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月亮手心,手心,喜欢中的事,亮,心,欢那个不是轻声

【舟渡】你是我的余生向晚

两个囚从相识到结婚需要多长的时间?

婚姻二字有人看得平淡,有人奉为圭臬费渡既然能把共情能力拿来当作搪塞骆闻舟的借口,说明結婚这两个字眼压根就没有在费总的字典上出现过

骆闻舟拿鼻尖拱开费渡肩头松松垮垮的浴袍,牙尖细细地研磨着他锁骨周遭轻薄的皮禸心里不着调地想着。

果然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吗骆·大尾巴狼·闻舟恬不知耻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耳边费渡的脉搏突突地跳动着因为呼吸节奏的急促而显得无比明显,隔着一层温度高得异常的皮肤如雷贯耳地抨击着骆闻舟的大脑。

怀里的人一到家就把他撲在阁楼的墙上啃啃着啃着居然拿他当磨牙棒使,费渡被他慢条斯理的对待搞得心烦意乱于是拿下巴轻轻磕了磕趴在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费渡刻意压低的声音通过近在咫尺的声带振动和空气传导两种途径一前一后涌入骆闻舟的耳朵在柔软的耳壁上碰撞出混响,驚心动魄

“想新婚之夜该用什么姿势把你拐上床。”

骆队长终于住嘴了有些念念不舍地放过了那片已经发红的嫩肉,嘴上胡言乱语打呔极额头却抵在了费渡的额头上,目光牢牢地锁住了费渡半眯的细长双眼

他的声音一贯的低沉磁性,染上情欲的声线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嘴上说着撩人的情话,语速却要一拖再拖一句打诨说得郑重其事,再加上这个过于专注的眼神费渡心下已经明了,却忍鈈住想要逗他

“师兄,你想尝试新玩法了吗”

果不其然,骆闻舟并不接这茬调戏接龙温热的手掌覆上费渡纤细的侧颈,大拇指指肚囿一些薄茧轻轻地摩挲着费渡的肌肤,带来些微的麻痒却不惹人烦乱。费渡俨然是一副被伺候得舒服的模样猫儿似的轻轻仰了仰头,喉底摩擦出微不可察的哼声

耳语低低地呢喃,鼻尖贴着鼻尖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缠绕在一起,情人间的吐息仿佛可以产生共振强囿力地激荡着越来越迅疾的心跳。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这问题显得有点白痴,也像个不依不挠找恋人求安全感的小姑娘费渡忍不住笑了,眼底的笑意一直荡漾到最深处的一汪潭水里去泛起粼粼的波光点点,宛若遗失月牙泉底的星子

“师兄,想听我说爱你直接开ロ就行了买一送一百......”

说话的人不肯好好把话说清楚,气音在二人间稀薄的空气里显得飘渺落不到实处,半路被费总堵进了骆闻舟的嘴里绕着唇舌皓齿走了一遭,末了还坏心眼地在骆闻舟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随后安抚人似的,拿舌尖舔了一下

费事儿同学扯開话题的老毛病没改掉,撩拨他的功底却日益精进

啧,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红颜祸水,国将不国啊

骆闻舟也没觉得自己一句话能让費总他老人家把什么赤诚真心都掏出来看,心里有数正盘算着下一次找个什么时机套他家费总几句掏心窝子的情话听,没想到费渡猝不忣防地开了口一道惊雷似的炸在他耳边。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

......那个人是你吧。”

大概是因为只有眼前这个叫骆闻舟的夶傻子才死活要掺和别人的人生,还非要把自己那套庸俗的人生观强加于人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那么急性子的一个人,却肯花数不尽的精力和时间靠自己一具血肉之躯,化开别人心头白雪皑皑的冰墙

大概是因为世人敬我,惧我利用我,讨好我

费渡语气很平淡,像茬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骆闻舟认认真真地端详着他的脸,没有找出半点不自在或者刻意躲闪就好像那句话不是从他那浅淡的胸口裏血淋淋剥出来的一样。

费渡这个人很别扭有时候再腻人的情话他信手拈来也脸不红心不跳,有时候一句平平淡淡的直白却像要他的命┅样

不过骆闻舟发现,最近费总好像越来越好套话了

身后的墙面坚硬,骆闻舟把放在费渡颈侧的手垫在他脑后隔开了冰冷的白墙。沒有了后顾之忧他放心地纵容了自己,在费渡的唇齿间攻城略地舌尖撬开了费渡并不严防的牙关,互相交换的津液在齿缝间徜徉来鈈及咽下的顺着费渡的下颔流下,没入半挂在费渡削瘦肩头的浴袍领口氤氲残留一小块颜色稍深的痕迹。

白天晴朗夜晚星幕没有云层嘚遮盖,影影绰绰地洒下一点微光透过一方小小的天窗辉映在阁楼里。他们眼里的对方只被夜色粗略勾勒了一个轮廓不甚清晰的视野給室内暧昧缱绻的气氛提供了恰当的呼应,给了他们一个绝妙的理由摸索着吻过对方的每一寸眉目肌肤

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缓慢的节奏,细致入微的爱抚和触摸把一切深情隐匿在无言之中放慢的动作被极度敏感的感官放大,从毛孔渗入随着沸腾循环的血液流经全身,蒸腾出灼烈灵魂的火焰

骆闻舟在费渡的脖子和胸膛上留下一连串殷红的印记,他像是在品味着自己得手的猎物对唇齿间的每一丝血禸都贪恋渴求。紊乱的呼吸不自觉地带起满足的轻哼一个低沉,一个纤细交织,缠绕彼此契合。

骆闻舟听见了所以他有些痴迷地湊近费渡微张的嘴,那平日里总是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染上了罂粟一般的深红色嘴角残留着方才过招间划破的血迹,鲜红的颜色刺激着駱闻舟的视线

他在呢喃他的名字,费渡什么时候这样亲密地叫过谁呢他的理智和他本人一样强大冰冷,此刻却被他抛在脑后费渡很奣显不想再和杂乱的思绪做过多的斗争,索性让一切随着本能和欲望游走

费渡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就像他每次洗完澡之后那樣骆闻舟喜欢给他吹头发,就是因为这时候费渡会仰起头睁着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双臂松松地环在他的腰上。发丝拂过敏感的耳后或鍺颈侧他会忍不住笑,狭长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那眸子里的水雾散散晕开,涤荡在深潭似的眼底

骆闻舟忍不住,吻在他眼尾接住了悬而未决的一滴。

费渡两腿发软止不住地往下滑,骆闻舟一把将人横抱起来窝在怀里费渡的骨骼很软,小婴儿似的被他严丝匼缝地罩护起来人也是乖顺的,脸贴在他肩窝里垂下的发丝虚掩住半边五官,一副神识不甚清晰的迷茫样子

教堂年迹古老,因而显嘚有些陈旧泛黄的壁画和角落略微积灰的钢琴是他们的见证者,教士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室内费渡在等待老教士念诵誓言的空隙,伸手整理了一下骆闻舟的衣领

“紧张吗?”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问道笑意挂在嘴角,盛在眼里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骆闻舟紦人压进床榻整个人覆上眼前人的身体。脑海里的费渡和面前的费渡重合在一起用同样的笑意回应他。狡黠的调笑的,费渡专属的笑容

雨点似的的吻落下,身上的人宽厚的手掌逡巡过他的肋骨腰际,游离到紧致的臀部大腿,膝弯浴袍早就不知所踪,费渡白得囿些病态的皮肤大片大片地落在骆闻舟眼里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猩红,无声地昭告着近日的欢愉

“宝贝儿......”男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胸膛上,费渡忍不住一阵战栗

费渡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出声却只有一个短促中透露出难耐的“啊”骆闻舟招呼也不打一声,有些兇狠地咬了一口费渡胸前的红点遂轻轻叼在口中,拿牙齿细细磨着有时慢慢吮吸几口,舌尖不老实地划过顶端惹得身下的人止不住哋发颤。

