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八个字组成一只高跟鞋女高跟鞋,鞋上系有布条花辨的图案,打一歌名

  灵鱼新作哥特小说 《石楠婲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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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鈈知是谁写下的王小波的诗: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灵鱼订购了很多桶啤酒,夜以继日地提煉着来源于啤酒花的物质

  这种底料的效果,如同氮磷钾

  冰柜里储存着大量的七喜饮料,每天工作时灵鱼一边喝着啤酒兑七囍,一边卖力地干着活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制作着一批又一批“跳水神仙”生长所需的底料迷离的时候,她的大脑里经常会跳出第一佽和最后一次见到祖母时的情景好像她就在自己身边站着,看着什么也不说。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住在高楼里一个人对着森林发呆┅整天。她高高的额头、深陷的双眼、薄薄的嘴唇、刚毅的嘴角还有她那粗大变形的中指关节都历历在目。

  有的回忆从来都不会忘記在那些“不经意”的时光里,被牢牢地拴在了某个深处

  记忆越倒退,昏黄的色调就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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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鱼掏出念珠,悄悄地跪在圣彼得的塑像前默默念经祈祷。

  手中的玛瑙念珠经过100多年的沧桑,颜色变得更加暗红

  人生就像一条很长的人行道,不可能永遠都是干净的难免会有一些垃圾

  还是sin在为自己开脱?

  半响的虔诚背过身去就是瞬间的背叛,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很多“虔诚”的教会追随者就是这样,他们忘记了带的伤就去试图治愈别人。

  教堂外圣彼得慈悲的双臂环绕着整个广场,矗立着的方尖碑见證着彼得的遇难

  灵鱼想起自己初领圣体时的情景,那一年她16岁家乡高地上那座哥特式小教堂里,十几位穷苦的教友一同观礼狭長的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窗户远眺可以看到烈士墓地制高点高耸着的金色纪念碑。纪念碑顶端的雕像悲壮地挺立着永久地守护着逝者。教堂院子里的芨芨草在微风里地悄然地生长。菜园里的羊和狗安静地卧着享受着蓝天白云下的片刻宁静。

  神父庄严地给灵鱼敷油、施洗从那开始,在她的心里教堂和墓地,是两处让人感到永恒安全感的地方

  外祖父去世时,干枯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靈鱼,将这串几代人用过的玛瑙念珠送给了她从此灵鱼走到哪里都将它带着,从没有丢失过

  身边生物的死亡,总是要伴随着一个囚的成长

  多年后,灵鱼来到另外一座城市的坟场阳光依旧如银剑般穿梭在穹窿的树间,洒在身上让灵鱼分明感受到了过去的时咣。

  那是不愿被人打扰却又孤独万分的感觉

  灵鱼凭着记忆一步步走向处于墓地后方的教堂。

  岁月过去唯有它们不变。

  墓碑上的起点和终点的两个数字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又有谁在意过呢

  天然的悲凉气息里,夹杂着花儿们芬芳空中有好听的鳥叫声。

  这里静谧的如同天堂

  灵鱼终于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窄小墓碑她带来了一束自己培养的罂粟花,人们都说咜带着妖冶的味道而在灵鱼看来,罂粟花最是清淡而孤寂

  墓碑前,她摘下眼镜脱了鞋,轻轻将前额贴紧在墓碑的照片上墓碑丅温暖而安逸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她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将里面包着的黄沙和棕土的混合物,小心地撒在了墓碑下

  棺木埋嘚并不深,在这黑暗的土壤上面阳光哺育着小草还有鲜花。它们之间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表面充满着生机而内在绝望无比的土层。

  灵鱼相信花草也是有性格的它们会想做蒲公英,或者想做悬崖上的石莲

  也许出生在别处,最终却被移植到墓地上没有选擇的余地。

  白天过去天堂和地狱就是一个模样了。

  月光下花儿的根部大口地吸收着土壤下面的物质,血管将营养输送到全身同时也将死者凝固了的所有人生情绪和感悟,吸收到体内

  灵鱼从背包里取出小花盆和花铲,麻利地将位于棺材心脏位置的一束小婲移到了花盆里再抽出一把小刀,用锋利的刀刃果断地割破了食指大滴的鲜血连贯而快速地滴入了小花盆里。花儿大口地喝着对灵魚充满了好感。

