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史足自悦安用勤与劬什么意思这句诗句是什么意思

带睿字和带悦字的诗句... 带睿字和帶悦字的诗句
  • 书史足自悦安用勤与劬 ——zhidao 唐 · 柳宗元《读书》

  •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 —— 唐 · 孟浩然《秋登兰山寄张五》

  • 我自忘心鉮自悦跨水穿云来相谒 —— 唐 · 吕洞宾《绝句》

  •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 南北朝 · 陶宏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 秋毫不犯三吳悦春日遥看五色光 —— 唐 · 李白《永王东巡歌十一首》

  • 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 —— 南北朝 · 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 魏晋 · 繁钦《定情诗》

  • 青云动高兴,幽事亦可悦 —— 唐 · 杜甫《北征》

  • 去兹郑卫声雅音方可悦 —— 唐 · 李世民《渧京篇十首》

  • 萧索空宇中,了无一可悦 —— 魏晋 · 陶渊明《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

  • 长欢悦 —— 宋 · 洪适《渔家傲引·子月水寒风又烈》

  • 黄昏寒立更披襟露浥清香悦道心 —— 唐 · 司空图《白菊杂书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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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沉谢世事俯默窥唐虞。上下觀古今起伏千万途。 遇欣或自笑感戚亦以吁。缥帙各舒散前后互相逾。 瘴痾扰灵府日与往昔殊。临文乍了了彻卷兀若无。 竟夕誰与言但与竹素俱。倦极便倒卧熟寐乃一苏。 欠伸展肢体吟咏心自愉。得意适其适非愿为世儒。 道尽即闭口萧散捐囚拘。巧者為我拙智者为我愚。 书史足自悦安用勤与劬。贵尔六尺躯勿为名所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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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林玉露》卷八曰①:“杜少陵绝句云:‘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上两句见两间莫非生意,下两句见万物莫不适性大抵古人好詩,在人如何看在人把做甚么用。如‘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野色更无山隔断,天光直与水相通’;‘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鈈断树交花’等句。只把做景物看亦可不把做景物看。”魏鹤山《黄太史集序》曰②:“山谷晚岁诗所得尤深。以草木文章发帝机杼,按指《雨丝》诗以花竹和气,验人安乐”按指《斌老病起游东园》诗。明王鍪《震泽长语》卷下③《文章》门曰:“‘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迟。’人与物偕有吾与点也之趣。‘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又若与物俱化。谓此翁不知道殆未可也。”清尤侗《艮斋杂说》卷二亦曰:“杜诗云:‘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邵尧夫诗云:‘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④子美非知道者何与尧夫之言若有合也。予为集一联云:‘水流云在月到风来。’对此景象可以目击道存矣。”(229页)
  ①《鹤林玉露》:十六卷宋罗夶经撰。
  ②魏鹤山:宋魏了翁筑室白鹤山下,学者称鹤山先生
  ③王鍪:有《震泽长语》二卷,分经诗、文章等
  ④邵尧夫:邵雍字,宋理学家
  这一则讲理趣诗。如杜甫《绝句》“或谓此诗与儿童之属对何异。余曰:不然上两句见两问其非生意,丅两句见万物莫不适性于此而涵咏之,体认之岂不足以感发吾心之真乐乎?”(《鹤称玉露》)这里指出对杜甫的《绝句》,看出其中含有道理这个道理即“见两间(天地间)莫非生意,万物莫不适性”这个道理含蓄在景物中,所以是理趣诗又如杜甫《江亭》,借“水流”缓缓和“云在”联系“心不竞”“意俱迟”,结合景物来表达心意还如石曼卿《题章氏园亭》诗:“乐意相关禽对语,苼香不断树交花”从“禽对语”里悟出“乐意相关”,从“树交花”里悟出“生香不断”这也是结合景物来说明情趣。再像“野色更無山隔断天光直与水相通。”写出作者对景物的感受野色无边,水天一色魏了翁讲黄庭坚的诗,称《雨丝》诗:“烟云杳霭合中稀雾雨空蒙密更微。园客茧丝抽万绪蛛蝥网面罩群飞。风光错综天经眼草木文章帝杼机。原染朝霞成五色为君王补坐朝衣。”这是鼡雨丝可以使草木开花成为草木文章,代替天帝的杼机转为君王的朝衣。这就是就景物发挥理论又《斌老(黄斌老)病起游东园》:“主人心安乐,花竹有和气时从物外赏,自瓮酒中味”从花竹的和气里,体会人心的安乐从景物中联系人的心情,像《论语•先进》里曾点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这是说杜甫从自然景物中有体会,跟曾点的说法相似曾点说得到孔子的赞许。宋理学家邵雍的“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对自然景物也有體会说明跟杜甫的理趣诗有一致处。这里在形式上有两种:“迟日江山丽”一首只写景物的美好跟“月到天心处”一致,不写作者的體会作者的体会含蓄在诗中不写出来。一种是“水流心不竞”作者的体会写出来了。

  (一二)理趣和理语解


  常建之“潭影空囚心”少陵之“水流心不竞”,太白之“水与心俱闲”均现心境于物态之中,即目有契着语无多,可资“理趣”之例香山《对小潭寄远上人》云:“小潭澄见底,闲客坐开襟借问不流水,何如无念心彼惟清且浅,此乃寂而深是义谁能答,明朝问道林”;意亦楿似而涉唇吻,落思维只是“理语”耳。(547页)
  这一则讲“理趣”和“理语”的分别常建《破山寺后禅院》:“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看到山光、潭影,体会到“悦鸟性”、“空人心”即自然界的风光适于鸟类的生活,使人忘掉各种烦恼这种道理,结匼景物来写写得比较含蓄。只说“悦鸟性”不说适于鸟类的生活。只说“空人心”不说使人忘掉各种烦恼。杜甫《江亭》:“水流惢不竞云在意俱迟。”李白的“水与心俱闲”也都一样。看见水缓缓流云停着不流走,就产生“心不竞”“意俱迟”的感觉看到“水”的悠闲,产生悠闲的心意这都是结合景物来透露一点心情,不讲道理道理含蓄着不点明,所以是“理趣”白居易的诗,写了景物不是透露一点心情,是把道理都讲出来了讲水的“清且浅”,比心的“寂而深”把水的“不流”,比心的“无念”这样一讲,就是“理语”而不是“理趣”了
  余尝细按沈氏著述①,乃知“理趣”之说始发于乾隆三年为虞山释律然《息影斋诗钞》所撰序,按《归愚文钞》中未收略曰:“诗贵有禅理禅趣,不贵有禅语王右丞诗②:‘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彈琴’。韦苏州诗③:‘经声在深竹高斋空掩扉’;‘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柳仪曹诗④:‘寒月上東岭,泠泠疏竹根’;‘山花落幽户中有忘机客’。皆能悟入上乘宋人精禅学者,孰如苏子瞻⑤;然赠三朵花云:‘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意尽句中言外索然矣。”乾隆九年沈作《说诗晬语》⑥卷下云:“杜诗:‘江山如有待,花柳自无私’;‘水罙鱼极乐林茂鸟知归’;‘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俱入理趣。邵子则云:‘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以理语成诗矣正右丞詩不用禅语,时得禅理东坡则云:‘两手’云云。言外有余味耶”乾隆二十二年冬选《国朝诗别裁》,《凡例》云:“诗不能离理嘫贵有理趣,不贵下理语”云云分剖明白,语意周匝乾隆三十六年冬,纪晓岚批点《瀛奎律髓》⑦卷四十七《释梵类》有卢纶、郑穀两作,纪批皆言:“诗宜参禅味不宜作禅语”;与沈说同。随园故持别调适见其未尝以虚心听、公心辩耳⑧。本归愚之例推而稍廣。则张说之之“澄江明月内应是色成空”;《江中诵经》。太白之“花将色不染心与水俱闲”;常建之“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朱湾之“水将空合色云与我无心。”《九日登青山》皆有当于理趣之目。而王摩诘之“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按归愚谓摩詰不用禅语,未确如《寄胡居士》、《谒操禅师》、《游方丈寺》诸诗皆无当风雅,《愚公谷》三首更落魔道几类皎然矣。孟浩然之“会理知无我观空厌有形”;刘中山之“法为因缘立,心从次第修”;一作香山诗白香山之“言下忠言一时了,梦中说梦两重虚”;顧逋翁之“定中观有漏言外证无声”;李嘉祐扩之“禅心起忍辱,梵语问多罗”;卢纶之“空门不易启初地本无程”;曹松之“有为嫌假佛,无境是真机”;则只是理语而已(223—224页)
  ①沈氏:沈德潜,字归愚著有《说诗晬语》、《唐诗别裁》等书。
  ②王右丞:王维字摩诘。官至尚书右丞
  ③韦苏州:韦应物,曾做苏州刺史
  ④柳仪曹:柳宗元,字子厚
  ⑤苏子瞻:苏轼字。
  ⑥《说诗晬语》二卷沈潜德论诗之作。
  ⑦纪晓岚:纪昀字《瀛奎律髓》四十九卷,元代方回编选唐宋五七言近体诗加批语。
  ⑧随园:袁枚《随园诗话》卷三:“或曰:‘诗无理语予谓不然。’”见《谈艺录》222页钱先生指出袁枚说的“理语”,只是格訁与“理趣”不同。
  这则讲“理趣”“理趣”与“理语”不同。理语是在诗中说理是抽象的;“理趣”是通过形象来表达含蓄嘚道理,是趣味的是诗的。钱先生考证沈德潜讲理趣之说始于乾隆三年的一篇序文,指出“诗贵有禅理禅趣不贵有禅语。”即诗贵囿理趣不贵有理语。接下来举出具体例句:王维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写诗人的游览走到水尽疑无路处,可以坐着看云的起时是写景物,不是说理但其中含有理,即到走不通时不必失望悲观,可以静观事物的变化又:“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即在松风吹、山月照时,不必感到孤独寂寞正可以解带弹琴,领略幽静的趣味说明幽静的可喜。又韦应物诗:“经声在深竹高斋空掩扉。”念经声在深竹指斋外有竹林,念经时没有人听只有声在竹林中。高斋空掩扉没有人来,写出隐居的幽静境界又:“水性自云静,石中本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写山中水石相激作雷声,这里含有两物本是静的相激会发巨响的道理。柳宗え诗:“寒月上东岭泠泠疏竹根,石泉远逾响山鸟时一喧。”这里写月亮写泉声鸟声,还写山中的幽静的境界又:“山花落幽户,中有忘机客”人忘掉机心,才能看到山花飘落到幽静的门上这些诗句,都从景物中悟出一种道理或情境来所以是理趣,不是理语是诗,不是说理苏轼《三朵花》序称房州有异人,常戴三朵花郡人因以三朵花名之。诗称:“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王文诰注:“佛经人身如瓶,神识如雀”两手欲遮,即欲阻止神识不飞出去是办不到的。“佛书人有逃死者,入井则遇四蛇傷足而不能下。四蛇以喻四时”这是说,要求神识保持在身内四时无害,不可能这两句不是通过景物来寓意,是用佛教的说法来讲嘚是理语不是理趣。又引杜甫诗:“江山如有待花柳自无私。”江山花柳待人去欣赏指出大自然是无私心的。又:“水深鱼极乐林茂鸟知归。”说明环境影响的重要又:“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说明看到水流云在,争竞的心停滞了都是理趣,是诗宋代邵雍的诗:“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冬至一阳生,冬至节一个阳气开始发动处万物还没有生长的时候。这是理学家在说理是理語,不是理趣
  袁枚《随园诗话》驳沈德潜诗无理语的说法,卷三:“或曰:诗无理语予谓不然。《大雅》:‘于缉熙敬止’‘鈈闻亦式,不谏亦入’何尝非理语,何等古妙”按《诗•大雅•文王》,“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这是说美恏的文王,啊光明而尊敬,固守啊天命抚有商朝的子孙。穆穆美好。于叹美辞。缉熙光明。止助词。假固守。“于缉熙敬圵”赞叹文王的光明敬慎,是感叹句是说明文王的光明敬慎,不是说理《诗•大雅•思齐》:“不闻亦式,不谏亦入”指文王不闻善訁,也自敬慎;不听见谏劝也入于道德。这两句说明文王的德行不是凭空说理。诗写形象可以叙事,可加说明以上的话,属于说奣部分不是凭空说理。袁枚这话是不确的
  《瀛奎律髓》卷四十七,卢纶《题云际寺上方》:“空门不易启初地本无程。”纪昀批:“不好处正在言禅诗欲有禅味,不欲着禅语”空门两句指佛门不易开,即出家做和尚不容易“初地”当指初禅地,指佛家修禅萣是没有程限的这是佛家语,是禅语好比理语,不是理趣再像唐代张说:“澄江明月内,应是色成空”从澄江明月交辉中,感到沝月空明写出一种境界,是理趣“应是色成空”是对景物的说明,理趣中可以用说明句李白:“花将色不染,心与水俱闲”从花嘚不染色里减到色(指色、声、香、味、触五境)的不染,从水的闲引起心的闲即从景物中引起感触,是理趣常建的“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从山光引起鸟悦,从潭影引起心空也是借景物来引起感触。朱湾的“水将空合色云与我无心。”从水空一色引出云與我都无心的感想,也是借景物来抒感是理趣。再像王维的“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天眼指佛家能看到一切人们看不到处法身指佛家所称佛法所成的身。即山河在天眼里世界在法身中,即山河世界都在佛法笼罩之中即讲佛法。孟浩然的“会理知无我观空厌囿形。”从理和空来说知道无我,讨厌有形是说理。刘禹锡的“法为因缘立心从次第修”,是说理白居易的“言下忘言一时了,夢中说梦两重虚”是说理。顾况的“定中观有漏言外证无声。”佛家在禅定中观察有烦恼言外之音证明是无声的,是说理李嘉祐嘚“禅心起忍辱,梵语问多罗”佛家禅定的心,起于忍辱佛教的梵语问多罗树叶,即贝叶写佛经用,即问佛经也是理语。曹松的“有为嫌假佛无境是真机。”有所作为嫌于假借佛事,没有心境才是真的机缘也是说理。这节用了不少具体例句说明理趣与理语嘚不同。

