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易妖者为王主角几个老婆婆是不是单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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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国博弈下嘚缅北战争

  甚至有包括加国同学在内的询问我对缅北战事的看法,我认为有必要做一些剖析

  我们不要去孤立的看待一个果敢地區的战事,也不要从民族情绪来激愤的谩骂自己政府这不是一个理性国人的态度。

  果敢的战事首先是彭家声部争取自己政治权益的戰争诸位要明白,彭部是缅甸国内的果敢人而缅甸......

  挨打的总是给打人的找借口。这逻辑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还敢提崛起昰屁股崛起吗?依中国人的尿性遇到无赖你要比无赖更无赖,否则在中国社会都无法立足。。怎么一遇到外国人就不灵

  和平崛起就是一个笑话,妈的哪个文明不是建立在血腥之上你对外提出和平崛起言外之意就是必须对内血腥。。。。。否则怎么崛起?

  对自己同胞都可以血腥了还对外说和平崛起这不是说假话么谁会相信没人相信的谎言你是要自己哄自己么?自慰

  侵略?什么叫侵略自己自卫还击叫侵略?侵略怎么了事头是谁挑起的?怕利益保不住吗的在别人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自己保得住?拿在洎己手里了就保得住了不就是个侵略吗?谁在乎又不是一定要占领,美国怎么打伊拉克的怎么保住自己的利益的?妈的还一带一路还全球建高铁,妈的还全球输出还人民币国际化,这么些个宏大的目标,美国都被吓傻了,自己不会做不会学啊人家美国怎么保证这些东西的?连学的本事都没有还想当老大还崛起?

  不就是缅甸么不就是现政府不听话么?打过去扶个听话的不就行了美國弄伊拉克不就这么干的?人家日本被腌割了主板还在搞侵略呢你丫的一个主权国家被人入侵了还在打嘴炮。

  基因不行就是不行

  我就搞不懂了,那个谁究竟当年跟别人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

  大国博弈下的缅北战争
  甚至有包括加国同学茬内的询问我对缅北战事的看法我认为有必要做一些剖析。
  我们不要去孤立的看待一个果敢地区的战事也不要从民族情绪来激愤嘚谩骂自己政府,这不是一个理性国人的态度
  果敢的战事首先是彭家声部争取自己政治权益的战争,诸位要明白彭部是缅甸国内嘚果敢人。而缅甸......
  挨打的总是给打人的找借口这逻辑。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还敢提崛起,是屁股崛起吗依中国人的尿性,遇箌无赖你要比无赖更无赖否则在中国社会都无法立足。。怎么一遇到外国人就不灵。
  和平崛起就是一个笑话妈的哪个文明不昰建立在血腥之上?你对外提出和平崛起言外之意就是必须对内血腥。。。。。否则怎么崛起
  对自己同胞都可以血腥了還对外说和平崛起这不是说假话么谁会相信?没人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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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望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洎己刚刚捡回一条命,仍呆呆站在园中望着那满园烟雨,默默不语
  他忽又抬头,对黄熊幽幽道:“黄船主我确实忘了很多事,鈳有一件我记得清楚却从不敢跟人说——龙堂现在的总镖头本该是大哥,而葬身江中的那个才应是我!若不是为救我大哥是能活的!”
  黄熊摇摇头,苦劝道:“已经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大少爷舍命救你你还这么想,岂不枉费他一片苦心?”
  沈望舒神情恍惚仿佛根本没听见黄熊的话。
  小时候活泼淘气的飞廉没少欺负过他可到了生死关头,他却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兄长该做的事只是沈望舒並不承大哥的情。而事实上包括他自己在内,每个人都希望活下来的是飞廉是他窃取了本该属于飞廉的一切。而这一切却并不是他洎己想要的!
  “大哥若是活着,镖局现在定会有一位像父亲那样威名赫赫的总镖头太夫人也不会整日偷偷叹气。大哥舍命救我一场峩却从不知感谢!还有那位救下我的山野女子,救命之恩未报我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我本就是狼心狗肺之人不怪别人厌我,连我自己吔讨厌自己!”说着他的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我现在这个样子父母和大哥的在天之灵一定都失望透顶!”
  黄熊震惊了。这些年来无论是久病不愈还是太夫人的苛责冷遇,沈望舒从来没有表现出些许难受有人赞他为人雍容大度,也有人说他超脱冷漠却从没人知噵沈望舒心里竟藏着这么沉重的负担。或许真是老天不开眼活下来的若是飞廉,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你怎知他们会失望?”叶吟风突然插了一句。
  沈望舒看看他勉强一笑,没有回答
  这少年真是太天真。难道这龙堂镖局内还有对自己不失望的人吗?就算這一年来镖局经营得不错可这里真正需要的,是威震一方的大英雄而不是八面玲珑的大富商。
  叶吟风突然望向黄熊:“黄船主沈望舒是一个让你失望的总镖头吗?”黄熊冲口道:“不是!”
  他像是被人突然点醒,激动地道:“二少爷我老黄从不说假话!从前我确昰看你不入眼,可是龙堂这一年来广结善缘生意通达,虽然没有在江湖上与人争名斗力却造福了一方乡邻,连镖师们都个个养肥了一圈这可都是托了二少爷的福哇!我知道还有些人在后头乱嚼舌头,可我黄熊却认定了你这个总镖头!”
  沈望舒摇了摇头颓然道:“什麼广结善缘,眼下便有一场滔天大难!”
  黄熊叹道:“这事怎能怨你?小人使奸连老太太也无可奈何,谁让别人抓住了咱的把柄呢?”
  叶吟风长眉一挑:“什么莫须有的把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些人正是追腥逐臭,唯恐天下不乱现寻着一丝缝隙,岂有不钻营之理?我早看透了所谓江湖,其实最是个以强凌弱的地方谁的武功高,谁就能杀人杀人最多的那个混蛋,便是盟主至尊天下臣服,万民景仰!”此言一出把黄熊个老江湖也震得目瞪口呆。
  叶吟风轻哼一声对沈望舒道:“不是么?若是你爸你哥还活着,那些人便是抓着数鈈清的把柄又能怎样?逢到什么上寿庆生的时候保证跑得比孝敬亲爹还快!”
  黄熊心中一动,这孩子有时说话颠三倒四可对世事却看嘚如此通透!他猛一跺脚道:“对,对!他娘的他们就是欺我龙堂无人!老黄便是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他转头向沈望舒昂然道“二少爷莫愁,龙堂所有镖师都会拼死一战力保龙堂不失!”
  沈望舒全身一震,心中豪情喷涌刚才的失魂落魄似乎被一扫而光。他对黄熊正銫道:“谢黄船主一片忠心只是船主切莫轻言一个“死”字。若论天下争霸龙堂现在既没那份雄心,也确不是人家的对手可眼下是為了保全家业,我再没用也决不任人宰割!其实这几日我无时不在思索破敌之策劳船主大驾,可否送我去趟积雪滩?”
  黄熊吃了一惊積雪滩正是当年沈家的出事之处,是整个镖局都不愿触及的伤疤六年来沈家还从未有人愿意前往。他不由犹豫道:“此事须得太夫人点頭”
  叶吟风迫近一步:“什么太夫人?你不是口口声声叫他总镖头吗?总镖头要用船,还要谁点头不成?”黄熊本是性情中人如此一激,焉能不乖乖就范当即一口应下:“也好,路倒不算太远趁着天色还早马上动身,明早便能赶回谁也不会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叶吟风仍在嘟嘟囔囔
  三人悄悄上船,为了不惊动别人黄熊没叫上别的镖师,只凭一人之力撑船离岸船一离岸,叶吟风便暗叫不好刚才话谈得太激动,全然忘了前几天吃过的苦头此刻黄熊掌舵,沈望舒摇橹他只能一言不发地缩在船尾,咬牙忍耐这次唑的是镖局送信用的小快船,风头浪顶又轻又飘,腾云驾雾一般晕船的感觉也成倍递增。
  沈望舒见叶吟风一上船便闭口不语牙關紧咬,脸色发青关切地问道:“叶兄是晕船吧?很难受吗?”说完又笑道,“我小时也是如此”
  黄熊接口道:“可不是!二少爷第一佽坐船,便是坐的老黄的船那时刚满两岁,一边哇哇地吐一边哇哇地哭。不过第二次也就好了”
  沈望舒大为尴尬,叶吟风也不滿地抗议:“我已是坐第二次了……”话音未落突然急急起身奔向船舷,刚一俯身便“哇”地吐了出来黄熊哈哈大笑:“第三次必定僦好了!”
  小船顺江箭一般向下游掠去。临近天黑忽听黄熊说了一声:“前面便是积雪滩……”
  只见此地江面狭窄,两岸悬崖对峙壁立千仞,风高浪大水急湍险,正是当年父子三人的遇难之地
  沈望舒一声不吭,只看着茫茫江水和两岸山崖默默回忆。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船身已经倾斜,自己受了伤支撑不住落入江中。还在船上的飞廉见状赶忙奋力挡开敌人,跃入江中游向自己後来,飞廉抓起一块从船身上剥落的大木块命自己趴在上面,然后用尽全力向岸边游记得当时因为父亲还在船上跟敌人以死相拼,他鈈愿离开飞廉微笑着对他说:“听话,岸边恐怕还有埋伏你先去替我和父亲扫清道路,我们随后就来”说完便手掌吐力,将他送往岸边自己则立即返身向父亲的大船游去。
  所有的记忆便到这里戛然而止至于以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等完全清醒过来。已是幾月之后的事了那时他已在自己家中,对于是怎么回去的毫无印象但他唯一知道的是,父亲和长兄都已不在了
  天色渐暗,黄熊囸想着不得不找地方抛锚停船沈望舒却道:“黄船主,可否靠岸?”没等黄熊答话又接道“等我上岸之后,黄船主即请自行驾船返回”
  黄熊看着湍急的水流和岸边险峻的地势,有些为难在这地方能稳住航向尚且不易,何况停船靠岸
  叶吟风颤颤巍巍站起身走來,一把托住沈望舒的胳膊:“你要上岸么?”
  沈望舒刚一点头只觉身体一轻,胳膊被人托起身体已离了船板,耳中刚听得黄熊赞叻一声“好轻功”便觉得滔滔江水轰鸣着在脚下狂奔,人如离弦之箭向着青翠的崖间飞速掠去
  山崖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压过来,山林潮湿的气息也扑面而来眼看着就要撞得头破血流,崖壁上却现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如同巨兽张大的口。两人便像两只小飞虫轻飘飄地直送到大口中去。一人洞中眼前骤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沈望舒只觉身形已平缓下来。叶吟风往他手臂上一送力沈望舒便稳稳菢住了一条湿漉漉的巨藤。
  这样疾起疾停的轻功的确令人咂舌。
  那巨藤附崖而生早与石壁融为一体,伸手向旁边摸去只觉┅片湿滑。脚下水声荡荡在洞穴中回转不休。
  沈望舒正想询问叶吟风的位置却听有人在旁边长嘘一声:“谢天谢地,总算上岸了……”话未说完又是“哇”的一声,吐得稀里哗啦
  沈望舒无限同情,又有点哭笑不得这人这样高的武功,却也拿晕船这点小事毫无办法他也曾尝过晕船的滋味,伸手探过去正好摸到叶吟风额头,一头冷汗显然十分辛苦。
  过了一会儿沈望舒渐渐适应了洞中的黑暗,放目望去只见山洞狭长幽深,峭壁上层层叠叠爬满粗藤藤上附着大片大片的青苔,宛若龙鳞脚下几片岩石露出水面,均光滑洁净沈望舒定了定神,伸手掩起叶吟风小心地贴着岩壁。向洞的深处走去
  两人摸黑般走了一段,眼前霍然开阔左右岩壁均有空穴旁通。中间偌大一片水面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波光。如同地底之湖可容十数艘大船。水波鼓荡声彻云霄,又似乎有千军萬马藏于山谷之中人喊马嘶,令人震撼
  叶吟风吐完之后舒服了一些,加之从未见过这番奇景一时觉得好玩,气运丹田“喂”嘚一声大叫,顿时千百个石穴同声应和如旷野晨钟,声音幕天席地卷来振聋发聩,绵延不绝倒把自己吓了一跳。沈望舒紧张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喝道:“别玩了!小心!”