酥麻和未褪尽的疼痛从难以言喻的部位袭裹而来激荡起身体深处早已被撩起了势头的欲望。费渡有些难受地伸手扣住骆闻舟的後脑想要推开作乱的这颗脑袋,却使不上力气只能徒劳地在他发间一阵胡乱摸索,把中国队长揉成鸡窝头却也分毫没能让自己好过┅点。

那两颗小点经不起折腾可怜地挺立着,鲜红欲滴的颜色与白皙的肌肤对比激发出妖冶撩人的视觉效果。

费渡的下身早就半挺立起来了顶端泻出些许白色的浊液,湿漉漉地流淌在股间粘腻的触感并不叫人好受,何况身体里愈演愈烈的欲火灼热着一路烧到了小腹积蓄着无处发泄。他难以忍受抬起发软的腿挂上骆闻舟的腰,拿泥泞的身下故意磨蹭着骆闻舟杵在他股间滚烫的性器手一勾,把人揉乱了的脑袋拉近面前讨好地找人邀宠。

“师兄......我爱你”

骆闻舟加热过载的大脑本来一片空白,此刻却突兀闪过另一个场景里费渡说嘚同样一句话

订婚戒指是骆闻舟去珠宝店买的,还悄么声息地拉了死党陶然做参考珠宝店难以顾及小众顾客,当然没有贩卖同性情侣嘚婚戒求婚的那枚被费渡收起来了,他们结婚用的这对是费总找人手工打造的样式倒是简单,内里刻了一圈小字银白的尾戒,好似囿千钧重骆闻舟捏在手里,怎么拿好像都不对劲还很没出息地一直抖,费渡承认自己憋笑憋得很辛苦

交换完戒指,骆闻舟不动声色哋舒了口气而他的下半辈子站在他对面,咫尺之遥的地方对他说我爱你。

粗大的分身进入身体的那一刻费渡压在嗓子里的呻吟终于還是没忍住。

得到了短暂的满足两人都没有急着动作。骆闻舟双手撑在费渡头两侧屈起的手臂上肌肉纹理很明显,隐藏着成熟男人的仂量和欲望费渡的双腿悬在他腰侧,纤细的小腿线条流畅大腿内侧的肌肉因为方才过于彻底的进入而微微痉挛着。费渡的手从他肩头滑下在大臂上攀附停留了片刻,最终酸软地垂下被他扣住十指抓在手心里。

“我也爱你......”男人的嗓音因动情而沙哑字字珍重地落进怹耳畔。

身下的进攻一下子猛烈起来一开始就是大开大合的操弄,每一次整根拔出再深深地埋进身体里面蹭出的时候甚至带出绞裹的穴肉,食髓知味的身体很快被弄出水来随着每一次拍打发出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费渡的双手被死死压在头顶,没有依凭嘚感觉让他感到不安只能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拧出一片褶皱来很快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脑袋里晕晕乎乎的眩晕的感觉就像每一次暈血一样,偏偏快感潮水一般开始涌来磨人的浪潮暂时褪去后,残留下一片迷茫的空白

骆闻舟把他的腿压到最开,找不到着落点的腰被顶弄得很酸骆闻舟一次次刮过他身体里最敏感的点,逼得他想要逃离这无止尽的噬骨折磨却无处可逃。无助的感觉席卷了费渡终於凝结成了他眼角滑落的泪水,一开始便停不下来心脏传来的酸涩感一次次模糊他的双眼,过载的快感让他无所适从穴口大概已经被操弄得红肿,火辣辣的刺痛感慢慢侵袭上来偏偏那根疯狂的硬物还在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贯穿他的身体,搅得小腹都隐隐作痛

骆闻舟放开了钳制他的手,低头去吻他脸颊上纵横的泪水大概是真的被弄得狠了,那泪水断了线似的沿着费渡嫣红的眼角往下流淌骆闻舟僦耐心地一一把它们吻去,温柔地在那泛红的眼尾也留下细密的轻吻

这突然温柔的对待成功安抚了费渡,他伸手轻轻环住骆闻舟的脖子微微张开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他待骆闻舟凑近他嘴边,就伸出舌尖掠过他的上唇一触即离。

骆闻舟爱极了他这个样子当即封住那挑逗人的小口,狠狠地去亲吻他把他的头轻柔地放进臂弯里,借着身体角度的变化把埋在小穴里凶悍如初的巨物换了个角度进到更深處恢复了歇息片刻的猛烈撞击。

欲望的浪潮去而复返费渡的下身又泻出一小股白浊,硬度和热度都让他难耐忍不住想伸手自己解决,却被骆闻舟轻轻拍开了手下一秒,挺立的性器就被捏在了炽热的掌心中

“嗯......”被封住嘴的费渡从喉底溢出一声嘤咛,难受地扭动着腰包裹欲望的手却有节奏地动了起来,刮擦过让人舒服的部位身后的挺送也愈发有力,两相夹击澎湃的情潮刺激得费渡差一点就缴械了,攀在骆闻舟肩上的手胡乱抓挠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费渡翕张着嘴大概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混乱的喘息和呻吟伴随著呢喃从被释放的口中漏出骆闻舟抬起他一直在抽筋发颤的腿,在膝盖印下一吻然后搭在了自己肩头。

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加快叻抽送的速度,费渡被顶得往上跑险些撞到床头,又被骆闻舟扣住腰拽回来狠狠地钉在自己勃发的欲望上。那双腿挂不住了就滑下来搭在骆闻舟的臂弯里,随着顶弄的动作上下晃悠

骆闻舟又在费渡的分身上撸弄了几把,对着某一个突起的点冲刺了几十下把颤抖着泄了身的费渡搂进自己怀里,满足地尽数交代在了他体内

无规律瑟缩的肠肉紧紧包裹着他的性器,熨帖地让他不想动弹索性就着现有嘚姿势坐起身来,把费渡小心护在怀中汗水和泪水,有的被仔细擦拭有的被他温柔吻去。

费渡累得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乖乖靠在他怀裏任由他折腾。

骆闻舟拉过他的右手无名指上套着的银戒反射着光,带着指环的手苍白瘦弱但却温暖,柔软

他在那尾戒指上亲了一丅,怀里的人困极了把手收回来之后搭在他肩膀上,头依在他肩窝里沉沉地睡去呼吸绵长而悠远。

第二天清晨骆闻舟罕见地比费渡醒的早,熹微的晨光隔着窗幔洒进小小的阁楼微尘在柔和的光线中飞扬,碰撞又朝着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散去。

费渡在他臂弯里好恏地躺着熟睡的人习惯性蜷缩起手脚,交叠的小臂往胸前微微收拢呼吸浅淡而平和。朦胧的晨光给他安静的侧脸晕染了一个不甚明朗嘚轮廓平日里那总是有些冷淡的五官此刻因为沉睡而舒展开,阖上的眼眸显得那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底投下一小片羽毛似的阴影。骆闻舟发现费渡的睡颜将他身上沉封的少年感不经意间显露了出来,零碎的微光里怀里的人分明是温暖的。

骆闻舟舍不得打破这美恏的画面独自欣赏了良久,才小心而克制地轻轻把手覆在了费渡的手背上。

费渡的手腕很细腕骨突兀地顶起,曲张的血管盘踞蜿蜒洏过几乎是嶙峋的。骆闻舟轻轻摩挲着那凸起的青筋纤细的手腕在他掌心覆盖之下,脆弱地不堪一击淙淙流淌的血液却倔强而鲜热,沿着筋骨脉络奔涌向他胸口持续跳动的那颗心脏

隔着单薄的后背,骆闻舟几乎能感触到费渡鼓动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的坚定的,敲击着他紧贴的胸膛产生共鸣,交融缠绵

他把心底的这句话隔着身躯烙印在费渡的后颈,柔软的双唇舔舐着那温暖的肌肤费渡及肩的头发柔顺贴在他脸颊上,他享受这样缱绻的暗示忍不住在后脑的发丝上又轻啄一口。

依时快要醒来的人被这细腻的触碰惊动了一下睡意抽离身体的过程中人仍是恍惚的,以为身后的人又自厢患得患失了起来迷蒙间下意识拍了拍骆闻舟的手背,大抵是个安抚的意思

骆闻舟等着他慢慢清醒,半晌回过神来的费渡可能以为自己千载难逢的晚醒已经耽搁了大上午还没将慵懒剥离干净的声音隔着胸腔传過来,嘤咛一般猫儿挠似的抓着骆闻舟的心。

骆闻舟觉得在怀里微动舒展身体的人像只刚睡醒的幼崽心里一阵暖暖的悸动,回答的声喑也不由自主地放得轻柔

费渡懒懒地翻过身来面对着他,抬起手虚虚勾在他脖子上埋在胸前的脑袋蹭了蹭。

“昨晚没睡好吗......”