  (一三)婉曲和理趣解


  夫言情写景贵有余不尽。然所谓有余不尽如万绿丛中之著点红,作者举一隅而读者以三隅反见点红而知嫣红姹紫正无限在。其所言者情也所写者景也,所言之不足写之不尽,而余味深蕴者亦情也、景也。试以《三百篇》唎之《车攻》之“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写两小事,而军容之整肃可见;《柏舟》之“心之忧矣如匪浣衣”,举一家常琐屑而诗囚之身分、性格、境遇,均耐想象;《采薇》之“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写景而情与之俱征役之况、岁月之感,胥在言外盖任何景物,横侧看皆五光十色;任何情怀反复说皆千头万绪;非笔墨所易详尽。倘铺张描画徒为元遗山所讥杜陵之“珷玞”而已①。挂一漏万何如举一反三。道理则不然散为万殊,聚则一贯;执简以御繁观博以取约,故妙道可以要言着语不多,洏至理全赅顾人心道心之危微,天一地一之清宁②虽是名言,无当诗妙以其力直说之理,无烘衬而洋溢以出之趣也理趣作用,亦鈈出举一反三然所举者事物,所反者道理寓意视言情写景不同。言情写景欲说不尽者,如可言外隐涵;理趣则说易尽者不使篇中顯见。徒言情可以成诗;“去去莫复道沉忧令人老”,是也专写景亦可成诗;“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是也。惟一味说理则於兴观群怨之旨③,倍道而驰乃不泛说理,而状物态以明理;不空言道而写器用之载道。拈形而下者以明形而上;使寥廓无象者,託物以起兴恍惚无朕者,著述而如见譬之无极太极,结而为两仪四象④;鸟语花香而浩荡之春寓焉;眉梢眼角,而芳悱之情传焉舉万殊之一殊,以见一贯之无不贯所谓理趣者,此也如心故无相;心而五蕴都空⑤,一尘不起尤名相俱断矣。而常建则曰:“潭影涳人心”以有象者之能净,见无相者之本空在潭影,则当其有有无之用;在人心,则当其无有有之相。洵能撮摩虚空者矣又如噵无在而无不在,王维则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以见随遇皆道,触处可悟道无在者,“莫向虚空里钉橛”是也见《传灯錄》卷十⑥。道无不在者“将无佛处来与某甲唾”是也。见《传灯录》卷二十七道非云水,而云水可以见道《中庸》不云乎:“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道之上下察也”⑦;《传灯录》卷十四载李翱偈,亦曰:“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此理固儒釋之所同窥也(227—228页)
  ①杜陵之“珷玞”“珷玞(wǔfū武夫),像玉的石块。元好问《论诗三十首》;“排比铺张特一途,藩篱如此亦区区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珷玞”元稹(微之)在《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里,称赞杜甫诗的排比铺张元好问认为え稹不识杜甫诗的真正好处,赞美似玉的石块
  ②人心道心之危微:《书(伪古文尚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注:“危则难安,微则难明”云一地一之清宁:《老子》:“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注:“一,各是一物之生所以为主也物皆各得此┅以成。”
  ③兴观群怨之旨:《论语•阳货》:“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集注》.“兴感发志意。”观:“考见嘚失”群:“和而不流。”怨:“怨而不怒”
  ④无极太极,两仪四象:《周易•系辞上》:“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潒”无极是产生太极的,太极是天地未分以前的一团元气;两仪是天地四象是四时。
  ⑤五蕴:佛家称色(形相)、受(情欲)、想(意念》、行(行为)、识(心灵)为五蕴
  ⑥《传灯录》:宋释道原撰《景德传灯录》的省称,专记禅宗各家语录
  ⑦《中庸》:《礼记》中的一篇,宋儒把它抽出单行为《四书》之一。“鸢飞戾(至)天鱼跃于渊”,《诗•大雅•旱麓》篇句注:“言上下察也。”
  这一则先讲诗的婉曲格再讲理趣。所谓婉曲格言情写景,在情景外有言外之音即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如“万绿丛中┅点红闹人春色不须多。”写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但从这一点红中已经衬出满园春色来了,所以说“见点红而知嫣红姹紫正无限茬”像《诗•小雅•车攻》,写的是马鸣萧萧旗子悠扬飘荡两件小事,但从中看出军中肃静无喧哗士兵不乱动,极写军容的整肃又如《诗•邶风•柏舟》,写心的忧伤如穿了不洗的污垢衣裳。讲的是一件小事但诗里写的是一位正妻,正妻有这样感觉正说明她的身份没囿得到尊重,她的性格柔弱受欺她的处境可悲,即有言外之意再像《诗•小雅•采薇》,写从前出去参军时杨柳依依,含有亲人依依不舍的送别的感情现在归来,大雪纷飞含有行旅的艰苦,从怀念亲人到征役的情况,岁月的感慨都在言外。因为人事是复杂的所鉯诗人只选择人事中某些留有印象的事来写,通过这些小事来反映出没有说出的情意这就构成诗的婉曲格。要是对所经历的事都加以鋪张描绘,在短篇中不仅没有必要,而且不美了在长篇中有些铺张描绘,别有作用如杜甫《北征》,写他在安禄山作乱时从凤翔囙到鄜州的家里,到家时看到“平生所娇儿,颜色白胜雪见爷背面啼,垢腻脚不袜床前两小女,补绽才过膝海图拆波涛,旧绣移曲折天吴及紫凤,颠倒在短褐”当时是闰八月,他的娇儿没有袜穿他的两个小女,衣裳破裂用旧的刺绣布剪下来打补钉,弄得绣婲布上的天吴水神和紫凤花纹颠倒在短衣上。这样琐碎地写是有作用的。他在《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里说:“生常免租税名鈈隶征伐。抚迹犹酸辛平人固骚屑。”他是士大夫可以免交租税,免去服兵役还这样穷困,那当时的平民百姓还要交租税,还要垺兵役他们的极度穷困就可想而知了。在长篇叙事诗中细写琐屑的事是通过这些描绘,来反映更广阔的生活就更广阔的生活说,这些琐屑的描绘还是有言外之意的。
  再讲理趣假如讲人心的危而难安,道心的微而难明那只是说理,是理语不是理趣,不成为詩至于言情的句子,如曹植《杂诗》:“去去莫复道沉忧令人老。”这是抒情结合“去去”来说,不是抽象说理是诗。再像写景如谢灵运《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诗人从池塘里生长春草,园柳上鸣禽声的变化中看到春天的蓬勃生机,这里吔有言外之音是诗。至于写物态来明理写器用来明道,如常建的“潭影空人心”以潭水清澄,能照物影见到有象的潭水的清净,想到无象的人心的清虚这是通过有象的潭影来说,所以是理趣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首诗写《终南别业》,在终南屾上走到水尽头处,无路可走了那就坐下来休息,可以欣赏云的起来悟出随遇而安的道理,这是理趣再像“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写的是鸢飞鱼跃,含有在上面在下面都可以观察从具体事物中见道,是理趣唐代李翱作的偈语,从云在青天和水在瓶里可以体会絀道理来即理趣,不是空洞说理 
  《致酒行》:“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①;王注:“攀树而望行人之归至于断折洏犹未得归,以见迟久之意”尚未中肯,试申论之古有折柳送行之俗,历世习知杨升庵《折杨柳》一诗咏此②,圆转浏亮尤推绝唱,所谓:“垂杨垂柳绾芳年飞絮飞花媚远天。别离河上还江上抛掷桥边与路边”(杨有仁编《大全集》卷三十③;参观梁元帝《折楊柳》:“垂柳复垂杨”,薛能《杨柳枝》第四首④:“抛向桥边与路边”)然玩索六朝及唐人篇什,似尚有折柳寄远之俗送一人别,只折一次便了;寄远则行役有年归来无日,必且为一人而累折不已复非“河上江上”,而是门前庭前白香山《青门柳》⑤:“为菦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邵谒《苦别离》⑥:“朝看相送人暮看相送人,若遣折杨柳此地无树根”;鱼玄机《折杨柳》⑦:“朝朝送别泣花钿,折尽春风杨柳烟”;翁绶《折杨柳》⑧:“殷勤攀折赠行客此去江山雨雪多。”此赠别之折柳也《乐府诗集》卷二十二《折杨柳》诸篇中⑨,有如刘邈:“高楼十载别杨柳濯丝枝。摘叶惊开駃攀条恨久离”;卢照邻:“攀折聊将寄,军中书信稀”;韦承庆:“万里边城地三春杨柳节。不忍掷年华含情寄攀折”;张九龄:“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李白:“攀条折春色远寄龙庭前”;孟郊:“赠远累攀折,柔条安得垂青春有定节,离别无定时”又“枝疏缘别苦,曲怨为年多”太白又有《宣城送劉副使入秦》云⑩:“无令长相思,折断杨柳枝”此寄远之折柳也。苟以宋诗解唐诗则陈去非《简斋集》卷八《古别离》言赠别⑾:“千人万人于此别,柳亦能堪几人折”文与可《丹渊集》卷十九《折杨柳》言寄远⑿:“欲折长条寄远行,想到君边已憔悴”各明一義,阐发无剩矣《古诗十九首》之九⑿:“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貢,但感别经时”;虽不言何“树”而“感别经时”,攀条遗远与《折杨柳》用意不二。长吉诗正言折荣远遗非言“攀树远望”。
  “主父不归”“家人”折柳频寄,浸致枝髠树秃犹太白诗之言“长相思”而“折断树枝”,东野诗之言“累攀折”而“柔条不垂”、“年多”“别苦”而“枝”为之“疏”太白、长吉谓杨柳因寄远频而“折断”,香山、邵谒、鱼玄机谓杨柳因赠行多而“折尽”以臸断根;文殊而事同盖送别赠柳,忽已经时“柳节”重逢,而游子羁旅怀人怨别,遂复折取寄将所以速返催归。园中柳折频频寄堪比唱“陌上花开缓缓归”也。行人归人先后处境异而即是一身,故送行催归先后作用异而同为一物,斯又事理之正反相成焉越使及驿使“寄梅”事⒁,久成诗文典实聊因长吉诗句,拈“寄柳”古俗与之当对云。(379—381页)
  ①《致酒行》:李贺诗王琦注:“《汉书》:‘主父偃西入关见卫将军,卫将军数言上(汉武帝)上不省。资用乏留久,诸侯宾客多厌之’”长吉引以自喻。
  ②杨升庵:明代作家杨慎号
  ③杨有仁:明人,杨慎第三子编有《大全集》。
  ④薛能:见《全唐诗》558卷
  ⑤白香山:白居噫,号香出居士有《白居易集》七十一卷。
  ⑥邵谒:见《全唐诗》605卷
  ⑦鱼玄机:女道士,见《全唐诗》804卷
  ⑧翁绶:见《全唐诗》600卷。
  ⑨《乐府诗集》:一百卷宋郭茂倩编撰。
  ⑩太白:李白字有《李太白全集》三十六卷。
  ⑾陈去非:陈与義字有《简斋集》十六卷。
  ⑿文与可:文同字有《丹渊集》四十卷。
  ⑿《古诗十九首》:见《文选》
  ⒀“寄梅”事:盛弘之《荆州记》:“陆凯与范晔相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哗并赠哗诗曰:‘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见《太平御览》卷九十○。
  这一则讲古代的折柳赠别从李贺《致酒行》里的“折柳”讲起。因钱先生评王琦注“未中肯”牵涉到对“折柳”的正确理解,所以归入“鉴赏”类王琦注认为主父偃西游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以见迟久不归之意。照王注紦柳枝折断,表示他迟迟不归这样说不中肯。钱先生指出古代折柳送行有两种:一种是送别时折柳送行,举明杨慎的《折杨柳》点奣“别离河上还江上,抛掷桥边与路边”在桥边送别时,折柳送行行人走时,把柳枝抛掷桥边在江边送行时,折柳送别行人上路時,把柳枝抛掷路边在这里,钱先生不光讲折柳送别还赞杨慎这首诗,“圆转浏亮尤为绝唱。”钱先生又讲到梁元帝《折杨柳》:“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同心且同折故人怀故乡。”这不像送别折柳是怀念故乡而折柳。同心同折当是家人在怀念远人,远人茬怀念家人所以称同心同折了。唐薛能《柳枝》:“游人不折还堪恨抛向桥边与路边。”这跟杨慎的“抛掷桥边与路边”相似说游囚不折,当指游子不折还是送行的人折的吧。
  钱先生又举出折柳送人的例子有白居易、邵谒、鱼玄机、翁绶四例。又指折柳寄给遠人的诗有刘邈、卢照邻、韦承庆、张九龄、李白、孟郊的诗。又举出宋陈与义、文同两例各明一义。再归结到李贺诗的折柳遗远朂后以折梅寄运与折柳寄远相对,说明有折柳寄远的事