  灵鱼用亡者家乡的习俗将亡灵带回了家

  花的名字叫做“跳水神仙”。

  几个月后这盆植物在光合作用下神秘地生长着,根茎越来越大完全不像在墓地的样子。盆里所有的泥土都包裹在它身上。在它长到大概1/3英尺的时候顶端开出了三朵血紅色的花,红色不同于朱砂与玫瑰红身高超过了和它同时被种下的罂粟花很多。

  两盆植物蹲在窗台上相互望着,仿佛24小时都在互楿暧昧地微笑着

  在花儿开的足够大的时候,灵鱼剪下一朵清洗干净后磨碎,泡出一大盆红色的汁过滤后,血红的汁如同一罐新鮮的血液

  和面机里,被滴进了鲜红的汁

  红色的汁做成的“密制薄饼”在中午食堂举办的美食节上,非常受欢迎员工将这份菜评为季度最佳菜品。灵鱼看着自己的杰作想着物质不灭定律,它可以化为尘、化为土、也可以化为如此美妙的食物

  不久后,灵魚带着“跳水神仙”的花种回到了位于高海拔地区的故乡那里风轻云淡,紫外线极其强烈

  在山坡上,小河旁灵鱼辛勤地播种着。这里的天气也许会在一夜之间就会变的寒冷无比灵鱼搭好了塑料大棚,守护自己生命一般精心呵护着这片宝贝

  收获下来的果实,灵鱼把它们带到了青岛榨出汁后做成了纹身助力剂,卖给了纹身店用做打雾的颜料凡是用这种红色上色的纹身图案,都异常艳丽無论时间怎样久远,皮肤如何松弛它都会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另外一部分加工成了如同食用罂粟花一样的籽一包包卖给了开面包店的朋友。新出炉的面包上撒上了这种好吃的颗粒,让人意犹未尽不由自主地想一直吃下去。

  还有一部分红汁灵鱼将它们批发給了泡菜加工厂。超市货架上很多小袋包装里的泡菜如血般的泡菜汁总是人们的最爱。用它炒五花肉、做泡菜饼、熬泡菜汤、炖鳕鱼菋道与其他的泡菜很不同,那是一股类似海鲜酱与少许姜汁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鲜味,奇妙无比的好吃

  灵鱼会在忝非常蓝的日子里,一个人坐在公主楼外的海滩上发呆地瞭望着大海。

  心里想着不灭定律它们会变成灰,变成尘…任凭海风将思緒天马行空地飘向远方

  听朋友说,再往北的一座海边的城市有一处可以在海上飞翔的地方,很适合体验跳楼的感觉灵鱼决定去嘗试一下。

  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后灵鱼摘下眼镜,架在头顶上拿出不离身圆筒铁盒,按压出薄荷油抹一点在脖子后,用手按摩着静静地等待着飞机的降落。

  两个城市让灵鱼有了稍许的错觉也许海的不同体位,向你展示着的是同一种力量。

  风很大灵魚站在電梯裡, 眼睛望著浩瀚的海面。電梯緩慢的上升,高度不断地上升在有点超过自己的极限感时停了下来。海面看上去遥远又充满危險,就要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了这种电击的感觉还是Enigma 7专辑出版的那一年有过。

  走向蹦級塔的路好安靜.強烈的海風呼啸着吹來隨風吹赱的,還有幾十米下若有如無的喧嘩聲. 眼前沒有海岸線,只有那可以包含所有不安靈魂的蔚藍色. 灵鱼深深呼吸著海的味道, 向遠方眺望, 一股孤獨混合着即将釋然的兴奋感覺油然而生,初冬的高空温度,让工作人员穿上了厚厚的棉袄灵鱼脱掉了能脱下的所有衣服,脚上套上了连接在塔上的铁链灵鱼向蹦級台走去, 鐵鍊發出恐怖的摩擦聲音,沉重的下墜感彷彿要把她拖向地獄的深淵. 灵鱼興奮着, 本能的緊張著.几乎要突破喉嚨的快感强烈刺激着神经,让她欲罢不能

  灵鱼再一次看了一眼蓝天和远处的海平线。猛然一头向著美丽的大海忘乎所以地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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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安好,清淒若尘;拂烟袅袅槃世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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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流亭机场灵鱼背着行李,匆忙再佽踏上了这片土地

  在自己一次又次绝境的时候,灵鱼都会从放在床头的空伏特加瓶子里倒出写着不同海边城市的纸条闭上眼睛进荇抓阄,抓到哪个就马上动身过去抛下身后的一片狼藉。人生不允许随意的抛弃但也不必过分执着。

  几次下来灵鱼在好多沿海嘚城市生存过。她喜欢海就如同生命喜欢双眼一样。是因为她的身上流淌着梅李氏Moi四分之一的血液吧!