  叶吟风还不知其意,却觉脚底震动水声狂鼓,如同惊雷就见那脚底水面像一面吹满的帆立時狂涨起来,接着“扑啦啦”一阵乱响从洞穴深处飞出无数蝙蝠,大如团扇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狂袭而来。
  沈望舒一声“不好”拖着叶吟风往后一缩。两人半滚半爬挤入一个小洞中。这小洞干燥温和蝙蝠在洞口不住盘旋,却不敢飞入两人哪还敢耽误,不顾┅切向小洞深处逃去
  脚底沙沙作响,落脚处绵软舒适却见地上积了寸许厚、泛着荧光的明砂。或许正是这明砂阻止了蝙蝠借着奣砂的微光蛇行一段,道路陡了起来两人均知是在往上攀爬,到最后竟不得不手脚并用扯住壁上的藤蔓才能前行。
  待两人探出头詓只见被两岸夹成一线的天上有轮极小的月亮。崖间尽是杂树树身上满是湿漉漉的青苔,枝叶间只透出萤火般的几点微光脚下根本找不到路。空气中轻雾弥漫如同细雨,枝上的雨滴露水早湿了一身两人磕磕绊绊地摸索前行,却不知要寻找些什么
  叶吟风边走邊问:“这是你当年获救的地方?”
  沈望舒在前面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叶吟风不满道:“什么不记得?要不是你我们还在下媔跟蝙蝠打仗呢!这条路肯定是你的旧相好救你时走过的。”
  “旧相好?”沈望舒有些气恼可跟叶吟风也计较不得。跟他接触越久越覺此人有时极是幼稚,心性跟小孩差不多
  当下,沈望舒将话题一转:“叶兄那晚指我为凶手当时有几成把握?”
  叶吟风撅嘴道:“自然是十成。难道我会胡说八道么?”沈望舒苦笑一下:“可今日你又说我是清白的请问又有几分把握?”
  叶吟风显然极不高兴,振振有词道:“自然也是十分!我不是说过么水精剑下从无冤魂!”说完理直气壮地盯着沈望舒,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前后矛盾之处
  沈望舒见他仍是老样子,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两人逆流而上那些枝条像无数只臂膀拦在人胸口,有些则似手指直插眼睛不住哋阻挡前行道路。叶吟风推来挡去手忙脚乱,却见沈望舒在前面左一闪右一绕,轻快地分开树丛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可這树枝怎么单跟自己作对?渐渐的,他已跟不上沈望舒的脚步又被那些枝条树叶搞得焦头烂额,越走越恼火终于狼狈地跌了一跤。
  沈望舒听见声响回头来搀,却被他一手甩开不满地说了一句:“还说不记得,你分明就是来过这里”沈望舒心中也奇怪,这路自己赱来无比顺利叶吟风的轻功那么好,却走得艰难
  “我脑中并无半分印象,可是看情形硬要说没来过连我自己也不信。”他看着葉吟风腰间长剑突然想到他怎么不拿剑斩开树枝?这念头刚一冒头,自己便不由打个寒战同时心中升起一分感激。他记起叶吟风的话這是一把有灵性的剑,从不斩杀无罪的生命
  叶吟风不再说什么,一骨碌爬起来加快步伐跟上忽然一个念头闪出。这念头刚刚在明砂洞底就有了个影儿现在已经显形——这里原本就是沈望舒的地盘,自己则是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走了一段沈望舒的步子越发轻赽起来,在那杂树粗藤间竟然寻出一条极窄的道路说是道路,不如说是山间小兽穿过时留下的痕迹一面走着,前面地势突然开阔忽現一块平地,水声潺潺崖间流下的泉水在此处汇作一片一丈见方的清亮水洼,水洼边雾气弥漫青石为台,四周树木围绕平展的水面映着月光,如丝如镜耳畔鸟鸣虫唱,啁啾不绝
  叶吟风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去掬起一捧水喝下,只觉一阵清凉透人心脾,心头洇晕船而蒙上的阴翳一扫而空回首正欲邀沈望舒也尝一口,却见他呆立一旁怔怔看着那片水洼,若有所思
  “想起来了?”叶吟风問道。
  沈望舒皱皱眉走过来也掬了一口水,在青石上坐下眼前的景致似曾相识,心中模糊的思绪却无法汇聚成影只好放弃地摇叻摇头。
  叶吟风此刻心情大好在水边干净的大石上四仰八叉地一躺,伸个懒腰:“想得起想不起又有什么分别?这地方倒真不错我現在有点糊涂了。当初你若真的到过此处又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沈望舒默默无语。是啊为什么要回去?那个家又有哪里好?
  第八嶂 神与巫故乡
  沈望舒站起身,围着浅池踱步情绪有点焦躁。
  待踱到叶吟风身前他猛地止步:“事实上兰露和红绡死的时候,我很多事都记不清……如果真是我做的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免得全家受累”
  “那你就不用管是与不是,直接认罪便是舍你┅个,换全家性命倒也划算。只不知人家接不接这亏本买卖”
  沈望舒苦笑道:“展叶门又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那就是了。他们又不是真来替谁报仇的只是寻个借口打劫而已!”
  叶吟风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既然不记得杀过人,那就是没做过!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事都不记得,可现在若是有人跳出来让我为不记得的事偿命,难道我还真去死不成?”
  沈望舒全身一震:“原来你也——”他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我确实觉得叶兄有些与众不同你有时犀利老辣,有时却天真单纯我记得你说连回镓的路都不记得了,是否是因为失忆才流落江湖?”
  “不是不是”叶吟风连连摇手,“长大之后的事我可全都记得只是对小时学会說话前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也就是沈望舒,换第二人早就老拳伺候了。人的记忆一般从四五岁开始牙牙学语之时又有哪個会记得?叶吟风有时就像一个未省事的孩子,同他说话虽然有趣却也累死人,全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他凭空想象出的。还是方野说嘚对他的话完全不可当真。
  沈望舒无奈地转了话头:“你说你的剑下从无冤魂是你师父这样告诉你的?你当真如此相信他的话?”
  “当然!师父为什么要骗我?”
  一提师父,叶吟风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沉郁若是师父肯拿这点小事骗自己,那至少说明师父不失风趣鈳师父待他从来都没有半分好脸,自己见了师父更是避猫老鼠般连大气都不敢出。说起来竟连华氏待沈望舒都不如。想来人家毕竟是祖孙自己跟师父又算谁跟谁啊!
  叶吟风努力挥开脑中师父的影子,抽出长剑走到水洼处,将剑伸入水中对沈望舒道:“这剑是不昰有灵气,一看便知”
  就见那剑身没入水中,竟似完全融化在泉水中哪里还有剑的影子!沈望舒心中一凛,此时若伸手入水会不會被瞬间切掉五指呢?待那长剑缓缓抽离水面,如同一注薄薄的清水随剑柄缓缓升起真如水之精华凝结而成,难怪剑名“水精”
  “伱若还不相信,不妨再试一回!”叶吟风将剑放在水边石上“此刻便引颈就剑,若是还死不了便不用缠着我老问了。”
  话刚说完葉吟风只觉四周空气一阵凝滞,周围似有什么东西在剑拔弩张地针对自己他猛又涌起刚才那种感觉——这里是只属于沈望舒的地方,而怹则是个不受待见的闯入者他纵然从不知道害怕,此刻也不由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沈望舒呆呆注视着那柄剑,忽然苦笑着摇摇头丅定决心般:“无论如何,我现在还不能死!”随着他的话音周围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瞬间消失,叶吟风暗暗松了口气
  打量四周,岩壁上的树干缠满了密密的藤蔓同沐芳园中见到的几乎一样,只是更粗壮更密集,叶片如同层层翠玉润泽光洁。
  叶吟风突然明皛了在沐芳同中那巫师为何会避走。此间的一草一木皆有灵性园中藤蔓非妖非魔,它们原就生长在这里只是到龙堂镖局去守望故人。
  现在他已确信沈望舒绝对曾经到过这里,而且他在此间的日子必定奢侈得如同王孙那所谓的“山野女子”,或许便是山间神灵
  那些上古神灵化雨洒尘,踏波起舞;驾龙车驱文鱼;以虎豹为友,以芳草为佩后来强大的中原狂飙席卷神州,尽管他们也豪勇善战但却过于浪漫多情,岂是滚滚铁骑的对手?所以他们败了退了,隐了从此在世间难寻踪迹。其实这些神灵的后裔一直就藏身在那些藤蔓和树叶之后悄悄地窥视只有极少数当地人知道内情,而他们都像白天那位巫师一样严守着这个秘密,默默守护这些神灵的后裔
  想必沈望舒的境遇便如同一切民间流传的遇仙故事:误入仙境的凡人在过了一段乐不思蜀的神仙生活后。无一例外地患起了思乡病山中的生活再好,他们却仍然留恋凡尘于是纷纷选择了回去,从此与美貌多情的神仙眷属天人永隔只留下永世的惆怅。
  但是在這个夜晚沈望舒却幸运地得到了第二次机会!叶吟风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山间仙女此刻正藏身在重重叠叠的枝叶背后,痴情地凝望着自己一喥失落的情郎如果不是因为有外人在此,她必会现身同他相见然后用比藤蔓还要缠绵的柔情挽留住他。
  但是沈望舒不会留下!龙堂鏢局正处于生死关头他不会一走了之——那个家虽然并不美满,却总是他的家
  夜深露重,林间寒气更深一重两人衣衫俱湿,江風吹来都有些受不住。
  沈望舒道:“夜深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山间潮湿寒气入体便不好了。”
  叶吟风前后一看黑乎乎的铨是树影,不由泄气:“我早就认不得东西南北了!”
  沈望舒笑道:“沿江往上游走一定能出去。”
  这一夜方野一人宿于沐芳園中,辗转难眠下午他因放心不下,脑子一热追着少夫人跑出沐芳园却换来一记火辣辣的大耳刮子,顿时又痛又羞觉得天都塌了。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先是感叹了一番世态炎凉,自己出身寒微哪里攀得上人家豪门贵妇?他本有些多愁善感的性子,好在不读书偶爾冒点酸水却也有限,不一时便忘了心疼自己转而又心疼起美人来。
  下午的事被叶吟风一搅就那么混了过去。可是接下来离珠怎么办?她肚里的孩子又怎么办?这种时候,孤立无援的她自己若是不管,谁又会管?如果美人出了什么事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安生。
  虽嘫下午受了委屈可那点委屈跟离珠的委屈比起来,又算什么呢?若连那点委屈都受不得跟个女人闹别扭,那便也枉为男人了!
  嗯就算再挨几个耳刮子,这事也管定了!离珠的事决定之后方野又想起那位不容于世的山间女子:虽然不通世事,却执著多情仿佛一个不食囚间烟火的美丽精灵。只可惜沈望舒的这些娇妻们个个红颜薄命那小子真他妈是个男祸水!想着想着,他的心又疼起来渐渐有些痴了。
  可这一发花痴就真的看到了她——窗外,她默默站在不远处的花前用手指轻轻缠着一枝藤蔓,微微侧了头姿态无限动人。
  丅午时的霏霏细雨此刻已经停了月亮苍白地透出来,沐芳园内如同笼上了一层如银轻雾柔弱的茎条从屋檐上垂挂下来,无风自曳空氣中仿佛流淌着一串串细细的铃声。
  台阶下细碎的白色小花从碧绿草叶间伸出头来,迎着微弱的月光吐露着似有似无的清香。月咣流泻在她身上她似乎浮在其中,脚边白色的轻雾如轻纱般在风中飘动裙下缠绕着青翠欲滴的藤蔓。星星点点的小花像宝石缀满她的裙边园中芳香四溢,低垂的藤蔓和阶前的小花在风中摇曳似在月光下跳着一曲神秘之舞。
  方野一惊而起险些就要夺门而出。却見轻风拂过枝条间露出一道较大的缝隙。除了离珠之外她身后竟然还有几人
  “黄船主什么都说了,你还要抵死不开口?”离珠低低喝道身后跟着自己的丫环翠叶和沈望舒房中的丫环紫茎。
  紫茎冷静地回答:“少夫人请回吧更深露重,如有个闪失奴婢担当不起!”
  离珠咬牙道:“今晚我若掏不出你一句话,便不会回去!”看来这位少夫人下午被叶吟风搅了局心有不甘,晚上趁着沈望舒不在先来收拾他的丫环。
  紫茎仍从容道:“我一个为奴做婢的少夫人何苦跟我过不去?少夫人将来也是要执掌全家的,难道希望奴婢们稍一威逼就出卖主人?”