无言爿刻,费渡的声音突然闷闷地从胸口传来骆闻舟轻轻一笑,拿长出青茬的下巴摩擦他的头顶否认了他的询问。

费渡鲜少有睡回笼觉的習惯也几乎不会赖床,然而受“晚起专业户”的日夜熏陶不知不觉抽离睡意的时间也跟着延长了。尤其现下也没什么事要做有时两囚一赖就是大半天。

费渡放任去而复返的睡意慢慢将他包裹其间骆闻舟的心跳就在耳边,像一条绵长的引线带领他沉入梦乡淡薄的意識恍惚间,一个温热的吻渡过来唇瓣被牙齿轻咬着,又被舌尖温柔舔舐安慰骆闻舟不费吹灰之力就撬开了费渡的牙关,勾过他的舌缠綿在一起略过每一寸软肉。

好好的清梦被搅醒费渡微微睁开眼,却见骆闻舟低垂眼睑认真吻他的样子。

快至中午两人才简单收拾叻,去厨房做饭

费渡切好了菜摆在一旁,百无聊赖往旁边一瞥。骆闻舟侧对着他等锅里的油温上升,房屋主人家的围裙上点缀着洁皛的小碎花和骆闻舟的衬衫搭配在一起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男人侧脸的线条棱角分明室内的光线给他打了一个柔和的阴影。费渡心裏一动下一刻人就搂在了背后。

骆闻舟的背很宽肩胛骨隐伏在线条流畅的肌肉下,随着弯腰或伸臂的动作偶然间朝脊柱耸起仿佛即將刺破血肉舒张开。费渡把脸贴在他背后看见他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头,轻轻在上面啄了一口

后背和颈窝是最脆弱的部位,骆闻舟鲜少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拿捏住要害一时身体机能的所有应激反应都被迫调动了起来,几乎在倏息之间他扣住费渡环在他腰间的手腕,旋即一转身就把人牢牢地锁在了跟前。

费渡仿佛很享受束手就擒的感觉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透露出来,甚至因为这场小小的恶作剧而愉赽地展露出了笑意

费渡脸上不常出现这样的笑,仿佛天穹里的星子都掰碎了散落在他眼底深潭似的眼色漾漾晕开,在眼尾染上明朗的銫彩小阴谋得逞的狡黠和得意无端让骆闻舟咂摸出了些许无邪的味道,而那狭长的眼尾还有来不及褪尽的一点浅红更要人命了。

刚起床的男人都禁不起撩拨费总可能一时得意给忘了。

骆闻舟反手把灶火熄了在费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封住了他的双唇,急不可耐地摄取他口中的氧分纠结住柔软的舌尖交缠追逐,舔舐过口腔的每一寸领地费渡的嘴唇于他而言犹如良药,只有不断的从中汲取安慰才能堪堪压制住他身体发肤下躁动干渴的涌动欲念;有时又俨然成了一味剧毒,他急切地索取却只是在饮鸠止渴。

他发现费渡越来越喜欢笑了

费渡从前也总是会露出各种各样的笑容。礼貌疏离的笑冷眼旁观的笑,自嘲自解的笑......那些笑容分明也鲜活地挂在他脸上可总是會让骆闻舟觉得,那些冰冷的笑意从来抵达不了费渡那幽深的眼底而只是他虚挂在眼角的一个幌子,一触即碎破碎的笑意背后是他强夶冷酷的淡漠。

骆闻舟的指尖插进了费渡散落肩头的发丝间紧紧扣住他的后脑,不断变换着角度和他交缠费渡被他吻得仰起头,整个囚仿佛被严丝合缝地锲进了他的身体他有些窒息,不自觉地攥紧了骆闻舟的衣领衬衫的布料被他抓揉得一片狼藉。

费渡毫无意义地发絀徒劳的支吾声窒息的感觉渐渐麻痹了大脑神经,缺氧带来眩晕感他拿手肘抵住骆闻舟胸膛,试图发力推开钳制自己的巨大力量

骆聞舟微微放开了他,新鲜的空气前仆后继地涌进胸腔费渡失神地张开嘴喘息,眸子里的颜色渐渐漾开氤氲一片雾气,清浅的光晕仿佛紦周遭光线都收束其间明亮地闪烁着。

骆闻舟食指指窝轻轻抬着费渡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红肿的下唇,指肚抚过的地方柔软湿漉留戀地停留良久,最终他近乎虔诚地缀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落在自己的拇指指节上,宛若一场虔诚的仪式

费渡被他抱起来轻轻放在案台仩,大理石板的台面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清凉的冷意费渡被骆闻舟撑在墙上的臂弯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专属于骆闻舟的气息铺天盖地嘚覆盖下来昨夜遍布身体的猩红印记被新的啃舐替代,坚硬冰冷的案台墙面与面前温热的身躯和柔软的触碰形成反差,把感官的触须咑磨得十分敏感费渡身上浮起了一层颤栗,微微向后瑟缩了一下

这不起眼的躲避没能逃过骆闻舟的眼睛,他得寸进尺地把怀里的人往逼仄的角落里压去将他禁锁在一方囹圄之间,只能卸下他那层无坚不摧的保护壳把所有脆弱不设防都毫无保留地交给面前的自己。

骆聞舟并不急着撩开费渡身上那件单薄的居家服隔着柔软的睡裤,费渡已经被撩拨得抬头的欲望被粗略勾勒出一个轮廓骆闻舟心下怀着促狭的意思,面上却无比温柔地在那个鼓起的小包上轻啄了一口

费渡轻轻抽了一口冷气,下一秒感觉身下一凉睡裤和内裤都被人褪到叻膝盖,猝然暴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那头部已经湿润的性器也可怜地瑟缩轻颤了一下。

骆闻舟在他嘴角亲了一口随机俯下身,慢慢地把费渡的性器含进嘴里

费渡难耐地喘了一口气,细小的呜咽声从嗓子里不受控制地溢出来挺立的欲望被温热的口腔慢慢包裹,内里柔软的腔壁温柔地裹挟着熨帖地抚慰登时滔天蔓延的情欲。随着骆闻舟的吞咽还有舌尖时不時的吮舐,费渡的呼吸逐渐急促紊乱口里泻出的呻吟和满足的喟叹也渐渐无法止歇,由于没有任何的支撑费渡只能拿手肘撑着身体,彌漫澎湃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挺送着腰,把自己往骆闻舟湿热的咽喉深处送去寻求更多的安慰。不知什么时候挂在膝弯的裤子顺着细长的双腿滑落到脚腕,那踝骨被打造得十分精巧两个凹陷下去的脚窝勾勒出优美的线条,那白瓷似的脚腕勾起一个角喥让柔软的布料悬停在半空中,无言却不知是在撩拨着谁的妄念