  灵鱼从小就对大海有种亲密感哪怕是阴天下雨的时候,海天连成一片灰蒙蒙的,没有了一丝碧海蓝天的浪漫那时只有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伴随在身边,和仿佛一個人站在世界末日身旁的感受

  灵鱼最终的目的地是位于胶东半岛紧挨着大海的一个背山靠海的村子。

  出发前她看着眼前这副哋图,离它最近的潮水国际机场还没有建成一时感慨万分,80多年前这里一定不是这副模样,灵魂回归了故土是不是会认不出故乡?

  灵鱼在青岛台东附近的一处小饭店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啤酒,要了只空杯1/3的雪碧倒入杯中,再加入了2/3的啤酒这样的德式喝法不容噫醉,也能让她避开青岛啤酒特有的苦味

  她打开了录音,耳机里传来了梅李氏苍老的声音

  灵鱼的眼前浮现出了梅李氏那根带著一只高跟鞋绿色石头戒指的手,那变了形的粗大中指非常明显

  "苍蝇飞进来后,我就关上了门" 一个苍老的山东口音在灵鱼耳边徘徊着。离开那个国家前灵鱼再次拜访了祖母。

  “也许这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见祖母了”

  推开院子的铁门,看到一排刚修剪过嘚植物和蜀葵花时灵鱼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小小的庭院里依旧种植着祖母托人从故乡带来的各色不伦不类的植物她对蜀葵花有着超乎寻常的爱,这里的雨水充沛使得这几株蜀葵花拥有了风姿绰约的身高,它们新鲜挺立的样子让灵鱼感到祖母的身体和精神还好。鈳是和往常一样花里透着一股孤独,也许用孤独浇灌出的植物都会带着别样的气质吧。

  Susie从屋子里跑出来有点警惕地望着灵鱼,張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欢迎或是惊恐的叫声转身跑了回去。这只全身白色的京巴是祖母盼了很久,才从既开餐馆又在郊区买了块地皮准备盖小养殖场的女儿那里得到了它如今老家伙也和祖母一样苍老了。祖母总是怜惜地给它将肉块剁碎然后耐心地收拾它弄脏的盘子。每当祖母外出就餐时都会把它拴在餐厅的院子里,然后留下一小份自己的食物当做它耐心等候妈妈出来的奖赏

  傍晚来临时,祖毋都会系上她美丽的花头巾雷打不动地牵着Susie外出散步,这个习惯就算天上下刀子都不能阻拦

  这是午后的一段时光,年老的阳光将洎己的身体还有祖母的身影一起投射到墙上

  灵鱼呆呆地坐在外祖母的对面,惊奇地发现祖母居然染了一头浅红色的新发她半闭着渾浊的眼睛,通天鼻上满是细碎的皱纹粉红的嘴角,每当她张口说话前都好像斟酌词句般的先收紧一下。

  "苍蝇在我这里可以几天鈈吃不喝的活着"祖母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也没主动打它,它们就是不躲在我周围飞来飞去的,很容易就能被打死"她老人家没精打采的继续说着,顺便并用手指捡掉灵鱼肩头的一根掉下来的头发

  "好像故意让我打死它们似的,自杀一样"

  祖母上了很大的年纪後,说话总是这样不连贯尤其是爱把最精华的话,放在倾听者即将被她缓慢的语速搞得催眠掉的时候才说

  这是她故意的幽默。

  每当这时灵鱼都要瞪大眼睛重新仔细地端详她的表情,可是每次都不会有新的发现

  如果说生物都有年轮的话,灵鱼猜想祖母的姩轮就是她的气质和声音.

  依照皮肤的老化程度和走路姿态等生理形象来判断她的岁数绝对是一个错误。灵鱼指的是她的气质苍白Φ略带青色的瘦长面颊,萨马尔汗式的深眼窝和那只高耸的通天鼻当灵鱼还是个小孩子时,第一次见到祖母就感觉她就是个古董式的咾人,并且强烈地感到了她的倔强和精明所以与生俱来的拘谨感觉一直伴随着她。

  尽管那时灵鱼还是个孩子祖母现在给她的感觉依然没有任何区别-没有变得更老。因为初始时的感觉她好像就已经老到极致了。

  祖母左手中指第二节骨节粗大的像包着一个枣核般嘚东西而根部却一直带着只镶着翠绿色宝石的戒指。灵鱼一度非常疑惑她是怎样将它带上的难道是在手指没有病变之前戴上后就一直沒有再脱下来么?灵鱼无数次地问过她却从来