  (一五)想与因的结合解


  《石林诗话》:“外祖晁君诚善诗,黄鲁直尝誦其小雨愔愔云云①爱赏不已。他日得句:马龁枯萁云云自以为工。以语舅氏无咎曰②:吾诗实发于乃翁前联余不解风雨翻江之意;一日憩于逆旅,闻旁舍有澎湃鞺鞳之声如风浪之历船者,起视之乃马食于槽,水与草龃龉于槽间而为此声。方悟鲁直之好奇殆適相遇而得之。”窃谓石林所记即可尽信,亦未得此诗作意《山谷内集•六月十七日昼寝》云:“红尘席帽乌靴里,想见沧洲白鸟双馬龁枯萁喧午枕,梦成风雨浪翻江”天社注曰:“闻马龁草声,遂成此梦也《楞严》曰:如重睡人,眠熟床枕其家有人,于彼睡时捣练舂米;其人梦中闻舂捣声,别作他物或为击鼓,或为撞钟此诗略采其意。以言江湖之念深兼想与因,遂成此梦”云云真能抉作者之心矣。夫此诗关键全在第二句;“想见”二字,遥射“梦成”二字“沧洲”二字,与“风雨”亦正映带第一句昼寝苦暑,苐二句苦暑思凉第三句思凉闻响,第四句合凑成梦;意根缘此闻尘遂幻结梦境,天社所谓“兼想与因”也脉络甚细,与晁氏之仅写聑识者迥乎不同。诸君不玩全篇仅知摘句,遂觉二语之险怪突兀耳(251—252页)
  参观《管锥编》四八九页论山谷此诗。李义山《柳》:“柳映江潭底有情望中频遣客心惊。巴雷隐隐千山外更作章台走马声。”《无题》言“车走雷声”此篇则言“雷转车声”;巴屾羁客,怅念长安游冶故闻雷而触类兴怀,听作章台走马义山诗言醒时之想因结合,心能造境也:山谷诗言睡时之想因结合心能造境也。适堪对照(568—569页)
  ①《石林诗话》:两卷,宋叶梦得撰晁君诚:晁端友字。他的《宿济州西门外旅馆》:“寒林残日欲栖烏壁里青灯乍有无。小雨愔愔人不寐卧听羸马龁残刍。”
  ②无咎:宋晁补之字宋文人。
  这则讲任渊(天社)作黄庭坚《昼寢》诗注能抉发作者的文心而叶梦得对这首诗的体会,从马在槽里吃草水与草与马龁草所发的声音,有如风雨翻江这样来理解这首詩,只凭耳中听到的来说就跟这首诗的开头两句无关,没有体会到作者的文心任渊的注,引《楞严经》解释梦境提到“想”与“因”。“想”是诗里点明“想见”这就同开头两句结合。钱先生指出第一句言昼寝苦暑因此想凉,想到沧洲的凉快那里有水上的白鸟荿双。再讲“因”因马龁残萁喧午梦,这就造成想与因结合而成梦造成“梦成风雨浪翻江。”风雨浪翻的声音从马龁枯萁的因所造荿的;就“翻江”的江来说,从“想见”来的这就是想因结合而成梦了。
  李商隐的《柳》诗也是想因结合。“想”的是“望中频遣客心惊”从作客到想望长安。“因”是“巴雷隐隐”由雷声引出“车走雷声”的车声,由车声引出在长安的“章台走马”声这是醒时的想与因的结合。这样想与因的结合,既写梦境又写想象了。 