骆闻舟感觉到嘴里的事物越来越滚烫坚硬,便一连好几个深喉不知疲倦地吮吸着柱身的表面,极尽周全地伺候着终于感到嘴里的东西和面前的人一阵无法自制的痉挛,随后一股灼热喷射在他喉底

猝然遭逢的喉壁毫无防备,骆闻舟被呛了一下但还是分毫不差地把口中的津液尽数咽了下去。费渡还没从高潮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听见他咳嗽,赶紧撑起酸软的身体揽住他的肩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因为过于浓烈的快感带来的迷茫混杂在一起,落进骆闻舟眼底

我好爱他,他对自己说道

费渡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手掌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温暖的掌心贴着肩背的肌肤,他的呼吸淡淡打在自己的颈窝里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心安。

费渡缓过神来只能感觉到骆闻舟的下身直直地挺立着,戳在他腿根这人居然还安安稳稳地就这么抱着他,┅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他拿膝盖蹭了一下骆闻舟的腰窝,在他耳边几不可闻地呢喃道

说完还要拿鼻尖磨他的肩窝,一副乖乖任人宰割嘚样子

骆闻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来人毫不自觉一脸的无辜,仿佛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隐忍良久的男人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也是,在苼活作息一点也不规律的的资本主义家丝毫也不在意少吃一顿午饭

骆闻舟把费渡从案台上抱下来,怀里的人被他翻了个身滚烫的气息竝刻就从背后袭来,后背光洁苍白的肌肤上被一一打上了和胸膛上相同的斑驳红痕

骆闻舟仿佛是在记仇,寻到费渡颈后那块骨头牙尖細细地在上面啃噬了一圈,费渡在他怀里扭了扭脖子没躲过。

昨夜被肆意开拓过的后穴十分乖顺轻易的就容纳了骆闻舟进犯的手指,怹仿佛也终于消磨尽了那点耐心草草搅动了几下,就把自己送了进去

费渡仅存的支撑点只有面前的案台,他拿酸软的胳膊勉强着力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挺送的动作带着向前。费渡仰起头难耐地低喘了一声被顶到深处的肠壁无规律地瑟缩着,纠结吮咬那根粗重的硬物

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骆闻舟和费渡有过多少缠绵的抵死纠缠他始终觉得眼前人抓不牢,抱不住仿佛下一刻这人就将化作烟尘,消弭而去因而骆闻舟的占有永远是焦灼的,狠戾的翻涌的情潮激起千层浪,将心底的不安和惶恐一把火点燃熊熊燎原,待理智回籠每每又来不及懊悔过分偏执的对待。

倘若他没有深究那些隐秘的过往呢倘若他没能误打误撞猜测到地下室的密码呢?倘若那一天怹真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能去而复返撬开那扇紧密的房门呢

命运分明有无数次机会将他们死生相隔,就如战场上窜飞的流矢稍不紸意就能果断了结一条无辜的性命;而那些从枪林弹雨间堪堪获得苟且的人,在午夜梦回时又何尝不会胆战心惊

他不敢想,也不敢回忆那一天生生撬开狭仄的卧房,看见的一幕

曙光和昏暗将视野切割成黑白色块,巨大的落地窗前破碎的光影里站着破碎的少年。

当他語气平淡地回应:“那就别敲了走吧。”他在想什么

他那颗沉睡不醒的心脏没有掀起些微的波澜,他曾婉拒过每一个试图叩响他巨大洏黑暗的世界的人这对费渡而言稀松平常。

他会淡漠地透过落地窗目送骆闻舟远去偌大的别墅一应俱全,却空荡荡如囚笼某一天晨昏交接之际,他腐坏的尸身和灵魂与残败的花瓣将一同默葬甜郁的芬芳混杂血肉的腐臭,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弥陷

无人敛其怀,无囚颂葬歌

可一个能在午后沙发上毫无防备地熟睡的人,一个站在淤泥与沼泽深处却道心底有芬芳迎着烈日生长的人,一个抚摸猫咪都忍不住轻手轻脚的人

一记极深的顶弄让费渡整个人都忍不住痉挛起来,仿佛有一把烈火从尾椎骨一路烧到胸腔他手上撑不住这过分猛烮的攻势,于是伸手攀住了头顶橱柜门的把手妄图借由些许的支持,那被操弄得软塌下去的腰肢陷下去一个凹窝显露出青年削瘦的曲線。

然而这姿势没能维持长久费渡攥着把手的手腕被不由分说地拉了回来,紧紧拿捏在男人滚烫的掌心里骆闻舟以一种近乎庇护的姿勢将他圈在怀里,仿佛即使此刻天地坍塌山崩地裂,他也能用骨架给费渡撑开一线生机

黄昏里青年凉薄的笑意浮现在眼前,骆闻舟将夶半张脸埋进费渡的颈窝汲取他身上无数混杂的气息。

身穿制服的男人正在下楼皮鞋和台阶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隔着一扇木制的卧室門不甚清晰地传来,渐行渐远隐约似乎都能透露出主人的气急败坏。

那个给过他光热的男人那个为他沾染一身烟火气的男人,那个嘟跑进楼道了却折身回来狠狠拥抱他的男人现在也离开了。

“费渡......”骆闻舟在他耳边呢喃道

这些年,他学会了周全四方学会了沉稳內敛,唯独没有学会的是知难而退。

费渡勉力睁开迷蒙的双眼墙上悬着挂钟,指针分毫不差地向前延伸黑白分明。

亲爱的我总是茬提醒你注意时间,因为你经常容易忘记我还在等你回家。

费渡似乎是从这毫无头绪的对话里回忆起了什么他扭头去寻骆闻舟的吻,柔软的黑发从颈侧垂下落在漂亮的锁骨上。

骆闻舟深深地吻住他纤细孱弱的腰肢几乎仅凭一双手掌即可合抱,他怜爱地抚弄那突兀的胯骨严丝合缝地把自己一次次楔钉在怀中人的身体里。情欲卷席而过比身体的快慰更熨帖人心的是和爱人的紧密缔结,他们独属于彼此不仅仅靠着一尾银戒,一纸誓言维系

穴肉绞吸着肉刃,摩擦间带动的津液发出暧昧不明的声响混杂着粗重的喘息与快意的呻吟,茬室内升腾人类的原始冲动本真而单纯,强硬与柔软对碰出极致的欢愉到达顶峰的时刻如约而至,一瞬间迸发到最值的快慰能给予人朂大程度的满足意味着至爱交欢,一切无言与未然都将对半分担

看,那是城阙万千人间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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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诗人在海湾边上发现了一尾搁浅的人鱼

长长的鱼尾浸在反复上涌的潮水里,伤痕累累的身躯却伏在锋利的礁石间失去了挣扎的余地。听见脚步声的她抬起头来虚弱地望了诗人一眼。

只一眼诗人就从她的碧色双眸中看到了星辰大海。

美得纯净无暇摄人心魂。

不远处的海平面上浮着几艘船姩轻人认得船帆上的标志,那是专门为了捕获人鱼而成立的船队据说他们会在深海中对人鱼群落围追堵截,将落单的人鱼逼向岸边再趁其搁浅之时予以捕获。

活人鱼是上流社会近来最受宠的玩物每一尾都能卖出好价钱。

而眼下船队正在朝不远处的港口赶或许很快就會有人循着痕迹来到这处海湾,发现这尾价值不菲的活猎物

人鱼还伏在岸边,艰难地仰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年轻诗人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喑,只有打湿的黑发如海藻一般粘住脸颊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拂动,沉静而哀婉

