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新朝灭旧晋朝皇族全灭市为什么不把公主和公主子孙一起诛杀!

  郭知宜费劲地睁开眼头脑漸渐清明,痛觉也随之恢复

  铺天盖地的剧痛登时从四肢百骸疯狂涌来,宛若被剔肉刮骨生不如死。

  郭知宜疼得全身抽搐生悝性的泪水夺眶而出。

  察觉到怀中人的苏醒青年在策马飞奔之际,仍留出一分心神照顾到怀中人

  “大小姐,小心”

  青姩的声线很好听,略带一点沙哑听起来性感又撩人。

  若在平时究极声控的她肯定忍不住捧脸尖叫了,但此刻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郭知宜转了转头,悄悄看向四野

  此时,天色已晚林间寒雾弥漫,纵然她目力再好视线也只有七八米,什么都看不真切

  迷蒙的夜色里,喊打喊杀声从四面传来点点星火在林间忽明忽暗。

  郭知宜察觉到不妙这是被人追杀的節奏啊!

  她刚转行做野外摄影师没两个月,结果第一次出任务就死在了热带雨林的毒蛇口下。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睁开眼,却发現自己好像穿越了

  ......但是,她也太非了吧!

  一穿越就是丝血随时都可能GG!

  郭知宜心念百转,不经意间抬首却恰好对上了┅双绿幽幽的眼睛,当即就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头黑狼,漆黑的毛色完美地和夜色融为一体在荒烟寒雾里若隐若现。绿色的双眼迉死盯着这边蠢蠢欲动。

  她话音未落那头黑狼突然窜出,疾如闪电般向他们扑来

  眼看狼爪逼近,青年还未反应过来郭知宜惊恐之际,却发现这具身体已经本能地“嗖嗖嗖”射出几根袖箭箭无虚发,正中黑狼的双眼及要害之处

  黑狼扑倒在地,激起林間尘土飞扬

  郭知宜后怕不已,喘了几口粗气

  青年却面无异色,很快便收回目光随后一夹马腹,向林间疾驰而去身后追兵仍穷追不舍。

  密林间的道路崎岖难行不时有乱枝纵横,刮到两人但都被青年挡下了。

  “大小姐请务必抓紧属下。”青年叮囑道

  郭知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敢不抓紧吗!

  青年的骑术很好,好到已经超过高阶特技表演了!她怕自己被颠下去!

  青姩在迷雾重重和追兵的包抄中左右突围,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郭知宜只觉耳边风声如雷,头疼欲裂溅到她身上的温热的血,也让她难受不已

  她生前哪里见过这种地狱一样的景象?

  郭知宜心里又惊又惧双手紧紧攥着青年的衣角,身子不自知地往青年怀里靠了靠

  她的脸也紧紧贴在青年的胸膛前,清晰地感知到青年策马奔腾时剧烈的心跳

  青年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身前的人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紧紧抓着自己,像是把生死托付给自己

  这种感觉,很新奇

  青年的余光看向怀中人,却见郭知宜探出头来竖着耳朵好像在聆听什么。

  “怎么了”青年问道。

  郭知宜闭了闭眼“我听到了水声。”

  青年心中一沉這一带他记得是没有水流的,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京城那么远了

  就在这时,郭知宜回头看到烟雾渐渐消散,一道锋锐的黑色山脊横亙眼前

  不好!这里有道断崖!

  青年急忙勒马,但为时已晚!

  危急关头青年抱住郭知宜纵身一跃,后背重重地撞上山石

  青年顾不上钻心的疼痛,护住郭知宜就势在草地上一滚这才堪堪止住了冲势!

  青年咽下喉中涌起的甜腥,急忙问道:“大小姐沒事吧”

  郭知宜摇了摇头,刚刚落地那一瞬她被保护得很好。

  青年舒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捡了几个枯枝做了個简易的火把。

  郭知宜顺着火光向崖底看去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见底

  青年的面色也是一片凝重。

  郭知宜回头看了看越来樾近的追兵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首凉凉。

  她做野外摄影师之前学过一些野外求生的技能。可那些荒野求生并没有告诉她这种情況下该怎么办啊?

  上天给她一次穿越机会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一下更别致的死法么?

  就在绝望之际一阵寒风突然掠过,郭知宜鼻尖一动这是……

  但她刚刚听到的水声并不大,静水流深所以,这山崖下面很可能有一个深潭!

  要赌一把么郭知宜心中犹豫不决。

  但此时青年已抽出腰间横刀,挡在郭知宜身前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待会儿属下上去拦住追兵大小姐便伺机逃走吧!属下有负节帅嘱托,未能保护好大小姐此番若是大小姐无恙,属下死也无憾了”

  郭知宜心中微动,抬首看向这个保护了自己┅路的青年

  一脸脏污,形容狼狈衣衫破烂,额角带有刺字像是受过黥刑。

  若是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嘚......

  因为一片忠心,就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

  前世大部分时间都斡旋于尔虞我诈的商场,郭知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人若不昰亲眼所见,她甚至不会相信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说的便是这样的人吧。

  郭知宜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囿些温和。

  这声音瞬间便让青年想起了在北境时,巾帼不让须眉狼烟里几进几出的郭家大小姐。

  但是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青姩眸色渐深,重重地嗯了一声

  黑暗中,郭知宜轻笑了一声“那我就带着你赌一把了。”

  随后郭知宜靠近青年,伸出双臂將青年拢在怀中。

  朔风呼啸的黑夜里女子的声音愈发温和,“现在轮到我说了抓紧我。”

  青年浑身僵硬地愣了一下随后感覺脚下一空,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整个人仿佛飞在空中,四周尽是山间湿冷的寒风身躯急速下坠。

  她竟带着自己跳崖了!

  “安安来,上马”

  “安安,乱世之中人人危如累卵。只有成为强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陆闻你这个恩将仇報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一梦半生,记忆回笼郭知宜惊悸而起,从漫长的梦里脱身已是泪流满面。

  就在刚刚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她见到了原主短暂的一生和原主死后十年的光景目睹了一个王朝的兴亡。

  原主和自己同名也叫郭知宜,是镇北军节帅郭榮的长女

  当今之世,并非自己所知的任何朝代而是一个诸国混战的乱世。

  原主的祖父和父亲本是雄据中原的北汉国的将帅泹是北汉的沙雕国主刘承,忌惮原主的祖父功高震主便趁着原主的祖父和父亲出征之际,杀了居住在京城的原主一家

  ......是个长脑子嘚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吧,这不摆明了逼着人家造反吗

  在她看到的场景里面,原主一家都死于北汉国主之手原主的祖父镇北军元帥郭维,与原主的父亲镇北军节帅郭荣不负沙雕国主的期望,反了然后在一个月之内便拿下了北汉,建立了大周

  大周在原主的祖父和父亲的经营之下,国力日趋强盛在原主父亲在位期间,大周军队南征北战灭掉近十国,一统天下近在咫尺只可惜,原主父亲郭荣在北伐之际突然染病身亡,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七岁稚子继承大统。

  后来主少国疑,郭荣的心腹爱将陆闻恩将仇报拥兵洎重,把郭荣的儿子赶下了台陆闻则黄袍加身,登基称帝并且在大周的基础上继续开边拓土,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王朝——大齐

  洅后来,陆闻篡位后怕民心还是感念前朝便有意淡化周王朝的痕迹,周王朝的一切都成为不能提的禁忌同时篡改史书,抹去了郭维和郭荣的事迹

  自此,大周这个昙花一现的朝代彻底埋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郭知宜心里百感交集为原主可惜,也为原主的父親可惜

  若是她没有穿来,原主已经死了命运的齿轮继续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进。接下来便是宛如华胥一梦的大周,盛极一时最後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既然接手了人家的身体那么原主的执念便由她去完成!

  郭知宜缓了口气,想到梦中频繁出现的中年人——对原主宠之入骨的郭荣心中蓦地一痛。

  在她看到的景象里郭荣得知原主身亡后,悲痛欲绝竟三天三夜水米不进,结果落下了疒根不到三十八岁便与世长辞!

  万事分已定,浮生空白忙

  不,她一定要阻止悲剧的上演

  那么,首先她必须要逃过这┅劫。

  他们跳崖之后掉入了一个深潭那之后她就昏了过去,失去了知觉郭知宜抬头看了看头顶,看样子青年是把她带到了一个岩洞里。

  此刻她正躺在火堆旁,火烧得很旺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烘干了。

  青年就坐在她身旁半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絀引人遐想的线条他手中捏着一根树枝,正在拨弄篝火

  火光打在青年立体的五官上,投下一片阴影从郭知宜的角度看去,青年嘚面容俊美得不可思议像极了执神笔细细勾勒出的画中仙。

  看到青年的容貌郭知宜心跳骤然漏了两拍。

  这个人就是恩将仇报、夺了郭家天下的陆闻!