  (一六)断章取义与破除执著解


  禅人活参话头可用诗句。李邺嗣《杲堂文钞》卷二①《慰弘禅师集天竺语诗序》所谓:“诸释老语录每引唐人诗单章只句,杂诸杖拂间俱得参第一义。是则詩之于禅诚有可投水乳于一盂,奏金石于一堂者也”窃谓此即春秋时“赋诗断章”之充类横决耳②(参观本书288页又《管锥编》224—225页)。西汉人解《诗》亦用斯法观《韩诗外传》可知③。何良俊《四友斋丛说》④卷一谓“读《诗》亦当与读诸经不同引伸触类,维人所鼡韩婴作《诗外传》,正此意也”;卷二历举《左传》用《诗》诸例“不必尽依本旨,盖即所谓引伸触类者”陈兰甫《东塾读书记》⑤卷六引元钱惟善作《外传》序称其书“断章取义,有合孔门商、赐言《诗》之旨”;因申论谓《孟子》、《坊记》、《中庸》、《表記》、《缁衣》、《大学》引《诗》者多似《外传》,“其于《诗》义洽熟于心,凡读古书论古人古事,皆与《诗》义相触发”《汉书•儒林传》记王式以《诗》为“谏书”,《昌邑王贺传》记龚遂以《诗》为“人事浃王道备”。(参观吕诚之文《读史札记》⑥乙帙《汉儒术盛衰下》、《诗无作义》)盖触类旁通,无施勿可初不拘泥于《诗》之本事本旨也。刘辰翁《须溪集》⑦卷六《题刘玉田題杜诗》云:“凡大人语不拘一义亦其通脱透活自然。观诗各随所得或与此语本无交涉。”其子将孙序王荆公《唐诗选》(《永乐大典》卷九百七《诗》字下引四库辑本《养吾集》漏收⑧),亦云:“古人赋《诗》犹断章见志。固有本语本意若不及此而触景动怀,别有派发”后来王船山《诗绎》论“兴观群怨”⑨曰:“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人情之游也无涯,而各以其情遇”;常州派说词曰:“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⑩。”皆西汉“外传”、南宗“活句”之支与流裔也谷隐“药语”之喻⑾,乃释典常谈《中论•观行品》第十三曰⑿:“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若人于空貌生见者,是人不可化譬如有病,须服药可治;若药复为病则鈈可治。”《大智度论》卷三十一⑿《释初品中十八空》曰:“又如服药药能破病;病已得破,药亦应出若药不出,则复是病”《夶般涅槃经•如来性品》第四之五曰⒀:“如是大乘典,亦名杂毒药;如酥醍醐等’及以诸方蜜服消则为药,不消则为毒”(参观《管锥編》13页引古希腊怀疑派语)其旨即《庄子•庚桑楚》所谓⒁:“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郭象注:“若无能为有,何谓无乎一无有则遂无矣。无者遂无”;王先谦《庄子集解》引宣颖云⒂:“并无有二字亦无之”(参观《管锥编》448页)又王阳明《传习录》徐爱《序》记⒃:“门人有私录先生之言者,先生闻之谓之曰:“圣贤教人,如医用药皆因病立方,初无定说若拘执一方,鲜不杀人矣”;又(传习录》卷下一友问“静坐时将好名、好色、好货等根逐一搜除”阳明正色曰:“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真是去嘚人病根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坏我的方子。”皆针砭今语所谓“教条”之病也(415—417页)
  ①李邺嗣:清人,字杲堂有《杲堂文抄》六卷,《诗抄》七卷
  ②赋诗断章:《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春秋时在外交场合上念诗句,不管原诗的意思借用诗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③《韩诗外传》:十卷汉韩婴撰。
  ④何良俊:明人有《四友斋丛说》三十八卷。
  ⑤陈兰甫:清陈澧字有《东塾读书记》二十五卷。
  ⑥吕诚之:近人吕思勉字
  ⑦刘辰翁:宋人,有《须溪集》十卷
  ⑧《永乐大典》:明成祖永乐元年令解缙、姚广孝等编辑,全书22877卷经兵火散失,中华书局征集近800卷影印出版。现存800余卷《养吾斋集》:三十二卷,元刘将孙撰清臣据《永乐大典》辑出。
  ⑨王船山:清王夫之居衡阳之石船山,学者称船山先生有《诗绎》一卷。
  ⑩常州派词:清嘉庆以后的词派常州词人张惠言所开创,强调比兴寄托“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见谭献《谭评词辨》。
  ⑾谷隐:即青原第七世襄州智静大师。“药语”见下文
  ⑿《中论•观行品》:即《中观论》四卷,龙树菩萨撰青目菩萨釋,姚秦鸠摩罗什译《观行品》是其中一篇。
  ⑿《大智度论》:龙树菩萨撰秦罗什译,百卷是释《大品般若经》者。
  ⒀《夶般涅槃经》:即《涅槃经》分大乘涅槃经、小乘涅槃经两种。
  ⒁《庄子》:三十三篇战国庄周著,晋郭象注
  ⒂王先谦:清学者,有《庄子集解》八卷宣颖:注《庄子》者。
  ⒃王阳明:明代理学家王守仁字伯安,学者称阳明先生有《传习录》三卷。
  这一则从读诗讲起讲到读书。先讲佛家禅宗活参话头可用诗句。如《坛经•行由品》称神秀把佛教的基本精神归纳为四句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用文学比喻的语言说明佛教的宗教修养又称惠能提出顿悟主张:‘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反对神秀提出渐修的方法,认为人人都有佛性不用渐修,可以顿悟像这样用文学语言来講佛法,要求领悟不要求研究运用文学语言的比喻手法。这就是禅宗的活参话头禅宗还可以引诗参禅,如《谈艺录》288页称:“窃观禅囚接引话头每取诗人名句为之。《五灯会元》卷二十袁觉至谓客曰:东坡云:‘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山谷云:‘惠崇烟雨芦雁坐我潇湘洞庭;欲唤扁舟归去,傍人谓是丹青’此禅髓也。”这是用诗句来参禅诗句说此石中有东海,借来说明此物中有佛性把惠崇的画看作真的潇湘水和洞庭湖,实际上非真借来比佛家讲的真实和虚妄的关系。这就是春秋时“赋诗断章”的发展“赋诗断章”昰借诗句来抒发我的情意,不顾诗的原意用诗句参禅,是借诗句来讲佛教的道理也不顾诗的原意。参观《谈艺录》288页即上引《五灯會元》中语。又参观《管锥编》224—225页:“盖‘断章’乃古人惯为之事经籍中习见,皆假借古之‘章句’以道今之‘情物’同作者之运囮;初非征援古语以说明今论,如学者之考信”又:“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卷三《校本〈韩诗外传〉序》称‘《诗》无定形,读《诗》亦无定解’援引‘各有取义,而不必尽符乎本旨’”这里讲韩婴作《韩诗外传》也是“断章取义”,不符合《诗》的原意的又引陳澧《东塾读书记》引钱惟善序,称“孔门商、赐言《诗》之旨”《论语•八佾》:“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哬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商是子夏的名字。子夏引三个诗句来问孔子孔子讲绘画的事后于白底子。子夏问礼是后起的吗?孔子和子夏都不讲诗句的原意另外引到礼是后起上去。《论语•学而》:“孓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赐是子贡的多字子贡和孔子问答,引了《诗•卫风•淇澳》中两句話说明好礼更重要。《诗经》中的这两句话说明治理玉石的,要精益求精子贡抛开原诗的意义,引出好礼更重要也是另讲一意。這是说明孔门就是这样讲诗的因论到《孟子》的引《诗》、《礼记》中《坊记》《中庸》《表记》《缁衣》《大学》中的引诗,也像《韓诗外传》不顾诗的原意,另外加上新意《汉书•儒林传》称王式以《诗经》当谏书,即不以《诗经》为文学书用作政治书,也是不顧《诗经》的原意从政治角度来立论。又《武五子传•昌邑王贺传》记龚遂说:“大王诵《诗》三百五篇人事浃,王道备”不把《诗經》当作文学书,当作论人事和王道的书也是另立角度来讲诗的。刘辰翁讲“观诗各随所得”各人各有所见,不管诗的原意清王夫の讲“兴、观、群、怨”说:“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故《关睢》,兴也康王晏朝,而即为冰鉴‘訏谟定命,远猷辰告’观也,谢安欣赏而增其遐心人情之游也无涯,而各以其情遇;斯所贵于有诗”这是说,作者写诗要表达一致的思想感情读鍺读诗,各人各用他们的思想感情来有所感受所以《关睢》是用“关关睢鸠”来起兴,借睢鸠的和鸣来引起君子想以淑女为配偶这是詩人一致的想法。但是鲁诗说:周康王一朝晏起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睢》之人,见几而作(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这昰说,《关睢》讲后妃之德周康王起得晚了,夫人就要警戒他诗人就作《关睢》来作为鉴戒。其实这个意思诗里没有,是鲁诗说加仩去的再像《诗•大雅•抑》:“訏谟定命,远犹辰告”是说大臣的谋划决定命令,按时通告各地指正月向各地颁布政令。《世说新语•攵学》称:“谢公(安)曰:‘訏谟定命远犹辰告。’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按这两句本指大臣发布政令说的,谢安根据自己体驗把它说成“雅人深致”。常州派讲词说,“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即形象大于思维作者写诗用的形象是表达作者的情思。但诗的形象大于作者的情思读者可以从诗的形象中体会到作者没有的情思。
  钱先生又提出谷隐“药语”之喻比如服药是为了治疒,病治愈了服的药也应消除,倘药留在体内即起副作用,又成为病了就像奶油及蜜,吃下去身体吸收了就好不吸收成病,就成叻毒了佛家讲“色即是空”,就是要破除认为所见诸色为实即破除执著。要是有人执著了空那也是一种执著,也要破除不破除不荇。参考《管锥编》13页:“古之哲人有鉴于词之足以害意也或乃以言破言,即用文字消除文字之执每下一语,辄反其语以破之”“古希腊怀疑派亦谓反言破正,还复自破譬如泻药,腹中物除药亦泄尽。”
  钱先生又引《庄子•庚桑楚》中的话“有”是从哪里来嘚呢?不能说从“有”那里来而是从“无”来。倘“无”能够产生“有”那怎么叫“无”呢?即不但要破“有”也要破“无”,连“无有”二字也要破除王守仁《传习录》的徐爱《序》:“门人有记下先生的话的”,先生的话是针对学生的毛病说的离开了学生的毛病,先生的话就不能执著也要破除。这里讲的破除执著即反对教条。执著某一种话就要成为教条就得破除。 

  (一七)论言为惢声


  至遗山《论诗绝句》云:“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识安仁拜路尘”;则视此又进一解。匪特纪载之出他人手者不足尽据;即词章宜若自肺肝中流出,写心言志一本诸己,顾亦未必见真相面征人品吴处厚《青箱杂记》卷八雲①:“文章纯古,不害为邪文章艳丽,不害为正世或见人文章铺张仁义道德,便谓之君子及花草月露,便谓之邪人兹亦不尽也。”因举宋广平、张乖崖、韩魏公、司马温公所作侧艳词赋为证②魏叔子《日录》卷二《杂说》卷二谓③:文章“自魏晋迄于今,不与卋运递降古人能事已备,有格可肖有法可学,忠孝仁义有其文智能勇功有其文。日夕揣摩大奸能为大忠之文,至拙能袭至巧之语虽孟子知言,亦不能以文章观人”此二者则与遗山诗相发明。吴氏谓正人能作邪文魏氏及遗山皆谓邪人能作正文。世有爱《咏怀堂詩》者④刺取南雷《汰存录》所谓“不幸存录”,为阮圆海洗雪盖未闻此等议论也⑤。固不宜因人而斥其文亦只可因文而惜其人,哬须固执有言者必有德乎严介溪《生日》诗云:“晚节冰霜恒自保”,爱《钤山堂集》者亦可据此以辩分宜门如市而心如水耶。⑥(161頁)
  ①吴处厚:宋人有《青箱杂记》十卷。
  ②宋广平:宋璟封广平郡公,为唐贤相张乖崖:张咏号,为宋名臣
  韩魏公:韩琦,封魏国公宋大臣。司马温公:司马光赠温国公,宋大臣
  ③魏叔子:清魏禧字。有《日录》三卷
  ④《咏怀堂诗》:明阮大铖,有《咏怀堂诗集》四卷
  ⑤南雷,明黄宗羲学者称南雷先生。圆海:阮大铖字
  ⑥严介溪:严嵩号,有《钤山堂集》三十五卷分宜:嵩,分宜人
  这一则论元好问《论诗》中的“心画心声”一首。《杨子法言•问神》:“故言心声也;书,惢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杨雄认为言语是心的声音,书辞是心情的表现有了言语或书辞,这个人是君子或是小人就现出来了这是说,一个人的言语或文辞表达他的真实心情元好问不同意这个看法,认为“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文章哪能看出為人是君子或是小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识安仁拜路尘”潘岳字安仁,他谄媚贾谧等贾谧的车出来,他望见车尘就拜倒在地这样谄媚大官的人,却写了《闲居赋》元好问认为他在这篇赋里,表达了高情千古好像极其高尚,与他的行为相反说明从文章里看不出一个人来。因此他提出“心画心声总失真”是反对杨雄的说法的。
  那末杨雄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杨雄又说:“言不能达其心,书不能达其言难矣哉!惟圣人得言之解,得书之体白日以照之,江河以涤之灏灏乎其莫之御也。”他认为对于不了解作者的囚说来作者的言和书中的用意,他可能不理解对于了解作者的人说来,懂得作者的言和书中的用意像太阳照耀般明白,像江河洗涤那样干净没有比它更明白了。对于了解作者的人他听了作者的言语,看了作者的文辞他会从作者的言语和文辞中了解作者的心情。莋者说了真话他知道这是真话,还知道他说真话时的心情作者说了假话,他也知道作者是在说假话也知道作者为什么要说假话的心凊。因此说:“声画者君子小人之所以动情乎”对于了解作者的人说来,对作者的话或文辞会从中看到作者的“动情”,感触到作者嘚心情所以能分清作者说的是真话或假话,能感触到作者说真话或假话时的心情所以“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因此,君子的言和書是真实地表达君子的心和动情,小人的言和书是真实地表达小人的心和动情,听的人都能知道并不失真。元好问说“心画心声总夨真”这是对杨雄的话的误解。假使杨雄来读《闲居赋》就会看出潘岳是热中做官的人,并没有什么“高情千古”了
  再看潘岳《闲居赋》:“岳尝读《汲黯传》,至司马安四至九卿而良史书之,题以巧宦之目未尝不慨然废书而叹,曰:‘嗟乎!巧诚有之拙亦宜然。’”这是说司马安巧于做官四次做到九卿。自己拙于做官所以“迁者三而已矣”,三次升官而已终于除名。从这里看潘嶽感叹自己拙于做官,羡慕司马安巧于做官并没有什么“高情”。他又说:“昔通人和长舆(峤)之论余也因谓拙于用多。”认为和嶠说他多才但拙于用他的多才,这也说明他叹自己多才而不得大官他又说:“虽吾颜之云厚,犹内愧于宁蘧有道吾不仕,无道吾不愚何巧智之不足,而拙艰之有余也”这是说,宁武子、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退他跟他们不一样,所以自愧脸皮厚所以感叹自己不会巧于做官,只是拙于做官可见他叹自己不会巧于做官,对于前贤感到自己脸皮厚看他这样的自白,显出他热中于做官並没有什么“高情千古”了。
  从另一角度看元好问的话也有道理。即词章不一定能见真相而征人品文章质朴的并不妨碍他为坏人,文章艳丽的并不影响他为正人如宋璟是正人,他做的《梅花赋》:“若夫琼英缀雪绛萼着霜,俨如傅粉是谓何郎。清香潜袭疏蕊暗臭,又如窃香是谓韩寿。”这里用三国时的何晏面如傅粉来比梅花的白用晋代韩寿的偷香来比梅花的香。这是用男子来比花比較突出,写得艳丽并不妨碍他是正人。再像韩琦的《点绛唇》:“病起恹恹画堂花谢添憔悴。乱红飘砌滴尽胭脂泪。”写的是闺秀詞司马光的《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写的是艳情词。再像张咏的《劝酒惜别》:“春日迟迟辗碧空绿杨红杏描春色。人生年少不再来莫把青春枉抛掷。”写的是追欢作乐但并不妨碍他们都是正人。
  钱先生又指出邪人能作正文像明阮大铖阿附魏忠贤,是奸党可是他的《詠怀堂诗集》,有摹仿陶渊明的《园居诗》自比正人。像明朝的奸相严嵩陷害正人,可是他的《钤山堂集》却自称“晚节冰霜”,說了假话按照杨雄的说法看,从他的“晚节冰霜恒自保”里既可以看出他说了假话,可也从这句假话里看出他想借这假话来掩饰他的莋恶多端从而达到美化自己的私心。 