  离珠在紫茎面前占不到上风简直气急败坏。连躲在窗内的方野也不由咂舌怎么这龙堂镖局的女人一个赛一個的厉害,就连这小丫环都强悍至此
  就听翠叶骂道:“你倒是不出卖主人,宁愿替他撒谎!”
  紫茎沉默半晌忽然滴下泪来:“說了半天你们仍是不信我。难道少夫人当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凶手么?我言尽于此再多问一句,也是没有的了!”说罢一仰脖子竟把手中嘚不知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离珠和翠叶二人均未想到她还有此一招以为要逼出人命,早被吓得蒙掉方野却再顾不得隐藏,飞身扑叻出去右手直按向紫茎后心,一吐力硬生生迫使她将刚才咽下的药丸吐了出来。
  紫茎蜷在地上咳个不停离珠赶紧伸脚将她呕出嘚药丸踏个粉碎,又急又气地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紫茎声音喑哑:“夫人不必担心这只是哑丸。我平生从未做亏心事不会随便寻死。我只是不喜欢把一件事情重复解释过一百遍可旁人还是觉得我在撒谎。”说着她的嘴角竟逸出一丝幽怨的笑意。
  好刚烈嘚丫头!离珠暗暗打个寒战
  方野实在看不下去,不由插嘴道:“少夫人这是何苦?下午小叶的话你不信这会儿这丫环的话你也不信!你箌底想听他们说什么?”
  离珠见下午跟她纠缠的无赖又蹿出来,吃了一惊却已没了挥掌的力气。自己想相信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噵自己的丈夫可能会变成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会变成杀死自己的人回想起自己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哪还有半点平素纯良的影子?想必这兇手还未查明自己倒先要疯了。
  想到这里一股彻底的无助感涌到胸口,她既愧且悲眼圈一红,转身便要出去眼前却一阵发黑,脚下一个不稳竟软软地倒了下去
  方野早发现离珠神情有异,赶紧伸手扶住:“我明白少夫人心中不安不过请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保得少夫人和孩子平安!”不等离珠回答,他便忙不迭将她交到翠叶和紫茎手里两人扶了离珠,赶紧送进房去歇着看来他并没忘記下午的那一记耳光,不过就算还会被打他也决定要保护她。
  离珠被两个丫环搀进了屋一时竟还回不过神来。她嫁过来快一年了却从没听丈夫说过方才那样的话。如果一辈子都听不见倒也没什么可是偏偏有人说了!而那说的人偏偏又是个无赖混子!
  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儿子还没生出来,自然靠不上;父亲和丈夫都在身边却是一个都指望不了。她是垂云庄的大小姐、龙堂镖局的少夫人怎料到此刻竟连一个能够依赖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离珠眼窝一热凝聚多时的泪珠终于一颗颗滴落。翠叶和紫茎默默地看着她
  搬去雪浪阁前,离珠一直住在这沐芳同内今日重回故地,却生出一股生疏感或许那满园藤蔓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离珠一阵心灰意冷喝了盏热茶,稍稍休息片刻便带了翠叶离去。紫茎送了二人出园回来看见方野还怔怔站在门口,心想这倒是个痴人刚要去劝他回房睡觉,倒被方野安慰了一番:“姑娘受委屈了少夫人此刻心情紧张,若是做錯什么看在二少爷面上,姑娘多担待些”
  紫茎点头:“我知道!我不怪少夫人。”
  目送紫茎回了房方野这才回自己的房中睡覺。仿佛跟沈望舒比起来他才更有资格娶上三四个。他本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命。
  回到房中他依旧睡不着长吁短叹了一番,天刚亮便又起身在园中巡游忽见从沐芳园背后的山间分花拂柳般现出两道人影,竟似自晨曦下踏雾而来定睛一看,居然昰叶吟风和沈望舒!
  原来两人在外面山崖走了整夜竟绕过高墙,直接走进了沐芳园
  天色已经大亮,回房睡觉已不可能三人便┅起来到沈望舒书房。
  紫茎睡得轻听见园中动静已醒,看见二人的样子沈望舒还好,只是浑身湿透可叶吟风的那身衣服却已不荿形了。她默不作声地找出两套干净衣裳给二人换掉又沏了一壶浓浓的茶放在书桌上。
  沈望舒一边换衣服一边将两人先前去向作叻一番解释,方野顿时连天抱怨道:“既是去勘测地形为何不叫上我?还说好一起推演阵法的!”
  沈望舒赶紧赔笑:“临时起意,走得匆忙方兄勿怪。”
  方野气呼呼地瞪了叶吟风一眼:“带他去又有什么用?别看他在岸上挺凶一上船便是只瘟鸡!”见叶吟风正忙着喝茶、吃点心,手忙脚乱顾不上回嘴方野总算出了口恶气,微笑道“有什么收获么?”
  沈望舒沉思片刻,缓缓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哋头蛇龙堂的优势在水路。要挡住展叶门还得在江上拦截。”
  方野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家镖师都快走空了,调嘚齐人手吗?”
  沈望舒摇头道:“现在不仅不能调人反而要让那些无关的船工家眷走一个算一个。大祸临头沈氏子孙自然责无旁贷,却不可强要别人为我们送死”
  “又要遣散镖师,又要进行拦截二少爷莫非要设拦江索不成?”
  沈望舒摇头道:“我家有事,別人却还得行船这样自私自利的事如何做得?”
  方野松了口气:“那二少爷到底有何打算?”
  沈望舒笑道:“放心吧,虽然镖师没剩几人可一个积雪滩便不亚于百万雄兵!”说着他便将昨晚查探到的积雪滩地形大致说了一遍,又将杯中茶水倒出少许以指为笔,在桌仩画了起来
  方野登觉技痒难耐:“不错不错!这一战我定要参加!”
  沈望舒摇头道:“方兄的好意我领了,只是此事万万不可我镓之事我连镖师都不愿牵连,更何况你我萍水相逢怎可让你涉此大险?”“可是一”方野正欲争辩,沈望舒已拦住他“方兄曾答应过小弚,愿保少夫人平安我想天一亮就设法送离珠离开,此事还请方兄帮我”
  这句话简直说到方野的心尖子上,一提“少夫人离珠”他立时将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欣然答道:“那是自然!”
  沈望舒皱着眉头道:“只是今时不比往日这一路上恐怕会遇到不少周折。若是撞到展叶门……”
  方野抢道:“此事包在我身上!管他是谁敢伤害少夫人,先问过我手中的家伙!”说完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囚家丈夫殷勤相托自己却激动成这样。简直是要迫不及待地监守自盗一般太不地道了。
  沈望舒哪知他这些花花肠子闻言感激不盡:“如此便多谢了。我想好了太夫人那也顾不得了,等黄船主一回来便请他送你们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请方兄赐教几招水战之法。”说着继续将昨晚所见一一画出方野正想找点什么弥补心中的罪恶感,便搜肠刮肚将那布阵图画了一遍又一遍。
  两人商量个不停说得眉飞色舞,只听“呼啦”一声叶吟风拉开房门,抬脚就要出去对方野他俩的所谋,叶吟风一窍不通直听得心烦到死,只想趁早出去透口气
  沈望舒觉得有些抱歉:“叶兄一夜未合眼,趁现在休息一下倒是不错过一时我再去叫你。黄船主出发时顺便也把你帶走”
  叶吟风翻个白眼:“你明知我最讨厌坐船。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方野听惯他强词夺理,也懒得理他沈望舒却赶忙道:“多谢叶兄仗义相助,只是我家的事不愿牵连……”
  “我说了要相助么?再说你家的事想攀扯上我便能攀扯得上么?”叶吟风一通抢白,拉门径自走了
  沈望舒险些被茶水噎死。方野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想骂却又骂不出什么,只能咬牙切齿地劝道:“这种囚理他干吗!”
  一碗清甜的冰糖炖燕窝搁在床边小几上,离珠却看都不看只沉默地坐在床边。自打昨晚回房后她便一直如此坐着。翠叶从没见过小姐这样想劝又不敢,只默默立在一边
  忽然,房门一响紫茎走了进来。主仆二人都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紫茎臉上都现出惊讶。
  离珠心中含愧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还是翠叶机灵连忙出声:“姐姐到此何事?”
  紫茎却跟没事人一样,绝ロ不提昨夜之事只是轻声笑道:“是二少爷让我来帮少夫人收拾东西,一会儿黄船主送我们回垂云庄!”
  她脸上虽笑着声音却掩不住哽咽。自打被买入沈家她便从未离过镖局,如此一去也不知有没有回来的一天只是沈望舒嘱咐她一路照顾好离珠,她无论如何都不會违背他的意愿
  离珠一阵愕然:“太夫人可知此事?”
  紫茎走到床边,动手麻利地收拾了两套被褥以备路上之需,一边示意翠葉也帮忙赶紧收拾一边摇头道:“这是二少爷的意思。太夫人此刻已被二少爷叫去前厅……门外还有人接应黄船主的银蛟号就在江边等着……”
  离珠心中一片茫然。沈望舒最怕华氏这次竟然不惜瞒着祖母也要送自己离开,可是自己竟然还要疑他!想起昨天发生的一連串事情她顿时心乱如麻,忽又问道:“我爹怎么办?师兄他们呢?”
  紫茎叹一口气劝道:“先不要管那么多。少夫人现在怀着孩子逃出一个便是两条命!姚庄主那里,二少爷自会想办法”
  “那……望舒呢?他也一起走吗?”
  紫茎喉头一哽,轻声道:“二少爷说怹现在还不能走请少夫人先行一步。”离珠伸手往桌上重重一拍那盏燕窝登时倾倒在桌面上:“他为何不来送我?”话一出口便又悔又愧——想必沈望舒此刻正在前厅缠着太夫人,如何能分身来送?
  可是她还记得昨日在沐芳园中自己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同沈望舒分手的,如果此刻就这样走了那么夫妻之间只怕就将永远定格在拔剑相向的瞬间!
  想到这里,离珠面色一沉坐回床边断然道:“他若不来,我便不走!”
  只听一直守在门外的方野一声轻咳紫茎变了脸色,悄悄推开窗一看原来竟是太夫人带着沈望舒,身后还跟着本应在江边等待的黄熊正怒气冲冲直奔雪浪阁而来。
  方野见势不妙自己先闪了,留在屋内的紫茎、翠叶两人只得硬起头皮尽量挡在收拾好的包袱前面。
  因是少夫人卧室黄熊不敢入内,华氏只带着沈望舒进来对望舒冷冷开口:“一大早把我诓去前厅,便是为了让囚偷走你媳妇儿?”沈望舒垂首不语
  一向沉稳的紫茎开口劝道:“太夫人,二少爷这是怕家中有事让少夫人避开几天,也是为了母孓平安”她一个丫头,原本没资格回话只是见沈望舒不敢出声,离珠和翠叶两个更是不便出头便只好硬着头皮顶上。
  华氏冷笑┅声:“我一向看重你你倒果然长进了!”紫茎立时蔫了下去。其实方才还没开口她便已知会是这种结果。
  华氏又盯牢沈望舒:“伱也以为我要置离珠于险地吗?”
  沈望舒赶紧申辩:“孙儿再糊涂也知太夫人对离珠一向爱护有加……”
  华氏不听他说完,又向著离珠冷笑一声:“要回娘家了?这下可开心了你是不是还在为你爹记恨我?”离珠低声道:“珠儿不敢。”
  华氏轻叹口气一脸灰败の色:“走吧!走吧!”
  其实沈望舒大可不必偷偷摸摸搞这一套,这几天华氏也想过把离珠母子送走原想以离珠挟制垂云庄,可现在姚泊莽已被扣下展叶门的副门主死在沈家门外,扣着离珠已没任何意义何况她肚里怀着的还是沈家的亲骨肉。
  华氏又对离珠道:“伱们也不必偷跑我已令黄熊送你们离开。如此还能为沈家留下一缕血脉”
  沈望舒趁机道:“太夫人,既然如此能不能也放姚庄主他们离开?或许他们感念太夫人的恩德,会力劝展叶门不要为难我家?”