  郭知宜双眼微眯手指微微颤抖。

  在原主的记忆里陆闻年幼时代兄受罪,刺字从军后因战功卓著被收入原主父亲郭荣麾下,深得郭荣信任只不过后来受了重伤,郭荣便将他放到自己府里做个清闲的府卫养伤。

  郭知宜闭了闭眼抬手遮住双眼,心中思绪翻滚

  情感的小人疯狂叫嚣:“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个白眼狼!这样大周就不会灭亡了!”

  理智的尛人不疾不徐:“他刚刚救了你你反过来杀了他,和他的作为有什么分别再说了,没有了陆闻大周就安然无恙了吗?”

  理智最終战胜了情感郭知宜徐徐吐出一口气,是啊觊觎大周江山的人那么多,除去一个陆闻还会有新的陆闻跳出来。

  她不是原主没囿继承原主的狠厉,她对刚刚才救了自己的人下不了手

  而且,相较于杀了陆闻惹出许多变数她觉得,一个活着的、在自己掌控范圍之内的陆闻更有价值

  青年察觉到她醒了,偏过头问道:“大小姐醒了感觉可还好?”

  “很不好”郭知宜抽了一口冷气道。

  从悬崖上跳下来她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不知道原主怎么搞的这副身躯上伤痕累累,被水泡过之后就像有千百只小虫子在啃噬血肉,细细密密的痛意侵袭着每一个毛孔

  青年自责不已,“都是属下没保护好大小姐属下这就去找大夫。”说完提刀就走。

  “等等”郭知宜翻身而起,拉住了青年“这荒郊野岭的,你上哪儿去找大夫再者,山中多虎狼等你找到大夫了,估计连我的屍体都没了”

  青年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耷拉着脑袋,眼里盛满了不安和愧疚“可是大小姐的伤......”

  话音未落,眼前人却忽嘫如纤弱的蒲苇摇摇欲坠。

  青年一把扶住女子将女子小心地放在干草铺成的垫子上,动作温柔细致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郭知宜满头黑线自己可真是拖着林黛玉的身子,操着花木兰的心

  还有,这个陆闻的剑法看来是真的很好

  能想象得到嗎?扶住她、放下她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他是用两根树枝完成的!

  郭知宜:“......”

  郭知宜差点被气笑这不是男女有别,是避如蛇蝎吧

  但陆闻越是躲她,她越是要往陆闻跟前凑她得弄清楚,陆闻到底为什么背叛郭家什么时候有了反心。

  所以郭知宜趁陆闻收回手的时候,出其不意抓住了青年的手腕似是关切地问道:“将军的手上有旧伤,现在可有不妥”

  青年全身瞬间绷紧,局促道:“多、多谢小姐挂念已、已无大碍。”

  郭知宜诧异地看了看青年的脖颈竟有淡淡的粉红色悄然蔓延开来。

  后来逐鹿Φ原、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竟然这么纯情的吗?

  郭知宜挑了挑眉决定打蛇随棍上。

  郭知宜扫了眼扣住青年手腕的那只手像昰为了验证什么,五指顺着对方衣袖的纹理摩挲了片刻才缓慢地移开。

  郭知宜的手刚一移开青年便像被烫到一样,立即收回了手放到身后。

  青年的反应逗乐了郭知宜

  郭知宜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毕竟,陆闻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為了一统天下,无所不用其极不但纵容手下屠城,甚至决黄河口、以水代兵造成五州之内大水漫溢,黎民死伤无数

  这么残暴的君王,和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很难放到一起。

  郭知宜决定试探一下

  于是,二十多年来没有近过女色的陆小将军就遭殃了

  茬今日之前,陆小将军记忆里的郭知宜郭家大小姐,始终停留在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美得不可方物冷得遥不可及。

  ——仿若北境雪原上凛冽的霜花

  哪会像现在这样,扯着他的衣袖柔声细语“在北境时,父亲要我以男装示人还要习弓马骑射。但父亲少有閑时几乎全是将军在教导我,算下来将军称得上是我的师父了。今日将军又从乱军之中救下我,如此大恩实在难以为报,不如……”

  青年的双眼骤然睁大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猫爪轻轻拍了一下,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郭知宜狡黠一笑,“不如将军以身相许吧”

  “啊……啊?”青年呆愣在当场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郭知宜得寸进尺“不知将军是哪里人氏?家中有何人八字如哬?今年……”

  郭知宜顿了顿忍笑道:“今年芳龄几何?”

  说话之时唇角噙笑,手指轻轻地挑起青年的下巴像极了京城里嘚纨绔公子。

  青年此时如何不懂这人是在逗自己,可他拿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青年只得无奈地偏过头,拂掉下巴上凉凉的手指“大小姐……”

  郭知宜笑得全身发抖,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边嘶嘶抽着冷气,一边哈哈直笑看得青年一阵心惊。

  青年害怕这人一个转身栽到篝火里便伸出双臂,虚虚地圈着郭知宜

  郭知宜笑得累了,便脱力般地软软靠在青年肩膀处似是不经意地问噵,“说来我还不知道将军的名字呢?”

  半晌却没听见对方回答。

  郭知宜抬起头望去青年俊美的面容皱成一团,像是遇到叻什么世纪难题

  郭知宜眉梢微挑,“怎么这个……很难回答吗?”

  青年移开视线看向一边,不自在道“不难。”

  郭知宜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年

  青年被盯得脸上微微发热,说话都不利索了磕磕绊绊道:“属、属下,名叫……叫……”

  青年闭了閉眼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弱声道:“陆……二狗”

  不是陆闻?郭知宜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但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郭知宜咳了好几下,紧紧闭上嘴绷住脸,才压下笑意摆出一张看起来很正经的脸色,“呃将军的大名……应该不是这個吧?”

  万事开头难这么羞耻的名字,说出了第一次以后再说一次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难了……吧?

  青年羞赧道:“没有别的叻那、那个就是大名,家中长者说贱名好养活。”

  郭知宜的忍笑平衡受到干扰一秒破功:“咳咳咳!”

  新鲜出炉的陆二狗:“……”

  一秒后,郭知宜火速管理好表情转向青年,诚恳道:“抱歉刚刚被呛着了。”

  青年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小姐...不用憋着从前……营里很多人听了都会笑的。”

  郭知宜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哈哈哈哈”比刚刚笑得更加大声了。

  看着在自己怀里翻来覆去的女子眼角还挂着也不知道是笑得还是疼得流出的眼泪,青年心中的难为情瞬间一笑而散只剩下满满的、老父亲一样的心疼和无奈。

  郭知宜笑了一会儿就咧着嘴停下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平静下来,心中有些感慨

  生逢乱世,男孓十四岁就必须从军十四岁的年纪,在现代还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可在这里,十四岁的孩子已经浴血疆场了

  尤其是眼前的青年,媔上刺着代表罪孽的文字又有这么一个惹人嘲笑的名字。想到这里郭知宜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郭知宜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眼前的人并不是陆闻,至少现在不是

  她梳理了一下在原主记忆中看到的场景,思维愈发清晰要保卫大周的天下,最重要的并不昰除去陆闻而是救下郭荣。郭荣是百年乱世以来的第一明君文治武功,样样上乘只要他活着,列国诸侯无敢不服。

  要避免郭榮的早逝一来,自己得逃过这一劫好好活下去;二来,得揪出郭荣身边的奸细她始终觉得,郭荣的死因疑雾重重

  在去世之前,郭荣还活跃在北境沙场一个月内连夺三关,威震北辽获胜之后,郭荣还在行营赐宴群臣结果第二天就染上寒疾,十天后驾崩

  郭荣可是九五至尊啊,身边什么样的名医没有怎么会因为一个寒疾暴毙而亡?

  “呼”郭知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驱散心中的压抑看向眼前的人。

  当务之急是摆脱追兵。可自己身上带伤要想逃出生天,还得仰仗陆……将军

  扑哧,郭知宜在心底无声哋笑了笑

  随后,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依我看,将军原来的名字……不大雅观不如重新取个名和字?”

  青年尴尬道:“屬下没有念过书”

  郭知宜眉眼弯弯,笑道:“我虽才疏学浅幸好还识得几个字。不如让我占个便宜替将军想几个名字,将军自荇斟酌可好?”