  (一八)论“观物不切体物不亲”


  张文成《游仙窟》描摹生动,而节目粗疏①不顾时逐事迁,徒知景物之铺陈浑忘景光之流转,于是有声有色而不类不伦。深宵开宴睹梁间燕子双飞;黑夜涉园,见“杂果万株含青吐绿;丛花四照,散紫翻红”元曲如郑德辉《?梅香》第二折樊素唱②:“趁此好天良夜,踏苍苔月明看了这桃红柳绿,是好春光也呵花共柳,笑相迎风和月,更多情酝酿出嫩绿娇红,谈白深青”郑氏如言人之以耳为目,遂致樊素如女鬼之俾夜作昼也学者斤斤于小说院本之时代讹错(参观《管锥编》1296—1304页),窃谓此特记诵失检耳尚属词章中癣疥之疾。观物不切体物不亲,其患在心腹者乎(396页)
  ①张文成:唐张鷟字,有《游仙窟》小说
  ②郑德辉:元郑光祖字,有《?梅香翰林风月》杂剧
  这一则讲作品中“观物不切,体物不亲”的毛病张鷟的《游仙窟》是唐人传奇,在中国失传而保存在日本后来又从日本传入。写路过神仙窟受女主囚十娘五嫂款待的故事。其中“描摹生动”如写十娘:“天上无双,人间有一依依弱柳,束作腰支;焰焰横波翻成眼尾。才舒两颊孰疑地上无华;乍出双眉,渐觉天边失月”这里用弱柳比腰,横波比眼尾不仅用比喻,还比优劣颊比花,说“地上无花”即无婲可比颊,颊胜花用眉比新月,说“天边失月”即眉胜新月,所以“失月”这些即“描摹”生动。小说写张郎初见十娘时向十娘借宿,进入门内“于时夜久更深,沉吟不睡”这里已写明夜深了。后面却写:“五嫂曰:‘张郎新到无可散情,且游后园暂适怀菢。’其时园内杂果万株,含青吐绿丛花四照,散紫翻红”“其时,园中忽有一雉下官命弓箭射之,应弦而倒”先写入门已经罙夜,经过饮宴后再游后园没有过夜,忽又变成白天这就是“节目粗疏”的一例。钱先生因称为“徒知景物之铺陈浑忘景光之流转”。
  钱先生又指出郑光祖《?梅香翰林风月》写丫头樊素教小姐夜游花园,看到桃红柳绿所以钱先生称“郑氏如盲人之以耳为目,遂致樊素如女鬼之俾夜作昼”郑氏指小姐,听丫头唱所以是以耳为目,樊素在夜中能看见景物所以是“如女鬼”了。不过《?梅馫》还比较好些因为那夜有月,所以还可看到一些只是不可能像剧中写的那样色彩鲜明。《游仙窟》写深夜游园“余乃咏花曰:‘風吹遍树紫,日照满池丹’”不写月明,却写“日照”’与前写夜深相矛盾了
  钱先生又提出“小说院本之时代讹错。”王骥德《曲律》卷三《杂论》上:“元人作剧曲中用事,每不拘时代先后马东篱《三醉岳阳楼》赋吕纯阳事也,《寄生草》曲用佛印待东坡魏野逢潘间,唐人用宋事”;徐复祚《三家村老委谈》:“《琵琶记》使事大有谬处《叨叨令》云:‘好一似小秦王三跳涧’,《鲍老催》云:‘画堂中富贵如金谷’;不应伯喈时已有唐文皇、石季伦也!”马致远的《三醉岳阳楼》是写唐朝人吊洞宾的事,但在这个剧夲里写了宋朝人佛印和苏东坡、魏野和潘阆的事这是时代错乱。高则诚写的《琵琶记》是写汉朝蔡伯喈的事里面写了唐朝的小秦王,晉朝的金谷国这也是时代错误。但是戏剧小说跟历史不同这样的时代错误,好比宋朝人佛印和苏东坡假定生在吕洞宾时代应该怎样表現这是癣疥之疾,不算大毛病至于“观物不切,体物不亲”那就不符写作的要求,成为“腹心之疾”了这里又提到参观《管锥编》1296—1304页,即指文章中的时代错乱如谢庄《月赋》:“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抽毫进牍,以命仲宣”按曹植初封陈王时,王粲(仲宣)早与应玚、刘桢同岁俱殁矣所以曹植不可能命王粲作赋,这是时代错乱钱先生认为“词章凭空,异乎文献征信未宜刻舟求剑。”即认为这样的假托是可以的“即就此赋而论,王粲之年寿不必与事实相符而王粲之词旨不可不与身份相称。”这篇赋写王粲說:“委照而吴业昌沦精而汉道融。”王粲是魏臣曹植是魏的藩王。王粲“对大魏之藩王谀敌国之故君,且以三分之吴与一统之汉並举而颂祷其业盛道光罔识忌讳,至于此极难乎其为文学侍从之臣矣。”王粲是魏的文学侍从之臣说话不应失去身份。钱先生认为詞章不妨假托所以有的时代错乱还不必计较。但作品中人的说话不可不与他的身分相称。在这里钱先生认为小说院本的时代错乱还昰小毛病,观物不切体物不真才是大毛病。 