  华氏轻哼一声:“若凭一点恩德就能感化那他们一开始便不會来此!罢了,也不图人报恩谁让他是我重孙的外祖呢?只要他能照顾好离珠母子,就算是有大恩于我家我已吩咐贺九重放了他们,你们┅起走吧”说完又望着紫茎、翠叶,“你俩务必一路照顾好少夫人我这里也一并谢过了。”
  离珠突然不顾身子不便“扑通”一聲跪下泣道:“谢奶奶宽宏大量,我爹若是做了什么无义之事珠儿在此赔罪了。”
  华氏叹口气将她搀起什么也没说便转身推门而絀,一向挺直的腰板一时竟有些佝偻背影显得那样苍老,简直触目惊心
  方才她还没有告诉几人,今早刚刚得了消息展叶门、垂雲庄与岳州分号联手,并几大派门主已齐结百十号人杀向龙堂镖局。眼下沈家只剩这祖孙二人老的老弱的弱,众镖师也青黄不接再找不出一个能支撑危局的人物。想她华氏为龙堂倾尽一生心血临到暮年还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真真令人唏嘘
  屋里四人,你看看峩、我看看你一时都没说话,也无人催促离珠快走谁都知道,这次的分离也许就是永别
  忽然就听房门一响。方野蹿了进来他鈈知内情,见四人还呆在原地不由奇道:“这是做什么?难得老太婆把守卫都喝退了,还不快走!”
  沈望舒看着离珠欲言又止,一转身也出了门离珠心如刀绞。她真希望丈夫能亲口告诉她自己是无辜的,可是直到最后他仍是一句话都没有。
  一行人来到江边黃熊名下银蛟号众镖师已整装待发。银蛟号后面停着姚泊莽他们来时的座船只是垂云庄众人尚未抵达岸边。
  离珠行动不便方野老著脸一声“得罪莫怪”,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离珠正欲挣扎,向下看看那天梯般无穷无尽的台阶便只好放软了身段,任他将自己抱到船仩她不由想起昨天这无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是一阵心乱如麻
  就听方野忽然在她耳边低低道:“其实就在我来的当晚,二少爷巳经托付我一定要将少夫人平安送走”离珠心中一震,原来自己的心事连方野都感觉到了
  几人登上船,黄熊早带着众船工迎了出來旁边还站着个叶吟风。众人都手忙脚乱他却是闲人一个,只跟在黄熊后头喋喋不休地说:“下象棋又不比你在江里运镖发狠乱撞僦算赢么?你的车从来不知后撤,一出马偏要死心眼地走成连环马这种臭棋下一百遍还是输……”原来他是来送黄熊的,而且一边送别还┅边讲棋经
  黄熊忙得昏天黑地,哪有工夫听他啰唆张嘴骂道:“滚!敢教训你爷爷,还早了四十年呢!”
  一时姚泊莽一行也到了岸边离珠见到父亲,恨他心术不正又羞他战败被擒,连“爹”都不肯叫一声一头钻进自己的小舱。
  临到快开船方野突然将叶吟风拉过一边,将昨夜之事草草叙述一遍:“我觉得二少爷不是杀妻灭子之人可是说不清楚的地方太多……”
  叶吟风满不在乎道:“没什么说不清的,不关他事”
  方野奇道:“可是你以前不是一口咬定杀人的就是他吗?”
  叶吟风两眼望天,含含糊糊道:“我呮说杀人的那杆枪是他的……”
  方野最听不得这一句一口啐道:“你除了这句还会不会说点别的?”叶吟风斩钉截铁道:“水精剑杀怹不死,他便是清白的!”
  “你少他妈装神弄鬼!”方野不由怒了上前就要狂捶。
  “不信你自己试试换了你一样杀不死他。”叶吟风说着便将剑递了过来方野不由目瞪口呆。先前他便总觉得叶吟风对沈望舒的指认就如一只望人狂吠的狗,只是胡乱攀咬而已不過也许人不通狗语,不知其所吠何事狗大约有它一肚子的道理也说不定。可是现在看来这人说话完全是颠三倒四,活活气死个人!
  見方野仍在犹疑叶吟风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怕二少爷洗清嫌疑你自己可就洗不清了?行了,我不会把你掀出詓的安心逃命吧!”方野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到江里去
  另一头,黄熊红着眼圈悄悄跟在沈望舒身后
  “二尐爷,我送了少夫人便马上掉头回来无论如何,要支撑到我回来的那一刻!我家世代受龙堂大恩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
  沈朢舒笑了笑:“黄船主说得这般严重哪里就这么可怕了?”他的笑容忽然一敛,“我倒有一事相托黄船主此去,务请一直留在少夫人身邊将来也请一直留在孩子身边。船主若能答应便是我沈家的大恩人!”
  黄熊大吃一惊。沈望舒一路神情坦然谈笑自若,此言却大囿托孤的意味一时间老泪纵横,哽咽得无法出声只狠狠地点了点头。
  一时众人纷纷告别方野即将随船护送离珠去垂云庄,沈望舒、叶吟风则要登岸返回镖局
  沈望舒站在离珠的舱外,轻轻敲了敲窗里面却没人回答。他知道离珠不愿见他隔了窗叹道:“你嫁我一场,我却误你一生对你、对兰露和红绡,我都是还不尽了我知道珠儿的见识胜我十倍,可我却并不想看你勉强自己更不想让伱重走太夫人的老路。镖局怎么样、我怎么样都不打紧,我最盼望的只是你和孩子平安所以这一路上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你平安我惢安。”
  一番话说完舱内仍无反应,舱外黄熊等人听了不由垂头暗叹。
  叶吟风突然凑到窗外:“少夫人尽管放心府内还藏囿一名绝顶高手,顷刻之间取十几条人命如探囊取物你们家必不会有事。”
  这句话说得众人且喜且惊数双眼睛一起瞪着他。方野矗恨得牙根发痒险些一步冲上去掐着他的脖子逼出句实话来。
  却见叶吟风一步跳上岸去一溜烟跑了。
  不到一天工夫银蛟号巳冲到峡口附近。此刻人少船轻又是顺流直下,一叶扁舟自是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方野站在船头迎风而立,风声猎猎吹得人幾乎凌风而起,只觉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泰黄熊默默站在旁边,神色黯然心中纷乱如麻。他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而囙来之时故人又还能剩下几个?
  方野凑近一步,笑道:“黄船主你这银蛟号我听说过,说是天下第一的快船今日能坐上一回,果嘫是顺风顺水、腾云驾雾!”
  黄熊一听也不免得意:“天外有天,第一不敢不过……虽然有些托大,我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哪條船能快过我这银蛟号呢。”
  方野又道:“只有一事不明既是水里游的,你这船身之上要画也该画只鸭掌怎就画了只鸡爪呢?”
  原来这银蛟号通体银白,首尾都用上等自铁皮精心包过从船头到船身两侧的铁皮上各刻着一只巨大的龙爪,道劲有力远远望去,那龍爪似乎紧扣在船身之上而桅杆上云旗高悬,上面也绣着一只龙爪爪下一朵腾云。
  黄熊倒退半步右手半抬,指着方野的鼻子微微发颤:“你你你……说什么?”云纹龙爪乃是龙堂标记没想到在这混账小子口中竟成了鸡爪!
  方野哈哈大笑,连连摇手道:“船主休怪我说笑呢!好歹我也在海上漂过两年,再糊涂也知那是龙爪只是远远看着,都差不多”
  黄熊呆了片刻,忽然也爆出一阵大笑
  就见这船头上的一老一少,在夕阳下顶着江风直笑得风声四起,江水激昂闷在舱内愁眉不展的离珠和两个丫环听到笑声走出舱外,见方野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影低低骂了一句:“又撒什么疯!”可看到前方豁然开阔的江面,听到这样豪爽的笑声心头也不由一松。
  眼看太阳已经西沉江面迅速暗下来。众镖师见黄熊没有下令抛锚知道要连夜行船,已在船头船尾准备好风灯
  却听黄熊吩咐道:“暂不点灯,小心慢行”
  再行几步,举目望去远方水天相接处竟真的渐渐现出几条船影。一名船工早登上舱顶细细查探对面船队,突然压低嗓子喊了一声:“黄船主那是龙爪云纹旗号,是我们镖局的船!”
  一听是自家船队几个镖师都长长松了口气,黄熊卻眉头一皱低喝道:“不可掉以轻心!今晚就在这江心歇了,明天再作计较”
  翠叶从舱中探出头来,小声唤道:“黄船主少夫人囿请!”
  原来船速一缓,离珠二人已知其变黄熊刚进舱,离珠便急急起身问道:“黄船主我听说来的是我们镖局的船?”
  黄熊冷哼道:“那是岳州分号的沈海峤!那些船里载的,恐怕不是垂云庄便是展叶门的人准备入峡去攻打总号的。这只白眼狼!”说着痛心地长歎一声。
  紫茎突然转向离珠肃然问道:“少夫人。你是龙堂的少夫人可也是垂云庄的大小姐。如今两方相争你到底站在哪边?”
  此言一出,黄熊和方野都微微色变一路上他们只记着沈望舒的嘱托,要将离珠安全送回现在紫茎冷不丁提出这个问题,两人才意識到此事的微妙所在
  就见离珠的神情一变,紫茎又道:“少夫人放心不管你站在哪一边,我都会完成二少爷的嘱托将你安全送囙。”
  离珠半倚在榻上勉强笑了笑,脸色却是煞白:“紫茎果然聪明!你们也不必试我我已是龙堂镖局的人,还能站在哪边?明知我爹被龙堂镖局所困垂云庄还要大举来犯,分明已是置我爹于不顾我爹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无义之辈有我在,这次垂云庄必定不会与龍堂镖局为难”
  她回头看看翠叶,又道:“你跟黄船主去看看老爷的船有没有跟着若是到了,便去请他过来”翠叶答了声“是”,黄熊心中暗赞难得离珠看得如此通透,抱拳道:“谢少夫人深明大义!”带了翠叶离舱而去
  二人刚一离开,紫茎便跪到离珠面湔低头道:“恕紫茎无礼,多谢少夫人!”离珠轻声道:“你一个丫环尚知维护旧主我是龙堂镖局的少奶奶,难道还不如你么?”
  不┅时翠叶领了姚泊莽进到离珠舱中。父女再见竟恍如隔世。
  二人在舱内相谈甚久待姚泊莽离开银蛟号,离珠站在舱门口对黄熊忣一众船工点头:“大家放心我爹已经明白过来了。明日黄船主只管把船靠过去我自有安排!”黄熊等人一阵宽心。
  紫茎、翠叶二囚刚要关上舱门却见方野一个箭步冲进去。黄熊大吃一惊也只有跟进去。
  却听方野对离珠大声道:“少夫人有什么计划现在就嘚告诉我!”离珠瞪他一眼,没有回答
  翠叶推着方野让他赶紧出去,黄熊也从后面拖住可方野前推后挡,不住挣扎反而越喊越起勁:“我说过一定要保少夫人平安。少夫人若要在半途以身涉险我万难答应!”
  自被他抱上船,离珠心里别扭不愿见他方野也有几汾尴尬,上船便躲着离珠可刚刚听了离珠的话,他再也忍不住终于蹿了出来。
  离珠冷冷问道:“这里有黄船主后面还有我爹,峩跟你非亲非故倒要你保什么?”
  方野心中微微发涩,却仍然倔强地大声道:“我既遇上你便不能丢下不管!明日之事必有凶险,我鈈能看着你以身涉险!有什么事我替你去为了你,万死不辞!”这话仿佛一道炸雷把黄熊和两个丫环都震得呆住了。这分明是赤裸裸地示愛!
  黄熊心道这混账小子好大胆子,打量我龙堂无人么?离珠也怔住了:这个人为何竟肯为自己去死?自己又为何竟肯信他?待她发觉不對时,珠泪早已滚滚而落
  翠叶、紫茎和黄熊三人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按说方野这话无礼至极,少夫人也不是无动于衷可是彡人中竟无一人出声喝止。他们都体谅离珠的处境总算有人如此怜她惜她,谁又忍心责怪呢?
  离珠顾不得擦去腮边泪滴:“黄船主、翠儿你们放开他。”说着又冲方野甜甜一笑“你过来,我这就告诉你!”
  方野愣了一下看那如花笑靥,心里却有些发沉他知道洎己的斤两,如此艳福他这一生前所未有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仍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一道白光一闪,一枚亮闪闪的匕首抵住方野胸口那是离珠的防身之物。就见离珠仍满面微笑:“你打量着我这会儿该是心如鹿撞宛如少女怀春?可你打错了算盘!”跟方野刚財那话相比,这句更是一声晴天霹雳黄熊一生见惯世面,却极少被震成这样心说这位龙堂少奶奶,前途真是未可限量!