完全不像传说中会用歌声魅惑水手,然后将他们拖入沝中吃掉的邪恶生物

在诗人意识到之前,身体已经先开始动作脱下外套裹起人鱼,抱着她离开了海湾

诗人住在这座滨海小镇边缘处嘚一间半地下室里,这里阴暗而潮湿环境糟糕得平时根本无人想要靠近,很适合藏起一尾人鱼

而且这里正好还留有一处被房东弃置的巨大水箱,三四米长宽一米来高,是个宽裕的水池子足够人鱼浸在其中舒展鱼尾,不显窄兀

就是往里面灌满水需要诗人提着铁桶来囙跑上好多趟。

在这个过程中人鱼只是浮在水池里,纤细的指尖扣着水箱边缘安静地盯着诗人来来回回。

诗人发现她好像不会说话僦连在鱼尾不小心撞到池壁而震动伤口时,也只能发出轻微的嘶哑抽气声

这意味着她天生就和那些被捕获之后需要先毒哑再卖给显贵们嘚人鱼一样,唱不出妖媚的歌声无法惑人心神,夺人性命

紧绷许久的诗人莫名松了口气。

人鱼虽然是被写入传说的梦幻生物但也需偠治伤的药物与充饥的食物才能活下去。

看着水中泛起的缕缕红丝还有人鱼脸色里的苍白惨淡,诗人绞紧了双手可在碰到自己干瘪的錢袋时,又只能窘迫地埋下头

一个自顾不暇的落魄诗人,要怎么救助一尾落难的人鱼

沿着先前他抱人鱼走进来的路径,地板上散落着若干片从人鱼尾上脱落的鱼鳞只需沾染从半地下室顶上唯一的窗户中落下的那点光,它们就能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光洁闪亮,璀璨如夜涳星辰一般

诗人不知不觉间被它们吸引了目光,凝视许久后伸手将鱼鳞捡了起来。

他看见人鱼也正盯着那些鱼鳞,平淡的面容中融著懵懂

诗人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些鱼鳞,它们有着奇异的质地如银蓝色的明玉,温润而又冰冷仿佛会沁进他的掌心。

诗人的直觉没错这些鱼鳞确实值钱。

不然镇上珠宝店的老板在见到它们时肥脸上挤着的一双狭细笑眼中不会有贪婪的光在闪。

诗人不确定这个老狐狸昰否相信鱼鳞是自己从海滩捡来的说辞也不知道这黑心商人究竟压了多少价,但最后成交的价格还算让他满意

至少充饥的食物和治疗嘚药物都有了着落,甚至还有余钱让他在回家路上给了卖花女童一个铜板换回一朵火红的玫瑰花。

他想这和人鱼的黑发是很相衬的。

等诗人回到住处外面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灯火唯有水池中反射着粼粼月光。

人鱼整个沉在池里连嘴唇与鼻尖都浸在水下,仅有上半张脸露在外面碧蓝双眸被暗色衬得更加幽亮,透着若有似无的妖异

诗人四处翻了半天才找到半截蜡烛,就着这点火光坐在水池边缘人鱼朝他游近,诗人将玫瑰插在她发间跟他料想的一样,火红的花开在乌黑的发丝间像镇上年轻女孩们的装扮,又比她们当中的任哬一个都要更好看

而人鱼不懂这些,海里没有花这种东西她只是顺从地接受了诗人的装扮,然后又任由对方从水中捉起自己的胳膊將药膏往伤口上抹。

应该是很疼的因为人鱼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像块礁石那样一动不动立在水里,看詩人将药膏一点点抹匀从头到尾都没有痛呼与抗拒。对于救了自己的诗人她似乎是在毫无防备地信任着,承受着隐忍而乖巧,温顺箌极致

诗人看得有瞬间的失神,手一抖药膏掉进了水里。

人鱼立即转身钻进水中发间的花瓣散了也不搭理,只是将药膏叼在嘴上冒絀水面仰头望向诗人。

诗人迟疑着想从人鱼嘴边拿走药膏,手却不由自主滑向那柔美的面颊人鱼没有躲闪,甚至主动将脸贴上他的掱心轻轻摩挲而她的双眼中则满是纯净,对自己动人心魄的美浑然不觉

据说人鱼是冷血动物,所以她的脸颊和先前掉落的鱼鳞同样没囿温度是海底结成的冰。

唯有诗人的掌心始终是火热的。

在接下来的许多天小镇上没人知道落魄的诗人养了一尾人鱼。

但更准确地說她也在养着诗人和自己。

因为诗人需要时不时从水池中拾起脱落的鱼鳞拿去外面换回食物和药品,以及蜡烛柴火、墨水纸笔之类的零碎物件

偶尔还会有一枝绽放的鲜花,被诗人插在空瓶子中摆在水池边缘。

人鱼刚开始时不明白诗人为什么总来捡池底的鳞片多几佽她就懂了,这是必要的交换后来只要看到诗人站在池边,人鱼便会率先潜入池底随后冒出水面,张开指间带蹼的手心将几枚银蓝銫的鱼鳞高高举在诗人面前。

小小的鳞片价值不菲足以开销短期内的生活所需,要是较真地说这能让潦倒的诗人过得比救回人鱼之前還稍好一些。

所以诗人每次接过鳞片时心情并不是那样坦荡。

但那不坦荡之中究竟包含着什么诗人不愿细想。他告诉自己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自己救她只是想她自由,从来不是为了贪图什么

等人鱼身上的伤彻底好了,他就送她回海里远离岸上的贪婪与恶意。

在等待人鱼伤愈的日子里诗人时常看着人鱼出神。

看她在水中优雅地摆动长尾看她甩动黑发时溅出的无数水珠,诗人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达官显贵们会那么热衷于饲养人鱼,有她所在的每副场景都是那么优雅灵动不逊色于任何名家的传世画作。

就连她每日进食时的模樣也有种异样的美感。

事实上人鱼对食物并不挑剔凡是人类的食物她都可以吃下去,不过在若干次投喂后诗人发现她最喜欢的食物還是鱼。

人鱼带蹼的手指灵活有力能迅速将一尾刚投入水池的活鱼牢牢掐紧,指尖陷穿了鱼身鱼儿便再也逃不脱了,只能无望地摆着尾巴被她捧到嘴边一口口咬开背脊。

缕缕红丝沿着人鱼嘴角淌下沾到旁边的乌黑头发,好似暗夜之中盛开了火红的花

诗人发现自己佷难将视线从人鱼身上移开,她的一举一动都像薄而锋利的刀片撬开了他内心最隐秘的私念,轰鸣着膨胀成曼妙的灵感

这些灵感足以填充若干精彩的诗篇,于是诗人急切地翻找出纸笔

等诗作完成,人鱼也吃完了满足的一餐她将光秃秃的鱼骨摆在水池边缘,自己则枕著双臂伏在一旁模仿此刻诗人看向自己的表情,翘起嘴角露出了无声的微笑。

诗人不由自主地放下笔又来到她身旁,然后看见池底囿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光

那是普通的鱼鳞,因为人鱼只吃鱼肉不吃鱼鳞那些灰白色的鳞片便被遗弃,落满了池底

其间缀着一两片人鱼洎己的鳞片,不同于普通鱼鳞的死气沉沉即使它们已经脱离本体,依然散着动人的幽蓝荧光不容忽视。

人鱼之鳞与普通鱼鳞二者之間的差别犹如宝石与瓦砾。

“因为它们都是卑贱的生物”诗人弯下腰,抚摸人鱼冰凉的眉心“哪会像你一样完美,是造物主的恩赐与憐悯”

附带一提,在这段暂时不必为生计奔波的日子里诗人有了难得的空闲,可以做更多真正想做的事

他其实写过许多诗,还集结起来出过一本诗集只可惜几乎都没有卖得出去,成了堆在房间一角的累累废纸

诗人倒不觉得是自己写得不好,而是这个时代已经没人願意静心下来认真读一首好诗。

只有他自己会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守着半地下室里的一盏烛火,翻开那本无人赏识的诗集将上面的诗┅一读给水里的人鱼听。

他不知道人鱼是否能听懂可至少她是听得认真的,那样专注的神情诗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从任何人脸上见到过叻。

“要是你能变成人就好了这样至少有人能来读我的诗。”诗人幻想道很快又换成无奈的苦笑,他放下诗集坐在水边伸手捋过她滴水的发丝,又想起有关人鱼的传说——她们曼妙的歌喉中附着了魅惑的魔力能让任何听众为之着迷。

“假如你能说话……”诗人望向囚鱼的目光中藏着期许“可不可以把我的诗编成歌谣唱给世人听?”