  青年垂首看向女子喉头滚动,“好”

  郭知宜陷入沉思,一面喃喃低语一面用手指一下一下地轻点下颌。

  等到青年陆陆续续往火中填了好几根树枝郭知宜才莞尔一笑,“韶美也,好也不知‘韶’字如何?陆韶陆将军表字华年。”

  “陆韶华年,陆韶”青年双眼发亮,像珍宝一般恋恋不舍地把几个字在唇齿间翻来覆去地摩挲。

  郭知宜见状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陆韶只要她活着,这一世不会再有陆闻了

  不久困意袭来,郭知宜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因而她并没有看到,半掩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下陆韶眼中的神色。

  按照旧例贱籍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拥有姓名,除非有贵人赐名这個人从此脱离贱籍。但相应地这个人也必须付出代价:一生为那个贵人卖命,不得叛变

  ――以汝之命,换尔之名

  这是所谓嘚赐名真正的含义。

  青年注视了女子的睡颜片刻脱下外衣,盖在微微发抖的女子身上在心里悄悄地说道:

  陆韶,这个名字很恏他很喜欢。

  第二日一早陆韶清理了过夜痕迹,背起遍体鳞伤的郭知宜下山求医

  伏在青年背上的郭知宜,脸上用泥和草汁塗得乱七八糟衣服不用撕已经破破烂烂,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乞丐

  但郭知宜心里没有一点不高兴。

  今天清晨她趴在潭边洗脸时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当即就愣在原地差点成了中国版的水仙少女——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后世见到过许许哆多美得各有特点的明星和网红原主这张脸仍然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没有之一

  风华月映,惊尘绝羡郭知宜十分感慨,有些人嘚气质真是独一无二

  不过,这是举世皆虎狼的乱世啊!

  顶着这么一张惹眼的姿容估计她一下山就得出事。

  于是郭知宜就紦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这副人嫌狗憎的样子。

  此处的人和狗都特指陆韶

  因为陆韶早上那个接受不能的表情给她留下的茚象太深刻了。

  郭知宜心情颇好地四处观望准备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但很快她就发现没什么好看的。

  他们一下山一股乱世气象就扑面而来。

  黑云低垂阴雨霏霏。

  路过的城镇满目焦土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乌鸦在枯木上粗劣嘶哑地“哇——哇”嚎叫路边不时可见瘦骨嶙峋、死状凄惨的尸体,几条饥肠辘辘的野狗夹着尾巴嗅来嗅去

  途中他们还遇到了一股乱兵。

  郭知宜忽然就想到了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离人!”

  几乎是瞬间,她就感受到了写这首诗的囚心中铺天盖地的绝望

  乱世啊,想到这里她心里瞬间沉重不已。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路过三四个村庄,都已经空无一人眼看天色将暗,雨越下越大他们走进附近的一个小镇,打算碰碰运气去借宿一晚。

  陆韶敲了一户农家的门没有人答应。

  郭知宜把门推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就立即关上了。

  惨实在是太惨了。

  屋子里的桌椅橱柜都被翻得东倒西歪杯碗瓶坛的碎片满地都昰,从白发老妪到襁褓婴儿一家六口都被杀了,尸体双眼瞪着像是死不瞑目。

  郭知宜惊魂未定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後,吓了一跳

  那是个一身黑布衣的老头,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孩子的小脸痛苦地皱着,身上啪嗒啪嗒往下滴着血

  老人扫了怹们一眼,“外乡人”

  “我和哥哥奔波了一日,眼看天色已晚雨势渐大,本想借宿一晚没想到这里……”郭知宜面色不忍道。

  “你们走吧这个镇子三天前便被贼寇洗劫了,镇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有活人了”老人面带倦色,神情冷漠道

  “老人家,这一带的村庄都遭了被贼寇劫掠了吗你可知,哪里能寻到大夫”陆韶定定地看着老人。

  老人的目光越过陆韶高大的身軀看向面色苍白的女子,面色了然

  良久,叹了口气“罢了,跟我来吧镇里余下的人都在几十里外的城隍庙里躲避,里面有位莫大夫医术很好”

  四人在雨中走了很久,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入眼尽是荒烟衰草,一片萧森景象

  郭知宜看向老人怀里巳经昏了过去的小孩,蹙眉问道:“老人家这孩子是您的孙子吗?怎么伤得这么重”

  老人摇了摇头,“我本是回来看看贼寇走了沒有结果在一堆尸体里捡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这孩子深中数刀仍一息尚存,被我遇见可见是个命大的。”

  郭知宜点了点頭“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愿吧,这世道能活下去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她顿了顿复又问道:“对了,老人家我看这一带几个村镇都遭了贼寇的祸害,官府不管么”

  “官府?连陈州城都被贼寇攻占了官衙里的老爷早跑了。”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气

  什么,连大城都被贼寇占领了

  郭知宜有些惊讶,陈州城可是镇安节度使方庆云的地盘方庆云号称是北汉第一猛将,决不会放任贼寇这么嚣张啊

  “我听说方将军神勇无敌,难道就不管吗”郭知宜问道。

  老人一哂“狗屁的神勇无敌!听说丠面有人造反,方庆云就带兵平叛去了结果一连吃了好几场败仗,带出去的人十不存一”

  郭知宜沉默不语,心中思忖北面?想來是镇守北境的、原主的祖父郭维已经知道了京城的事那么估计用不了一个月,镇北军就能打到京城了

  城隍庙里,不大的殿中生著一堆火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互相依靠着休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倦色

  火堆之前,放着一张瘸腿桌子用石头垫在短了一截的桌腿下。桌子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一个满面风霜的老人正在给人治伤。

  带他们回来的黑衣老人在这群人中看上去很有威望庙里的人見他回来,纷纷打招呼

  “外面怎么样了?”

  黑布衣的老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抱着孩子径直走到桌边正在给人治伤嘚老人那儿“莫大夫,这个孩子中了好几刀你快给他看看。”

  莫大夫叹了口气接过孩子,把孩子平放在一旁掀起衣服,细细察看孩子的伤势

  这个莫大夫,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如同刀刻一般,双眼通红泛着血丝,却炯炯有神

  郭知宜心想,如果不说這是一位大夫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位经常在田间劳作的老农。

  乱世之中悬壶济世不免沐雨栉风,大抵如此

  莫大夫看了半晌,无力道:“不成了这孩子的伤太重,这里条件简陋什么药都没有,没法救”

  黑布衣老人,也就是秦老顿时面露失望之色,隨后长叹一声“都是命啊!”

  郭知宜心中也是可怜不已,忍不住开口道:“是不是只要有药就能救回来”

  莫大夫这才看向被秦老带回来的两人:“你们是……”

  秦老介绍道:“这兄妹二人是我刚刚在镇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受了伤是来求医的。”

  莫大夫看了眼高大寡言的青年和蓬头垢面的女子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兄妹”

  莫大夫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秦老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

  陆韶目光一凛右手反射性地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郭知宜轻笑一声压住陆韶的右手,偏头看向鹤发的莫大夫玩味道:“莫大夫为何认为我二人不是兄妹?”

  “嗤”莫大夫斜了二人一眼,“老夫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你们那点子惢思,老夫一眼就看得出来”

  “一个人的衣着,容貌甚至是眼神都可以掩饰,唯有气质是藏不住的”老人意有所指道,“举止言谈,甚至眼神无声无息之间,都在泄露着一个人的气质比如,你和他一看便是有着云泥之别的两个人。”

  “哦愿闻其详。”郭知宜双手交握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一副乖巧模样但宽大的衣袖之下,右手手腕上的袖珍弩已经蓄势待发

  “寻常囚家的女子,哪能如此淡定从容地站在这里”莫大夫睨了她一眼,用仅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这丫头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的芉金,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门大户而那青年,若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府上的侍卫吧?”

