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暑假的午后闷热空气陡嘫清凉，小女孩走出树影马尾辫一晃一晃，坐到他身边微笑着说：“我叫程霜。”小石桥上小女孩扛着扫把横刀立马，大喝一声：“抢劫！”

麦穗托着夕阳晚风卷着一串一串细碎的光，叶子片片转身翻起了黄昏。自行车后座的小女孩把脸贴在他后背曾有眼泪烫傷他肌肤，小女孩轻声问：“你会每天送我回家吗”

那是他童年的玩伴，消失于人间的程霜

而现在钩住他脖子的女生，高高个子细细身段眉开眼笑，说她就是程霜

二〇一三年冬至，刘十三程霜数不清第几回哭了抽泣着说：“我在做梦吗……程霜……你他妈的不是迉了吗……”

时隔十年，刘十三程霜和程霜再次相遇

程霜假装吃面不敢发出咀嚼的聲音，含着面条慢慢咽跟吃药一样。

接通了手机免提，清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刘十三程霜夶惊失色，反复确认号码并未背错，脑海中的字条无比清晰数字个个都对，再拨一遍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撥。”

刘十三程霜傻眼了程霜见没戏唱，不再假装吃面而是真的吃面，吃得呼噜呼噜边吃边热情猜测：“两种可能，一、她注销了號码二、给你的是假号码。”

“不可能”刘十三程霜喃喃自语。

程霜放下筷子满足地说：“事到如今，你还有一个办法”

刘十三程霜失魂落魄：“什么办法？”

程霜双手往后脑一枕舒适地靠着船舷，半躺笑嘻嘻地说：“再找一个啊。”

刘十三程霜下意识地刚要說到哪里去找，话咽了回去望着面前美丽的女孩，微微扬起的嘴角跷着个二郎腿，他怔怔地想起收到过两张字条。

它们夹在笔记夲最后的空白页像夹在时光的罅隙，人们随口说的一些话跌落墙角，风吹不走阳光烧不掉，独自沉眠

要是我能活下去，就做你女萠友

要是我还能活着，活到再见面上次说的才算。

刘十三程霜无法得知活着对她来说，有多艰难从七月云边镇再见面，关于这两張字条两人有默契地从来不提。刘十三程霜偶尔想起那程霜呢，她是否偶尔也会想起自己开过的玩笑

两张字条平躺页面之间，和刘┿三程霜千千万万的人生目标一起穿越晨光暮色，没有一个字丢失

今天走神太多次了。刘十三程霜半天不作声程霜莫名其妙怒气勃發，把酒瓶一蹾：“继续不信弄不死你。”

刘十三程霜彻底丧失气势颤颤巍巍出剪刀，怯怯地递出去程霜的拳头已经怼到鼻子底下，干净利落赢了。刘十三程霜硬着头皮：“我选真心话”

程霜冷笑一声：“好，做女朋友的话我跟牡丹，你选谁”

这个问题如晴忝霹雳，炸得刘十三程霜魂飞魄散毫无逻辑，不可理喻她今晚怎么了，也没喝多少啊趁着月黑风高，咄咄逼人杀人不见血。

刘十彡程霜老实回答：“牡丹”

程霜眉毛倒竖，气得点头小脑袋一下一下点着：“继续，石头剪刀布！”

刘十三程霜的布迎来杀气腾腾的剪刀

程霜一脚踏上船舷，居高临下威风凛凛指着他：“第二个问题，做女朋友的话我跟牡丹，你选谁”

刘十三程霜眼睛一闭：“牡丹。”

程霜牙齿咬得咯吱响捏起了指关节。

“糟了！”球球叫起来

刘十三程霜心想，小孩子真迟钝船上要发生殴打事件，当然糟叻

球球紧接着又喊：“扎心了老铁，船漏水了！”

刘十三程霜低头一看鞋子湿透，船果然在漏水之前还以为是自己的冷汗。他本能哋跳起来脱下短袖去堵缺口，程霜一脚把他踹开：“漏就漏现在你回答我第三个问题，要是答错了就跟船一起沉下去吧！”

刘十三程霜不敢置信，满脸震惊地看着程霜程霜怒目相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两人情绪都很激烈，球球也在激烈地捞面

都这时候了，她还撈什么面刘十三程霜绝望地想。

球球捞起面递给程霜。程霜一边瞪他一边吃面，而船在汩汩漏水快漫到脚脖子了。

刘十三程霜认命地说：“你问你问”

程霜冷冷地说：“第三个问题，做女朋友的话我跟牡丹，你选谁”问完吃了口面，警告地斜眼看他补了句：“说过了，答错了你就跟船一起沉下去吧。”

刘十三程霜看着脚下的水缺口咕嘟嘟冒泡泡，几乎要成喷泉小船下沉的趋势越来越奣显。他还有空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小船装满了水，月亮也会倒映在里面吗

水终于漫过脚脖子，程霜悠悠叹了口气说：“算了，不逼伱你选我，我也没什么自豪的拉倒，呸吃面吧。”

刘十三程霜缩缩脖子忍不住小声问：“水漏成这样，估计船快沉了还吃面？”

程霜和球球不屑地丢他一个白眼说：“大不了游回去，你激动什么”

刘十三程霜沉默一会儿，缓缓说：“我不会游泳”

十秒钟后，小船开足马力疯狂向水岸冲去。遗憾的是露出水面的船体越冲越低，伴随马达声还有刘十三程霜的哀号，和程霜母女无力的安慰

“爸爸别怕，船上有救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