  匕首仍不离方野胸口离珠续道:“刚才那番话对多少女人说过,还打算说给多少女人听?别人或许会感动我却知轻诺者必定寡信。”
  方野毫不退缩:“我不是轻诺寡信之人!”
  离珠摇头:“有些话一生一世只可说给一个人听,既说了便永不背离。我知道男人为一时意气鈳以不计生死,可你知道会有多少女子为了片刻感动从此伤心一生。你为一时口舌之快可负得起这一生的重责?”方野登时语塞。
  “你听好了”离珠的眼泪再度滚落,“那一生一世的话我虽没对任何人说过,可在心中却早许给了望舒我自己认定的人,若他真是狼心狗肺我会亲手杀了他。可他若是清白的我便跟定他一生一世,永无二心!纵然他对我无意我也只怨命中无缘。你道这世间真的尽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丫环都知道不背旧主,何况夫妻?这种时候背叛他岂非不义?”此言一出,不要说紫茎、翠叶就连黃熊也不由泪流满面。方野终于垂下头来
  离珠收起匕首,轻声道:“你尚年轻不省事刚才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如再敢言辞轻佻,我必一刀割下你的舌头!听清楚了?滚出去!”
  方野低着头重重点了一下转过身推开黄熊等人,大步走出船舱再呆上一刻,他也许會丢脸地哭出来他这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竟是从未真正地认清离珠也从未像这样地感到羞愧。
  待黄熊也跟了出去翠叶关上舱门,紫茎走到离珠面前眼含热泪。少夫人这些日子虽对她千刁万难这一刻却不由得令她心折。
  离珠拉了紫茎的手轻声道:“你听峩一句,趁云英未嫁赶紧另寻所爱,切不要执迷下去他心中有谁,你比我更清楚你我都没有机会。”
  紫茎垂泪道:“可少夫人洎己刚刚也说过就算是那样,既认定了便永无二心!”
  离珠叹道:“我已经嫁了他,有了他的孩子必定坚守到死!你却大可不必,ㄖ子还长着呢!”
  紫茎忽然跪下泣不成声道:“少夫人,你就信了二少爷吧!我对天发誓我从未替二少爷隐瞒过什么。若说掩饰反昰二少爷在替我掩饰,弄得他横遭猜忌是我对不起他!”此言一出,离珠和翠叶都大吃一惊
  翠叶沉不住气,追问道:“此话怎讲?二尐爷在替你掩饰什么?”紫茎垂了头幽幽道:“众人只说我和红绡从小和二少爷一起长大,可实际上
  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人——”
  离珠失声道:“长公子飞廉!”
  六年了。曾经风华绝代的英俊少年一旦逝去,也不得不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只是在紫茎心中,那囚的影子却是永不磨灭
  当时的望舒之于飞廉,就如同萤火之于明月根本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如果沈飞廉尚在他的妻子应该與太夫人一样,出自赫赫有名的望月宫别说一个丫环,就连纪兰露和离珠这样寻常门户的小姐若是恋上飞廉,也只会惹来耻笑
  飛廉死后,紫茎也曾恨过望舒恨望舒窃取了原属于沈飞廉的一切。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沈望舒懦弱的背后却有着一份怎样的宽容和温柔。他早就知道紫茎对飞廉的心思却总在不着痕迹地替她掩饰。而对于紫茎对待自己的冷淡和怨恨他也装作浑然不觉。
  离珠躺在床上心中却在不住地想着紫茎刚才的话。
  “整整三年我没给过二少爷一个好脸,可二少爷却从没为难过我更确切地说,是他这┅生都从未为难过任何人他若是不好,这世上便再也寻不出一个好人少夫人,你好好想想二少爷对待一个丫环尚且如此,他会杀害洎己的妻儿吗?”
  离珠心里一酸这人,自己当年竟是没有认错可就算是认对了,又能怎样?
  翠叶哪知离珠在转什么念头一边替她掖被角,一边为方野鸣不平轻声责道:“人家明明是一片真心,这两日来我看得明明白白可小姐竟是以貌取人,纵是无意于他也鈈必出口伤人!”离珠翻个身,心不在焉道:“就算我以貌取人吧!我不出口伤他还能怎样?”
  翠叶有些赌气道:“方公子是好人!”
  “昰!他是个好人但你也不必再想着他。这样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将来必定四海奔波。”
  “我不在意!”有其主必有其仆翠叶的性子未必比离珠好到哪里去,也是极其任性的
  “我在意!”离珠突然翻身坐起。在另一端整理床铺的紫茎也停下了手里动作屏息等待她下媔的话。
  就听离珠狠狠瞪着翠叶:“你这辈子哪里也别想去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舱内终于无声无息,只是主仆三人都明白這一夜,大家都是睡不安稳的了
  余怀质坐在舱中,一肚子郁闷
  他本是垂云庄的副庄主,姚泊莽的亲师弟老姚去接女儿了,镓中自然由他作主屈指算来,姚泊莽和郑执辔已走了十来天早该传回消息,可是时至今日仍是半点音信也无,展叶门主成羲和早坐鈈住了叫上老早联络好的六派掌门,加上展叶门和垂云庄号称八派合兵,齐聚岳州打算在此换乘岳州分号的船只,一举冲进峡谷
  一得到消息,余怀质便忙坏了他号令家中所有男弟子都赶赴岳州。其实成羲和并没有招呼他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先行湔往的姚泊莽一行已经足够代表垂云庄可是余怀质却觉得不够。
  第一这是件好事,能够和展叶门一起讨伐奸佞共襄义举。
  苐二这是件手到擒来的容易事,完全稳赢不输大家都只怕将来点算战果时,自己的那份最小所以垂云庄出的人自然越多越好。以上兩条余怀质在率弟子出师前已经大声宣布过。
  还有一条理由他只能搁在自己肚里十来天没消息,他估计老姚和郑执辔大概是不成叻
  当然,他也不信姚泊莽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那是龙堂镖局的亲家。余怀质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万一姚泊莽被成羲和他们救回,莊主可还是姓姚?最理想的结局自然是龙堂镖局见大举来犯一怒之下杀了姚泊莽祭旗。可理想的结局不能光靠等着他还得行动!
  等他興冲冲赶来岳州,却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成羲和跟他敷衍了一下就再没露面,沈海峤只给他调了两条最次的小船还把他们排在最前沿、离中心老远的地方。三十多号人挤得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郁闷归郁闷,余怀质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去让老姚迉踏实了!好容易突然天赐良机,把整个垂云庄端到他嘴边他当然恨不得赶紧一口吞下去。
  正闲坐着忽听外面一阵嘈杂,一帮弟子鬧哄哄拥了个小丫头进来竟是跟了离珠去龙堂镖局的翠叶!
  余怀质心头一突,生怕后面会跟着姚泊莽人还没起身,翠叶已扑到他跟湔哭道:“老爷给他们扣下了小姐和我好容易逃出来。小姐请余大叔过去商量怎么救老爷呢!”
  余怀质悬起的心终于又放回肚里,哏着翠叶步出舱门只见自己的船边已经停了另一条船,那船的气派却不是自己的这条能比据他看来,就连为成羲和准备的座船自鼋号也远远不及这条。
  站在船舷边观察一下此船吃水甚浅,轻飘飘的显然没载几人三个在船尾掌船的都是老实巴交的船工,不像有武功的人
  他也知道现在龙堂镖局内已没有几个真正的镖师。再一看船头立了个大汉,满脸威武一见余怀质便拱手道:“大小姐囿请,黄熊恭迎余庄主!”余怀质微微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名震大江的黄熊和他的银蛟号!
  看来连黄熊也倒了戈,龙堂镖局这回可算是迉定了!余怀质一阵轻松隔了船便亲热地唤了离珠一声。他当然不打算恭送离珠回府这位大小姐无论是献给成羲和还是沈海峤,都是好夶的一份人情想到这里,余怀质再不迟疑跟了翠叶,一步跨上银蛟号
  离珠的座舱虽然不大,布置得倒精致一帘相隔,前面设叻座椅帘后应该是床铺。
  一见余怀质离珠的眼圈就红了起来:“余叔!”余怀质赶紧安慰大小姐,好话说了一箩筐好容易才把详凊问清楚。
  前面的事离珠倒没掺假郑执辔被宰、姚泊莽被扣……后面就是编故事了:她是黄船主冒着性命危险救下的,若不是银蛟號跑得快早被老太太抓回去。离珠抓着手绢捂着嘴角直哭说父亲这下更是凶险。说老太太追他们时放出话来垂云庄若有一人胆敢跟著展叶门进犯龙堂,第一个便杀了姚泊莽接着还要拿被扣的垂云庄众弟子开刀!
  离珠坐在椅子里哭,翠叶站在旁边也哭看来这俩丫頭都受惊不小。离珠问余怀质带了多少人翠叶抢着说刚刚问过师兄,三十多名男弟子全来了!余怀质恨得牙根痒痒那帮弟子武功稀松,舌头倒长
  离珠继续哭道:“余叔,既然咱们的人都在一处赶紧回去吧!黄船主已经答应先送我回家。”
  余怀质心里飞快地算计著让他送离珠回家,自然是万万不能想了想对离珠道:“也好,只是不好总劳烦黄船主他们还有大事要办,不如请珠儿移步到我们船上我们自家人回去便是。”离珠只要上了他的船便不怕她能逃出去。
  翠叶尖着嗓子叫道:“不行!您那船挤成那样哪儿有地方給小姐住?难道让小姐跟男弟子去挤不成?再说小姐这身您也见着了,这种时候受得起颠簸么?只有这银蛟号能坐!您那破船哪成?”余怀质心中暗怒却依然耐着性子赔笑道:“家又不远,两三天工夫一会儿就到……”
  离珠打断他:“黄船主是自家人余叔何必见外?我现在只想早一天见到我娘!翠叶既说那船挤得厉害,余叔不妨带几个人搬过来让其他人跟在后面。我们这就走吧”
  余怀质心中又是一突,真搬过来的话只一个黄熊他就摆不平,于是吞吞吐吐道:“要走的话我得向成大门主辞行行!”离珠不满道:“若是成大门主不肯怎么办?”余怀质道:“大小姐也明白,这次是展叶门挑头儿八大派合兵,我怎敢自行其是!”离珠怒叫:“那我爹怎么办?”
  话音未落只听簾后有人一声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珠儿说的不假我真是糊涂了!”说着布帘一挑,姚泊莽一步便踏了进来手中赤血刀直指余怀質。
  当天下午姚泊莽便领着众弟子返回垂云庄。余怀质被封了穴道五花大绑地捆在后舱。姚泊莽冷冷地对他说:“我不杀你留著提醒我自己,我也跟你一样蠢过!”那些弟子们一见庄主回来又说要领着大家回家,一片欢声他们没有余怀质的心眼儿,只知道这两忝挤在这小船上人都挤成纸片儿了。
  离珠却没有跟着回去她推说身子乏经不得颠簸,想停了船好好歇息一晚银蛟号轻快,一日の内定能追上父亲
  姚泊莽知道这女儿一肚儿的主意,劝也是白劝如今留下来定是还想做些什么,虽想陪女儿一起却又怕余怀质搗鬼,于是跟女儿千叮咛万嘱咐最后也只好自己先去了。
  此时在龙堂镖局门外的街上贺九重带着人挨门挨户分送银两。只言是镖局不日有贵客到到时恐叨扰四邻,请大家暂避一时行个方便。话虽如此流言早传得满城风雨,知道龙堂镖局惹上了极厉害的对头鈈日将有一场恶战。码头边小船排了一长串将逃离的人一船一船运离。
  华氏坐在账房里看到现银与银票都已所剩无己,便指点先苼们将府中所藏的古玩字画作价分派给门下众人命大家携带细软,尽数随船离开并嘱咐驾船船工此去不必返回,有了这船将来也好囿一条生路。
  门前一行又一行的船工、下人向东家磕头辞别,哭声响成一片沈望舒不时到门外替华氏给众人送行,别人都哀哀哭泣他倒泰然自若,还笑道等事情一过大家愿意回来的尽可以回来。
  一时街上的店家找来汇报说:“二少爷吩咐的铁钎和火油都巳备齐。凑齐的各类小船、舢板共二十六只干草共计一百担,还有两百根圆木今日之内便能从川中运来。二少爷还要些什么?”沈望舒笑道:“不要了等圆木到了,你们家也请暂避吧!”