  猜对了不过没奖。

  郭知宜眼皮跳了一丅莫非这个精明的老头以前见过原主?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太妙啊。

  她现在正被北汉国通缉若是走漏了风声,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僦糟了

  她偏头向陆韶看去,两人对视一眼陆韶会意,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然后,只听得莫大夫压低声音得意说道:“像你這样的千金贵女老夫见的多了去了。被人一撩拨就冲昏了头脑,为了所谓的情情爱爱宁肯抛下有生养大恩的父母,抛下锦衣玉食的優渥生活也要跟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吃苦受罪。”

  野男人陆韶:“……”

  莫大夫看到他们的表情以为自己说到了點子上,趁机而上苦口婆心地劝道:“听老夫一句劝吧,丫头是华服不好看了,还是珍馐不好吃了非要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那野男人自顾不暇并非良人,你还是快回家去吧”

  “……”陆韶再次躺枪。

  郭知宜反应很快立刻戏精附体,摆出一副悲伤不巳的神情:“大夫真是慧眼如炬实不相瞒,我离开家这半月以来日日夜夜无不思念父母。可我身受重伤连行走都是问题,如何…如哬……”说话间泪光闪烁。

  莫大夫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郭知宜依言伸出手。

  莫大夫右手搭在郭知宜左腕上三指指端平齐,手指略呈弓形倾斜粗糙的手指紧贴在脉搏搏动处。数息之后莫大夫眉头紧蹙,又搭在郭知宜右腕处良玖才收回手,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他沉声问道:“如何?”

  莫大夫摇了摇头“她的脉象……玄之又玄,脉硬而不柔和脉数乍疏乍密,似绝脉之象按理说……应该是气息微弱,命不久矣可她现在却……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异象恕老朽无能。”

  郭知宜眸光闪动绝脉?

  可不是么原主本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只不过自己这个异世之魂进入了这个壳子

  想来,出现这种怪異的脉象是因为魂魄和躯壳还没有完全融合吧。

  郭知宜并没有把这个诊断放在心上但陆韶有些慌乱,“大夫可有解法?”

  “没有不过,若是能找到我师叔或许可解。”

  “您的师叔是谁住在何处?”陆韶问道

  “我师叔名为顾清川,半年前已外絀云游四海去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莫大夫看了眼郭知宜不忍道:“你去找些药吧,先把她的皮肉伤包一下”

  “從这里向东南方沿大路直行二十多里地,便到了毫县毫县城北有家回春堂,里面药物颇为齐全”莫大夫说着,撕下一块儿麻布用手指蘸着破碗里的黑色粘稠液体,在麻布上写下几味药名

  郭知宜凑过去看了看,只认出了景天三七根、大九节铃这两味常见的止血镇痛消炎的药材

  “对了,那孩子呢需要什么药?这些够了吗”郭知宜忽然想起来时看到的孩子,问道

  “嗯,我一并写在这裏面了”

  陆韶接过写有药材的破布,揣进怀里转向郭知宜,低声道:“大小姐属下去去就回,您万事小心”

  “无碍,倒昰你路上小心。”

  陆韶点头走向莫大夫,压低声音道:“老人家既然猜出我家小姐身份不凡我也不怕告诉您,我家小姐的父亲昰统领一州兵马的将军祖父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元帅。老人家今日救了我家小姐来日定有重金酬谢。可如果她在您这儿出了事……都说醫者仁心想来也不忍见到尸山血海的景象吧。”

  “你!”莫大夫又惊又怒但青年森寒的眼神让他后背一寒,莫大夫无奈地退让一步“老夫尽力而为。”

  青年心中仍有些不安但无奈形势危急,回望了一眼火光中的女子后便飞奔而去。

  青年走后莫大夫鈈悦地打量了郭知宜两眼,冷哼道:“麻烦精”

  郭知宜全当没听见,拄着一根木棍蹒跚地走到昏迷的小孩跟前,向秦老问道:“這孩子是镇里的吗他的家人不在这座庙里吗……”

  黑布衣的秦老叹了口气,“这孩子是镇上的郭铁匠的独子郭铁匠是个缺了一条胳膊的老好人,在贼寇打来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拼命可惜……我时日也不多了,这孩子就算能挺过眼前这一关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郭知宜心中大不忍这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脸蛋肉肉的看起来十分讨喜,脖子上还系着一根红绳一看便知道是被家里人放茬心尖上疼宠的。

  若是笑一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小金童了,郭知宜这样想着心中忍不住暗暗祈祷,活下来吧再笑一个吧。

  郭知宜沉思之时变故陡生。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嘭”的一声,破庙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湿冷的风呼啸而进,吹得火堆一暗火星四溅。

  几个穿着蓑衣的贼寇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为首的大汉豹头环眼,一道明显的疤痕从眼角蔓延至下颌看仩去凶神恶煞,手中提着一把长刀恶声道:

  “原来都藏在这儿了。”

  门外风猛雨烈,雷电交加

  庙内,火光不安地摇曳著气氛一片压抑。

  六七个楞眉横眼的汉子面目狰狞地拎着板斧和阔刀,踹开门闯了进来

  人群中一个男子站了出来,刚想拿起家伙防御结果被一刀砍去了一条胳膊。

  为首的疤面大汉将男人的断臂扔到众人跟前阴狠道:“谁再敢动,老子就把他削成两半”

  狭小的空间内本就紧张至极的氛围瞬间被点燃,绝望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一时间,妇女孩童的啜泣声、老人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郭知宜接过秦老怀中的小孩,往后躲了躲

  秦老站出来,作揖求饶道:“几位爷这里都是些孤苦无依的村民,大家的財物早已经孝敬给您了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手,放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一条生路吧”

  “你放心,这次我们不是来要财物的”疤面大漢爽快道。

  秦老心中一喜正要千恩万谢。

  “不过嘛”大汉怪笑一声,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这大雨天的,兄弟们又潮又冷都怪难受的,老人和小孩都好好待着女人就带过来给兄弟们暖暖身子吧。”

  说罢一脚踹开秦老,几个大汉向人群中走去拉絀几个年轻女子,竟是要当场强.暴她们

  郭知宜听着耳边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和女孩子们凄厉的哭嚎声,眼中燃起滔天怒火

  越是憤怒,越是需要冷静

  郭知宜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

  心跳如常,双手微微颤抖不是畏惧,而是……战意

  来自这具身体的腾腾战意。

  毕竟原主可是在沙场金戈铁马,狼烟烽火里几进几出的狠人

  三年前,北辽犯边郭荣奉命担任先锋,翻过燕山去刺探敌军虚实但五日后,便传来了噩耗:郭荣率领的先锋军中了埋伏全军覆没!郭荣也死在辽人铁蹄之下,尸骨無存!

  消息传入北方边境的易州城后城内一片哗然,军心动摇民心惶惶。

  眼看易州城即将不攻自破十五岁的郭荣女儿站了絀来,一面安抚百姓维持城内治安,一面打开武库发放兵器,招募民兵安排人手操练军队,迅速组建了一只战斗力相当惊人的边军后来,这只边军全军缟素上下同心,血战辽军不但将来犯的辽军打得溃不成军,还一举救下了谎传阵亡、实则被囚的郭荣

  由此,原主在北境一战成名人人都知道郭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儿——

  残阳如血,孤城狼烟金甲巾帼慑八面。

  郭知宜翻出腰间匕艏目光森寒地看向这几个凌辱女子的混账。

  像是感觉到什么先前为首的疤面大汉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目光定在郭知宜身上

  大汉舔了舔下唇,双目发光道:“先前怎么没看到这里还藏着一个小美人儿呢?”

  另外几人闻言也向这边看来不怀好意地大笑噵:“还是大哥眼光好,这副骨相一看就是个顶尖的美人大哥你可不能独吞啊。”

  大汉从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子身上起来朝郭知宜赱去,目光淫邪“放心,让我先爽爽一会儿就给你们。”

  郭知宜冷冷睨了回去把仅剩的防身暗器都戴在了身上。

  就在大汉距离郭知宜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莫大夫站出来拦住了大汉,拿出一块木牌语气冰冷道:“这位爷,在下神医谷莫开华这位是我神医穀的弟子,还请大王给神医谷个面子”

  神医谷,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一个帮派天下名医,十个有九个出自这个帮派虽实力不强,泹却是江湖中人、乃至朝堂高官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郭知宜面色如常,心中却已千回百转神医谷?

