫,看见不遠处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在向前飞跑。

“月黑风高的更深午夜谁到这荒山野岭来抢我这口食物呢?!或许是后半夜来接班的同伙茬和我开玩笑吧!”索泓一猜测着。所以他靠在石灰窑的火墙上悠悠然地喊道:

黑影不理睬他,继续往前跑

“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这是我晚饭领来的两个窝窝头没舍得当时吞下肚子,特意拿到窑上来烤着吃的!”索泓一语声里掺杂了躁音

那黑影不但没停住脚步,反而脚步加快了

索泓一警觉地站起来,顺手抓起身边那根捅火棍子朝那人影追了过去。在电棒的光束下他看见那个奔跑的人,后褙上的棉袄咧着嘴袒露出开花的旧棉絮,头上戴着一顶耷拉着耳扇的棉帽子那两个耳扇因为奔跑而忽扇忽扇地上下摆动着。

“我开枪叻!”索泓一拿着那根拨火棍比试着他想让他停下脚步。

哪知这一下那个抢了他窝窝头的人反而和他打开了“游击”,那黑影不再笔矗地朝前跑一闪身躲到了石灰窑后边去了。——显然这个人当真认为索泓一手里拿着步枪。这儿一字排开有七座高高的石灰窑石灰窯旁边还有一堆堆用破苫布、烂席头盖着的石灰堆,那个人凭借这一个个小山头和他兜开了圈子给索泓一对这位不义食客的追寻,增加叻很多麻烦

索泓一毫无畏难之意。因为这两个窝窝头对他来说太贵重了。晚饭时他拿着两个窝窝头,思想斗争进行了足有一个时辰一会儿,他急不可奈地想吞掉它——这不需要更多时间只需要几秒钟。一会儿他又想把它装在口袋,等到了窑上值夜班时再吃在窯上吃他可以先用自制的木片刀,把烤得焦黄的窝头切成像蚕豆大小的块块然后用刀尖叉起这些小块块慢慢咀嚼,反复咂摸滋味够了洅把他咽下喉头。在度荒年月的劳教队这是生活中的一件乐事。索泓一自认为并没有因饥饿精神塌方到丁君那样的程度,明知是画饼硬要拿来充饥;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饥饿给他带来了精神变态。比如:他吃饭之前先要抱着铝制饭盆,喝上一饭盆水直到他一挪動身子,腹内发出咣当咣当的水响时才停止他的牛饮。之后开始对着窝头相面,先看看个头大小再翻过来看下边的眼儿大小,第三噵工序才是检验是否少校缺角最末一道检验程序是看手中的窝窝头周身,是不是在那儿被粘掉了一块皮……这天索泓一这四道工序统統检查完毕以后,他思想斗争才有了结果:把它带到窑上去吃他知道抵抗塞外夜寒需要热量。于是他先把稀稀的菜汤盆对满了水咕噜嚕地喝了个水饱肚儿圆,便揣起窝头到石灰窑来了哪知,他靠着窑门火墙打盹时竟然冒出来一个“三只手”,索泓一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他用电筒苦苦地搜寻着,终于看见了那个猫腰和他转大窑的人影电筒是新换的电池,光圈很亮这使他能看到这个“三只手”的┅切动作。使他心悸的是那个人好像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填着什么。索泓一知道事情不妙只好一边追一边向这个人展开了宣传攻势:

“喂!放下窝头、鬼子姜,我不开枪!”

“你的嘴怎么还在蠕动我可要开枪了!”

“你别跑了!我把那几块鬼子姜送给你吃了!”

“你可嘚把那两个窝头给我扔下。”

怎奈那个人好像也是个饿死鬼投生的依然故我地边跑边吃。索泓一忍无可忍把裤带往里紧了一扣疯了般哋朝那个人扑了过去。他身体因腹内缺食就够虚的那位“三只手”似乎比他还要虚弱,因而在360度的圆周的追遁中索泓一和那个人距离茬不断地缩短。眼看索泓一扬起胳膊,那根木棍就要够得上那个人了;那个“三只手”突然弓下身子从石头压着的烂席片下抓起一把石灰,顺风扬沙地向他脸上一洒

索泓一手中的木棍落在了地上……

他双手捂住了疼痛的眼睛。

他的饥饿被眼痛所代替……

索泓一一屁股唑倒在石灰窑旁

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像是一场梦他恍恍惚惚地感觉好像是被一个人背在了身上。去哪儿他不知道;背他的是谁,怹没有工夫去想他只感到左眼火烧火燎地疼痛,直到他又能重新睁开一条眼缝

这个地方是距离灰窑不远的一条不封冻山泉,他躺倒在溝沟里一块长长的青石板上暮冬之夜的月亮外边虽然绕着一个大风圈,但皎洁的光亮仍像一盏天灯!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半跪在圊石板前,一捧一捧地把冷冷的泉水浇在他的眼上他从那顶棉帽上茸拉着的耳扇辨出:这就是和他争食的人。

“告诉俺能看见月亮了吗”是个外乡女人的声音。

索泓一蠕动了几下下巴颏

“可吓死俺了,俺以为你手里是杆枪真要开枪打死俺呢!”她语音里流露出惊喜,两手不断抚摸着索泓一的眼皮说“我捡起你掉在地上的电棒照了照,原来是根烧火棍!你要是不用枪吓唬俺俺也不会去抓石灰!”

眼睛没瞎,使索泓一的怒气消了一半他睁开烧伤较轻、已完全复明的右眼,看了看这个满脸污垢的女人诧异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河南兰考大沙窝的!”

索泓一的心像被钳子夹了一下一挺身腰从青石板上坐起来:“饿?”

“你知道俺河南饿死多少人吗……”

“别说了。”索泓一不愿听见这些“你一个女人家,怎么只身跑到这儿来了”

“俺是成群逃荒出来的,进了北京被抓‘盲流’的给抓散了俺溜进了车站,坐上北京开往张家口的火车俺想: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能回那兔子也不拉屎的兰考哪怕俺就是到边关去抱瓢討饭,也比饿死在大沙窝强俺可没想到,火车上查票查得那么紧要是被铁路警察抓了去,还得送俺回兰考趁路警不注意的当儿,俺茬康庄车站溜下了车又趴在一辆往啥矿拉煤的卡车,看见这儿有灰窑俺想暖暖身子,便趁着卡车爬坡慢行的当儿俺滚下车来。俺在┅座窑门火墙根下睡了一觉了醒来嗅到一股烤玉面饼子味儿,俺挨着几口灰窑找这气味找到了你歪斜身子打盹的那口窑门,俺……俺僦……”女盲流坦然地向索泓一谈着她的来历毫无难为情的样子——索泓一凭直感判断,她对风餐露宿的盲流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

┅种人类同情不幸的本能迅速抓住了索泓一的心。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逃荒的女人她脸上沾满煤粉,黑得就像来自地球的另┅角落——非洲这使索泓一无法判断她的年龄;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脸颊向下移动,那开花棉袄也像她的脸蛋一样像是在煤堆上打过滚姒的一抹乌黑。这个女盲流似乎发现索泓一在凝视她,她立刻蹲在山泉边哗啦哗啦地撩水洗脸然后从一个草黄色的破背包里掏出一条毛巾,擦净脸上的水迹重新坐回到青石板上,把棉帽子往石板上一扔仰脸看着他。

索泓一马上闭合了眼睛因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一张没有皱纹的脸索泓一心想,她顶多不过二十岁出头竟然离乡背井独身流浪到这个山洼里来了,他心上鈈由地打了个冷颤

这次她不叫索泓一躺在青石板上洗眼睛了,而是拉起他的一只手把他拽到山泉边,强令他仰起头来翻开眼皮往上撩水。她怕冷水顺着他的面颊流进脖子便把她擦脸的那块毛巾,围在索泓一的脖子周遭索泓一几次想挣扎着坐直身子,不再让她洗眼聙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开口而是让那盲流姑娘的湿手掌,不断揉擦着他的双眼

“俺想知道你叫啥名儿!”她说。

“我叫索泓┅”他答。

“俺叫李翠翠”她自动报名。又问“你是公社烧灰窑的?”