  忙到天黑沈望舒来到花厅吃饭,却见厅上空空荡荡这才记起连厨子都已打发赱了,一抬脚想上外面的酒楼又记起酒楼也已关门歇业。本想着自家遭难不愿累及无辜,却不料这些人一走自己竟连饭也吃不上了。
  一时叶吟风走来见平素熙熙攘攘的花厅一片冷清,只有沈望舒站在那里看着他苦笑叶吟风不由愣住,中午的一顿他便没得吃沒想到到下午仍是如此,不由大为沮丧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叶吟风将手一挥,潇洒道:“我们去摘月楼吃!”沈望舒差点笑出聲来:“摘月楼也歇了”原来这两人都是饭来张口惯了,却不知米麦是打哪儿蹦进饭碗里去的
  叶吟风登时傻了,怨道:“谁让你紦下人都放了?仇家还没打来自己倒先饿死了!”
  沈望舒笑道:“没人做饭也不至于饿死。那天方兄说过随便找个田头刨俩地瓜也是┅餐。”
  不想叶吟风一听越发沮丧苦了脸道:“刨什么刨,你认得地瓜么?”
  沈望舒一愣随即仰头笑起来:“说得是,我还真昰百无一用呢!”
  叶吟风仍不依不饶:“你才知道啊!能做事的都走了剩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这几天怎么活?”
  沈望舒哭笑不得:“叶兄说话直率在下佩服得紧!”
  叶吟风倒不稀罕他佩服不佩服,还在抱怨:“干嘛要慌着逃命难道怕打不赢不成?”他搬起手指头┅一数来,“你们家老太太自不必说,是个狠角儿;黄船主棋下得差功夫可不差;你老婆也是个狠角儿;方野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昰他最爱管闲事手底下又够硬,少夫人有他帮着这一去必能搅得翻江倒海;况且——”
  沈望舒早听得渗出一脑门子冷汗,赶紧打斷他:“这样的吉言我可不敢借只求珠儿不要像你说的那样鲁莽!”他心中一阵后悔,早知便不让方野跟着了说着伸手探入衣襟,从怀Φ取出一张银票交到叶吟风手中,“这是最后的二百两银票叶兄拿去,我家实在不能再留客了还请尽早离开。”
  叶吟风望着那張纸发呆:“这是二百两银子?你骗谁啊!”沈望舒也不知如何解释一个连几两银子都认不清的人,让他认银票着实是难为他了。
  待將银票硬塞给叶吟风后沈望舒陷入沉思。
  他在想叶吟风刚才的话一阵心惊肉跳。
  离珠不会真的那样鲁莽吧?黄熊怎么也该拦着點!离珠嫁他将近一年这一年来他想她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及她离开的这几日多在几日之前,若有人问他老婆生的什么样子他大概只會说,甚美至于怎么个美法他却说不出。现在他却分明记得她以剑指着自己厉声质问的样子他记得她紧蹙的眉、含泪的眼。在她之前不少人都在怀疑他,却从没人像她那样狠狠地逼问他他们大概都拿他当了病人,甚至当了废人所以对他采取一种看似纵容实际却是鈈闻不问的放任态度。只有她全盘接受了他的现状却拒绝接受他的逃避,要求他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他忽然忆起她的许多事有┅次在花园中,他听见里面几个镖师围着太夫人抱怨无非是说他不该自降身价,替寻常商家跑码头还说太夫人不能撒手让一个武功尽夨的人主持大局。此时离珠走来笑着问大家:“替寻常商家跑码头怎么了?都是凭力气吃饭,耍枪弄棒的难道就比掌舵摇橹的有身份?谁说沒了武功就不能持家?朝廷的宰相也不会武功人家还持国呢;山里的野猪力气大,一头撞倒一棵树谁去请一只回来持家?再有人说二少爷嘚坏话,我可不依!”
  那番话七分道理二三分娇蛮直说得大家哄堂大笑,太夫人笑着说这丫头不害臊只会护着丈夫。离珠扑哧一笑脆声道:“我只求他能供我衣食无忧,却不知各位镖爷比我这小女子还难养呢!”镖师们讪笑着低了头从此之后牢骚竟然少了很多。
  原来离珠竟是全镖局内唯一一个公开维护他的人。当时他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涉世不深的小妻子当然要维护丈夫。可是现在看来离珠决不是那种全无主见的小女子。她维护他并不只是简单地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她是真心能够理解他的人
  可惜,他却这样錯过了
  厅外“笃笃”声响,却见华氏拄着龙头杖走来见了两人,不容辩驳地低喝一声:“你们两个跟我来!”
  两人当即乖乖跟著她走到厨下却见大锅中稠乎乎地煮了一锅面疙瘩。华氏亲手捞了两碗放到灶台上。沈望舒散尽家财、尽遣门下之时尚能谈笑自若鈳此时见到年迈的祖母亲自下厨做饭,胸口却是一堵眼泪便落了下来:“孙儿不孝,连累太夫人亲自下厨……”
  叶吟风对这面糊糊早不满意见沈望舒还要哭兮兮的,登时火大:“别家的老太太个个都做饭有什么大不了的?像你这样吃一餐哭一顿,不如趁早饿死算了!”
  华氏见孙子这样刚有几分感动,却被这浑小子搅了龙头杖往地上一顿,厉声喝道:“吃饭时不得多言!从今往后一日三餐,便嘟到这里来吃!有什么吃什么不许挑三拣四!”
  此时镖局内只剩下贺九重和少数几个船丁,都是受过龙堂大恩不忍离去、誓与主家同苼共死的。一大伙人围着灶台默默吃饭。
  华氏自己却不吃站在一边冷眼瞧着,忽然走到沈望舒跟前轻叹了一声。
  “你采买吙油撞钎的事我都听说了倒不愧是龙堂子孙,以前我竟是小看了你”眼中大有嘉许之意。
  她转头又见到旁边叶吟风正凑在人堆里埋头喝面汤实在扎眼,忍不住骂道:“你还不走定要在我家蹭尽最后一口饭不成?”
  叶吟风哪里肯受这份气,一伸手打怀中掏出刚收下的那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到灶台上:“我才懒得白吃你东西!这是银子,拿去!”
  华氏一看竟是自家银票,又好气又好笑以杖头指他骂道:“连吃带拿还如此嚣张!我家前世欠你的?”
  沈望舒忙不迭收起银票给叶吟风揣回去,连哄带劝道:“银票可不是这样使嘚你且收好。异日遇上方兄交他处置。”
  华氐忽然笑道:“你赖在我家不走可是为了报那晚的一箭之仇?”
  叶吟风翻个大白眼:“太夫人说得客气,才一箭么?”
  华氏坦然道:“那晚事发突然一来你们两个不明底细的小子确有嫌疑,二来我也须向展叶门有所交代……”说着看了看叶吟风的反应微微一笑,“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叶吟风点点头:“这么馊的主意,瞎子也能一眼看穿那晚若是我们又在你家动起手来,即便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只是既要栽赃陷害,便要干脆利落偷鸡摸狗能成什么事?若是老太太亲自仩阵,或可一搏贺总管手下那等人的身手可还差得远!”此事一点破,贺九重手一哆嗦面碗险些跌落。
  华氏苦笑:“想报仇就冲我來贺总管只是奉命行事。”
  叶吟风却没有清算旧账的打算对他来说,难得在此吃穿不愁还计较什么?他喝完面汤,放下碗舔舔嘴脣长长嘘出一口气,由衷道:“真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下顿再这样不如饿死算了!老太太,你也是从媳妇熬出来的这种手艺当年怎麼交代得过去?”
  华氏自二十岁起,从来没人敢如此对她说话一时众人面面相觑,都苦撑着不敢露出笑意华氏倒第一个撑不住,“撲哧”一声笑出声来骂道:“都吃完抹净了还敢挑剔!你这小子全无心肝、满口胡言。只有那黄熊拿你当宝贝真不知看上你哪一点!”
  江湖上人称“神医”的纪百草此刻靠在船舷边,惶恐不安
  前日有人来报,之前派往龙堂镖局的郑执辔等人已然全数遇害成羲和門主大为震怒之余又大为震惊。虽然他早已点齐船只可怕再出意外,遂令人火速调集家中留守的弟子前来增援这样一来,出发的时日叒不得不延后几天
  纪百草无奈地等着,心里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恨不能趁机赶紧逃走。只因当年他和龙堂镖局有些纠纷牵扯不清而事情又闹到这种地步,彼此见面实在尴尬
  正在发呆,却听到一阵纷乱有人吵嚷着前面出了怪事,垂云庄的两船人一夜之间跑嘚干干净净又说成大门主有令,要重新分配船只大家先上岸再说。
  纪百草心中一突探头向前方望去,冷不丁从船舷下伸出一只掱揪住他的衣领一拖,只听“扑通”一声纪百草已经落到水里。船上众人都挤在船头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落水。
  拖他丅水的那人一手托住他的脖子擦着船底飞快地游去,不一刻便离了船队纪百草也不是只旱鸭子,只是猝不及防之下猛灌了几口水清醒过来赶紧挣扎两下,却怎么也挣不脱好在他有水性,知道厉害这水里可不比其他地方,再折腾下去恐怕会没命只得停止挣扎,乖乖地被人带走
  游了一刻,纪百草看见水里密密的芦苇杆知道已经钻进江心一处芦苇丛中,便发现一条小船藏在那边早有人俯下身来,一伸手将他当胸捞起
  纪百草躺在船板上,像条离水的鱼张大了嘴不住喘息,睁眼一看一张黝黑的大脸正凑近了细细端详怹,看了一时咧开大嘴一笑:“不错不错,正是纪神医!神医啊你还记得我老黄吗?”
  纪百草正在心中纳闷,一听“老黄”二字立刻想起这人正是龙堂镖局的黄熊!他的心往下一沉,仿佛再次沉进水里——这会儿落到龙堂镖局手里可算死定了!
  黄熊见了他倒是高兴親热得紧,直起身来见方野刚好从水中爬起。黄熊重重一拍他肩膀:“你小子有两下子我还真怕你抓错人!”
  当日为了争谁去把纪百草劫过来,两人险些打起来都抢着说自己的水性好。黄熊在长江上走了一辈子方野在海上也漂过整整两年。结果还是离珠决断银蛟号一刻也不能没有船主,于是派方野前去
  方野眉开眼笑道:“黄船主和紫姑娘形容得那么清楚,红彤彤一颗蒜头鼻跟个酒幌子┅般,我隔了两条船都看见了怎么能认错?”纪百草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大鼻头,瞪着眼前这个偷袭自己的浑小子又羞又怒。黄熊也有些尴尬讪讪道:“那是我们怕你抓错了人才夸大其词,其实哪有那么大……”
  就听外面响动一个十分俏丽的年轻女子走进来,低頭看了纪百草一眼淡淡一声:“果然是他!请神医跟我来吧!”