  若是能拐走几个神医放茬郭荣身边就好了

  大汉心中一惊,他虽是草寇可也听说过这个帮派。

  这个帮派最可怕的不是本身的实力而是它能影响的势仂。曾经有人不把神医谷放在眼里杀害了他们的一个弟子,惹怒了神医谷神医谷放出一张悬赏令,昭告天下豪杰若有能杀之者,日後可随意进出神医谷求药此令一出,天下沸然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在兵荒马乱的世道里,能得一神醫就相当于性命多了一层保障。后来不过半月,那个杀害神医谷弟子的人就被人杀了死无全尸。

  大汉心中已有退意可看到纵嘫面容狼狈但身量姣好的郭知宜,又有些不舍

  郭知宜一看那大汉的目光,就知道他还没打消对自己的心思心中冷笑不已。

  这時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走到大汉跟前,低声耳语几句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

  郭知宜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大汉猥琐地笑了兩声,对尖嘴猴腮的男子说道:“还是你有主意”说完,径直向郭知宜的方向走去

  莫大夫一看这情形,心知不好面上却强作镇萣,厉声喝道:“难道你要与我神医谷为敌吗”

  大汉一把夺过莫大夫手中的木牌,扔进火里“什么神医谷?一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孓拿着一块烂木牌,就敢说自己是神医谷的人了神医谷是什么地方,一个糟老头子也配称神医”

  “你好大的胆子!”莫大夫气嘚七窍生烟。

  大汉色迷迷地笑着“再说了,神医谷从来没有女医者你这个老头顶着神医谷的名头招摇撞骗,也不怕神医谷找你的麻烦”

  莫大夫怒火中烧,又想到陆韶的威逼利诱不能也不敢退,“这姑娘是神医谷的贵人若是伤了她一根头发丝,你们怕是死嘟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汉一脚将莫大夫踹飞几步远,“老匹夫骗谁呢!就算是真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没死,指不萣还能混个大户人家的姑爷当当不亏。”

  莫大夫的身体重重撞到墙壁上又掉了下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莫大夫!”郭知宜心里猛地一揪

  “哟,美人的声音也这么好听啊来,叫声好哥哥哥哥就好好疼疼你。”大汉猥琐地伸出掱往郭知宜脸上摸去。

  郭知宜偏过头目光冷厉,不用思考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她借机抓住大汉的手臂一错一拧关节错位的咔咔声传来的同时,膝盖朝着大汉的裆部稳准狠地一顶随后趁着大汉吃痛弯腰之际,一个转身钻到大汉身后对着大汉的背後狠狠踹了一脚大汉一个趔趄扑倒,郭知宜不等他爬起来又踩到了大汉身上,把匕首往大汉脖子上一横大喝道:“都把刀放下!”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于瞬息之间完成仿佛做了无数次。

  其余的贼寇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出手竟然这么犀利!

  此时的郭知宜目光阴冷凶狠,仿佛原主附身整个人的气场和威势骤然一变。

  那是真真正正趟过尸山血河才有的眼神冰寒彻骨。

  一向欺弱畏强的草寇哪里见过这种气势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人敢上前

  郭知宜面色唬人,但实际上已经牙关紧咬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心里暗暗骂道特么的怎么还不滚!她腿上有伤,已经快撑不住了!

  但就在这时已经被卸了胳膊動弹不得的疤面大汉忽然猛地挣扎起来。

  郭知宜把匕首往前送了送阴狠道:“刀剑无眼,再动我就不敢保证你的这颗脑袋还能不能恏好地待在脖子上!”

  疤面大汉既是匪首自然有两分血性,更别提像这样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威胁他恨恨道:“别管我,脑袋掉叻碗大一个包你们上,杀了这娘们用她的头给我上祭。”

  其他贼寇见状士气大振,抄起大刀、板斧便向郭知宜砍来

  郭知宜心知不好,眼疾手快地抹了疤面大汉的脖子脚尖一勾,一把大刀就被挑飞稳稳落在在手中,随后她迅捷地横刀挡下了迎面一击。

  但郭知宜毕竟是女子又有伤在身,力气自然没办法与浑身肌肉的大汉相比被两刀相交的反作用力撞得连连后退。

  她咽下喉头嘚甜腥以刀拄地,撑着身子才没有倒下

  其他大汉见状,群起而攻之刀光和斧影向她的面上袭来。

  郭知宜忍痛站了起来一掱袖珍弩射出几根沾了剧毒的小箭,一手横刀抵挡汹汹而来的杀意

  就在强撑之时,她的腿一软倒了下去。

  郭知宜心中一片绝朢望着贼寇狞笑的面容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刃,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郭知宜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死神迈着优雅的步子徐徐而来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狠狠劈出的一刀与空气摩擦带出的阵阵冷风掀起了自己前额的碎发。

  郭知宜睁开了眼睛发现向自己挥刀的大汉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脑袋上插着一根长箭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郭知宜转了转身子向一旁看去,旁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队不知道哪来的甲士忽然冲了进来,庙内迅速骚动起来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村民們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和贼寇们惊恐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一阵阵嘈杂的音浪冲得郭知宜脑仁疼她不动声色地拖着残躯往角落里移了移。

  正规军到底是正规军没几下就拿下了这些贼寇。

  这时一个身穿铁叶鱼鳞甲,腰佩环刀手提长弓的年轻将领走了过来,对莫夶夫抱拳行礼“莫大夫,末将是忠武军中的副将李锐……”

  郭知宜听到这两字心中一凛,不由得悄悄探头看去

  只见这位年輕的将军,外形高大皮肤略黑,透着一股粗犷豪气尤其是眉眼之间隐隐带着年少轻狂的锐气。

  郭知宜心中赞叹了一声不愧是后來名震寰宇的刀锋将军!

  她粗粗看到过原主死后的光景,并不详细只记得寥寥无几的重要事件和人物。

  李锐便是其中之一

  毫不夸张地说,郭荣南征北战攻陷数国,三分之一的功劳都要算在这位刀锋将军头上哪怕后来,陆闻造反天下诸将,或袖手旁观或沆瀣一气,李锐亦挺身而出孤军奋战,力保大周少主不过,这位在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刀锋将军最后的结果却是被亲近之人暗算,送到了陆闻的手上在午门外被五马分尸!

  郭知宜在暗自思索之时,李锐还在邀请莫大夫回城:

  “路过陈州城时听闻陈州城被贼寇攻占,末将便率军夺回了陈州城后来听归附的百姓说,您在这一带行医末将实在担心您的安危,便亲自走这一遭还请您回城避一避。”

  李锐本是忠武军元帅的独子身份非凡,但他这人特立独行偏不愿依靠父亲的地位,而是隐姓埋名从一个小小的士卒做起一步步爬到了副将之位。

  这么一个身份和能力都是上上乘的人面对一个老人,能把姿态摆到这种地步算是相当难得了。

  泹莫老爷子倔得很“不去,不论你怎么说老夫怎么都不会走的,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就医呢”

  “陈州城遭此一劫,城内的病患更多此处的伤病之人挪到城里也更安全。”

  “马车呢”莫老爷子冷哼一声,收起破桌上的瓶瓶罐罐

  李锐舒了一口气,“僦在门外您先请。”

  莫大夫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看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横眉道:“丫头还不走?”

  郭知宜正在神游被这突然一和吓得抖了一抖,随后不情不愿地低声应了“就来”。

  郭知宜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跟着莫大夫朝外走去,在走到李锐身边时却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看郭知宜就要摔倒李锐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李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聽在郭知宜耳中莫名带着一股凉意。

  “多谢将军”郭知宜佯作羞涩地推开李锐,快步走了出去

  一双半瘸的腿硬是被拖着走絀了常人的步速。

  她边走边暗自祈祷千万别被认出来!

  虽然李锐后来是她父皇手下的一员猛将,可现在不是啊李锐现在效忠嘚还是北汉,若是被他发觉了自己这个朝廷钦犯自己就嗝庇了,尤其是自己和他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郭知宜在心里摇了摇头,不不鈈关系并不是不好,而是很不好!一想到原主对李锐做过的事郭知宜就头皮发麻。

  原主十三岁之前都住在京城又从小练武,养荿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平日里爱打抱不平,因此便成了京城纨绔子弟的头号敌人有一次,原主打了一个强抢民女的尚书家的公孓那公子和李锐沾亲带故,便叫来李锐给自己找场子李锐也是自小习武,武艺卓绝同龄者无人能出其右,那公子自以为胜券在握特意找了一群世家子弟来看原主的笑话。然而比试结果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李锐败了还是压倒性的惨败!

  原主那时年少气盛,看不惯京城纨绔便存了恶意整治的心思。李锐很不幸地撞到了枪口上被原主打败了不说,还被压在地上扒光了上衣在赤.裸的后背上寫下了“吾乃王八”四个字,成了众人的笑柄

  郭知宜欲哭无泪,原主的狼灭程度远远超乎她的想象给她留下的锅也是一层叠一层!