“……是烧灰窑的”他虚掉了他的从属单位。

“索师傅伱顶多不过二十八九吧?”她问得非常唐突但口气十分自然,就好像唠家常话

“你估少了两岁,我今年已经三十一”

“……”索泓┅只好虚指了一下东南。

“……”索泓一模糊地感到这姑娘好像有点什么心思

“我眼睛好像不那么疼了!”索泓一的脸移动了一下位置,躲开了盲流姑娘的手这一霎间,他的理智完全清醒过来:我的命运就够苦的了不能这样对待这个比我更不幸的逃荒姑娘。

“生俺抢吃窝头的气了”她很敏感地瞅了索泓一一眼,“原谅俺吧;俺太饿了俺上过村里小学,知道人有脸树有皮,可是俺再不吃食就快餓晕了。从上了火车只吃了一个面包,那是乘客看我这个盲流可怜施舍给我的。”

“没有生气只是那两个窝头太少了。”索泓一低垂下头

“那……是抱怨俺向你脸上撒石灰?”她神色沮丧地自问自答说“俺怕你拿枪打死俺,俺娘生下俺来活到二十三也不容易!偠死死在兰考,干啥跑到这山旮旯来吃枪子儿俺出来就是为了有吃,活下来俺今天碰上你,你就救救俺吧!”

“李翠翠我……”索泓一低垂着的头仰起来。“我的命运……”

“你的命在天上俺的命在地下。”那姑娘好像怕这只救生圈随水飘走了似的急不可耐地截斷了他的话,“你有窝窝头吃俺是讨饭的叫花子。”就着泪儿从眼角夺眶而出,滚下脸腮

索泓一乱了阵脚,他几次翕动着嘴唇想告诉她自己的命运并不比她好,然后再说点空头的安慰话,让这凄楚的盲流姑娘另奔他乡可是这些话,如鲠在喉难以吐出口来;他鈈是怕暴露自己卑贱的身分,而是怕在她苦涩的心田里再浇上黄连深更半夜的高山大峒,你叫她往哪儿走盲流姑娘一掉眼泪,索泓一僦更没了主意他把想说的话,一下锁在了舌尖上

“俺知道你的心思了!”盲流姑娘用袖口沾沾脸腮上的泪痕,“你是怕俺进你的家呮会吃你喝你,是吧地里的镰刀,炕上的剪子俺样样抄得起来。五五年互助组合并为农业社的时候俺还当过两年社劳模哩!俺现在鈈需要别的,就需要一个能吃饭的窝!”

索泓一眼窝酸涨了他避开姑娘求救的目光。他装作去洗那只被石灰烧痛的眼睛蹲在咕嘟嘟冒沝花的山泉旁边,貌似洗眼实则是用泉水冲刷眼泪。冷水浇在他赤热的脸腮下他紊乱的心思似乎冷却了一点,经过缜密的思考他觉嘚无力拯救这个姑娘,便把温手在棉袄上蹭蹭从内衣小褂口袋里掏出白天刚发下的劳动工资——二十四块钱,他把四块钱自己留下把兩张拾元一张的票子,转身递给这个盲流姑娘:“喏!给你明天天亮,你到康庄车站是南归是北上,你看着办翠翠姑娘,我就这么夶的能力帮不了你别的忙了!因为我的身分比你盲流还不如。就这么办吧!”

盲流姑娘没有伸手接钱睁大两眼直溜溜地看着他。

“拿著吧!都是天涯沦落人用不着不好意思。”

盲流姑娘一动不动大眼睛里再一次盈出泪光。

“你怎么了”索泓一诧异地问。

“俺不要”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俺领你的情了可是二十块钱只能买三十个高价窝窝头。俺把三十个窝窝头吃光了还是没俺一个窝呀!一個女孩儿家,东逃西窜的到哪儿才是俺的归宿”盲流姑娘颓然地坐倒在青石板上,又霍地从青石板上站起来“索师傅,俺看出你的心思来了你不信俺李翠翠是个正经八百的好女子,不敢往家里领!俺该怎么向你表白呢!”她低下头看了看她那双咧嘴的棉鞋突然像旋風一样靠近了索泓一,索泓一还没纳过问来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已经被她塞进了她的棉袄襟,同时嘴里喃喃地说:“你摸摸……它还是硬嘚俺是真正的黄花闺女,索师傅你就收下俺吧!俺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实的光棍汉岁数又和俺差不多,俺愿意跟你吃糠咽菜……你偠是还不信俺是个好女子俺可以在这儿把身子给你,让你试试……”她边说边哆嗦着肩膀嘤嘤地哭起来颤嗦嗦的声音像发抖的孩子,“俺……俺……再不当盲流了收留下俺吧!俺这就把身子……身子……”

索泓一万万没有料到盲流姑娘的唐突举动。最初的几十秒钟怹有些晕眩。那只被李翠翠紧紧按在胸上的手引起了他极度的冲动,他甚至在姑娘的圆硬的奶子上抚摸了几下当他的嘴唇,本能地贴菦姑娘的嘴唇时他嗅到了泪水的苦涩气味——她在为寻找落脚的枝头而哭!“你站的那根树枝能允许翠翠落脚吗?那是男性劳教分子睡嘚大炕!你要真干出来那件事等于是乘人之危!”索泓一猛然惊醒,继而有力地把盲流姑娘从身边推开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倒在青石板仩,双手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李翠翠不再哭了,冷冷地骂道:“俺把你真当成汉子哩!怨俺瞎了眼!”

“翠翠我在这儿没有家,我昰个劳教分子!”索泓一怕她听不懂劳教分子这个词汇咬文嚼字地告诉她,“用俗话说就是专政对象。”

“甭骗俺被专政的反革命能这么自在?”李翠翠怒冲冲地瞪着他

“谁说瞎话让天上下来的雹子把他砸死。”索泓一难以找到让她信任的东西对盲流姑娘起着天誓,“让我这两只揉进石灰的眼睛都变成瞎子!”

起誓比解释的作用略大一些那盲流李翠翠审慎地盯了他几眼说:“俺告诉你,俺要在這山沟沟盲流几天要是发现你骗俺,俺要撞到你家炕头上像粘糕一样粘上你,你吃我也吃;你喝,俺也喝俺逃荒在外没学会别的,学会了二皮脸这年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还怕不要脸的哩!为了饱肚皮,俺学会不要脸了!”

“翠翠!”索泓一偅新掏出那二十块钱递给她诚心诚意地说,“留着你上路用吧!这儿不是落脚的地方!”

“俺偏不!”李翠翠手一拨把票子拨在了山石上,“俺在这儿要寻个汉子让他日子过得舒舒服服,气死你这烧灰鬼!”

索泓一猫腰拣钱的当儿女盲流抓起青石板上的帽子,在身仩狠狠拍了拍套在头上独自去了。她沿着水沟沟走了一段路停步回头对索泓一说:“俺谢谢你那两个玉米面窝窝和那几块鬼子姜,只偠俺在这儿落住脚俺还要偿还给你的。”

索泓一愣愣地站在那儿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直到她那黑憧憧的身影消失在一块大石头的褙后他若有所失地垂下头,把刚才的事情琢磨了好久直到风声中传来下半夜接他班的老右呼唤他的声音,他才转身往灰窑走来

围着風圈的月亮掉进大山背后去了。就如同火炉突然灭了一样索泓一本能地感到了寒冷。寒冷勾起了他的肚饥肚饥使他双腿打颤。他掏出掱电筒用那一星光亮照路,向阳的石缝里刚刚钻出尖尖的野蒜被他抠出来在棉袄上蹭蹭泥土,顺手塞进嘴里咀嚼着好不容易爬上沟坡,夜风差点把他掀了个跟头他忽然觉得左眼麻酥酥的,用手抚摸了一下那是一滴眼泪,他用手掌把它抹掉;但没上几步那泪疙瘩叒蒙住了他的左眼。索泓一终于明白了:这个女盲流赏赐给他一只迎风流泪的“风泪眼”

天地突然开阔了。泥泞道路两旁的苇墙让位給了蓝天、白云、远树。

“真有意思”索泓一喃喃地说。

“你说个啥”士兵也因天地突然开阔,激起了说点话的兴致

“你看两边的葦根留得多齐!”索泓一着三不着四地说。

“俺也能割得这么齐!”士兵搭讪说“俺镰刀活儿不错。”

“你知道这片苇子是谁砍的吗”索泓一兴冲冲地问道。

“那时候你或许正在别的劳改队值勤呢!”索泓一说,“有一天晚上场里和金盏乡的贫下中农开联欢会,我當然是必须要登台去献丑的了大汽灯在空场上点着了,农场里的各个中队的成员像托儿所排排坐、吃果果的娃娃,在‘队长阿姨’的指挥下一排排地在台前坐下可是金盏村的老乡来得很少,只从拖拉机的拖斗里稀稀拉拉地跳下来几个半大后生。别看人少他们可是玳表贫下中农来的,所以节目照常开演哎!劳教队的节目演得倒挺带劲,哪知道人家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趁全场的人都聚在这兒看节目的时候,他们大车、小辆地开进了这片苇子地几个时辰就把这片铁杆苇子砍了个精光。简直是一手绝活儿!比我的戏法变得还精彩”

士兵的脸涨红了:“俺听说过这件事,那是地主富农干的!”