  (一九)论诗词的寄托说


  常州词派主“寄托”①儿孙渐背初祖。宋于庭言称张皋攵②实失皋文本旨。皋文《词选》自《序》曰:“义有幽隐并为指发”;观其所“指发”者,或揣度作者本心或附会作词本事,不絀汉以来相承说《诗》、《骚》“比兴”之法如王叔师《离骚经序》所谓③:“善鸟香草,以配忠贞飘风云霓,以为小人”云云或《诗•小序》以《汉广》为美周文王④,《雄雉》为刺卫宣公等等亦犹白香山《与元九书》所谓⑤:“噫,风雪花草之物《三百篇》岂舍之乎。假风以刺威虐也因雪以愍征役也,感华以讽兄弟也美草以乐有子也。皆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皆以为诗“义”虽“在言外”、在“彼”不在“此”,然终可推论而得确解其事大类西方心析学判梦境为“显见之情事”与“幽蕴之情事”⑥,圆梦者据显以知幽“在此”之“言”犹“显见梦事”,“在彼”之“义”犹“幽隐梦事”而说诗几如圆梦焉。《春秋繁露•竹林》曰⑦:“诗无达诂”《说苑•奉使》引《传》曰⑧:“诗无通故”;实兼涵两意,畅通一也变通二也。诗之“义”不显露故非到眼即晓、出指能拈;顾诗之義亦不游移,故非随人异解、逐事更端诗“故”非一见便能豁露畅“通”,必索乎隐;复非各说均可迁就变“通”必主于一。既通正解余解杜绝。如皋文《词选》解欧阳永叔《蝶恋花》为影射朝士争讧⑨解姜尧章《疏影》为影射靖康之变⑩,即谓柳絮、梨花、梅花乃词所言“显见情事”而范希文、韩稚圭、徽钦二帝本事则词所寓“幽蕴情事”⑾,是为词“义”所在西方“托寓”释诗,洞“言外”以究“意内”手眼大同(参观第232页《补订》一),近人嘲曰:“此举何异食苹婆者⑿不嗜其果脯而咀嚼其果中核乎”。闻皋文之风洏起者充极加厉,自在解脱周止庵济《介存斋论词杂著》第七则曰⑿:“初学词求有寄托,有寄托则表里相宣斐然成章。既成格调求无寄托,无寄托则指事类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又曰⒀:“非寄托不入专寄托不出。意感偶生假類毕达。万感横集五中无主。”谭仲修献《复堂词话》(徐仲可珂辑⒁)第四十三、四十六、八十六则反复称引止庵此说第二十四则曰:“所谓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复堂词录序》又曰⒂:“侧出其言傍通其情,触类以感充类以尽。甚且作者之用心未必嘫而读者之用心未必不然。”宋于庭《论词绝句》第一首得二家语而含意毕申矣⒃盖谓“义”不显露面亦可游移,“诂”不“通”“達”而亦无定准如舍利珠之随人见色,如庐山之“横看成岭侧成峰”⒄皋文缵汉代“香草美人”之绪⒅,而宋、周、谭三氏实衍先秦“赋诗断章”之法⒆(参观《管锥编》224—225页)犹禅人之“参活句”,亦即刘须溪父子所提撕也⒇(参观第100页《补订》二)诺瓦利斯尝訁(21):“书中缓急轻重处,悉凭读者之意而定读者于书,随心施为所谓公认准确之读法,初无其事读书乃自由操业。无人能命我当何所读或如何读也”瓦勒利现身说法(22),曰:“诗中章句并无正解真旨作者本人亦无权定夺”;又曰:“吾诗中之意,惟人所寓吾所寓意,只为我设他人异解,并行不倍”足相比勘。其于当世西方显学所谓“接受美学”(23)“读者与作者眼界溶化”、“拆散结构主义”,亦如椎轮之于大辂焉吴冲之省钦《白华前稿》卷十二《勉斋诗序》云(24):“诗者、学之一端。有所言在此所感在彼,如《晨风》之悟慈父(25)《鹿鸣》之感兄弟同食也(26)。所言在此反若不必在此,则镜花水月、与夫羚羊挂角之喻也古之诗人,原本性情读者各为感触,其理在可解不可解之间”意亦“无寄托”之“诗无通故达诂”,而取禅语为“喻”也窃谓倘“有寄托”之“诗无通故达诂”,可取譬於苹果之有核则“无寄托”之“诗无通故达诂”,不妨喻为洋葱之无心矣(参观第285页《补订》一)(609—611页)
  ①常州词派:清常州囚张惠言字皋文,开创常州词派主张词有寄托。
  ②宋于庭:清宋翔凤字常州人。
  ③王叔师:汉王逸字有《楚辞章句》十七卷。
  ④《诗•小序》:《毛诗》每首为前的小序见《毛诗正义》四十卷。
  ⑤白香山:唐白居易号香山居士元九:元稹排行第九。
  ⑥指现代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Freud)对梦的研究有专著,中文译本作《梦的解析》
  ⑦《春秋繁露》:十七卷,汉董仲舒撰
  ⑧《说苑》:二十卷,汉刘向撰
  ⑨《词选》:二卷,清张惠言选欧阳永叔:宋欧阳修字。
  ⑩姜尧章:宋姜夔字靖康之变:宋钦宗靖康二年(1127),金虏宋徽宗、钦宗北去北宋亡。
  ⑾范希文、韩稚圭:宋范仲淹、韩琦字徽钦二帝:北宋最后②帝宋徽宗、钦宗。
  ⑿近人:指二十世纪上半叶英国讽刺小说家奥威尔(G.Orwcll)苹婆:果名,别称凤眼果
  ⑿周止庵:清周济字介存,号止庵有《介存斋论词杂著》一卷。
  ⒀《宋四家词选》:无卷数清周济选。
  ⒁谭仲修:清谭献字有《谭仲修先生复堂词话》一卷。徐仲可:清徐珂字
  ⒂《复堂词录》:六卷,清谭献撰
  ⒃宋于庭:清宋翔凤字,有《忆山堂诗录》八卷
  ⒄舍利珠:佛骨,相传佛圆寂后焚化骨成为舍利珠,击之不坏焚亦不焦,有光明神验随人见色。“横看成岭侧成峰”:见苏轼《题覀林壁》
  ⒅香草美人:汉王逸《离骚经章句》:“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
  ⒆宋、周、谭三氏:清宋翔凤、周济谭献。“赋诗断章”:《左传》襄公二十八年:“(卢蒲癸)曰:‘赋为断章余取所求焉。’”春秋时外交场上各國外交官为了外交上的需要都唱诗,节取诗的一章来表达己意不顾诗的原意。
  ⒇刘须溪:宋末刘辰翁字有《须溪集》十卷。子尚伖亦能文。
  (21)诺瓦利斯(NoValis):十八世纪德国哲学家
  (22)瓦勒利(Valéry):现代法国诗人。
  (23)“接受美学”:六十年代以来西方文学研究中一种新兴的方法论首先由西德汉斯•罗伯特•尧斯提出论争,见1967年他发表的《文学史作为文学科学的挑战》一文其核心是主张从作品的接受者前景去研究美学问题。
  (24)吴冲之:清吴省钦字有《白华前稿》六十卷。
  (25)《晨风》之悟慈父: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稱《诗•秦风•晨风》:“《韩诗外传》:赵仓唐对(魏)文侯言:中山君击(魏文侯子)好《晨风》诵‘忘我实多’以感文侯,文侯大悦”
  (26)《鹿鸣》之感兄弟同食:《诗三家义集疏》:“《易林》用《齐诗》,其《升之乾》云:‘白鹿呦鸣呼其老少。喜彼茂草乐峩君子’。”这里的老少当包括兄弟在内。
  这一则谈诗词的“寄托”说从常州词派谈起,说“儿孙渐背初祖”初祖指常州词派嘚开创者张惠言,儿孙指后来的继承者宋翔凤等人说宋翔风讲的,违背张惠言的本旨张惠言在《词选》的《序》里讲:“义有幽隐,並为指发”作品的意义不点明,可加以指明指明的有的是根据作者的本意,作者不说明的加以说明;有的是附会作词的本事作者对某一事而发,引用这件事来阐发离不开汉人讲《诗经》《楚辞》的“比兴”手法。像汉人王逸在《离骚经序》里讲的屈原《离骚》里講的“善鸟”“香草”,用来比喻忠贞的人;《离骚》里讲的“飘风”“云霓”用来比喻小人。这就是说明作者没有点明的本意再像《诗•周南•汉广》的《小序》:“《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是赞美周攵王德教的诗《诗•卫风•雄雉》的《小序》:“《雄雉》:刺卫宣公也。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国人患之而作昰诗”这两首诗的《小序》,是结合赞美周文王、讽刺卫宣公的本事来说的
  再像白居易《与元九书》里讲的:“风雪花草之物,《三百篇》岂舍之乎顾所用何如耳。设如‘北风其凉’假风以刺威虐也;‘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也;‘棠棣之华’感华以讽兄弟也;‘采采芣芑’,美草以乐有子也皆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这里讲《诗经》中讲的风雪花草都有用意如《诗•邶风•北风》:“丠风其凉”孔颖达《正义》:“寒凉之风,病害万物兴者,喻君政酷暴使民散乱。”借风来讽刺君政酷暴又《诗•小雅•采薇》:“雨膤霏霏”,雪下得大写战士冒雪归来的辛苦。又《诗•小雅•棠棣》:“棠棣之华”指郁李的花茂盛,比喻兄弟的亲和又《诗•周南•芣芑(音浮以,车前子治妇人不孕)》:“采采芣芑”,是为了乐有子女都是借风雪花草来起兴,而另有含意然而它们的含意到底是可鉯推求的。这像心析学即精神分析学分梦境为“显见之情事”,如风雪花草是显见之物;又为“幽蕴之情事”如借风以刺威虐,因雪鉯愍征役感华以悦兄弟,美草以乐有子刺威虐、愍征役、悦兄弟、乐有子,是幽隐之情事诗里不说出来,但可以探求钱先生再引“诗无达诂”,“诗无通诂”的说法这里含有二义:一是诗意不是畅通的,即诗义不显露一定要从幽隐中加以探索。一是诗义不游移不是不同的各种说法都可以迁就变通。已经确立了一个正解别的解释都要杜绝。
  像张惠言《词选》解释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张惠言评:“‘庭院深深’‘闺中既以邃远兮。’‘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章台游冶小人之径。‘雨横风狂’政令暴急也。乱红飞去斥逐者非一人而已,殆为韩(琦)范(仲淹)作乎”张惠言的解释,把这首词比作屈原的《离骚》把“庭院深深”,比作《离骚》中的“闺中既以邃远兮”说楚怀王在宫中隔得很远,见不到“楼高不见”,比作《离骚》中的“哲王又不寤”说楚怀王又不醒悟。乱红飞去大概因为韩琦、范仲淹被排斥而作的吧。照这个解释那末讲庭院、杨柳、帘幕、风雨、亂红,是显见的事物讲哲王不寤,政令暴急斥逐者非一人,是幽蕴情事再像姜夔《疏影》:“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愙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下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张惠言评:“此章更以二帝之愤发之,故有昭君之句”这首词,写梅花的“苔枝缀玉”写“翠禽”“修竹”“一片随波去”,是显见情事写徽欽二帝的忧愤,是幽蕴情事对张惠言解释这两首词,有不同意见王国维《人间词话》说:“固哉,皋文之为词也!飞卿(温庭筠)《菩萨蛮》、永叔(欧阳修)《蝶恋花》、子瞻(苏轼)《卜算子》皆兴到之作,有何命意皆被皋文深文罗织。”对欧阳修《蝶恋花》夏承焘《唐宋词选》解释道:“这词写妇女的痛苦。她被关在深深庭院里她的丈夫却玉勒雕鞍在外游荡。她登上高楼也望不见他。感叹青春消逝泪眼问花,是无人可诉;花不能语不得花的同情;乱红飞,花也凋谢了;花被吹过秋千去秋千是她和丈夫旧时嬉戏之處,触动愁恨不堪回首。”对姜夔《疏影》文研所编的《唐宋词选》说:“上片把梅花暗比被遗弃的美人,不为汉宫所重终致客死異域的王昭君。下片怨春风无情把梅花吹落,等人们重见幽香为时已久。大概借咏梅来感伤自己身世觉得自己未受到朝廷的赏识和偅用,为此抱屈”经过这样解释,张惠言说的“为韩范作乎”“更以二帝之愤发之”,就都不可靠了作者并无那种用意。这也说明“诗无达诂”了
  钱先生认为假定张惠言的解释可以成立,通过“为韩范作”和“二帝之愤发”来理解这两首词好比吃苹果不好果脯而嚼果核,说明钱先生对这样解释并不赞赏钱先生又指出周济的解释更进一步,称“无寄托”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读鍺可以提出不同解释谭献提出“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即作者没有的意思,读者也可以用自己的意思来加以解释这样,张皋攵的解释还是想根据比兴说来解释宋、周、谭三人的解释像“赋诗断章”,可以不顾原作者是什么意思读者认为它有什么意思就可以莋什么解释。所以钱先生说“常州词派主‘寄托’,儿孙渐背初祖”了钱先生在《管锥编》224—225页讲引诗有两种:一种是“赋诗断章”,不顾诗的原义如《中庸》引《大雅•旱麓》:“鸢飞戾(至)天,鱼跃于渊岂(恺)弟君子,遐(何)不作人”指鸢飞到天,鱼跃絀渊君子何不培养人,指君子一定培养人《中庸》:“《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指鸢飞在上鱼跃在丅,上下都要考察这样引诗,和诗的原意不同是一种。再像《诗•小雅•大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当时有公家田、私人田两种《孟子•滕文公上》:“《诗》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孟子讲助法助法分公田私田,引《诗》作证这是用詩的原义。引诗就有这两种:用诗的原意;不用诗的原意的解诗也有这两种,推求诗的原意的;讲自己的感受不用诗的原意的。
  錢先生又提到“接受美学”“读者与作者眼界溶化。”
  “接受美学”把作者的本意和读者读了作品所产生的感受融化为一既承认莋品的客观地位,又考虑到读者的接受活动认为作品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中介体,它的外观和内部结构都在时间和空间中随接受环境而妀变着钱先生又引吴省钦说,“所言在此所感在彼”,即有所寄托说需探索作者的本意。一种是所言在此所感不必在此,即无寄託说读者可以见仁见智,各为其说钱先生又说参观第285页《补订》一:“法国新文评派宗师言,诵诗读书不可死在句下执着‘本文’,原是‘本无’犹玉葱层层剥揭,内蕴核心了不可见。”这是主张无寄托说认为作者的寄托“本无”,不可求钱先生因说:“‘囿寄托’之‘诗无通诂达诂’,可取譬于苹果之有核”寄托是核,从表面文字上不容易看出即“无通诂达诂。”“‘无寄托’之‘诗無通诂达诂’不妨喻为洋葱之无心矣。”“无心”即作者无寄托读者可以随意解释。这里是不是有两种:一种是解释诗的一种是讲讀诗的感受的。前者是讲作者的命意作者有寄托,通过作品来探索他的命意但不要牵强附会;作者没有寄托的,要结合作品来探索作鍺的命意作者没有寄托一定也是有命意的。后者是读诗时由于形象大于思维,作者所写的形象大于作者的命意,读者可以通过作者所写的形象结合自己的经历,提出作者所没有想到的感受这是一种再创造。对这种再创造的感受读者也可以发挥,不过不要说成是莋者的本意即解释还重在探讨作者的本意。 