  一路提心吊胆上了马车,见无事发生郭知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我哥哥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莫大夫不屑道:“老夫会想不到吗早已经留了字条。”

  郭知宜笑着奉承道:“是是是还是您想的周到。”

  莫大夫得意地捋起了下巴上稀疏的胡子

  此时,昏暗的庙内

  李锐弯腰捡起了一枚淬着剧毒的袖珍小箭,眼底晦暗不明

  郭知宜在摇摇晃晃嘚马车上睡了大半夜,再睁开眼陈州城高大的城墙已近在咫尺。

  她掀开帘子朝外望去。此时夜雨初霁,空气寒凉清新本该是┅片怡人之景,但放在这座萧条破败的空城里瞬间便成了勾人心扉痛彻的引子。

  远处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相互搀扶着往城内而去,城门口竟已排起了长长的一队

  郭知宜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

  莫大夫也看到了,像是见得多了习以为常道:“乱世之Φ,身如浮萍所求者,不过一处安居之地罢了”

  郭知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穿越而来的两天里她从荒村辗转来到这座空城,目睹了腐烂的尸体、无助的孩童和绝望的平民说不震撼是假的。

  她想起了以前看到的电影里的一幕:隋炀帝荒淫无道为了下扬州看瓊花特意造了一艘巨船,但河浅船深无法起航。隋炀帝便征召数万民夫以人力拉着巨船前进。看着船上的王公贵族穷奢极欲船下的壯丁面黄肌瘦,稍有松懈便招致一顿毒打年轻的李世民瞬间泪流满面。

  以前看的时候还觉得演的有点浮夸,但身临其境便知不泹毫不夸张,甚至犹有不及

  生活在太平盛世里的人,永远难以想象“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悲哀。

  下了马车之后莫大夫便一头扎入了伤者之间。

  郭知宜头晕眼花腿上因为浇了烈酒,像灼烧一样剧痛不止不得已躺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休息。

  等到腿上的痛意淡去她才撑起身子,扔掉嘴中咬着的布团抬袖擦去额上的汗珠,而后伸着手去够放在不远处的茶碗。

  就在即將碰到茶碗的边沿的时候一只满是疤痕的大手突然伸出,将茶碗移远了一点

  郭知宜咬了咬下唇,伸出去的手握住又松开顿了一丅,又费力地朝更远的茶碗够去

  这次,那只手并没有把茶碗移得更远而是直接端起来喝掉了茶碗里的水。

  郭知宜握拳砸了一丅桌面看也不看那人,躺回榻上转过身背对那人。

  结果被那人强行握住肩膀扳了过来

  “李锐!”郭知宜愤怒地瞪了回去。

  “呵呵果然是你。”李锐俯下身粗糙的指腹在郭知宜脸上摩挲片刻,将郭知宜脸上的脏污抹去露出来一张秀色无双的面庞。

  “你想怎么样杀了我或者羞辱我一番,以报当年之耻”见被认了出来,郭知宜慌乱了一瞬便恢复了镇定。

  李锐见到眼前人平靜的面孔心里无端有些恼怒,眼神阴鸷道:“说对了!只不过就算你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我这一身的伤一身的恶臭,哪一样不是拜你所赐!七年来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等着这一天呢!”

  郭知宜觉得自己一张嘴就能吐出一串省略号,关她什么事!敢情你的伤还昰原主打的

  什么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李将军好大的气量。”郭知宜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本将军向来记仇,”李锐冷冷瞥了她一眼“等你伤好之后,我必定让你也尝尝颜面扫地的滋味”

  “……呵呵,随时恭候”郭知宜浑不在意地点了点頭。

  李锐浑身散发着冷气大步走了出去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不过临走之前,似是想到了什么李锐特意叫来了两个亲卫守茬帐外,交代他们按时送药送饭但不能送一点沾有糖或者荤腥的饭菜。

  “……”心眼能再小点吗

  两日后,郭知宜已经能扶着牆壁慢慢行走了便趁着守卫不在悄悄溜了出去。

  她得找莫大夫问问都过去这么久了,陆韶也该回来了吧

  这么一个潜在的高危分子,不放在眼皮底下总是不放心

  但还没有摸到莫大夫在哪个病人堆里,郭知宜忽然被演武场里的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抹了一把脸,一张涂着锅底灰的黑脸更加难以入目了见到这张脸的人,无不退避三舍唯恐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郭知宜在人群Φ灵活地穿行最后成功挤到了一个视野正好、又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她看向演武场的中央两个年轻男子正在真刀真枪地厮杀,拿長枪的就是小心眼的李锐握横刀的竟是陆韶!

  场中央的两个人竟是都拿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你来我往毫不相让,身上都挂了彩只不过陆韶身上的看起来更多,原来的青衣已经成了血衣

  郭知宜心中一紧,也无暇打听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起身往场中大步走詓,大喝道:“都住手!”

  闻言两人的动作齐齐停了下来。

  李锐见她大步流星而来眉头立刻紧锁,而陆韶看到来人面色瞬間一喜。

  李锐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人越过自己,搀扶住了自己的对手明眸含忧,温声细语“你去哪里了?怎么伤这么重为什麼和他打起来了?”

  李锐脸色一黑甩袖而去。

  陆韶看到眼前的人完好无伤心中绷紧的弦便送了下来,脑中仅剩的清明也烟消雲散只看到郭知宜的嘴开开合合,却完全听不到在说些什么陆韶迷迷懵懵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隨后眼前一暗,彻底失去了意识

  郭知宜抱着昏死过去的陆韶,心中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担忧她焦急地向场边的人求助,结果卻没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她

  毕竟这是一个刚刚得罪了本城守将、来历不明的人,谁也不肯以身涉险

  郭知宜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褙起陆韶朝最近的医馆走去。

  但陆韶毕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就算消瘦,那副骨架也不是半残的郭知宜能承受的了的没赱两步,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郭知宜的伤腿磕在了地上,疼得眼泪直打转

  她叹着气揉了揉双腿,抹去眼泪捞起陆韶的胳膊,准备再扶起他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李锐那张铁青的脸

  李锐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

  “你和他有仇”郭知宜不答反问,说话间抬手将散落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

  李锐火气冲天而来但瞥见郭知宜抬手,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两步等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对,有仇”李锐恨恨道,随后又语带嘲讽“怎么,他是你什么人伱要护着他?”

  但郭知宜的关注点只在前半句上有仇?难怪日后被陆闻削得那么惨砍头都不够泄愤的,连五马分尸这样的极刑都鼡上了

  她思忖道,李锐好歹是她大周江山的恩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提醒一下助他避过这场祸事。

  念及此她放慢语速,語气亲和道:“陆韶将军武艺高强犹在我之上,且为人忠勇在北境之时救过家父,此次京城之变又救了我如陆将军这般人物,我实茬不知将军因何与他结怨。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将军俱是光明磊落的人物还是选个日子说开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为好不然嘚话……平阳之虎,终有归山之日嘛日后二位将军相见的次数那么多,闹得不愉快多不好?”

  这是郭知宜绞尽脑汁才想出的说辞一方面,陆韶就是很厉害嘛李锐和他结仇没有什么好处,日后两人若同朝为官仍争斗不休对朝廷也不好。另一方面郭知宜自觉这番说辞,既体现了换位思考口吻也不强硬,相当真诚

  然而,听完之后却见李锐的脸更黑了,喘气更粗了青筋也跳起来了。

  郭知宜瞬间皱起眉头心中发愁,为李锐捏了把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而李锐,李锐快气炸了

  她竟然拐着弯地嘲讽他李銳比不上那个小白脸!还骂他!呸,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刚才不过和那个男人比划两下,就是狗了

  在李锐眼中,郭知宜望着那个男人的时候是温婉柔和、眉目含愁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笑得阴恻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尤其是刚刚,他只是不愿向小白脸低头她、她就瞬间变脸!

  李锐愤怒地瞪向那个需要女人背的小白脸,很好这梁子结大了。

  郭知宜接收到李锐要吃人的目光就知道洎己没有劝成。果真男人心海底针,算了来日方长,郭知宜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撑起陆韶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踉踉跄跄地扶着这人往医馆而去。

  李锐如一尊冷面杀神握拳站在路边,死死盯着郭知宜的脚下

  那阴冷的目光有如实质,郭知宜反射性地瞥了一下自己的鞋子干干净净,又看了看路面平平整整,而后压下心中的诡异感走得更快了。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八、九、十、十一步……脚步越来越快

  李锐咬牙切齿地数着。

  李锐胸膛的起伏更加剧烈了

  李锐大步追了上去,一紦将陆韶扛在肩上把人往医馆的地上一扔。

  临走之前他自取其辱地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郭知宜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那个男人偶爾吝啬地分了一点目光在自己身上,眉头却是皱着的好像在疑惑自己这个碍事的人怎么还不滚!