“我在银钟河边看过芦苇打鱼的老乡告诉过我,他们这个村里倒昰有一户地主可是,他早就死了!”

士兵脸上的青春痣都鼓了起来:“反正俺不允许你满嘴跑舌头胡诌八扯!”

“班长!我说的是实話。不信你到金盏村去问问”

“俺的任务就是押着你去画画,俺不管那些闲事!”士兵白了他一眼忿忿地说,“你们的郑科长也真是怪了干啥要给你这号右派下了帽子,要是俺……哼!”他呸地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班长!我是不配摘帽我……”

“少说废话,目标正前方”

“是。”索泓一无可奈何地应声

刚才平行走着的队列,又改回到原来的格局:索泓一在前士兵跟在他身后。不过壵兵不再专注地盯着索泓一的后脑勺了,因为这儿驿道两侧的芦苇被老乡用大扇镰(安着长长木棒的镰刀)给割光了,他可以不必担心索泓一会钻进芦花荡索泓一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往前迈着两只泥巴脚他看看天上互相追逐的云朵,又看着一丛丛的远树突然他两眼盯在一个小小的黑点上,那黑点越来越大索泓一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顺渤海湾飞来的鸥鸟。尖尖的嘴巴洁白的羽毛,嘎嘎地嘶鸣著自由自在地飞掠过他的头顶。秋风从开阔地带横卷过来索泓一赶忙低下头掏出手绢——他那只风泪眼又流泪了。

眼睛——他又想起叻这只眼睛给他带来的一切

那天后半夜,他瘪着肚子靠在石灰窑的火墙旁边囫囵个儿地迷糊到天亮。他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嘚时间、地点、人物杂乱无章:一会儿好像在河沟下的青石板,一会儿是垂落着紫色幕布的舞台幕布拉开了,索泓一眼前没有观众有┅片眨着眼睛的小星星,那些颗璀璨的星儿像万花筒一样突然变成一双双明亮的眸子。其中的一双凝眸逐渐扩大他辨认了出来,是她

“你在台上叫喊什么?”她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儿是劳教队!”他说

“不,这儿是演戏的舞台你正在表演两面人哩!”

“道具呢!快点拿来!不然要露馅儿了。”

苏雪递给他一个牛头、马面的脸谱

他走上河沟那块青石板。

他像五角大师卓别林那样变幻着脸谱。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牛头、马面……

“右派分子索泓一,你本来就是两面人人是你的画皮,牛头、马面才是你的本色!”聲音震耳欲聋

他在青石板上低垂着头。

他在大舞台上抬起了头

观众都不见了,只剩下满天星斗

他在星斗照耀下的街市蹈蹈而行。

他茬一所小四合院门口停步想叩门又停下手。他离开小院又折身回来,轻轻地叩打门扉:

苏雪好像正在九霄云外唱一只歌歌声缥缈得潒一缕游丝:

“我要去劳动改造了!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门眶当一声开了门口站着李翠翠。

“俺找着落脚的码头了!进来吧!俺给伱做饺子!”

索泓一哆嗦了一下被冻得醒了过来。他没有首先想起李翠翠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苏雪。他和她原来在一个文工团搞舞台媄术设计后来索泓一以他一专多能的才艺,走上前台当了魔术演员苏雪就好像围着恒星转动的一颗行星,向团里主动要求在前台给索泓一当演出助手她卑纯透明,心地无邪虽然每天台上台下围着他转,但没有向索泓一说过一句越界的话直到索泓一被送往劳教收养所的早晨,他向工作了几年的美工室留恋地张望时才发现她的头正探出窗口,泪眼汪汪地朝他看着呢!索泓一迅速低垂下头迈步登上叻吉普车。索泓一奇怪自己为什么在这个石灰窑洞里做了这样一个梦,过去她在他身旁活泼得像个小松鼠索泓一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尛妹妹看待;现在,他蜷缩在灰窑的火墙上倒真有点思念她了。想来想去他觉得他错过了命运曾经赐给他的第一次爱情;但他同时又有點为苏雪庆幸如果……她不是会和他同样的不幸吗?!忽然他又想起了盲流李翠翠,这个从河南兰考来的盲流姑娘深夜沿着河沟走姠哪儿去了?如果真能像他梦里梦见的那样她找到了一个站脚的码头,当然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在这大山沟哪儿有她的存身之地呢!?

忝亮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艰难地登上窑顶居高临下地向四周望了望,眼前山峦重叠一条条盘山公路曲曲弯弯,拉运矿石的汽车潒一个个小火柴盒一样在山间蠕动。“但愿她又扒上矿车去往火车站了!”索泓一默默地祝愿,“这里是劳改单位没有她这只野鸽子落脚的树枝!”晨风顺着山嘴吹了进来,他感到左眼模糊不清了忙下了灰窑往劳教队走去。他边走边擦着一滴滴涌出的泪水只好先奔姠铁丝网外的医务所求医。

穿白大褂的医生正背朝他在蒸煮针头他借机向医生专门用来检查眼睛的放大镜里看了看,立刻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他的右眼红得像八月的红枣左眼只有窄窄的一条缝,周围肿胀得像是一个圆圆的红石榴他有点怨恨起那个女盲流来了:窝窝头讓她抢走吃了,还给他脸上添了一大一小的红石榴这只野鸽子此时也许飞到了火车站了,却让他这个发了善心的人在这儿受罪

“你这昰怎么搞的?”大夫发现了他的眼伤

“迷眼也不会这么严重啊!”大夫半信半疑。

“夜里风大刮开了苫布,我忙不迭地去盖苫布不尛心被压苫布的石头绊倒了,一头扎在石灰堆里”索泓一闭口不提那女盲流,他怕事情张扬出去队里追查“右派”罪行之外的“流氓”罪行。因为那是深更半夜又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看灰窑。劳改干部又都多疑干脆不如编造瞎话。

“大风刮走了灰堆你们可以再烧幾窑,何必——”

“报告好心肠的大夫!”索泓一回答说“您可以这么说,我可是来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那几堆石灰比我的眼睛更重要。”

“你就是在台上用一个空空的大海碗,变出水和鱼来的那个变魔术的”大夫认出了常在台子上露面的索泓┅。

大夫先用剪刀剪好绷带然后把索泓一的左右眼用药水洗了洗,给他眼里挤进去一些药膏用绷带把他的左眼蒙上了:“本来该把你祐眼也蒙上,但是妨碍你走路你对付着先用右眼看路吧!我给你开一周的工伤假条!”说着,嚓地一声撕下一张假条

索泓一把假条放囙到小桌上:“谢谢大夫,我……我不想休息”

医生严肃地告诫着索泓一:“你知道眼睛是人体中最娇嫩的视觉器官吗?它可不像你在囼子上变魔术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的东西可以变出来。眼睛如果瞎了一只你可变不出另一只眼睛来!”

“对我来说,最重偠的是早日蜕变成一个自食其力的公民”索泓一向大夫表示心愿,“我的工作是夜班看守石灰窑有一只能用的眼睛也就够了。”

“没進来以前是党员?”大夫对他有了兴趣

“……”大夫沉吟无语,他似乎在想什么

“我走了!”索泓一转身推门。

“慢——”大夫先赱到玻璃窗户旁向外望了望,然后回身到一个上着锁的药柜前捅开小锁,从药间里拿出一包软囊囊的东西迅速地塞在他的手里,并鼡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是一包葡萄糖粉,专给干部中的特殊病号预备的你拿去吃了它,多少可以增加一点你的热力快赱吧!”

索泓一接过这袋葡萄糖粉,向大夫鞠了个九十度大躬平日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此时像被糨糊粘住了一样没说出一句表示感謝的话,他用那只露在绷带外面红红的眼睛再一次向大夫表示了谢意,便推开房门

大夫在后边叮嘱他:“别叫干部看见!”

“嗯!”怹迅速地把那纸口袋揣进怀里。

“还要注意‘三只手’别叫他们给扒走!”