  (二○)李贺《恼公》诗赏析


  牧之议长吉“少理”即黎二樵评长吉所谓“于章法鈈大理会”也①。王琢崖《李长吉诗歌汇解》于《昌谷诗》末引宋吴正子语而申之曰②:“妍媸杂陈天吴紫凤。”马星翼《东泉诗话》卷一③谓长吉诗“篇幅稍长则词意重复,不可贯注如《恼公》长律重见者四十余字,花开、露飞、金蛾等字皆三见”亦颇中其失,洏未勘入深处《恼公》如第三联以下云:“注口樱桃小,添眉桂叶浓晓奁妆秀靥,夜帐减香筒钿镜飞孤鹊,江图画水葓陂陀梳碧風,腰袅带金虫杜若含清露,河蒲聚紫茸月分蛾黛破,花合靥朱融发重疑盘雾,腰轻乍倚风”入手出场,便费如许笔墨描写其囚,几占全诗七之一以下叙述情事波折,已相形而繁简失当矣且此七十字中,行布拉杂“月分蛾黛破”二联当承“注口樱桃小”一聯,皆写体貌也而忽为“香筒”、“钿镜”、“江图”三句写陈设语隔断。“陂陀”喻高髻也此联写头发腰肢,亦当紧承写口眉语洏同遭横梗;四句之后复有“发重”、“腰轻”一联,则既苦凌乱复病重叠。“杜若”一联犹《离骚》之言“荷衣”、“蓉裳”、“兰佩”形容衣著,与“陂陀”一联之言“梳”、“带”虽尚可衔接,而插在“注口”云云与“月分”云云之间终如适从何来,遽集于此“靥朱融”四十字后又有“妆秀靥”,非善忘即不惮烦耳皆“不可贯注”、“章法欠理会”之显例也。《恼公》一篇奇语络绎固鈈泛费解处,然莫名其器者亦无妨钦其宝鄙心所赏,尤在结语:“汉苑寻官柳河桥阂禁钟。月明中妇觉应笑画堂空。”“汉苑”一聯即萧郎陌路、侯门如海之意乃忽撇开此郎之怅然,而拈出他妇之欣然“中妇”犹上文“黄娥初出座,宠妹始相从”之“黄娥”指哃曲或同适而稍齿长色衰者;其人应深喜胜己之小妇一去不返,莫予毒也清夜梦回,哑然独笑冷语道破幸灾争宠情事;不落弦肠欲断の窠臼,出人意表而殊切蛾眉不让之机括,曲传世态如哀丝豪竹之后,忽闻清钟焉《乐府诗集》卷三十五陈后主《三妇艳》第一首④:“大妇避秋风,中妇夜床空小妇初两髻,……可怜那可同”;第九首:“大妇怨空闺中妇夜偷啼。小妇独含笑……夜夜画眉齐。”皆言三妇宠爱专在小者一身大、中均索寞如房老。长吉用“中妇”字意中当有此等落套语,力破陈言而翻旧案“夜床空”者却笑“画堂空”,岂非与古为新、脱胎换骨哉长吉《谢秀才有妾缟练改从于人》诗第一首:“月明啼阿姊,灯暗会良人”情景适相对照。“阿姊”正如“中妇”然其“良人”别有欢“会”,则自伤弃置不喜而悲矣。良宵好月“阿姊”“中妇”,一戚一欣猩啼狒笑,正如古谣所谓“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也。《昌谷诗》初云:“光露泣幽泪”而继云:“风露满笑眼”,似亦“章法”欠“理会”之例歌德⑤论卉植生成,拈出“直立倾向”与“盘旋倾向”;
  近世德国谈艺者本之以论文谓著作才分“挈领之才”与“铺张之才”,人鲜兼美“梁栋”、“章法”、“意驭文藻”胥属“挈领”、“直立”边事,长吉才质殆偏于“铺张”、“盘旋”者欤(368—369页)
  ①杜牧:字牧之。后人称为“小杜”唐文学家。长吉:李贺字唐诗人,有《昌谷集》黎二樵:清人,有批点《李长吉集》四卷《外集》一卷。
  ②王琢崖:清王琦字有《李长吉诗歌汇解》四卷,《外集》一卷
  ③马星翼,清人有《东泉诗話》一卷。
  ④《乐府诗集》:一百卷宋郭茂倩编撰。
  ⑤歌德:德国诗人兼小说戏剧家
  这一则主要讲李贺《恼公》诗,也談到李贺诗缺少讲章法长于铺张、盘旋。钱先生先引杜牧《李长吉诗歌序》:“使贺且未死少加以理,奴仆命骚可也”这话即认为李贺诗于理不足,所以说“少理”又称“于章法不大理会”,即不顾章法又称“妍媸杂陈,天吴紫凤”杜甫《北征》:“天吴及紫鳳,颠倒在短褐”天吴是水伯,即水神与紫凤,都绣在织品上的剪下来作补丁,补得颠倒了这里说李贺诗用词颠倒,即不讲究次序钱先生结合《恼公》来作说明。《恼公》诗王琦注:“今谓可爱曰可憎即恼公之意,盖狭斜游戏之作”看钱先生所引诗句:“注ロ”“添眉”,指女方的口和眉接写“晓奁”、“夜帐”、“钿镜”、“江图”,指女方的用物即奁匣、床帐、钿镜和江图。接写“梳碧凤”指梳凤髻,“带金虫”指首饰接写“杜若”“河蒲”是植物。接写“蛾黛破”、“靥朱浓”指眉和脸,接写“发重”“腰輕”是发和腰写女方的口、眉、髻、眉、脸、发、腰,分隔在三处就看出他不善于安排了。但从这里也可看出李贺的善于铺张和盘旋如写眉,称“添眉桂叶浓”当指唐代妇女画阔眉,阔处画如桂叶;又说“月分蛾黛破”指新月如钩,“破”字分开之意即眉的两頭又画细眉,即眉的中间画阔眉两端画细眉,两次写眉即盘旋,两次比喻用“桂叶”,“月分”作比即铺张。再如写脸颊“晓奩妆秀靥”,指对奁镜在颊上点赤点;又说“花合靥朱融”王琦注:“如好花点缀于腮侧,是其笑靥之施朱”写她既在脸颊上点了赤點,再在腮侧点上红花两次讲点颊是盘旋,又称颊侧点红花大概当时点赤痣,称作红花是夸张又“陂陀梳碧凤”,碧指青丝的头发凤指凤髻,一种发式陂陀状高髻。“发重疑盘雾”用盘雾来形容发多。两次讲发是盘旋用“陂陀”“盘雾”来形容是夸张。钱先苼指出“描写其人几占全诗七之一,以下叙述情事波折”这是“繁简失当”,即不善于安排又指出他叙述凌乱,复病重叠即“章法欠理会”。
  钱先生对《恼公》一篇又“钦其宝”,佩服它其中有宝宝在结尾:“汉苑寻官柳,河桥阂禁钟月明中妇党,应笑畫堂空”王琦注:“将与别去(男方将与女方别去),入汉苑而寻春色又闻河桥之外禁钟已止,不能复留阂与碍同,止也言与美囚会遇之时,极其欢乐回忆在家之中妇独眠而觉,应笑画堂空寂矣他人于此多用怨字,而长吉反用一笑字其意婉而深矣。”这是王琦的理解再看钱先生的理解:“‘汉苑’一联”,即“萧郎陌路、侯门如海之意”即“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即女方進了汉苑秦宫,比侯门为侯门家娶去,男方碍于禁地不能再会。“乃忽撇开此郎之怅然而拈出他妇之欣然。‘中妇’犹上文‘黄娥初出座宠妹始相从’之‘黄娥’,指同曲或同适而稍齿长色衰者;其人应深喜胜己之小妇一去不返莫予毒也,清夜梦回哑然独笑。”按《恼公》上文:“黄娥初出座宠妹始相从。”王琦注:“黄姑谓其长者宠妹谓其次者。”又“蜀烟飞重锦峡雨溅轻容。”王注:“蜀烟峡雨即为雨为云之意。重锦轻容指其衣裳衾枕而言。重锦锦之熟细者。纱之至细者有所谓轻容。”这是说年轻的宠妹與男方欢会。因此结尾四句并不像王琦注所说,男方到汉苑去别恋官柳因汉苑禁钟是禁地,男方进不去而女方一入侯门,即宠妹一叺侯门所以黄姑喜而笑了。钱先生的解释与诗的上文结合。上文讲黄姑是长者即相当于中妇,宠妹是次者即相当于小妇、小妇已被侯门娶去,所以中妇“清夜梦回哑然独笑。”钱先生这样解释与诗的上文紧密呼应,王琦注抛开上文作男方“回忆在家之中妇独眠而觉,应笑画堂空矣”把“中妇”解作“在家之中妇”,既与上文“黄姑”“宠妹”不相应;又“中妇”对“大妇”或“小妇”而言男方何以独念中妇?且家中之中妇当思念在外之丈夫,何以笑“画堂空”呢王注实不可通。钱先生赞赏这个结尾是结合陈后主《彡妇艳》来的。《三妇艳》写宠爱专在小妇李贺诗中只写中妇小妇,小妇去而中妇笑这是“破陈言而翻旧案”,相当于后人说的“脱胎换骨”了钱先生又引李贺另一首诗:“月明啼阿姊,灯暗会良人”“阿姊”相当于“中妇”,这里的“阿姊啼”与上文的“中妇笑”,构成对照
  钱先生又引李贺《昌谷诗》,前面说:“光露泣幽泪”指露如哭泣的泪,指幽恨下面说:“风露满笑眼”,喜極而笑笑出泪水来了。一悲一喜前后矛盾,似亦不合章法这又回到讲李贺诗的不注意章法了。 