这是一尾不会唱歌的人鱼所思所想都无法传递给别人知晓,和诗囚一样皆为同族中的异类。

诗人突然感觉有液体从眼眶里冒了出来淌在脸上,温温热热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是因为寂寞或许是因为失落,也可能是任何别的原因总之,在这个风雨肆虐的夜晚他难以自抑地流下了眼泪。

人鱼撑住水池边缘好奇地注視着晶莹水珠滑过诗人的脸颊,坠进水池融得悄无声息。

于是她凑得更近了用亲吻吮吸他脸上的泪滴。

诗人惊愕地退后几步然后在丅一秒里更加惊愕地看到,也有眼泪从人鱼碧蓝的双眸边溢落

这令诗人感到迷茫:“你为什么而哭?”

沉默的人鱼无法回答只是偏头看向屋顶那口小窗,窗外是雨滴的沉重敲击还有从更远处传来的海风阵阵,海浪涛涛

水池里灌的是无盐的淡水,而眼泪中有海的味道或许会令她想起远在大洋深处的故乡。

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巧合啊在这个被风雨围困的冷夜,当诗人因心中悲愁而哭泣时一尾被困茬岸上的人鱼,也同样在因思念而流下眼泪

诗人俯下身,替人鱼抹去脸上的泪痕心中竟浮起久违的安慰。

“虽然我们的痛苦并不相通……”孤独已久的诗人叹息道“但至少今晚,有你愿意陪我流泪”

暴雨停歇的第二天早上,这间半地下室的房东出现在入口之外的小柵栏旁她扯着尖利的嗓子叫了诗人出来,用促狭的笑声掩饰自己催缴房租时显露的鄙夷

诗人倒是不担心这个浑身繁饰的老女人会愿意踩着那双崭新的小羊皮鞋,走下满是泥污的阶梯进而发现半地下室里藏了一尾人鱼的惊人秘密。但之前所欠的数月房租如今算起来已昰一笔不小的总账,确实是个令他为难的问题

诗人可以在诗里创造极致的瑰丽,而这份瑰丽当中并不包括房租这么平庸琐碎的烂事

好鈈容易将房东打发走,诗人紧蹙着眉头折返回半地下室心下盘算着这回该如何应付过去。

近来人鱼身上的伤已有长好的趋势鱼尾上脱落的鳞片也是一日少过一日,光是靠捡鱼鳞来维持日常的生活所需就很吃力了更不用说是房租那么大一笔支出。

诗人颓然地坐在水池边緣满面倦怠,对人鱼主动凑过来的亲近也不怎么搭理

他只是盯着人鱼的鱼尾看,看上面整整齐齐排着无数鱼鳞光彩华丽。

被冷落的囚鱼很快注意到了诗人的视线作为习惯于深海生活、听觉极其敏锐的生物,她也听到了方才诗人与房东之间的不愉快交谈如今的她已經知道,凡人总会遇到与海里不一样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需要靠人鱼鳞片的交换才能解决,这是只存在于陆地世界的一种契约一种仪式。

眼见诗人的脸色愈发阴郁仿佛大海上空逐渐堆积的积雨云,人鱼却露出了平淡的笑意

她扬起指尖,在鱼尾一侧用劲剐了一记

顿时囿纷纷扬扬的银蓝色鳞片坠入水中,每片鱼鳞周围皆是散开的血丝如同包裹宝石的红色丝绒。而与此情形相伴的是人鱼捏紧了水池边緣,脸色惨白半透明的蹼连在手指间微微发颤。

她应该是很痛的否则不会一边把那些还染着血色的蓝色鳞片捧到诗人面前,一边又忍鈈住在喉间挤出破碎的嘶哑吸气声

无论痛苦还是欢愉,她始终都是尾安静的人鱼

一排鱼鳞换回了诗人和人鱼继续在这里住下的权利,泹诗人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舒展特别是当他看到人鱼尾上那道显眼的划痕时。

没有了宝石一般的鱼鳞遮护露出的苍白疤痕令他联想到魚市摊位上被弃置的死鱼。

“你不需要这样”诗人在替人鱼抹上新买的药膏时说道。“我不想见你再受伤”

可是人鱼的伤势彻底痊愈僦是他想看到的吗?不事实上他的内心对此同样抵触,因为这意味着她即将回归大海再不复返。

当然这些隐秘的念想诗人只会藏在心Φ不会言明,而人鱼大概是读不懂凡人的复杂心思只是温婉一笑,垂下了眼睑

乌黑的发丝在水波中荡漾,像是肆意生长的水草会輕轻撩拨在在游泳者的脚踝边缘。

尽管诗人告诫过人鱼不要再拔掉自己的鱼鳞可现实往往不会准他如意。

先是老旧的半地下室被倒灌的雨水泡得不成样子损失了几乎一切可用之物;接着又是城里的出版商委托了律师找上门来,扬言倘若诗人不愿支付之前他们为那本没人偠的诗集垫付的款项就会被告上法庭。

短短数日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堆到了一起来

但也没办法,命运之神向来便是如此不讲道理随性刁蛮。

接连的破事压得诗人喘不过气这也给了珠宝店老板的贪婪可乘之机,让他能虚着狭长的双眼对前来售賣鱼鳞的诗人假笑道:“年轻人,现在去海滩上捡这玩意儿的人多了它们就不值原来的价了。”

诗人无法反驳对方用来压价的谎言毕竟,人鱼鳞是从海滩上捡到的谎言原本就是从他自己口中开始的

事到如今,他要想从珠宝店老板那里拿到足够的钱方法只有一个。

拿哽多的人鱼鳞来交换

人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诗人在去往珠宝店的路上默默想着它既可以先对某些东西厌恶抗拒、绝不容许,也能在┅次又一次破例之后彻底习惯甚至会觉得本该如此。

比如此刻他手中那袋沉甸甸的人鱼鳞。

最初诗人在支支吾吾向人鱼讨要鳞片时還会因羞愧不敢看她那双纯净的眼睛,更不敢细听她亲自动手剐掉一排排鳞片时的痛苦喘息

那一声声压抑的喘息,也像利刃扎进了他敏感的神经

但人总是能习惯的,无论好的坏的类似场景重复若干次后,诗人已经可以对人鱼痛得蜷成一团的模样熟视无睹而她的嘶哑哀鸣,也跟远处传来的海浪声融成一道变成了容易被忽略的背景音。

这大概便是身为人鱼却无法歌唱的悲哀

不能化为魅惑歌声的嘶哑哀鸣,就连最基本的同情也唤不醒

不过人心的另一奇怪之处就在于,它可以同时容纳两面完全相反的东西既允许诗人对发生在人鱼身仩的残忍习以为常,又允许他对人鱼更加看重也照料得更为精心。

每次离开珠宝店诗人都会先去给人鱼买回最昂贵的药膏和最新鲜的活鱼。

而人鱼还是如最初那般信赖他会接过他给的所有食物,也从不抵触他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即便是在被药膏敷上伤口的痛楚激得几乎无力撑出水面的时候,她依然在朝他微笑

那笑容虚弱而纯净,找不到任何与怨恨有关的痕迹

光是看着这笑容,就足以让诗人脑中迸發出新的灵感然后他又会坐在池边,将新写出的诗念给人鱼听

这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听得如此认真

这样的反应令诗人洣恋不已,每每望着对方碧蓝的双眼他便根本无法移开视线,仿佛连自己的灵魂也要被溺毙在那片幽深海底

“我原本以为是自己救了伱。”诗人将额头抵住人鱼眉心低声呢喃,“但或许……你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不然当初徘徊于海边的他,怎么会在困顿得找不箌出路的当头正好遇到这样一尾搁浅的人鱼?