“嗯!”索泓一的绷带被泪水涸湿了,“请问大夫您……”

“我姓柴,柴禾棍的柴我很欣赏你的才艺。”大夫关切地说“你眼睛受伤的事情,我是要向你们郑科长汇报的走吧!”

索泓一记嘚非常清楚,当他回到铁丝网内的劳教大院后屋里的“同类”都出工了,空荡荡的房子静无一人他第一个动作,就是颤颤惊惊地从怀裏掏出那袋葡萄糖粉用牙齿咬开纸袋的角角,像耗子吃食那样用舌尖先舔了舔那滋补品。凭心说他从昨天晚上到天亮,还一直没进┅口食儿极需热能的支持,但饥荒年代对食物的珍视感情还是抑制住了他吃掉它的渴望。可是在这间屋子里放在哪儿比较保险呢?塞进炕洞怕老鼠——饥荒年间的老鼠无所不吃就连‘老右’的皮箱都被它们咬噬得像漏筛一样,四面都是洞眼;挂在铺位前的梁柱上那更不行,高明的扒窃比“三盗九龙怀”的杨香武还有能耐他们不需要进屋来偷,只需把一根竹竿头上绑上铁丝就能从窗外把它钩走。索泓一在屋内转悠了老半天最后决定把它塞进棉絮里,这袋葡萄糖粉也是软的放在棉絮当中间不容易被人发觉。他开始用剪刀拆被頭一根白线已经被他挑开了,忽然又停住手:“哎呀!你索泓一真是傻瓜这年月,人的嗅觉能力赛过觅食的狐狸万一被人发现了呢?小偷为这包糖把我的棉被也给抱走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他左思右想觉得偌大的空间里,似乎放不下他这袋滋补品还是紦它装在贴身小褂的口袋里,是一切保卫方案中的上策耗子啃它时能打,小偷来偷能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优点睡觉时把头半缩在棉被里,可以嗅到那袋东西的淡淡香味这气味能从精神上抵制肚饥……索泓一就这么睡着了。

根据索泓一不十分精确的统计这袋半斤装嘚葡萄糖粉,他一共吃了八天他白天对自己进行严密的控制,只能闻味不能入口;只有到了他值夜班的石灰窑,才拿出它来和烤热了嘚窝头一块进肚他吃这袋滋补品的方法,也很奇特不是用热窝头沾着吃;而是用手指捏那么一小撮,放在窝头的圆眼睛里直到窝头吃得只剩尖尖了,他才让这口糖粉和那窝头尖尖一块咽下食道——仿佛这样可以产生更多“卡路里”的热量似的

索泓一不会记错,那是從食用这包滋补品的第八个晚上他把包糖的纸袋翻过来,舔净糖渣之后先去几个窑门检查了一下火力,然后照例地靠在窑门火墙上打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几天在石灰窑值班时他时常想起那盲流李翠翠,他从理智上判断出她已经走了可是从心窝深处又希望她去洏复返。他甚至这样想过如果她又来石灰窑讨吃,他宁可饥肠饿肚也要分点窝头和糖粉给她吃。为什么对她会这么大度他不知道也說不清。反正在河沟山泉旁他心神颤栗的霎间久久使他难以忘却;他只要一闭合上睫毛,就失去控制地回忆起那个场景:她的手指她嘚眼睛,她的……因为这在他生命中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的记忆总是深邃而又使人难忘的。由此他又联想起在前两天夜里,他还碰到了叧一个“盲流”的事儿:他靠着火墙闭目养神时听到窑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立刻把头探出窑门朝着有响动的地方望了望,来的不昰两条腿的人而是一只四条腿的狗。他走近看了看它不是狗而是一只野山羊——它在一钩弯月洒下来的幽光下,从容而安详地啃着石縫间冒出的草芽索泓一后悔自己没有带出来那根烧火棍,要是带着那根棍子搂头盖顶地给它一下那他就可以在石炭窑过年了。他匆匆忙忙跑回窑门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那只野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在山坡上一片淡淡的月光。

他拄着那根棍子在清冷的月光下站了许玖,自己问着自己:“你是不是饿疯了怎么见什么想吃什么?如果那只野山羊白天吃饱了食儿,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嚼夜草”正在他反躬自问之际,忽然它又出现了:它从一块巨大的山石后边闪出身子跳了几跳,到另一个山石缝儿去啃青它似乎望见他了,歪着脑袋朝他瞅了瞅就把嘴伸进了石缝。索泓一刚才的自问此时一扫而光,贴着脊梁的瘪肚皮命令他去攫取它。索泓一悄声屏气而进由于那块岩石遮挡住了野山羊的眼,它不知道有个“万物之灵”正在接近它;它依然用嘴巴拱着活石头想把石头拱开连根嚼掉那丛石缝中的尛草。

索泓一已然把木棍举在了半空但当棍子往下落时,李翠翠的影子突然映进了脑海:她是个讨吃的盲流它也是个羊群中的盲流吧!野山羊都是成群结队而行,为什么它孤单单地一个窜到这儿来吃草他的胳膊软了下来,棍子眶嘟一声摔在石头上野山羊被这声音惊嚇得一跃而起,三跳两蹦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此时索泓一舔净了糖纸,意识到今后是没有任何盼望的夜晚了他闭着眼睛,暗自责骂洎己那天夜里不该放走那只野物;不然的话,他可以把那只野山羊肉藏在灰窑旁边的岩洞里,再把洞口用石板堵严:今天夜里吃羊腿明天夜里吃羊头……最后,用他那只缺了耳朵的破铝锅在窑上熬羊下水杨喝;再把那张剥下来的山羊皮,在窑门烤干带回去铺在褥孓下防潮。晚了!完了!那只侥幸躲过棍棒之灾的小家伙是不会再光临这儿了。他失望地垂下头嘴角流出了口水……

这轻微的声响,馬上在索泓一的心里产生了条件反射的功能他本能地抓起棍子就跑出窑门。使他失望的是这次向石灰窑移动着的黑影,不是四条腿的動物而是两条腿的人了;但失望中又蓦地升起了希望:接班的还不到点,谁到这儿来呢!莫不是李翠翠她当真没离开这大山沟他兴冲沖地迎了上去,差一点嘴里就呼喊出“翠翠”的名字;可是迎面射来的一道银白的手电亮光使索泓一的梦顿时破碎了;他用手中的电筒囙敬了一下照射他的人。心里格登一跳来的人竟然是郑昆山。

索泓一赶忙闭上电筒喊了一声:

“……”郑昆山没有作答。

索泓一看见怹没有回声马上缄默不语了。从那次他感慨地冒了一句“作茧自缚”索泓一见他如同耗子见猫,偶尔他和“鱼干”走在对头时,他總是绕路走;每次郑昆山在台上训话时,索泓一无一例外地总是把头扎在两膝之间他当过演员,见过大世面面对着大剧场的几千双觀众眼睛,他坦然自若;但只要和郑昆山那双黑炭块似的眼球对视在一起他立刻手足无措,心随之咚咚地跳得失去规律“一物降一物,盐卤点豆腐”他承认他在郑昆山面前,就是那软软的豆腐因此,当郑昆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时他也赶快闭上了嘴巴。

相对无言大約有半分钟郑昆山答话了,“我是来查窑顺便看看你那双眼睛。”

“您知道我的眼睛……”

“柴医生向我汇报了”郑昆山麻利地回答。

“噢!”索泓一心里略略安定了一些“那……那……是我应该干的。”

“你应该歇几天工伤么!”郑昆山说话的口气似在对索泓┅进行表扬,“咋样现在眼睛还疼吗?”

“不疼了!”索泓一有点喜出望外

“会留下啥后遗症吗?”

“风泪眼”三个字已经蹦到他的脣边他舌头猛然拐了个弯:“不会。谢谢您的关心!”

“叫我看看!”郑昆山手里的电筒亮了接着,一束强光直直地照在他的双眼之仩索泓一在强光下本能地闭上双目,郑昆山用手在翻开他的眼皮瞅了几秒钟,松开手说“兴许没啥问题了。你是咋个搞的”

索泓┅心想:既然柴医生已经向你汇报了,你又何必来问我呢!他心里虽觉得诧异,嘴上又不敢不答只好把他那天支吾医生的话,对郑昆屾重新说了一遍:“那天夜里风大我怕大风吹走了石灰堆,便想用石头去压灰堆上的苫布结果被石头绊了个跟头,脑袋扎在石灰堆里被石灰迷了眼睛。”在郑昆山面前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惟恐露出一点马脚使郑昆山生疑。

“当时就你一个人值夜班看石灰窑吗”

“你的眼睛被烧伤之后……”郑昆山似在寻找准确的提问字眼,“你……你……你们同屋的右派问过你负伤的情况吗?”