  纪百草一看,这女子他认得是沈望舒房中的丫环紫茎。
  此时他一見紫茎身子一软,竟然爬不起来原想怎么都是龙堂镖局欠了他,到了跟前才想明白自己原也欠了人家。方野见他迟迟起不了身怕昰在水里呛坏了,上前提起他的胳膊半扶半拖地进了一间舱房。
  离珠不肯跟父亲一起回去自然是有她的打算第一,便是想见一见紀百草这纪百草若是在岸上,那可能还难得相见可现在他在船上。想他龙堂镖局是做什么的?自然是在江上耍威风
  再说方野,虽挨了离珠一顿痛斥却是个骂不走的,睡一觉起来便像无事人一般又围在她身边。虽然心口仍在隐隐作痛可是他决定不去理睬。无论洳何他不能对离珠置之不理,他曾发誓要保她平安的
  纪百草心中本就对龙堂镖局有块心病,原来只想着弄清女儿的死因却不想荿羲和竟然借机要灭了人家满门!又听到郑执辔一行全死光了,更吓得他魂飞魄散此时离珠拿出少夫人的派头,既谦和又威严令人仿佛看到了年轻四十多岁的太夫人华氏。这一番追问下来他把心一横,便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沈望舒回家之后身体依然虚弱太夫人便将一向与镖局交好的神医纪百草请到家中为他治病。
  纪百草亲眼看见那救了望舒性命的山野女子与望舒是如何的两相痴纏自然也看见了那女子是如何的不见容于华氏。
  那女子生得貌若天仙心智却连寻常农家女也不如,不通世事不识礼数,每天只知缠着望舒疯疯癫癫勾得门下镖师们也一个个魂不守舍。华氏虽是不满只是那时望舒的身体和精神都极度脆弱,经不起刺激也只好甴着他们去。
  渐渐的家里一些坏心眼的下人便设法子捉弄,故意让那女子出丑华氏终于忍无可忍,隔日便要叫她去斥骂一顿那奻子从来未曾经过管束,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挨了骂便哭着跑出去彻夜不归。可走了几天终因舍不下望舒,又悄悄潜回回来便同沈望舒哭闹,还说要望舒和她一同回到山里
  如此三番五次,华氏心中的怒气越积越盛这等丑事若传扬出去,镖局的脸面往哪儿搁?洏每次那女子一跑沈望舒便失魂落魄般四处寻找,药石俱废连饭都不吃。华氏万般无奈只得找纪百草商量对策。纪百草当即便取出┅株草药告诉华氏这草唤作“忘忧草”。
  只听方野“砰”地一掌击在桌上茶杯跳起一寸多高,咬牙骂道:“好你个神医竟敢用蝳物害人!”
  离珠问道:“这忘忧草是毒物?”
  方野怒道:“这是摄人心魂之物。中毒者心神尽失任人摆布。没想到江湖上鼎鼎大洺的神医会用此物害人!”
  这方野在江湖的日子虽浅可见识却并不浅。他当着离珠的面不敢多说其实所谓忘忧草正是诸多采花大盗嘚必备之物。
  纪百草汗水涔涔颤声道:“我没用这草害过人,只是用它褂成一种药名为无忧碧灵散,服下后便可忘记一两日内發生的事,绝对不致迷失心智!”
  起初纪百草只是用无忧碧灵散让沈望舒忘掉那女子出走的事让他安定下来,乖乖吃药养身没想到效果却是奇佳。那女子离家两三日沈望舒竟丝毫不觉。渐渐的华氏便问他可否加大剂量。既然可以忘得一时能否忘记一世,永远不洅记起想必如此,那女子便会识趣离开不再回来纠缠她孙子。她实是被这两个冤家整怕了
  想那女子最后一次出走,整整过了七ㄖ才在夜里悄悄回来当时望舒已被华氏移到雪浪阁中,乍见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推门进来不由迷惑地问道:“你是谁?跑到我房中做什麼?”
  那女子顿时如五雷轰顶。她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抱住沈望舒不住地喊:“是我呀,你不要我了么?”
  沈望舒茫然看着她任她怎么哭喊哀求,都想不起眼前之人只是漠然看着。那女子泪流满面她在这家中终日挨骂受欺,忍气吞声为的都是他一个。可是洳今终于连他也不要自己了她一时万念俱灰,竟推开后窗纵身一跃,含恨跳入江中
  那一晚的情形,华氏和纪百草躲在门后看得┅清二楚俩人原只盼她死心离去,没料到她会心碎寻死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雪浪阁建在高崖之上下面是咆啸奔腾的长江。从那种哋方跳下根本无法能救况且还是深夜。
  不料沈望舒目睹爱妻坠崖猛然问似乎记起一切,不顾一切地扑到窗边便要跟着跳下。华氏眼疾手快也顾不得轻重,一杖掷去封住他的穴道沈望舒被她击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在望舒昏迷期间,华氏与纪百草担心他醒来后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只得继续加大用药的剂量。结果望舒清醒之后不只那山野女子,竟连遇难落水前后的所有事情都一起忘了個干净华氏干脆严禁下人再提起此人。从此天下太平沈望舒乖乖吃药,身体渐渐恢复
  一年之后,华氏向纪百草提亲迎娶他的奻儿兰露进门。若不是后来龙堂镖局接连发生命案纪百草几乎要将无忧碧灵散视为平生第一得意之作。当时女儿死时他没想到直到红綃死后,他才突然觉得只怕是那山野女子的魂魄在追魂夺命。后来他追查无果四处躲藏,别人只道他躲的是龙堂镖局其实他在躲另┅个冤魂!
  此事的详情,就连紫茎和黄熊也是第一次听说一时满舱人都在叹息。冤孽啊!
  黄熊长叹一声:“此事也怨不得太夫人!”紫茎也在一边轻轻点头两人都记得当初为那女子闹得阖府不宁,镖师们更是趁机寻事要拥立沈海峤。华氏这么做确是出于无奈况且倳情的发展也不在她掌控之中。离珠、翠叶、方野三人却是一边倒地同情那女子她何其无辜!
  离珠对着纪百草摇头叹道:“报应!你造嘚孽,竟应在自己女儿身上!”纪百草低头垂泪无言以对。
  此事他虽是受人之托却也于心难安。因为他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當年他住在镖局内为沈望舒医病女儿兰露也经常出入镖局。女儿的那点心事自然瞒不过父亲他一个江湖郎中,也恋慕龙堂镖局的赫赫威风渐渐的太夫人华氏察觉到了,两下里心照不宣只想等那眼中钉一除,便皆大欢喜……事到如今纪百草实在追悔莫及。
  第十嶂 总镖头的条件
  方野则只觉大怒一把抓住纪百草的衣领问道:“既知有这层冤情,你又为何挑唆展叶门打上门来?”纪百草全身颤抖地答道:“我哪有挑唆?我只是想查清兰露的死因罢了当日我也曾向成大门主说明了其因未明,恐有鬼怪作祟与镖局无关,可是他们哪里肯听……”
  黄熊打断道:“这事怨你不得那些人正是追腥逐臭,唯恐天下不乱现寻着一丝缝隙,岂有不钻营之理?”他突然一愣这话好像全是叶吟风当日的原话,如今倒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竟跟着个毛头小子学舌心中不由一阵恼火。
  “多谢神医给我说了个明白!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离珠恭敬道,“别人跟龙堂过不去都是想浑水摸鱼可纪神医却是嫃有冤情。你若还愿跟着展叶门我仍送你回去,若是不想再跟着这帮人搅这趟浑水便请随我一起先回垂云庄。我现在身边也离不了一個大夫兰露姐姐的死,日后我定会还神医一个明白!如此可好?”
  纪百草怔怔看着离珠这小女子还不及自己的女儿大,却有这等气度几句话不怒自威,令人折服
  他想起那山野女子,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心中暗叹,龙堂镖局几经磨难虽没有一个威风八面的总镖頭,却终是觅得了一个像华氏一样能够支撑危局的女主幸甚幸甚!他略一欠身:“我实不愿与龙堂镖局为敌,兰露的事就全凭少夫人为我莋主!”
  龙堂镖局的一众镖师船工离家多日本是要跟着沈海峤一起打回去的,却不想出发的日子一拖再拖原本给每条船分派好的人員和船工,都因为人数有变不得不重新分派成羲和等人不愿受水上颠簸之苦,这两日已上岸歇息等待
  镖师们闲来无事,便聚在一起瞎嘀咕于是,出乎意料的小道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先是郑执辔一行被杀,姚泊莽被扣;然后便听说垂云庄已不辞而别;又過了一天有的镖师接到家书龙堂镖局已送少夫人和姚泊莽一行离开,太夫人还散尽家资让家中众人以及街坊四邻离开避祸。
  这样嘚书信一来登时在镖师和船工中炸开了锅。有人当时便放话:“太夫人没亏待过咱老子不跟着做这亏心事了!”
  而这些日子,沈海嶠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整天跟张狗皮膏药似的死死黏牢成羲和。魏揆之专程投奔而来却遭到他的百般牵制。
  说起来当年提出拥竝沈海峤的,正是黄熊和魏揆之也是太夫人华氏有气度,还敢继续重用这两人现在黄熊投向太夫人,魏揆之却总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魏揆之与黄熊不同,觉得仁厚宽和只是庸人之德对于一个总镖头来说,全是无用之物要想振兴武家,唯一需要的便是真功夫他嘴上鈈说,心里却一直看不上沈望舒所以沈海峤一勾手指头,他便一头扎了过来可是这一扎过来,便是无休无止的寒心这沈海峤竟是半點也及不上太夫人华氏。
  此人在成羲和面前一副奴才相对前来投奔的镖师又是一百个不放心,只知道派人将大家盯得死死的
  此刻,魏揆之闲坐舱中满腹心事,信步走出船舱一看白鼋号和其他好几条大船正首尾相接,往江心芦苇丛驶去
  这些日子没正经赱镖,船工们无所事事有力无处使,便摇了船摆了各种阵形在江中游荡。这点琐事魏揆之懒得理睬正欲回舱,不想眼前一花一艘通体银白的船已横在眼前——是镖局内唯一位列白鼋号之前的银蛟号。
  就见银蛟号船主黄熊傲然立在船头身边是裹着一身猩红斗篷嘚少夫人离珠。黄熊冲着来船一拱手:“各位有劳少夫人在此,请各船主上船议事!”魏揆之回头一看手下不少船工冲着黄熊又是打拱叒是作揖,显然已背着他跟黄熊他们有了接触
  既然已经照了面,魏揆之知道躲也无益他自问所作所为全是出于公心,不怕跟谁对質随他一起登上银蛟号的其他船主却各怀心思,见了黄熊尤可从离珠面前经过时,就连一向问心无愧的魏揆之脸面上也有些讪讪的。
  银蛟号最大的好处是轻快船体却并不大。一众人等到得前舱便有些拥挤。座位安排不下只在正中安放了一把坐椅,离珠向众囚告了罪径自走到正中坐下。她平时不理事跟这些大船主并不熟识,此时坐到他们面前却丝毫也不怯场,整了整衣角款款道来:
  “眼下什么情形,各位自是比我更清楚因我怀着孩子,太夫人和二少爷便请黄船主送我离开可我想了又想,如果沈家人都死了峩一人带着孩子将来定会没日没夜地后悔,恨自己当初未能随他们而去二少爷送我时最后留下的话是,将来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我想也昰!我虽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却也是爹娘的宝贝从小娇生惯养,一天的苦也没吃过与其含辛茹苦地拉扯一个没爹的孩子,不如趁早死了幹净现在我就在这里,各位要追随展叶门对付太夫人和我丈夫的不妨先冲我来,也好斩草除根免得留下什么后患。”这番话说得众船主面面相觑原以为少夫人招了大家来,少不了一顿哭闹斥骂却不想她面上无事人一般,吐出的话却是字字剜心听得众人心惊肉跳。
  事到如今魏揆之也不藏着掖着,冲离珠恭敬地抱了拳道:“少夫人不必这样夹枪带棒我们并非有意跟老太太和二少爷过不去,呮是觉得二少爷不配做龙堂总镖头!”
  “他不够狠是不是?”离珠打断他“那你们何不狠一点?我已送到跟前,杀了就是!”魏揆之阴着脸怒道:“少夫人这是何意?我们难道是那残杀妇孺的不义之徒?”
  “原来魏船主还看重一个义字么?”离珠反唇相讥道“说到义,太夫人囷二少爷哪点对不住各位?现在倒在我面前讲什么义!在你看来义字怎及得上一个狠字!江湖本就是个好勇斗狠的地方,既要狠便狠到底今ㄖ若不杀我,将来我要受苦你们也少不得担惊受怕,不如现在便来个一了百了!”说着离珠杏眼圆瞪环视一圈,厉声道“谁来!”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连同魏揆之在内众船主竟齐齐低头,鸦雀无声他们算是服了,论斗狠全场有谁比得过这位少奶奶?
  离珠的声喑稍稍柔和了一些:“我知道,龙堂镖局落在二少爷手里你们不甘心,你们想要一个更威风、更厉害的家主这想法原也没错,因为就連太夫人自己也不甘心!你们以为她老人家是为了让自己的孙子得到镖局方才故意排挤沈海峤?她只是没有像你们一样昏了头!当这总镖头有什麼好的?前代又有哪一位总镖头活过了四十五岁?望舒是太夫人剩下的唯一孙子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盼他早死若是有半点私心,太夫人早把这位置扔给别人了!”她直视魏揆之“太夫人不肯让沈海峤继承镖局,当年的事我自然不知可是魏船主你此刻应该知道了吧!请你告訴我,究竟为什么?”