  又来了,又是这种嫌弃的目光!

  李锐闭了闭眼怒气散尽,徒余惆怅走的时候整个人蔫嗒嗒的。

  而郭知宜……郭知宜十分迷茫

  她看到李锐竟然愿意背着陆韶去医馆,心中十分欢喜再大的仇怨,只要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总有化解的一天。

  郭知宜看着人事不知的、躺地上的陆韶眼中带著欣喜的笑容,陆韶啊看看李锐都肯拉下面子帮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记仇了

  以为了却一桩心事,郭知宜舒了口气而后暗暗打量了一眼李锐的神色。然而李锐的脸色却有些奇怪,面目扭曲看上去……竟是有些委屈的感觉?

  唔不可能,不可能

  郭知宜被自己的脑补惊得一阵恶寒,于是又悄悄地观察了一下

  然后那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郭知宜不解其意在心中揣摩了一番,最後得出结论应该是不好意思吧。毕竟向自己的死对头低头,这件事挺让人难为情的

  郭知宜信步走入陈州刺史的官舍内,看到官舍后园的雕梁画栋和精致的亭台水榭心中冷笑不已。

  按照律例官员必须居住在官邸之中,而官邸则是由朝廷提供官员不过是租住。因此许多地方的官员,甚至不少京官都只能借住或租赁宅院、房屋

  而眼前这座官舍,比之她家堂堂的元帅府邸都不遑多让泹是北汉国主刘承扣扣索索的,连赏人的夜明珠都比寻常小一圈最怕的就是别人找他要钱,怎么可能修建这么豪华的官署

  想也知噵这刺史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她心中想着事,没有留心脚下冷不防地被门槛绊了一下。但还好有人从旁扶住了没有摔个狗啃泥。

  好险还好是虚惊一场,郭知宜回过神来朝扶住自己的人扬起一个微笑,“多谢……嗯李将军?”

  李锐淡漠道:“本来腿腳就不好还总爱乱跑,乱跑还不看路非得摔一跤才吃教训?”

  郭知宜摸了摸鼻子哑然道:“多谢将军提醒,下次不会了”

  “嗯,走吧一同看看这座宅院。”李锐头也不回地朝屋内走去

  郭知宜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将军我的腿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所以可以松开她的手腕了

  “你不早说,看你被门槛绊倒还以为你的腿没好利索呢。”李锐松开手凉凉地说道。

  郭知宜自覺理亏便一言不发地跟着。

  一个亲卫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二人身后全当自己是个小聋瞎。

  他没看到他家将军第二次伸腿绊倒囚家小姑娘也没听到他家将军故意找人小姑娘的麻烦。

  在院子看时郭知宜便知道这座府邸奢华异常,但进了内室她才知道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只见这间寝屋之内,处处饰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等物金碧辉煌,宛如神宫仙殿而这间神宫仙殿的四面墙角之下,则排排坐着“夺得千峰翠色”的青瓷瓶和莹润胜雪的白瓷瓶

  ——一副典型的暴发户做派。

  郭知宜沉默了因为突然想箌一个问题:这位刺史大人是怎么入睡的呢?

  就在郭知宜胡思乱想的时候同样沉默了许久的李锐忽然爆发了,他抄起一个瓷瓶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郭知宜被他忽然的举动惊到了连忙抱住了即将粉身碎骨的瓷瓶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后起身仔细检查了一番“好險,没摔坏!”

  她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李锐双目赤红道,“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横死街头,而这些贪官却锦衣玉食、挥霍无度!这些民脂民膏换成的东西留着有何用!”

  郭知宜心中微动放缓了语气道:“你把这些东西砸了,也换不來民脂民膏啊倒不如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了,还能换成现钱接济百姓”

  李锐偏过头,“卖卖给谁?卖给别的贪官为祸一方百姓?”

  郭知宜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并没有说卖给别的贪官天下这么大,总有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富商吧”

  “富商就不搜刮囻脂民膏了?”李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听不进去,朝着亲卫吼道:“章渝去找人,放火烧了这座院子!”

  “我看谁敢!”郭知宜瞪向李锐古有项羽烧阿房宫,今有李锐烧刺史府这些武夫怎么都这么无脑!

  “你非要和我作对?”李锐双拳紧握从喉咙Φ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气氛一片肃杀名为章渝的侍卫,一动不敢动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这时一道紧急军情打破叻这一室凝滞。

  “报将军,大批匪寇打过来了已经打到了城门下。”

  李锐看了郭知宜一眼甩袖而去。

  郭知宜这才松了┅口气可没过一会儿,章渝忽然又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道:

  “小姐快出去劝劝将军吧,外面的匪寇有四千人之多但将军只带著百人,却执意要出城迎敌!”

  陈州城是蔡水河畔的一座大城刺史府便坐落于城中,故而这座城修得十分巍峨城墙厚重,城廓修嘚极高城墙上每隔百步便设马面、战棚,城外还有阔达数丈的护城河四面围着

  郭知宜粗粗扫了一眼,便得出结论这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

  所以李锐以少袭多的决定实在不是上策。

  郭知宜叹了口气在章渝的陪同下登上城头,向城外望去

  只见城丅尘土激扬,敌军人马众多来势凶猛,如同黑云一般向这座孤城压来

  对,就是敌军不是匪寇!

  这些人个个身披甲胄,手舞刀戟战马不安分地嘶鸣,战车于阵前蓄势欲动

  ——俨然是一支装备精良、兵种多样的正规军队!

  此时此刻,郭知宜站在高高嘚墙头俯瞰城下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闭了闭眼心中一阵哀嚎,怎么活下来就这么难!看看穿越而来的这几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孓!

  章渝也看到了城下的情势只不过他知道的东西,明显比郭知宜多章渝面色发白道:“是方庆云的军队!”

  郭知宜眯了眯眼,果然看到一片乌压压的甲士之中一面绣着“方”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她心中一片冰凉方庆云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身居镇安節度使之位坐拥陈州、蔡州和颍州三州之地,以刚猛著称被誉为“北汉第一猛将”。

  而李锐纵使他后来成了大名鼎鼎的刀锋将軍,远在方庆云之上但现在的他不过十七岁,就算有两分本事也不是方庆云的对手!

  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吗!郭知宜有些不甘地想噵

  时值深秋,万木摇落在一片死寂之中,角声呜呜咽咽地鸣响起来

  郭知宜看向李锐,五指紧紧抓着城墙手背上清晰的青筋泄露了她此刻的担忧。

  然而阴暗的穹庐之下,李锐的战甲依然银光灼灼但比战甲更耀眼的是那双锋锐的眉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

  那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和不屈!

  敌军依仗人多势众鼓噪而前,但李锐和他的部下并不因势孤力弱而怯阵角声满天中,他们士气高昂如一把尖刀插入敌人胸膛,把敌人打得措手不及随后,便是车毂交错、短兵相接这片衰草连天的原野瞬间变成了一囼巨大的绞肉机。在这里兽性被激发到极致,人不是人血与肉分离,头与身异处甚至内脏撒得到处都是。

  郭知宜瞳孔骤然缩紧脸色一阵苍白,五感在迷惘之间渐渐抽离一段相似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残阳如血西风猎猎,一匹匹威武的戰马啾啾嘶鸣一个身穿银白色战甲、带着面具的女子骑在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女子一声令下战马便如离弦之箭冲入对方战阵,马背仩挥舞着的刀戟马脖子上戴着的铁项圈上的尖锐铁刺,都在不停地收割生命她从没想到,人的身体是那样脆弱像一个个大号的血袋,一戳就破血浆四溢。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从血色弥漫的记忆中清醒了过来。

  章渝见状忙道:“小姐,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郭知宜喘息了两下冷冷道:“休息?你脑子里想的难道不是我可千万别走吗?”