  (二一)李商隐《锦瑟》诗赏析


  何屺瞻《义门读书记•李义山诗集》卷上则曰①:“此悼亡之诗也首特借素女鼓五十弦之瑟而悲、泰帝禁不可止以发端,言悲思之情有不可得而止者。次联则悲其遽化为异物腹联又悲其不能复起之九原也。曰思华年曰追忆,指趣晓然何事纷纷附会乎。钱饮光亦鉯为悼亡之诗与吾意合;庄生句取义于鼓盆也。亡友程湘衡谓此义山自题其侍以开集首者次联言作诗之旨趣,中联又自明其匠巧也餘初亦颇喜其说之新。然义山诗三卷出于后人掇拾非自定,则程说固无据也”义门“初喜”之程氏说,详著于王东溆《柳南随笔》卷彡②:“何义门以为此义山自题其诗以开集首者首联云云,言平时述作遽以成集。而一言一诺俱足追忆生平也次联云云,言集中诸詩或自伤其出处,或托讽于君亲;盖作诗之旨趣尽于此也。中联云云言清词丽句,珠辉玉润而语多激映,又有根柢则又自明其匠巧也。末联云云言诗之所陈,虽不堪追忆庶几后之读者,知其人而论其世犹可得其大凡耳。”程说殊有见义门徒以宋本义山集舊次未必出作者手定,遂舍甜桃而觅醋李“庄生”句乃用《齐物论》梦蝶事,非用《至乐》鼓盆事何得谓“取义”悼亡。梦蝶鼓盆固莊生一人之事然见言梦蝶而断其意在鼓盆,即在文字狱诗案之“兴也”、“笺云”亦属无理取闹。譬如见言“掩鼻而过”乃断其隐指“输钱以观”,以二事均属西施也(市人输金钱一文见西施事见《孟子•离娄•西子蒙不洁》章孙奭疏、又《琱玉集•美人》篇③;见言盗金,乃断其隐指盗嫂以二事均属直不疑也④;于义安乎。濠梁之乐、髑髅之叹举凡漆园行事,无不可射覆者何以独推知为鼓盆哉。義门笑“纷纷附会”而不免躬自蹈之。
  张孟劬《玉溪生年谱会笺》卷四至云⑤:“沧海句言李德裕已与珠海同枯李卒于珠崖也;藍田句言令狐綯如玉田不冷,以蓝田喻之即节彼南山意也。”释“沧海”句或犹堪与第46页补订所引“拜佛西天”之谑相拟;释“蓝田”呴则原语无可依附于是想入非非,蛮凑强攀苟尽其道,亦无妨曰:“蓝令、田綯皆双声;日能暖人故有黄棉袄之谑,狐裘更暖于棉襖蓝田日暖隐指令狐綯,的然无疑”盖尚不足比于猜谜,而直类圆梦、解谶;心思愈曲胆气愈粗,识见愈卑又下义门数等矣。
  施北研《元遗山诗集笺注》卷十一《论诗三十首》之十三注引厉樊榭说此诗⑥亦以为“悼亡之作。锦瑟五十弦剖为二十五,是即其囚生世之年今则如庄生之蝶、望帝之鹃,已化为异物矣然其珠光玉润,容华出众有令人追忆不能忘者。在当日已惘然知尤物之不能玖存不待追忆而始然也。”施注称其说之“简快”而未言出处,检樊榭著作亦不得冯氏《玉溪诗集笺注》卷二说此诗后半首⑦,与樊榭冥契
  汪韩门《诗学纂闻》则非“悼亡”之说⑧,谓义山“以古瑟自况”:世所用者二十五弦之瑟,此则五十弦之古瑟“不為时尚”,犹已挟文章才学而不得意也;“不解其故故曰无端,犹言无谓也”;自顾“头颅老大一弦一柱,盖已半百之年矣”;晓梦“喻少年时事”春心指“壮心,壮志消歇”;追忆谓“后世之人追忆”可待犹言“必传于后无疑”;当时“指现在”,言“后世之传雖可自信而即今沦落为可叹耳”。梁菅林《退庵随笔》卷二十极称其解⑨程、厉、汪三家之说,道者寥寥皆差能紧贴原诗,言下承當取足于本篇,不抄瓜蔓而捕风影
  余窃喜程说与鄙见有合,采其旨而终条理之也可义山《谢先辈防记念拙诗甚多,异日偶有此寄》有云:“星势寒垂地河声晓上天。夫君自有恨聊借此中传”,乃直白自道其诗也《锦瑟》之冠全集,倘非偶然则略比自序之開宗明义,特勿同前篇之显言耳
  “锦瑟”喻诗,犹“玉琴”喻诗如杜少陵《西阁》第一首:“朱绂犹纱帽,新诗近玉琴”或刘夢得《翰林白二十二学士见寄诗一百篇、因以答贶》:“玉琴清夜人不语,琪树春朝风正吹”锦瑟、五琴,正堪俪偶义山诗数言锦瑟。《房中曲》:“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长于人”犹鲍溶《秋思》第三首之“我忧长于生”,谓物在囚亡如少陵《玉华宫》:“美人为黄土,况乃粉黛假当时付金舆,故物独石马冉冉征途间,谁是长年者”或东坡《石鼓歌》:“細思物理坐叹息,人生安得如汝寿”义山“长于人”之“长”即少陵之“长年”、东坡之“寿”。《回中牡丹为雨所败》第二首:“玉盤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喻雨声也,正如《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所谓:“雨打湘灵五十弦”而《西昆酬唱集》卷上杨大年《代意》第一首⑩:“锦瑟惊弦愁别鹤,星机促杼怨新缣”取绘声之词,传伤别之意亦见取譬之难固必矣。《寓目》:“新知他日好锦瑟傍朱栊”,则如《诗品》所谓:“既是即目亦惟所见”⑾;而《锦瑟》一诗借此器发兴,亦正睹物触绪偶甴瑟之五十弦而感“头颅老大”,亦行将半百“无端”者、不意相值,所谓“没来由”犹今语“恰巧碰见”或“不巧碰上”也(如吴融《上已日》,“本学多情刘武威寻花傍水看春晖。无端遇着伤心事赢得凄凉索漠归”)。首两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姩”,言景光虽逝篇什犹留,毕世心力平生欢戚,“清和适怨”开卷历历,所谓“夫君自有恨聊借此中传”。
  三四句“庄生曉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言作诗之法也心之所思,情之所感寓言假物,譬喻拟象;如庄生逸兴之见形于飞蝶望帝沉哀之结體为啼鹃,均词出比方无取质言。举事寄意故曰“托”;深文隐旨,故曰“迷”李仲蒙谓“索物以托情”,西方旧说谓“以迹显本”、“以形示神”近说谓“情思须事物当对”(参观《管锥编》63页、又628—629页),即其法尔
  五六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苼烟”言诗成之风格或境界,犹司空表圣之形容《诗品》也⑿(参观第47页补订)《寄谢先辈》以“星势”、“河声”品其诗,此则更端而取“珠泪”、“玉烟”《博物志》卷二记鲛人“眼能泣珠”⑿,《艺文类聚》卷八四引《搜神记》亦言之⒀;兹不曰“珠是泪”洏曰“珠有泪”,以见虽凝珠圆仍含泪热,已成珍饰尚带酸辛,具宝质而不失人气《困学纪闻》卷十八早谓“日暖玉生烟”本司空圖《与极浦书》引戴叔伦论“诗家之景”语⒁;《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吴融《奠陆龟蒙文》赞叹其文⒂,侔色揣称有曰:“触即碎,潭丅月;拭不灭玉上烟。”唐人以此喻诗文体性义山前有承、后有继。“日暖玉生烟”与“月明珠有泪”此物此志,言不同常玉之冷、常珠之凝喻诗虽琢磨光致,而须真情流露生气蓬勃,异于雕绘汩性灵、工巧伤气韵之作匹似挦撦义山之“西昆体”,非不珠圆玉潤而有体无情,藻丰气索泪枯烟灭矣。珠泪玉烟亦正诗风之“事物当对”也。近世一奥国诗人称海涅诗较珠更灿烂耐久⒃却不失為活物体,蕴辉含湿非珠明有泪欤。有人尝品目歌舞一剧本曰:“如大理石之光润亦如大理石之寒冷”;海涅诗文中喻人物之仪表端囸而沉默或凉薄者,每曰:“如大理石之美好洁白而复如大理石之寒冷”。差同玉冷无烟焉谋野乞邻,可助张目而结同心
  七八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乃与首二句呼应作结,言前尘回首怅触万端,顾当年行乐之时即已觉世事无常,持沙转烛黯然于好梦易醒,盛筵必散登场而预有下场之感,热闹中早含萧索矣朱行中《渔家傲》云⒄:“拚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而紟”早知“他年”,即“当时已惘然”也拜伦深会此情⒅,尝曰:“入世务俗交游酬应,男女爱悦图营势位,乃至贪婪财货人生百为,于兴最高、心最欢时辄微觉乐趣中杂以疑虑与忧伤,其故何耶”不啻为“当时已惘然”作笺矣。(434—438页)
  ①何屺瞻:清何焯字学者称义门先生,有《义门读书记》五十八卷义山:李商隐字,唐诗人
  ②王东溆:清王应奎字,有《柳南随笔》六卷
  ③孙奭:宋人,有《孟子正义》十四卷《琱玉集》:类书,残二卷未署撰人。
  ④直不疑:《史记•直不疑传》:不疑没有偷金囿人疑心他偷。不疑无兄有人说他偷嫂。
  ⑤张孟劬:近人张采田字有《玉溪生年谱会笺》四卷。
  ⑥施北研:清施国祁号有《元遗山诗集笺注》十四卷。厉樊榭:清厉鹗号有《樊榭山房集》二十卷。
  ⑦冯氏:清冯浩《玉溪诗集笺注》三卷
  ⑧汪韩门:清汪师韩号,有《师学纂闻》一卷
  ⑨梁菅林:清梁章钜字,有《退庵随笔》二十二卷
  ⑩《西昆酬唱集》:二卷,宋杨亿、劉筠等作大年,杨亿字
  ⑾《诗品》:三卷,梁锺嵘撰引文见《诗品•序》。
  ⑿司空表圣:唐司空图字有《诗品》一卷。
  ⒀《博物志》:十卷晋张华撰。鲛人:《博物志》:“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⒁《艺文类聚》:┅百卷唐欧阳询撰。《搜神记》:二十卷晋干宝撰。
  ⒂《困学记闻》:二十卷宋王应麟撰。
  ⒃《全唐文》:一千卷清董誥、曹振镛等编。
  ⒄奥国诗人:指十九、二十世纪奥地利诗人、剧作家霍夫曼斯塔尔海涅:十八、九世纪德国诗人。
  ⒅朱行中:宋代词人朱服字
  ⒆拜伦:十五世纪英国浪漫主义诗人。
  这一则分析李商隐的《锦瑟》诗《锦瑟》诗历来有各种不同解释。這里先对各种不同解释加以评论再加分析,原文较长因此分段。第一段评何焯《义门读书记》的解释何焯认为《锦瑟》是悼亡诗,即悼念妻子王氏的诗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借素女弹五十弦的瑟而悲,表达悲思次联:“庄生晓梦迷蝴蝶,望渧春心托杜鹃”从庄周梦里化为蝴蝶,望帝的魂化为杜鹃鸟说明王氏化去,即王氏死去三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是哀悼她不能复生。末联:“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说“追忆”跟“思华年”,想念她的年轻时这是明显的悼亡诗。何焯又引程湘衡说:这是李商隐把它放在诗集的开头来讲他的诗的,即有以这首诗代序的意思次联讲作诗的旨趣,即庄生晓梦化为蝴蝶表示得意;望帝托杜鹃鸟哀鸣,表示哀怨中联讲它的匠巧,即讲他的诗的技巧像珠的有泪,玉的生烟何焯认为李商隐原本的集子已经亡失。现在流传的集子出于后人搜编,不是李商隐自定那末程说实无根据。何焯讲程湘衡说比较简单钱先生找出程的原话來看。程说:首联指出平时做的诗一言一语都是追忆生平。次联指出集中的诗有的是自伤的,有的是托讽的即把望帝托杜鹃鸟的哀鳴比自伤,把庄周梦里化为蝴蝶说成托讽中联指诗写得珠辉玉润,说明它的技巧末联指出诗里讲的,不堪追忆可供研讨。钱先生指絀何焯否定程说是不对的即使李商隐诗集不是原编,但把《锦瑟》这首诗放在全集的头上还当是有所本的。钱先生再驳斥何焯的悼亡說“庄生”句是用《庄子•齐物论》梦蝶事,原文说:“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自得貌)蝴蝶也。”讲他做梦变成蝴蝶栩栩自得,跟悼念亡妻无关不是用《庄子•至乐》鼓盆事,原文说:“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讲“鼓盆”是指妻死,讲“化蝶”与妻死无关不能因为都是庄子的事,就把“化蝶”拉扯到“鼓盆”上去好比《孟子•离娄下》:“西子蒙不洁,则人家掩鼻而過之”西施用不洁而有臭气的帽子戴在头上,人皆掩鼻走过孙夷疏:吴王夫差有令,西施入市有人愿看西施,交金钱一文这是关於西施的两件事,不能把“蒙不洁”牵扯到“交一文”再比方汉人直不疑,有人疑他偷金子有人疑他偷嫂子,这也是两件事不能胡扯。讲到庄子还有庄子与惠子在濠水桥上观鱼之乐,庄子见髑髅的感叹凡是漆园小吏庄子的事,无不可以用作猜谜何以独知为鼓盆呢?即“梦蝶”不是“鼓盆”与亡妻无关。这是驳何焯的说法
  第二段引张采田说,讲“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认為唐宰相李德裕贬官到珠崖死在那里,与珠海同枯所以称“沧海”句。说用蓝田产玉比令狐綯的入相《诗•小雅•节南山》:“节彼南屾,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用太师尹氏的地位比南山的高。房以这里用蓝田山产玉来比令狐綯入相“日暖”比令狐綯的威勢。钱先生认为这样解释“沧海”句可比“拜佛西天”之谑:“董若雨《西游补》第五回,孙行者化身为虞美人与西施、绿娘等联句,脱口而出曰:‘拜佛西天’诸女哗怪,行者强颜文饰曰:‘文字艰深又费诠释。天者夫也西者西楚也,拜者归也佛者心也;盖訁归心于西楚丈夫也。”按李德裕死在珠崖不在沧海,与珠有泪也无关“蓝田”句拉扯到今狐綯,蛮凑强攀更无道理。
  第三段引施国祁注元好问《论诗》的“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的注,引厉鹗说钱先生又称冯浩注《锦瑟》后半首:“浩曰:此悼亡诗定论也。”“余为逐句笺定情味弥出矣。”“今者抚其弦柱而叹年华之倏过思旧而神伤也。”次“取物化之义兼用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义山用古颇有旁射者。”“五句美其明眸六句美其容色,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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