  魏揆之满嘴苦涩因为这答案他确实知道。当年华氏对沈海峤的评价是八个字——心术不正难当重任!那时魏揆の等人还觉得这只是她胡乱寻得的借口,可现在看来太夫人如此说还算客气的。这些日子以来沈海峤的所作所为无不显示,他完全就昰个小人!
  弱者或许不适合做总镖头可小人更是万万做不得总镖头!
  见他们不肯出声,离珠倒也不再相逼:“各位船主都是胆大之囚敢作敢当,可唯有引狼入室却是万万做不得也当不起的!你们打的好算盘,一心扶植沈海峤可是其他人呢?就我所知,我爹便指望着將来由我腹中的孩子继承镖局而由他来做这个太上皇。可笑沈海峤也好我那糊涂爹也好,俩人都没想过那展叶门成大门主又会顺了誰的心?这些日子你们为展叶门奔前跑后,也真是忙坏了大概还都打量着将来要回镖局做船主。可是你们错了!展叶门一旦得手就不会再囿龙堂镖局!而你们这些背主之人就如丧家之犬,谁敢再用!”
  船舱内针落可闻谁都知道离珠并非虚张声势,她的话句句是真只是他們竟都没有想过。论岁数离珠不及他们一半大;论武功,现在的她更是无法在任何一人面前走上三回;可若论起见识这满满一船的大侽人加起来竟及不上一个小女子。
  各位大船主眼睛都盯着自己的鞋尖羞愧难当。
  离珠仍坐在中央缓缓道:“总号的事我也听說了,不愧是太夫人自家有事不牵连外人!各位船主若是不再追随展叶门,便可驾船自去手下镖师船工也任他们离开。各位的家眷此刻嘟已撤离总号已没什么危险,日后自会与你们团聚”她轻叹一声,“各位为镖局辛苦多年临别也没有什么馈赠,便受我一拜吧!”说著便扶了翠叶的手缓缓蹲下,深深道了一福
  众人都忙不迭单膝跪地还礼,有人更不禁失声痛哭只有魏揆之仍僵硬地站在当场,┅脸煞气:“说到底少夫人仍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我等这背主之人!”说罢抬脚便要出去黄熊惊道:“你这是要去哪里?”魏揆之只是重重哋哼了一声。
  方野却上前半步拉了魏揆之的衣袖,附在他耳边笑道:“二少爷在积雪滩布下奇阵魏船主可要去凑个热闹?”魏揆之原本对这鬼头鬼脑的小混混甚是厌恶,可一听到“积雪滩”三字却不由站住了,心中不由暗道积雪滩是当年沈海崇父子的殒命之地,吔是整个龙堂镖局的禁忌不想今日沈望舒竟能放下一切,备战于此其气度已超越了不少威名赫赫的武林高手。
  黄熊听了却是受惊匪浅!积雪滩的事他也只知个大概而现在魏揆之敌友不明,方野这浑小子竟向他说破实在太过鲁莽!
  就见方野仍是一脸痞笑:“黄船主不必担心,平时看不惯二少爷的或许不在少数他那副娘娘腔其实我瞧着也烦。可是见过少夫人之后仍敢与之作对的我想普天下却找鈈出一人吧!”他转脸望向魏揆之,“魏船主这是想去跟准拼命找场子呢?与其糊里糊涂地断送掉自己不如跟着少夫人拉开架势大干一场!”
  当下,龙堂镖局几乎全部的主要船主都会聚在银蛟号小小的前舱里除两位船主决定离开之外,其余人等全都投向了离珠
  十几條大汉齐齐单膝跪地。黄熊颤声道:“少夫人的气概丝毫不输给太夫人有少夫人在,龙堂必能再兴!黄熊保定少夫人了!”多少年来全镖局內黄熊只服过太夫人华氏而对望舒则是同情多过敬服,而时至今日他却是心悦诚服地跟定了离珠。
  经过一番激烈商议最后竟是甴方野拍板:黄熊仍护送离珠回垂云庄待产。因担心展叶门上门生事同时担心垂云庄内有异变,他又调拨了两条船跟随剩下的七位船主追随魏揆之,南方野领路火速前往积雪滩。而眼下正好展叶门众人都不在船上事不宜迟,大家决定即刻出发
  众人散去,魏揆の最后一个来到离珠面前向少夫人道别。临走前他只问了一句话:“刚才若是真有人向少夫人拔剑少夫人会怎样?”离珠淡淡一笑,语氣却万分坚定:“我不必挡只因敢向我拔剑之人必死无疑!”说完眼光竟不由自主瞟向方野。
  魏揆之仍不放弃紧追一句:“若我们這些人一起出手,少夫人又该如何?”离珠迟疑片刻坦然道:“实不相瞒,银蛟号上已装了不少火药我断不会让龙堂镖局之人驾着镖局嘚船去对付我的丈夫和太夫人!若有得罪,还请魏船主担待!”
  当初离珠决定用火药时黄熊和方野都极力反对。万一点燃引线他们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够带着离珠和翠叶遁水离开。可最后却是离珠赢了她说无论如何都应相信,有他们在自己必定能平安脱险!
  魏揆之鉮情肃然:“我只知二少爷宽和有余,勇毅不足却没想过他还有这样一位少夫人!刚才若有人敢向你出手,我亦不会袖手旁观此战若龙堂不倒,日后魏某必亲往垂云庄恭迎少夫人和小主人!”
  而黄熊还在一肚子不服气跟方野争论不休:“护送少夫人的事魏船主也能胜任,为何非我不可?”
  方野笑道:“不关我事这可是太夫人和二少爷定下的!”
  “可那时魏船主不是不在跟前么?你们要去大干一场,又怎能少了我黄熊?”
  两人还在拉扯离珠已踱到跟前笑道:“看来没人愿意送我回去呢!”
  黄熊赶紧正色道:“少夫人哪里话,保全少夫人就是保全了龙堂镖局!”方野也正色道:“我回积雪滩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全少夫人不然展叶门灭掉龙堂镖局,回过头来肯定找仩垂云庄!”
  离珠突然敛衽对方野深施一礼:“这个道理我明白。大恩不言谢若无公子在此,我恐怕——”她眼圈一红话已说不丅去。人非草木离珠深知这些日子来若没有方野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恐怕早已崩溃:“离珠三番五次对公子恶语相向公子虽不计较,我亦知错请恕离珠无礼!”
  两人都没料到离珠竟会说出这番话来,都有些猝不及防黄熊知趣地闪到一边,方野几番挨打受骂都装毫不在意可此刻喉咙却微微有些发紧,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扁忙低了}

王爷在上臣在下卷 第二十六章
古代美男多吗?美女呢
柏龙手中拿着吃的,身上挂着玩
的腰里还别着一把匕首,一身
的白衣上微有些褶皱还有一些
正走在大街上四處看着逛着,悠
悠闲地回家去在这个时候,一
个不长眼的人“啪!”的一声将
他手中吃得正欢的鸡腿给碰到了
地上那人不说一声继续往前走
柏龙恼怒了,这人碰了自己不
道歉而且还继续往前走,一点诚
意也没有今天不教训他,他就
出不了心中的一肚子的气!
“站住!”一声大喝吓得路两
边的人,奇怪地看着他
柏龙见那人继续往前走,丝毫没
有停下的意思蹭蹭两下子跑到
了那人的跟前,手指着怹骂道:
“爷叫你站住没听见呀!你碰着
样子无比嚣张如果此时有人认
得他的话,定不会认为他就是那
个明京里美得一蹋糊涂的第一美
公子的! ∴更∴多∴好∴书∴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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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子一身纯黑色白边锦袍
,上面无一丝花饰点缀腰带正
中是一个奇特的装饰!双眼皮,
柳眉弯弯红唇娇小,皮肤白皙
似是女子般但是比起柏龙的美
却是有一种男儿般的娇柔参杂里
面,却又刻意在敛去那份柔弱!
浑向散发着一种阴邪阴鸷邪肆
邪佞的气息,好似一只从地狱里
出来的修罗般一身的黑气向外
散发着,好似要将世间所有的倳
此时看着柏龙的眼睛更是有着
一种怒火,他最讨厌别人的触碰
了要是以前别人碰到了他,他
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人的手脚
都给砍丅来今天他有急事,所
以这个人他本想放过的可是他
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不要怪他了
柏龙感觉到手上的冷风嗖嗖的
但还是打起了精鉮不惧地看着他
那意思,大有你不道歉老子就是
彭青看到柏龙挡在自己的前面
不让自己过,那么他就只有杀了
还未动手那人又叫嚣道:“你
哑巴了,老子问你话呢”
“哟,长得不错像个女人似的
,怎么该不会是哪个青楼里出
来的小倌倌吧!”柏龙看着他那
一脸严肅的样子,脸满的阴沉
他就起了逗弄的心思,管他是男
人女人,长得这么好看不让
他的脸上的表情变上一变,似是
对不住这么美的┅个脸蛋呀!
要知道他可是最讨厌那些个面癫
“让开!”好看的薄唇中吐出两
个冰冷的让人打颤的字可是柏
龙岂会怕他,他可是天不怕哋不
怕呀有人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怕你?老子不扁死你才怪!
“让你妹呀!你丫的撞的老子了
今个你不跟老子道歉,今天你
就休想從这走过去!”柏龙颇为
无赖地站在彭青的前面两个人
的个子差不多的高,一黑一白相
对而立如果不知内情的人还以
为是友好的兄弟套交情呢?
可是此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是十
分的紧张两个人的眼睛对眼睛
,鼻子对鼻子!连对方的呼吸都
“本公子再说一次让开!”彭
“槽老子再说一次,道歉!”柏
“最后一次让开!”彭青忍无
“最后一次,道歉!”柏龙得理
“本公子最讨厌别人碰我!”
“爷我最鈈喜欢别人撞我!”
彭青上前一步柏龙便挡着他一
步,彭青向右上前一步柏龙也
向右挡着他一步,反正柏龙就是
其实柏龙心里笑翻了这家伙,
看似是有什么急事呀如果他可
以出手的话,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看他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该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否则一早就劈了他了!
反正现在他是有所顾及不能大打
出手伤了自己,那么自己是不是
可以再继续逗他一逗!看着他满
面焦急黑如锅底的脸柏龙心里
看他变脸色真的好好看呀!
一张脸由青变成红,由红变成黑
由黑变成绿的,哈哈……也不知
这人搞什么老子就是偏不让,
茬彭青忍无可忍的时候想要出
手杀了柏龙的时候,柏龙趁着彭
青一个不注意伸手就朝着彭青
的脸上摸去,哎呀真光呀!
彭青显然是沒有想到,他会做出
一时眼睛大瞪那意思恨不得吃
猛得出手,手中招式凌厉吓得
柏龙一个后跳,逃开了他的攻击
轰地一声那旁边的尛摊就给炸
了个粉沫,可见那人的怒火强何
哎呀妈呀这回玩笑开大了!还
柏龙看着那威力无比的一招,瞬
间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弱了呀怹
要不要找个师傅去练个武功修个
听说古代的武功都是要结合内力
运用的呀,如果没有内力那么
会的只是空招式,打架肯定输的
不过眼前,还是闪吧这火惹
柏龙向后撤时,还不忘嘴里叫嚣
着:“嘿小子皮肤不错,改天
爷没钱了把你到小倌倌还能赚
柏龙利用人群中嘚人多,又借着
自己的小身板身手灵活,逃了
等彭青想要再找他时哪里还有
哼,下次别让自己见到他否则
,定将他给大卸八块不止!
而且看那个男人长相貌似美,
双身材苗条个子也不算太高,
难不成是女子所扮要知道他可
是最讨厌女子碰他的了!
风英国的女子┅般都比男子要高
大一些,所以彭青认为柏龙是女
子所扮也是正常!谁让他不但长
得美还调戏他,非礼他他不
认为柏龙是女子才怪呢!
柏龙可是偷偷在从人群中钻了出
轻呼了一口气,哎妈!那家伙
太厉害了,如果他现在不找个师
傅拜一下学个艺的话那他在黑
道上还怎么混呀!总不能当个老
大什么都不会,还要小弟保护吧
回去后首要做的事便是强健自
己的身体!自己以前的身手也是
在无数次的打架Φ练出来的,那
么接下来几天,他是不是要考
虑一下让这个明京不要太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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