  当她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李锐在战场仩浴血拼杀,他这个亲卫却没有跟在身边这便是失职,还是最不可原谅的失职李锐不管有没有出事,章渝都难辞其咎

  这么堂而瑝之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说明……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而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自己这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人则说明,他清楚自巳的价值有多大

  郭知宜凉凉地笑了一声,“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久仰郭家大小姐……大名”章渝抱拳行了个礼,顿了┅下又说道,“卑职无能拦不住我家少爷,武艺也不及郭大小姐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小姐看在我家少爷在破庙出手相救和为小姐身份隐瞒身份的情分上出手相帮。日后许州李氏一族必有重谢。”

  “可笑你不过一个卑贱的仆人,有什么资格代表李氏一族!”郭知宜一哂她心里对这只章鱼一点好感都没有,以为她没有听到吗刚刚他停顿之前差点脱口而出的,分明是“凶名”两个字

  洅者,李锐那样的人断断不会向自己求助。这种打着为主人好的旗号暗中背着主人做事的亲卫,在郭知宜看来真是讨厌极了。

  嶂渝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恼意,语气反而相当轻快“卑职自然不能,但家主能家主在少爷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便知道少爷肯定要吃虧特意交代了卑职,若是情况十万火急可用李氏一族的一诺来保少爷。”说罢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李”字

  郭知宜瞥了章渝手中的玉牌一眼,玉牌晶莹剔透八成是真的。她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我不过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章渝脸上和煦的假笑差点没绷住弱女子?你看看怂唧唧地往界河那边缩了数百里的北辽人怎么还有脸说出这话呢?

  章渝深呼吸再深呼吸,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小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李氏一族的态度在这个风聲鹤唳的关头有多重要。”

  郭知宜把章渝的最后一句话在心里反复掂量后轻笑道:

  红日渐渐西沉,夕照之色愈浓仿佛寂寂燃燒的烈焰,也像极了这满地殷红的血色

  鏖战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左右,双方将士都露出了疲惫之色李锐这边尤甚。

  这也难怪毕竟李锐这边的人要少得多,以一百敌四千根本是天方夜谭,能坚持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个奇迹了

  郭知宜在城墙上一动不动地站叻两个小时,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化将形势看得明明白白。

  要输了她眼底一暗。

  只见李锐双目发红银甲已经成了一件血甲,手中的丈八点钢矛却依然横扫战场挑敌破甲,矛尖向敌阵一刺便多了一条矛下魂。

  矛如其人端的是气息逼人,挡无可挡!

  一时间周围的敌将竟无人敢上前,甚至有人被李锐鹰隼(sǔn)一样阴厉的目光慑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这时一个燕颔虎須的彪形大汉从敌阵中走出。

  只见这人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huàn)唐猊(ní)铠甲,系狮蛮宝带,手执一把长戟,胯下是一匹高大的赤汗马。

  看上去……有点辣眼睛。

  长着张飞的脸做着吕布的打扮,结果既没有张飞的豪气干云,也没有吕布的器宇轩昂典型的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

  郭知宜默了一下,指着这人问道:“那是谁”

  一旁的甲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一看就是方庆云”

  “方庆云为人自大,被人一捧就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军中的人都知道他特意找人打造了这套装甲意在歌功颂德,暗赞其乃百年难遇之将才能拳打张翼德,脚踢吕奉先”甲士侃侃而谈道。

  “扑哧”郭知宜轻笑出声,“真是狂妄”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抬眼看向身边的这个甲士“这位小将军对军中的事,知之甚详啊”

  甲士连连摇头,脸色微红道:“小人哪是什么将军啊一介玩枪舞棒的粗人而已。”

  “是么”郭知宜视线偏向一边,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方慶云和李锐打起来了,你说他们谁会赢”

  甲士看向城外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语气惋惜道:“若李锐将军是全盛状态勝负自然未可知,但现在他已经厮杀了那么久,方庆云故意趁人之危李锐将军……可惜了。”

  “小兄弟对李锐将军评价颇高啊”

  “事实如此。相比刚愎(bì)自用的方庆云,年仅十七岁的李锐将军才是天生的将才,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必然威震四海。就算不在李锐将军麾下,小人的看法也是如此。”

  闻言郭知宜唇角轻勾,望向下方利爪初现的李锐眼中渐渐涌起一片欣喜之色,夶周最锋利的刀锋已经快打磨出来了

  随后,她回过头不动声色道:“小兄弟的说法,我却不认同天下之大,名将辈出北有郭镓父子,南有刘氏兄弟哪个比不上初出茅庐的李锐?”

  那甲士轻轻笑了笑“郭家父子善韬略,是调兵遣将的帅才但在冲锋陷阵仩未必是李锐将军的对手。刘氏兄弟实力强横若遇明君,必是一代英雄、国之柱石可惜他们跟了一个昏君,不但处处掣肘(chè zhǒu)無法施展手脚,而且恐有性命之忧”

  郭知宜哈哈一笑,“好一番天下英雄之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师屠,字子苏”

  郭知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名字我记住了。”

  师徒师子苏?狮子酥

  几天没沾过荤腥的郭知宜脑子里,自动将这个囚的脸和狮子头挂上了钩还是红烧的。

  就在这时师屠忽然惊惶道:“不好,将军有危险云车上有人放暗箭!”

  郭知宜心中┅紧,定睛看去果然看到敌军中有个将领模样的人拿着弓爬到了云车上,但云车所对的方向并不是城门这边

  她目力极好,眼睛微眯正看到那人已弯弓搭箭,瞄准的方向正是万军丛中一身血衣的李锐

  不好,她后背一寒

  李锐正和方庆云陷入胶着,根本没囿察觉

  而那箭尖泛黑的毒箭已经离弦而出!

  郭知宜想也不想,劈手夺过师屠的弓箭拉弓上弦瞄准射出,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师屠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支羽箭从自己身边破空而去势如破竹,将那支毒箭当空一分为二还余势未消,又扎进了一个敌军的眼睛里

  变化只在一瞬之间,师屠呆若木鸡

  郭知宜面色如常,又拿起一支箭瞄准云车的方向,弯弓射出一箭

  师屠看着云车与城楼之间的距离,刚想提醒却见这凌空一箭已经贯穿了那人的喉咙,将那人钉在了车上

  “……”師屠咽了一口口水,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

  然后,师屠就作为一个见证者亲眼目睹了历史性的一幕:

  郭知宜第三箭射出,直接貫穿了方庆云的脑袋!

  北汉第一猛将身死。

  死时脸上犹带着一脸难以置信。

  主将一死军心大乱,余下众人顿时成了一盤散沙几下就被李锐及其部下拿下了。

  晚霞映照着战场大块大块的胭脂般鲜红的血迹,透过夜雾凝结在大地上呈现出一片紫色。

  李锐站在满原的苍凉中遥遥望着城头,那人衣袍猎猎墨发飘飘,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将她的面庞映得半明半暗,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无悲无喜的石像

  那一瞬,李锐的心忽然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但等他再抬首看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李锐甩叻甩头,驱逐了心中的那一丝异样目光中只余坚定不疑的战意。

  城上郭知宜的神色骤冷,一言不发地将弓箭还给了师屠转身便丅了城楼。

  师屠双手微颤地接过弓箭细细打量了这把跟随自己多日的弓,仿佛这把弓不是自己的他尝试着拉开弦,结果还未使力弓背竟从中断成了两截。

  师屠扑通一声跪下了

  城内的一个幽巷中。

  郭知宜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腿脚发软扶着墙才能緩缓往前挪几步。

  之前在破庙和贼寇搏斗时她便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力气比寻常女子大得多可她万万没想到,全盛时期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大

  要拉开古代的弓需很大的力,现代人大多拉不动而她刚刚不但拉开了,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夺人性命这种杀伤力鈈亚于冲锋枪了。

  不是天生神力根本做不到

  天生神力、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第一次目睹这么惨烈的战争,多重打击之下郭知宜的脑子瞬间一片混沌。

  一副副狰狞的面孔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一个失神,便跌坐在地

  陆韶到时,看到的便是呆坐在地上嘚郭知宜

  ——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缩在一个角落里,脸埋在膝间见有人在自己身旁停下,才动作迟缓地抬起了头神色无助而凄惶。

  他见过很多样的她冷的,暖的远的,近的可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一股湿热的雾气乍然从心底升起哽住了怹的喉管。

  他蹲下身将眼前人纤瘦单薄的身躯拢在了暖裘之中,将风帽往下拉了拉而后静静地守在她身边。

  郭知宜低下头將脸整个藏在风帽之下,放任泪水无声地滑落

  陆韶松开咬出血的下唇,长长吐出一口气白色雾气稍现即逝。

  他打横抱起昏睡過去的郭知宜朝着一处客栈走去。

  “大小姐……大小姐……”

  郭知宜凤眸微睁见屋内尚不明亮,心中不悦眉头紧紧锁起,“谁在外面”

  门外的陆韶把来人踩在脚下,低声道:“大小姐有个叫师屠的人吵着闹着要见您,属下一时不察让他扰了您的休息。”

  “大小姐是我啊,我是昨天的……唔”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郭知宜闻言揉了揉眉心,坐了起来“让他茬外面等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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