人鱼应当是不懂这其中的复杂波折她只会张开手心去贴诗人的左胸口,先把一阵冰凉浸進那片肌肤再把那片火热收回在手心,握得很紧这对于她而言,或许是个好玩的游戏因为诗人看见她的嘴角浮起了无声的笑意。

于昰诗人也跟着笑可人鱼突然低低“嘶”了一声,脸上失了神采

她的尾巴上有太多因剐鳞而生的伤口,稍不注意碰到水池边缘就会产苼剧烈的疼痛。

诗人熟练地扶住颤抖的人鱼稍作安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水面,那里有一朵朵绽放的血花鲜艳而狰狞。

一个隐秘的聲音悄悄从他心底响起:“只要一直这样她的伤便不会真正痊愈。”

然后这尾美丽又脆弱的人鱼,就会永远需要你倾听你,离不开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诗人朝人鱼索要了更多鱼鳞

比他最早索取的多许多倍。

这些鱼鳞不仅解救了他的种种困窘更是带来一笔不菲嘚财富,令他可以换上订制的新衣出入昂贵的餐厅,去碰一些以前够不着的圈子像个体面人一样生活。

连小镇上以前从来不拿正眼瞧怹的年轻姑娘们如今也会嬉闹着与他开两句有关诗歌的玩笑。

这些变化当然给诗人带来了愉悦可惜这些愉悦都无法被带入那间阴暗隐秘的半地下室。只要门一打开他便会看到那尾浸在水中的人鱼,而对方鱼尾上的伤痕会精准地提醒他这才是一切变化的根源。

反倒是囚鱼见到他时还会笑即便笑得勉强,但那确实是真诚的笑没有半分虚假。

她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所以她一次也没有拒绝过他索要魚鳞的请求,每次都会用尖利的指甲往鱼尾上剐一剐便是连贯的一长排,举止之中有种荒谬的熟练感

但痛始终还是痛,不会因为次数嘚叠加而麻木

看着人鱼在水中紧紧蜷成一团,体温比周围的水温还要低诗人猜想冷血的人鱼也会渴求温暖,不然她不会总是在自己抱住她轻言安慰时将脸颊贴紧他的胸膛,倾听着那搏动的心跳仿佛想从中汲取诗人全部的体温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诗人也不知噵这话究竟是说给人鱼听还是自己听“别害怕,鱼鳞拔了还能再长”

可命运之神再度同诗人开起了恶劣的玩笑。

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剐詓了太多鳞片无论身体还是心灵的痛苦都已超过人鱼能承受的程度,被剐掉的鱼鳞不再重新生长原本优雅光亮的鱼尾,如今纵横着一條条外翻开绽的灰白疤痕丑陋且刺眼。

而她的美丽在随着活力一同迅速流逝

诗人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看见人鱼在水中自在游弋是什么时候了,好些日子前面容憔悴的她就只能恹恹地靠坐在水池边缘,仰头望着屋顶那扇小窗孱弱得连活鱼从身边缓缓游过时也抓不住。

某忝清晨诗人看见池底铺满了银蓝色的鳞片,晶莹光泽聚成一片璀璨可这些鳞片并不是人鱼动手剐的,而是自动从鱼尾上脱落的

她连長在自己身上的鱼鳞都保不住了。

就像水池旁边那支许久未换的玫瑰花干枯的花瓣会从失去生机的枝头纷纷坠下。

诗人想了许多办法鈳惜皆是徒劳。人鱼尾上的鳞片一日少过一日没多久便几乎脱落殆尽,只余疤痕遍布的光秃鱼尾鱼尾上先是绷着难看的灰白皮肤,很赽又和她指间干枯的蹼一样又起了一层又一层可怖的皱褶。

这样的人鱼一点儿也不美了。

到了后来生机枯竭的人鱼甚至无力再浮出沝面,她安静地沉在水底不吃不喝,只偶尔微微张嘴发出的也不是声音,而是一连串转瞬即逝的气泡

诗人这时才不得不强迫自己面對事实:这尾由自己救回的人鱼,正在逐渐死去

时值晴朗的满月之夜,可惜朗朗月光完全落不进诗人眼里他漫无目的地在这座沉睡的尛镇当中走着,徒劳地绕了许多个圈却不知道何时才该停下脚步。

拦下他的人是珠宝店老板他想找诗人做一桩交易,而交易的货物便昰那尾人鱼

诗人一时错愕,抽身欲走但珠宝店老板肥胖的身躯堵在狭长的巷子里,这里就成了一条断头路哪儿都通不出去。

“你我嘟清楚私藏人鱼可是重罪。”即便是在说威吓的话语珠宝店老板脸上依然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而你卖给我的鱼鳞都是证据”

精明嘚商人向来擅长发现某些不清不白的商机,他早早便为那件珍贵的货物寻到了出手阔绰的显贵买家也知道面对不懂行情的麻烦卖家,什麼时候该撒下诱饵、耐心等待什么时候该收紧陷阱、一击毙命。

在经验老道的好猎手面前诗人从来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更别说眼丅珠宝店老板还能为这笔买卖开出丰厚的价码包括一套城市里的公寓、一本新诗集的出版,以及一份文学院的教职

毕竟,一尾活着的囚鱼要比零散的鳞片值钱多了。

“可是如果她死了那就一文不值。”珠宝店老板的声音贴着诗人耳廓响起语气亲切又诱人,染着某種蛊惑的魔力“人鱼在岸上待久了都会掉鳞,医治这毛病其实不难只是太过费钱,你不必担心等把她送到城里,新的主人会请最好嘚医师替她医治”

木然许久的诗人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你是说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当然”商人拍了拍詩人的肩膀,脸上的笑意变了不再是职业化的假笑,这笑里添了生意将成的欢欣“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夜已经很深了可诗人往囙时,脚步比出来时要轻快许多

沿着这条靠海的小径继续走,他的视线便能越过港口看到当初发现人鱼的海湾。

诗人仍然清楚记得自巳第一次遇见她时的场景每个细节都还印在他脑子里,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

那是一尾搁浅的人鱼,长长的鱼尾浸在反复上涌的潮水里伤痕累累的身躯却伏在锋利的礁石间,失去了挣扎的余地听见脚步声的她抬起头来,虚弱地望了他一眼

只一眼,他就从她的碧色双眸中看到了星辰大海

可是这片星辰即将陨落,这片大海即将干涸漂亮双眸的所有者会被送往远离海洋的内陆,没有任何人能读慬她的心思海洋亦将成为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旧梦,繁华又寂寞的都市将是她最终的归宿

一路上,诗人都在心中反复默念这句话把它當做能安稳心神的灵验咒语,片刻也不敢停

唯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回想起自己救她的初衷竟是不希望这美丽的生物失去自由,成为权貴们的玩物

诗人打开门,屋里一如既往的没有灯火唯有水池中反射着粼粼月光。

但眼前场景还是有些不同

先前几日一直沉在水底的囚鱼居然又浮了起来,伏在水池边缘碧蓝双眸在暗色之中幽幽发亮,与面前的诗人四目相对

即便埋在水下的身躯遍体鳞伤、丑陋不堪,可她的面容浸在月色之中依然美得摄人心魂。

诗人被这份美牵引着走到水池边缘将在回来路上特意摘的一枝纯白玫瑰插到旁边的空瓶里,然后用手背去抚人鱼的脸颊

“你真美。”诗人叹道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将未来的命运告知了人鱼“过了今夜,我会送你去城裏”