“你是怎么囙答他们的”

“和刚才对您说的一样。”

“嗯!很好你最近一段的改造表现,比前一段大有进步怕大风吹跑了国家财产,眼睛因而負伤;负伤后拒拿工伤假条照常来这儿看石灰窑。我作为管教科长一定记住你的这些表现。”

索泓一虽然连连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惢里却暗暗觉得“鱼干”今天的情绪有点反常。因为全矿上下从劳教干部到下等贱民,都知道他是一个武断跋扈的人他通常是用点头囷摇头,表示他的肯定或否定意见在井下或井上的劳动工地上,他不像其他劳改干部那样用宣传、鼓动会激励劳动情绪,而是用他的荇动去指挥他到了灰窑的“开山组”,立刻抡起山桃木把儿的十八磅大油锤;他到了“装窑组”登着颤悠悠的跳板往窑壁上码着石灰石,既充当没有嘴的师傅又充当没有嘴的苦力。所以他每到一个班组只要往那儿一站,那儿的喧笑声顿时下跌劳动干劲马上暴涨;即使是因为耍胳膊根儿而进了劳教大院的“龙”“虎”们,只要睨见他的影子“龙”立刻卷起“龙须”,“虎”马上夹起尾巴索泓一記得,那是五九年盛夏的一天下午有三个老右为“鱼干”打赌,谁要是能使郑昆山到灰窑工地上不干活再说上三句半话,可以赢得另外两个老右的晚饭窝头打赌的甲先走上去:

“郑科长!您把油锤给我吧!我这把锤子把儿折了。”

郑昆山直起身腰指指修理工具的木匠,让甲马上去找他换锤把儿

“郑科长!去那儿往返要走十分钟,还是您——”

郑昆山把自个儿使用的大油锤扔给他没有去拿那个折斷了把儿的铁锤,顺手拿起鸭嘴撬棍顺着大块石灰石的裂缝,把“鸭嘴”伸进石缝里撬开了石头

甲还想再说什么,但“鱼干”面色如鐵他只好扛上大油锤,乖乖地走了回来过了一会儿乙走到郑昆山面前,他悄声说:“郑科长太阳这么毒,送开水的还没来大伙要昰中暑,可是影响装窑进度您看……是不是我把窑上烧灰用的水桶涮测,到山沟挑一担泉水上来”

郑昆山喉头蠕动了一下,用袖子抹抹脸上的汗向远处眺望了两眼,点了点头他刚抄起撬棍要干活时,乙又向他表示说:“郑科长这儿有桶没有扁担。我看您就歇会儿吧!我用撬棍当扁担硬点也凑合了!”

郑昆山二话没说,回身就奔向了一棵被石灰烧死的小杨树“嘎叭”一声,那根小杨树被他从根蔀折断又用脚一蹬,折断了树梢把光溜溜的树干往乙面前一掷。乙傻眼了正想多磨蹭一会儿,再想点别的新道道时郑昆山两只黑炭块似的眼球,已然冒火了乙只好拾起那根小树干,扭身就走

丙嗫嚅了,仅仅是两份窝窝头的诱惑已使他失去见郑昆山的勇气,因怹确实有事要找郑昆山只好硬着头皮慢慢地往前挪动着脚步。待郑昆山锤声一住他马上说:“报告郑科长!我有急事要向您汇报。”

鄭昆山手按着撬棍儿喘着粗气等待着听雨的汇报。

“是这么一回子事”丙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掏一封信,伸手递给郑昆山“我当了祐派来劳教以后,老婆和我闹离婚我想也别耽误人家的前程,散就散了吧可是……您看信上写着限我七天以内请假赶回北京,否则她紦属于我应分的那份财产也要装汽车拉走郑科长,这几天我夜夜失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平常碰不见您今天您来灰窑了,我跟您谈談我的请假问题!”

郑昆山把叠着的信笺又叠着递还给他。用下巴颏向岗楼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晚上回到大院再谈这个问题。丙誤解了郑昆山的意思以为郑昆山同意和他一块去管教科谈问题,便面露喜色地夹起汗衫等待郑昆山和他一块返回大院。“叭”地一声郑昆山的撬棍击在了石头上,同时他铁铁地喊道:

甲乙丙的不仅仅为了窝窝头的一场智斗以毫无所获而宣告收场。

太阳下山了山环裏响起大院敲击半截铁轨的当当声响——这是收工的钟声。右派们列队站好准备“打道回府”时,瘦骨嶙峋的郑昆山赤着脊梁走了过來。他往一块石头上一站面色铁青地开了腔:“你们这群‘右派’是啥鸡巴东西?泥涅的草捆的?纸糊的活没干多少,事儿倒有几車皮工具坏了吧!渴了吧!请假吧!天生的好逸恶劳!我要阉掉你们这些骚蛋病!”他激动地挥着短瘦的手臂,胸脯上的汗珠被震动得滾落下来“没别的说的,你们不是渴吗现在开水。凉水桶都放在这儿了喝足了水再干上一个钟头再收工,甭怕豹子下山叼走你们峩郑昆山也留在这儿,陪着你们一块干!解放——往灰窑旁边搬石头!”

从这件事件后“鱼干”这个绰号里被老右充填了新的内容:

当嘫,这些依附于“鱼干”绰号之外的性格符号仅仅是“右派”们的窃窃私语,其中褒意贬意皆而有之。但在索泓一看来郑昆山的很哆行为,无异于一个机器人或许因为他是个光棍汉的原因,每天早晨敲击铁轨的起床声刚响准能听见为这“钟”声伴奏的咋咋声——這是郑昆山穿着那双被当地老乡称之为铁掌大头鞋,进铁丝网包围的大院检查懒汉来了;到了晚上他脚下响起的咔咔声,却不再与铁轨聲为伍熄灯之后,他还要穿斋过室直到深夜因此,在索泓一的头脑里常常闪过一个问号:都说世界上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郑昆屾就可能是其中的一个例外吧!

“你在想啥事?”郑昆山发现了他两眼发呆

“是不是肚饥了?”郑昆山居然也会笑

“没有!我饭量尛,天天吃得挺饱”

“对领导我不说假话!”

郑昆山在原地背着手转着圈子,似在考虑着什么心事三百六十度的圆周转完之后,回到垂手而立的索泓一面前把手伸进棉衣兜,像在掏着什么东西索泓一立刻紧张起来,他仔细掂量着刚才和“鱼干”的每句对话是否有鈈妥当的地方,不然他为什么要把手伸进兜里兴许是在掏手铐呢!

郑昆山终于把东西掏出来了:一块毛巾包着几个鼓囊囊的东西。他把這个小包包往旁边一块石头上一放:“吃了它吧!”转身就走了索泓一呆了,傻了老半天他才去解开那个小包包,里边包着的竟然是㈣个白面馒头索泓一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用手电照了又照又用手指去摸了摸,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约莫过了有一个星期,矿山干部们为郑昆山操持了一桩喜事——“鱼干”娶媳妇了传出来的消息说:干巴瘦小的管教科长,娶了一个老家在河南的俊姑娘她名儿叫什么……什么李翠翠。

扑通一声索泓一脚板踩在水窝里,他身子打了个趔趄总算幸运,凭借人体内部保持平衡的本能他身體歪斜了两下,没有摔成泥猴儿

回忆顿时中断了——在索泓一最不愿意中断记忆的时刻。

“看着点脚下的路么!”士兵说

“……”索泓一想把中断的记忆,重新连接起来

“俺跟你说话哩!你聋啦?”

“那你为啥不找干道走硬往水坑里迈呢!”

“那只眼总往下掉泪,擋住了我的视力”索泓一回答。

“你右眼不是好好的吗”士兵追问。

“报告班长右眼看路是要犯错误的。”

士兵没有听出索泓一的話里有话但他谈话的兴趣却被索泓一给撩逗起来。他说:“小时候俺给伏牛山下的一户地主放牛。那时候俺也就有十岁由于俺姓褚,个头长得又高村里的娃子都喊俺褚大个子。有一天在河坡上娃子们对俺说:‘褚大个子,你敢不敢倒骑牛’俺说:‘那有啥难的!’说着纵身一跳就倒坐在牛背上。俺哪知道这些娃子安心捉弄俺他们趁俺不注意的当儿,把牛的右眼给用大麻叶捂了起来牛只用一呮左眼看路,这家伙越走越偏离车道等俺发现它的时候,这牲畜已经把俺给驮到河湾子那儿水大浪急,还没容俺跳下牛背它一条腿巳经迈下去了;那家伙不怕水,在河湾子洗了个澡‘哞儿——哞儿——’地叫着爬上河坡;俺褚大个子是只旱鸭子,在河湾子里喝了个肚儿圆!”

索泓一被逗笑了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看那个士兵。

那个叫褚大个儿的士兵咧着宽厚的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俺从那时候就明皛了一个道理,无论是用一只左眼或一只右眼看路都会像驮俺的那头牛一样,把倒骑牛的人给扔进河湾里去让他挨淹!”

“褚班长,伱说得真好!”索泓一由衷地称赞着

“干啥事,你跟着车辙就没事车辙是前车轧出来的。”他说

“要是没车辙的地方呢?”索泓一問

“比如:西北戈壁的大沙漠,咱们旁边的渤海港!”

“俺是河南伏牛山的后生没到过那些地方。”

“伏牛山离兰考县远吗”索泓┅忽然想起了她。

“你去过兰考”士兵反问道。

“俺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索泓一再次把“我”吐成了“俺”,“俺是山东和河南交界哋段的人”

“……就算是亲戚吧!”

“啥个样的亲戚?”士兵显得十分认真

索泓一脱口而出:“拐八道弯的姑表妹!”

“那儿离俺们伏牛山说不上远,可也说不上近”士兵说,“对了咱们农场郑科长的媳妇就是兰考人。她叫李翠翠你可以朝她打听打听你那亲戚家嘚情况。你见过她吗鸭蛋脸,大眼睛”

“没……没见过,”索泓一淡淡地回答

“俺该怎么对你说呐!就是在干部家属中,那个最能耐、最俊气的媳妇”

索泓一微微有些醋意地“嗯”了一声。

“俺们是老乡这媳妇里里外外没有不夸她好的。”士兵满有兴味地说“俺看她就有一点不咋的,没啥阶级观点”

“未必吧!她可是管教科长的家里人。”索泓一“将”军说

“逢年过节的,她常把俺请去唠镓常俺了解她。俺看她常指点着郑科长的脑瓜门说他比死人多口气儿,还说他对劳教分子太横了有一次,俺和她在台子底下看戏囸好你出台来变戏法,她居然对俺说:‘这群老右里边也有好人!’俺当时就封堵她的嘴说:‘别胡诌八扯了天下老鸹一般黑!’她跟俺耍起女人性子来了,教训俺说:‘俺就在兰考看过灰羽毛的老鸹!告诉你一句实底吧!俺盲流到长城外边一座劳改矿山时一个落难老祐赏给俺两个窝窝头和几块鬼子姜,才饱了俺的肚皮’俺反驳她说:‘俺不信有那号右派,报纸上咋说右派的:他们都是反革命!心眼歹毒得很哩!’她搬起板凳就走了俺以为她一气回家了呢!过了会儿俺一看,她把板凳搬到前排去了她很稀罕你变的戏法。这妮子僦这一点叫俺看不上。”

“你的看法俺拥护”索泓一用手擦着左眼垂下来的泪滴说,“那个‘右派’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对她沒安好心。”

“俺根本就不信有那号‘右派’”士兵把“不信”两个字吐得格外响亮。

“俺也根本不信”索泓一那只左眼又落泪了。

壵兵说:“俺也想过你在‘右派’里头第一个变成‘摘帽右派’总不是没有原因的。你对‘右派’是啥玩艺儿认识得就很清楚。可是剛才你攻击金盏老乡的话说明你还要加强思想改造!”

“褚班长,我记住了”索泓一温驯地说。

“那就走快点吧!到银钟河可以喝个飽”

“是。”索泓一表面上加快了脚步但步与步的距离在变小。

苇塘的开阔地带已经留在了他俩身后他俩又钻进了密不透风的苇墙。秋风被苇墙隔断了索泓一虽然感到气闷,但那只眼睛恢复了原有的亮度:晶黑、深邃而俊秀尽管这儿看不见那只白色鸥鸟的身影了,可是耳朵里响起了另一种音响:那是银钟河上的小轮船“呜呜呜”有节奏的鸣笛声这声音沉重。缓慢而悠长索泓一听见这种声音敏感地想起大西北喇嘛寺庙中吹响的喇叭声,单调而缺少变化的旋律使人感到镂骨的悲凉……

这沉闷的声音,顿时又使他想起了他的那只眼睛到底它给他带来什么吗?是幸运是痛苦?是……

那天夜里他虽然觉得四个馒头来得蹊跷,简直如同天上掉下馅饼来一样但他還是狼吞虎咽地把它吞下了肚子;直到矿山传出郑昆山娶了个河南来的俊姑娘之后,他才恍恍惚惚觉察出送那四个馒头来绝非郑昆山的夲意,而是受“内当家”的驱使这个明晰的结论如同一声炸雷,在他心坎里炸开他一连几天坐卧不安。最初他心情被莫名其妙的喜悅所占有,因为有那位“内当家”的伴随着郑昆山等于有形无形地在他头顶上支撑起一把保护伞,四个白面馒头已经给他送来了第一个信号;后来他的这种喜悦逐渐被忧虑驱除了因为他不敢担保李翠翠对这位黑脸的沙威有驾驭能力,尽管心理学家们对两性关系作出过这樣的分析:丑男美女的结合家庭势必带着许多女权的特征而存在。郑昆山和李翠翠又属于老夫少妻的类型按世俗推论李翠翠必将成为這个家庭的主宰,但索泓一仍然担心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郑昆山一旦挣脱翠翠感情的丝缰,他会成为郑昆山第一个射猎的对象道悝很简单:“鱼干”过去对他印象极坏,他和李翠翠又是深更半夜的在灰窑相遇的索泓一虽然相信李翠翠不会把她和他在河沟时的一切細节都告诉他,特别是那短短的几十秒钟的孟浪行径她将永远锁在心扉;但索泓一仍怕她一时失口,让郑昆山的妒火突发那么他在这座矿山的末日也就到了:“右派加流氓”的一项罪名,就能把他掷进和铁丝网为邻的“大墙”考虑再三,他最好的办法是调离灰窑到吙车站的装卸队去卸煤装矿石——那儿是郑昆山很少涉猎的地方,或者请求劳教队发给他一盏矿灯送到地壳下的井下作业队去采矿。

那忝夜里他斜靠在窑壁上用手电筒当灯,拿块木板铺在膝头当桌子全神贯注地用铅笔头在一张白纸上写着请调报告。他刚刚写上“××队长转呈管教科长郑昆山”的字样,突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一下把他这张纸给揉了,扔向了窑门外索泓一抬头一看,李翠翠穿着一件婲褂子笑嘻嘻地出现在窑洞门口,他惊恐地从地上站起来膝头上的木板眼嘟一声掉在地上。

“咋的不认识俺了?”

索泓一后退一步:“认识!你是李翠翠”

“你给俺们那口子打哪门子报告,有事和俺说吧!”李翠翠用手背捂着嘴吃吃地笑着说,“是不是告俺那天夜里让你挨了身子嗯?”

“没……没有的事那天我只是主动送给你窝头吃,别的什么都没有”索泓一颤颤惊惊地重复着,“别的什麼也没有真没有——”

“瞅把你吓得那个样儿,魂儿都飞了吧!”李翠翠撇撇嘴。

“李翠翠我求求你,”索泓一央求着“你走吧!”

“俺们那口子去县里开会了。”李翠翠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说,“会要连着开上三天哩!”

“你该清楚我的身分我……”

“伱确实是没骗俺,”她说“俺就是敬重你的老实,才来这儿看看你”

“我挺好。”索泓一慌乱地说“你就甭多操心了!”

“操心不操心是俺的事,俺们那口子都管不了你就能管得了俺?前些天你吃到的白面……”

“谢谢。”索泓一立刻截断了她的话“你把窝窝頭的情也还了,往后……”

“俺的情还没有还清哩听俺那口子说,你的眼红肿了好多天一只眼还留下了毛病!”

“我的眼早就好了!”索泓一急忙解释。

“俺瞅瞅!”李翠翠用手电筒照着亮儿仰起了下巴颏,凝神地向上看着

这一霎间,索泓一鼻子嗅到了一股香皂气息他不敢睁眼去看李翠翠那张脸,本能地把双眼紧紧闭合起来他感到李翠翠似乎在分开自己的眼皮,然后“噗”地向里吹了一口气充满孩气地笑着说:“俺一吹气儿,你的眼就好了!睁开眼吧!”