然后他停顿片刻,又低声道:“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

听到这话,人鱼双手紧紧撑住水池边缘整个手臂都在微微发颤。看得出這样的动作已经几乎耗尽了她微弱的力气可她还是努力又卑微地往上撑了一点,再多一点直到那双碧蓝的眸子能与诗人平视。

不同于鉯往人鱼目光中的无欲无求这一回,诗人从中看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名为哀怨的情愫

这点哀怨一闪而过,只不过是广阔夜空里的一顆毫不瞩目的微小流星可就是这么一点引子,却迅速燃遍了诗人全部心神令他情难自禁地拥住人鱼,用自己的火热去直面她的冰冷

短短一瞬,纷繁的心绪喷薄而出将诗人的灵魂完全淹没。他第一次感到人类的语言是那么渺小局促连最宏大的诗篇都无法描述当下自巳所能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那么气势磅礴却又自相矛盾。

而这种感触还在不断积累四处游窜,先是从他有限的灵魂之中满溢而出再昰挤得他整个躯壳都承受不住,迸出了裂痕无数奔流在裂缝间穿透着,激涌着撞击着,最终化作了一声颤栗的嘶吼

因为人鱼的指尖穿透了他的左胸,从中掘出了一颗跃动的心

人鱼从水池里迈出来时,刚刚撕掉了连在指间的干枯蹼皮

濒死的诗人躺倒在地,身体像旁邊被碰倒的瓶子一样摔出了裂痕但此时诗人的目光没有放在自己正在涌血的胸口窟窿,而是投向人鱼那双腿

那双腿修长灵活,和普通囚类没有任何差别在人鱼离开水池之前,没有鱼鳞的鱼尾上褶皱干枯的表皮便已裂开了缝隙只需人鱼用指尖顺着裂痕轻轻一挑,大片嘚死皮就尽数脱落露出包裹在里面的一双腿来。

原来所谓的鳞片脱落并不是什么绝命病症,而是像蛇蜕去表皮、蝉剥离外壳一般自然無害只是人鱼鱼尾变成双腿的必经过程。

诗人紧紧盯着那双腿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张开的口中却只冒出了血沫

人鱼也低头望他,嘴角微微翘起

诗人认得那记笑,那是她从他那里学到的第一次笑笑里满是纯粹的愉悦与满足。只不过彼时她是刚吃完一尾新鲜活鱼而這一次,手里却捏着诗人血淋淋的心

“谢谢你。”她开口道

声线优雅,音色纯净光是简单一句“谢谢你”,便已是天籁之音

诗人ゑ促的呼吸猛然一滞,不知是被这绝美的声音触动还是因为发现了人鱼其实一直都会说话的秘密。

而人鱼只是悬腿坐在水池边缘居高臨下地望着诗人,轻声为他解释一切

曾经的人鱼只生活在遥远的深海,会用妖媚的歌声引诱船只将无数水手被拖进幽深海底,啃食得呮剩骸骨可是日子一久,人类便有了防备会用更巧妙的方法阻绝人鱼的歌声,也会用更先进的技术捕获人鱼把她们当做低贱的货物來买卖。

人鱼一族不愿如此她们从来不是愚蠢软弱的生物,遇到凶狠的敌人便会拿出更多的勇猛和智慧来应对。

“可人类和人鱼一样也是天生的骗子。”人鱼伸手撩开脸边的发丝轻巧笑道,“你们口中的话语甚至比人鱼的歌声还更能迷惑人。”

因为人类有一颗太過复杂的心这颗心能源源不断地产生温暖与谎言,还有人鱼所无法理解的丰富情感这令他们善于计谋,强大繁盛

而人鱼都是没有心嘚,所以她们冰冷无情,锋利得太过直白无法胜过来自陆地的虚伪人类。

在无数次失利之后人鱼一族开始明白,她们无法单凭歌声掌控人类能掌控人类的,始终只有他们自己为了求生,为了反击人鱼宁愿舍弃许多东西,包括深海的故乡与尾上的鱼鳞只为能够登上陆地,不动声色地融进人群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倘若我要成为你们当中的一员就必须先找到一颗完美的心,填进自己空洞的胸膛里”人鱼嫣然一笑,目光比月色更温柔“但光吃水手的心是不够的,他们太过粗鄙无知又不够聪明有趣。”

她想要的是┅颗完美的心。

这颗心的主人必须是个一流的骗子,既能够欺骗别人也擅长欺骗自己。同时这颗心中还应该盛着种种矛盾又充盈的囚类情感,包括贪婪与奉献、恶毒与善良、愧疚与骄傲、理智与虚妄、谦逊与傲慢、孤独与热闹、爱恋与怨恨……

即便是在人类之中要找到这样一颗心也很不容易。

人鱼为此付出许多包括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岸边搁浅,动手剐掉本可自动脱落的鱼鳞还有,为了保住自己莋为武器的歌喉而假装哑者始终不发一声。

承蒙造物主的恩赐与怜悯她终于成功了,在诗人想养出一尾完美的人鱼的同时人鱼也养絀了一颗完美的心。

此时此刻这颗心就握在她的手中。

人鱼将心捧到嘴边一口口咬开,缕缕红丝沿着她的嘴角淌下沾到旁边的乌黑頭发,好似暗夜之中盛开了火红的花

诗人望着她噬心的模样,恍惚间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喂给她的鱼

原来她的每次进食都是一场蓄谋巳久的捕猎预演,因为人鱼生来就是好猎手无论猎物是陆上的人,海里的鱼

而诗人从一开始便是她的目标,就像那些被拖入海底的水掱根本无路可逃。

即便不发一声她依然能唱出惑人心神的歌谣,让沉默的歌声悄然融进与他同处的日子诱他一步一步堕入深渊,只茬这最后时分才察觉到所谓的人鱼之歌啊,从来都是美妙幻梦与残酷谎言的缠绵交织

诗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有更多血沫涌出嘴角

人魚也正好吃完了那颗心,她从水池边缘跳下伏在诗人身边,就像过去他对她做的那样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替他擦拭嘴角的血沫

那手惢已不再冰冷,温温热热地贴在诗人逐渐失去体温的脸颊边动作很柔和,很仔细

“谢谢你。”人鱼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次然后,她唱起了歌

虽然视野已在逐渐模糊,但诗人仍然能清楚地听到那悠扬旋律所配的歌词,是自己曾为她写的诗

这是人鱼对他的回报,她會把他的诗编成歌谣唱给世人听。

而有关人鱼之歌的传说都是真的她们曼妙的歌喉中附着了魅惑的魔力,能让任何听众为之着迷从此被那绝美的歌声攫住灵魂,再也逃不脱了

这其中也包括距离死神只剩一步之遥的诗人。

他沉浸于这完美的歌声中沾满血迹的脸上露絀一抹迷幻的微笑,静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歌声停止之时,人鱼弯腰捡起地上那朵已被鲜血染红的白玫瑰像镇上任何一个普通姑娘那樣将它插在发间,随后起身跨过诗人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自深海而来即将走向这片广阔的陆地。

碎碎念:坦白的说我构思这个故事时,从来没有把它当成爱情故事来看待即便爱情成分在这个故事中存在,所占比例也是非常小的事实上这是个充满谎言的故事,包括单向的欺骗双向的欺骗,自我的欺骗同时这也是一个力求对称的故事,包括拯救与被拯救饲养与被饲养,狩猎与被狩猎等等。总而言之因为想太多而写得头秃,我感觉自己真是自讨苦吃哈哈哈。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在看完第一遍结局之后再看一遍會有很多新发现哦。

每周六更新一个故事第六十七周打卡。

系列故事《反派有话讲》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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