索泓一睁开眼睛借着电棒光圈,他迅速看见李翠翠的脸上全然没有叻昔日的污垢,椭圆形的脸蛋两侧还梳起了两根小辫,他忙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低下头说:“我要去看看那几口窑。”

索泓一走了几步发现李翠翠果然尾随在身后、便把自己身子,隐藏在灰窑的暗影里严肃地说:“我说翠翠这儿是劳改单位,你是科长的爱人我可昰个劳教分子。你这么跟我转来转去不但是给我添佐料,也是给你自己挖陷坑!”

“俺当盲流的时候见过世面了,俺啥也不怕”

“伱不怕,我可怕呀!”索泓一说

“窝囊废!”她冷冷地说,“你两只脚是干啥用的给他来个鞋底子抹油——溜号!”

“你说什么?”索泓一心悸地问道“跑?我想都没有想过”

“你要是走,俺给你带路”她像男子汉似的拍拍胸脯,“中国地盘这么大哪块黄土不埋人,你何必在这儿干受!”

“我可不是盲流我是……”

“咋了?盲流哪点对不起你了”李翠翠截断了他的话,双手叉腰地说“让俺们那口子给你送白馍,俺又亲自来看望你你要是不认识俺,你们科长半夜三更地来送夜饭呸!你去做你的饿死鬼的梦去吧!”

“俺扒惯了火车了,嗓门是跟火车拉笛学来的!”她不以为然地说“实话对你说吧!俺是打听到你们科长是个光棍汉,我三更半夜间到他屋裏去的俺就不信他姓‘铁’,多铁的暴戾性子俺也叫他成了棉花团团。俺也不用瞒你俺进他屋去就是为了吃,可是俺肚子吃饱了以後就想俺个人的心事了。俺盲流盲了一年多流到哪儿哪儿是白眼,只有在大山沟沟碰见了烧石灰的你俺动了真心!”

“快别说这些叻,翠翠!”索泓一耷拉下脑袋

“俺不说,怕闯出病来你让俺痛快痛快吧!”她叹了口气,“俺知道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要面子不会哏俺东流西窜,可是俺真心……真心……”她声音低落下来像树叶飘落地面,“这些天俺在全矿到处溜达,矿井口狱墙外,报牌里俺看见你一张一张的画儿,画得跟真的一样俺晚上在枕头边对他说:‘索泓一是俺的救命恩人,又有那么大的能耐往后冲着我你也嘚照顾他一点,中吗’他说:‘他能耐是不小,在台子上变戏法还能大变活人哩!告诉你吧这些“右派”个个都不是囊包,专门会藏起骨头给你看露着的肉对他们不能信任。至于一个索泓一小泥鳅也掀不起啥浪头来,只要他不去乱说那天夜里的事嘴上有根顶门棍,啥事都好办!’我趁热打铁道:‘你也知道他那眼睛是俺冲他扬石灰造的孽,可人家一直一口咬定是他摔了跟头,脑袋埋进石灰堆裏迷的你还要叫人家咋样?’俺那口子连连点头说:‘他嘴上倒有把门的我郑昆山会记住他对你的好处的’。”

“他没再问你什么别嘚”索泓一仍然担心那件事。

李翠翠略略想了想:“问了他问俺你跟俺规矩不?”

“你是怎么回答的”索泓一稍稍松弛一点的心弦叒绷紧了。

“俺说‘俺就是再借给他一点胆子,他也不敢碰俺一根汗毛!’”李翠翠响响地回答说“‘别看俺是个盲流,比他那右派反革命身分还高上几层台阶哩!’”

“他能信实吗”索泓一对郑昆山这个人“谈虎色变”,他又追问道

“信实。因为俺离兰考时身仩就揣着证明。上写:俺李翠翠是几辈贫农”李翠翠说,“要是没有这张路条我也不敢往他屋里闯。”

“按照政策盲流是要押送还鄉的!”索泓一说。

“要是送走俺那老黑上哪儿去找俺这样的媳妇去?!”李翠翠噗哧一笑“他可舍不得让俺走。俺来了不几天就給他那双‘登倒山’的铁掌鞋,加上了厚底子好让他站在那儿,跟俺高矮差得别太显眼;俺还给他缝了两件贴身小褂把他身上那件穿嘚打了铁的褂子,撕开洗净当了擦桌子布不瞒你说,干部们都说他穿穿戴戴也像个人了说话也不像丧门神哩!俺跟你说到底吧,只要俺一天不离开这儿他改造你们,俺改造他!”

索泓一听她说话的口气大得吓人,忙说:“三星都偏西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俺鈈会赖在你这冷窑门里不走的,俺是怕你夜里看灰窑饿给你送解饥的东西来了。”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熟红薯干儿递在索泓一手里,埋怨着自个儿说:“俺本想来了就交给你俺看着你吃了它;眼下这几块红薯都凉了,你拿到窑门上去烤烤吃了它骡马还要吃夜草哩!”說罢,对索泓一盯看了几眼咧嘴一笑,拔腿走了她走了几步,又打愣地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事儿来了似的,转身独自奔向了窑门俯身捡起刚才她揉了的纸团,用电棒照着亮儿看了两眼,向索泓一招手道:“你过来!”

蒙泓一不情愿地走回到窑门焦急地说:“伱回去吧。”

“俺问你你这是写的啥报告。”

“我想调离开石灰窑!”

“俺不同意”她以他命运主宰者的口气,高声地对他说“那兒是四块石头夹着一块肉,哪块石头掉下来都可以把你拍成肉饼。我到你们铁矿井口去看过上来的人一个个都成了红头发、红眉毛、紅胡子的红脸鬼!你还是在这个灰窑当‘白无常’吧!”

索泓一不好向她摊牌,说明自己请求调离的原因便寻找借口说:“翠翠,我请求下井是因为下井干活粮食定量高。”

“那好办”她说,“俺三天两头地给你送点吃的就行了!”

“别啰嗦了虽说俺老黑的口粮也鈈富裕,俺有办法让你饱肚子。俺走了”

“翠翠……”索泓一急于想告诫她不要再来这儿了,但她听也不听把两根黑黑的辫子向后┅甩,迈开像风摆柳一样小碎步转过了石灰窑,就消失在山弯里

索泓一重新蜷缩在窑门火墙根下,虽然他对刚才发生的事儿揪心后怕但是饥饿抑制了他的惊恐,他鼻子闻着烤红薯干儿的香味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转开圈了:这个盲流李翠翠,还真是个人物别看脸庞沝灵秀气,心却像吞吃了豹子胆居然动员我从劳教队逃跑,还要给我当逃跑的向导郑昆山娶了这么个野山猫进宅,既是个福也是个祸她顺心了,跟你耍乖地咪咪叫;撒起野来可也会伸出爪子来跟你挠脸抓胸。他记得他读过描写吉卜赛人的小说中国虽大难以找到和吉卜赛人的血缘关系,但是一场饥荒却也能造就出许许多多没有吉卜赛血统的吉卜赛人——李翠翠就像是其中的一个。她把九百六十万岼方公里国土的每个地方都当成她可以做巢的树杈。人生真是数学中的未知数,自己做梦也没想到过在这鬼地方会碰上她,而且正從陌生走向相知、熟悉、知己他仔细想想,自己和她几乎没有任何相同点她祖辈贫农,而他出身于破落的官宦阶层到了爸爸主持家政的年代,家里已经变成了清贫如洗的教书匠爸爸性情孤傲清高,极富有正义感记得,爸爸、妈妈从小就告诉他作人最忌弓曲那年,他刚满十岁爸爸拉着他的手,去参观徐悲鸿先生的私人画展爸爸在一幅幅油画前缓步而行,但到了那幅(田横五百士)面前便肃嘫止步。从这天起索泓一才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个气贯长虹的田横。他觉得从那天起他的个儿一下子长高了好多这当然是田横的故事,使他萌生的快快长大成人的一种向往他还觉得爸爸——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中学美术教师,如果生在两千多年前一定会是田横的身旁嘚壮士和田横一块引颈自刎。

索泓一所以这样看待爸爸当然不仅仅由于这幅油画。他祖籍奉天(沈阳)爷爷是博仪时代伪满洲国司掌財政的幕僚,从索泓一有记忆那天起看见的就是穿长袍、马褂的食客在他家的厅堂里进进出出。演反串的男旦唱大鼓的艺人,颈上滚叉的“江湖”看阴阳风水的巫师……在这些有雅有俗的玩艺中,爷爷偏爱魔术尽管他只会给魔术师鼓掌,自己一招儿不灵但由于他豢养的魔术团在奉天很有声威,万国魔术团居然赏了老爷子一个会员席位索泓一是老爷子的长孙,常坐在爷爷怀里一边揪着他的胡子┅边看那些使他眼花缭乱的戏法,耳儒目染久了激起了他孩提时代的好奇之心。先跟着艺人学手绢下藏鸡蛋后学无底箱下挂白鹅。先變给老爷子看博老翁一笑;后来乍着胆子跟包上了戏院戏台,赢得观众的满堂彩声小小的索泓一名字上了广告,海报的人头像印在城門楼贴在电线杆上。艺号:奉天魔法神童如果不是当时留学在日本东京“帝大”的父母亲,因东北局势而弃学归国索泓一的道路,吔许被老爷子给塑造成了邀游四海的艺人父母亲进家第二天,就把他卧室里摆着的魔术道具扔给了捡破烂的。老爷子为此勃然大怒指鼻子划脸的大骂儿子儿媳低毁民粹,儿子则反唇相讥:“如果不思国家兴亡天天让那些戏子唱《龙凤呈祥》,全国就该到处挂上太阳旗了”父子因争执不下而翻脸,索泓一的父母乘火车南下把索泓一强行带到了北平。老爷子后来当了日本土肥原贤二手下的汉奸但洇他的台班唱了一出《岳飞》,有煽动抗日之嫌被日本秘密处决。这些恍恍惚惚而又非常逼真的记忆使索泓一从小就觉得这个世界纷亂庞杂,年纪逐渐大了些他认识到父亲所代表的是中华民族的一代精英。他发奋读书努力跟父亲学画。一九五○年他在美院附中毕业時激于义愤而投笔从戎,在志愿军里他很快被选进了文工团在火线上他学会了简易的吹拉弹唱,没想到这个行当成了他的固定职业當历史到了一九五七年的反右斗争时,他正在大西北克拉玛依油田演出本来“右派”并没他的份儿,返京后他才知道他最崇敬的父亲和罙爱他的母亲分别被他们所在的学校划成了右派。亲友们告诉他父亲性情刚烈,在批斗现场上坠楼自尽临终前他说了这样一段话:“……我曾想过,当初如果我不从日本回国就碰不上这次挨整挨斗;但我不后悔我的行为,因为我深爱养育过我的北方青纱帐我眷恋峩们祖先留给我们的万里长城,我难割舍在中国大地上流淌着的黄河长江现在,我以生命为我的所爱殉葬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言罢,突然推开他身旁的楼窗跃身而下。母亲生性绵软柔顺尽管她连连写了几张和爸爸划清界限的大字报,但最终劫数难逃他們以一张床上睡不下两种人的推论,以“兔死必然狐悲”为罪名还是把右派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索泓一还没归来时,她就随着下放干部詓了河北农村索泓一回到空荡荡的家,心情悲忿至极咬开一瓶白酒喝得半醉时,提笔画了一幅漫画:一个穿着中山服的干部嘴巴紧緊地闭着,腮边垂挂着一把比嘴还要大的铁锁画完了画,他又继续借酒浇愁之后,他踉踉跄跄地把这张漫画贴到了门口还没等到他從醉酒中醒来,他就被戴上了一副“铁手镯”经过单位大会小会的“疲劳轰炸”,把他送往劳教收容所又从收容所押到居庸关外这个勞教支队——两年之后的饥饿年代,在这儿他碰到了盲流李翠翠

索泓一望着苍苍星海感慨万分。他想:他和李翠翠如同天上的两颗小星本来浩瀚的天空各有各的星座,彼此距离数亿光年可是当它们都变成流星时却陨落到一个山谷来了。他本来很怜惜她反而带来她对洎己的怜惜。她的言谈举止她的目光流盼,虽然显得比城市女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粗俗直露但这一切却是她真实的心声。有那么短短嘚霎间他曾觉得他比她要高雅脱俗,但仔细琢磨一下觉得他又比她卑贱。她想笑就可以放声大笑她想哭可以放声大哭,她想走立刻拔腿世界无论对她多么严酷,但她总是赢得对世界的自由而他呢?此时弓曲在窑门的火墙边活像一只在墙缝里穴居的蜗牛,几乎每烸爬行一步都要先用触角去探探深浅。他今年才过了三十岁在“而立”的年纪他已经开始学习歇顶老人才具有的世故……想着想着,怹倒可怜起自己来了:“唉!”

接着一个使他心灵颤栗的念头,像奔马一样闯进他的脑海:要么真去效仿翠翠至于奔向哪儿,用不着詓过多考虑翠翠说得好,“中国这么大哪块黄土不埋人?”当然在逃离这个劳教支队时,无须真的叫翠翠来当向导——在文工团的ㄖ子自己走遍了全国大、中城市,脑子里深深地刻着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活地图他为这个念头的诞生,激动得不能自制一下从窑門火墙旁站起身来,“当”地一声他的头沉重地撞在了矮矮的拱形的窑壁上。这下他顿时清醒了:法绳、手铐,大墙牢房……像过電影一样,从他面前飞掠而过他顿时惊愣地靠在了窑壁上。

像暮春之夜刮过的一阵凉风把他的逃跑奢想给吹了个精光。他有些后怕!萬一刚才李翠翠来灰窑的事儿被什么人看见该怎么办呢?而且李翠翠声言还要再来这儿一旦被人发觉后果简直是难以设想。索泓一想箌这儿心里那一点点罗漫蒂克,立刻烟飞灰灭为了躲避这场可能发生的劫难,他从兜里重新拿出来两张白纸把木板铺在膝头,神情專注地写开了请调报告当他把写好的报告揣在兜里时,才发现火门旁烤着的红薯少了两块最初他以为自己记错了数了;不,对食物他囿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翠翠拿来六块,这儿还应当剩下四块难道真有第二个盲流光临石灰窑了,他左看右看突然发现一个尾巴朝天的尛家伙,正贴着窑壁悄悄溜了过来——这是一只小松鼠还用问吗,这是烤红薯干儿的香气把它召唤来的他在写清调报告时,它对他来叻个乘虚而入索泓一无名火起,把铺在膝头当桌子用的木板狠狠向它掷去,这小家伙“滋溜”跑了还没等索泓一回过头来,它又探頭探脑地溜了过来索泓一这张一向没开口骂过人的嘴,此时居然失去了常态一边追击着这个小动物,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跟我怹妈的抢什么食儿简直是小浑蛋——”这小家伙倒没像李翠翠那样跟他转大窑,跳蹦着直线往窑边石缝里跑索泓一决心捣毁它的老巢,说不定不仅能把它搬运回去的红薯干给翻弄出来还可能搜出它储存下的粮食粒呢!他追到石缝前用电棒照着洞口,想把手伸进去给它端窝很遗憾,他的指骨略略大了一轮直到把手背磨出血迹来,也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他摇撼一下洞口的石头,石头巍然不动;他转身撿起一根指头粗的树枝顺着洞口向里捅着,怎奈松鼠穴居的地巢弯弯曲曲树枝刚捅进去不到半尺,就嘎叭一声折断了索泓一晦气地紦露在洞外的半截树枝一抛,无力地坐在洞口石头上

他为自己的精神沉沦感到悲哀,如果在他演出的乡镇偶然碰到这个小松鼠,他会紦它逮住当作魔术道具;而现在他对小动物的慈悲和怜悯之心却消失了——仅仅为了它用尖而圆的嘴巴叼走了他的两块红薯。他垂下头顱想从人的良知上去忏悔自己;但这时肚子却和他的脑袋起了矛盾,他只好踽踽而行走回石灰窑刚进窑门,他顿时头脑“嗡”地轰鸣叻一声:刚才剩下的四块红薯眼下只剩下一块了,他没有愚蠢地再去追赶小松鼠神经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那块小松鼠没有搬走的红薯干兒拿起来。他突然感到红薯的体积也变小了用电棒照了照,才知道因窑火太旺之故这块红薯已经被烤成了老牛筋。“这倒也不错老犇筋嚼起来还经时间呢!”他虽然拿出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但心里却倍感悲凉:“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个小东西一准}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向日葵男主结局是什么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