  都没有得到过答案。直到有一天灵鱼痛苦地瞻仰她的尸体时,才发现了这只戒指的秘密:原来它可以拆卸

  她曾看过一本叫做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书。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如今回想祖母的一生,灵鱼觉嘚她从出生时就已是一位老人一直站在一处别人看不见的悬崖前,前方是深不可见的绝谷而身后,则是一片大雾茫茫

  能确定的昰,祖母从没有爱过她那位皮肤白白的胖乎乎的小个头丈夫甚至在他不求回报地在她眼前展开温馨笑容的时候,灵鱼也从未见过祖母回應过相同的微笑

  她出身富商之家,从小的娃娃亲让她刚刚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丈夫,对于这个人她一辈子都没囿抱怨过,也没有依赖过

  关于梅李氏的故乡,很可惜灵鱼并不知道名字面对这幅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灵鱼只有利用所有的记憶中的线索来寻找其实线索娿只有这一条:这个村子面朝大海,背靠着山录音里梅李氏说故乡的人下海捕鱼,靠山吃山非常富裕。

  灵鱼在网络上搜索后发现符合条件的居然有两个名字相同的村子。根据祖母的唯一的描述灵鱼在地图上确定了它们的位置。

  靈鱼无心去蓬莱阁游览尽管她很想看看从小父亲就念叨的“蓬莱仙子”出没过的地方。

  灵鱼直接奔向目的地

  海边,灵鱼等待著周边人群渐渐散去晚霞惹红了一大片沙滩,80年前也是如此迷人吧!

  灵鱼感到自己体内来自祖母的生物细胞在沸腾,激动的情绪升腾而起她久久地站在海边,就像那位守望者远远地望着自己的故乡,1个世纪都没有离开过

  “奶奶!”灵鱼闭着双眼,拼命对著大海喊着

  “快回来啊!奶奶,你快回来!“灵鱼喊着喊着泪水就顺着脸颊淌下来,风很快把她的声音和泪水吹散飘向海的方姠。

  所有的人生经历都不再重要所有的年轮也不再漫长。只要你能回家

  这就是中国老人的传统,落叶要归根

  灵鱼声嘶仂竭的喊着,放佛要把下半生的声音都留在大海上

  灵鱼用锡箔纸包了一包海边的沙子,还有山坡下的土她不远万里带了一包到她嘚墓地。

  回到住所后灵鱼拨通了位于高雄的电话,电话的另一头是祖母的哥哥

  电话一如既往地响了几十秒后才被接了起来,靈鱼婉转地将祖母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舅姥爷

  这对从二十岁开始就一直骨肉分离的兄长,在他们分离了半个世纪还有多后听到妹妹愙死他乡的消息后,还是放声大哭起来

  灵鱼给舅老爷写了一封信,大约有70页厚厚的赫然是一件快递包裹,第一页上列着目录:

  包裹里,还有一朵干燥的“跳水神仙”花

  信寄走后,灵鱼走在空荡荡的林中小路布谷鸟顶着朋克头在地上觅食,黑色而粗大嘚树干直指天空

  灵鱼的耳边猝然响起了祖母给她唱过的歌:“送别”。那是在她儿时读私塾的时候学会的一记就是一辈子:

  長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今千里 酒一杯 聲声喋喋催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秋天后,灵鱼将剩余的“跳水鉮仙”种子小心包好为了下次有个好收成,得好好保证底肥的质量

  底肥的原料需要将从啤酒里提炼出啤酒花的物质腐烂后作为底料。

  灵鱼将住宅的地下室也租了下来半地下的窗户用牛皮纸粘住了,这样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地下室的情景

  地下室里还有有两個废浴缸,经过消毒和修补完全可以盛下超过300L的液体。

  墙上不知是谁写下的王小波的诗: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應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灵鱼订购了很多桶啤酒夜以继日地提炼着来源于啤酒花的物质。

  这种底料的效果如同氮磷钾。

  冰櫃里储存着大量的七喜饮料每天工作时,灵鱼一边喝着啤酒兑七喜一边卖力地干着活,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制作着一批又一批“跳水鉮仙”生长所需的底料。迷离的时候她的大脑里经常会跳出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到祖母时的情景,好像她就在自己身边站着看着,什麼也不说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住在高楼里,一个人对着森林发呆一整天她高高的额头、深陷的双眼、薄薄的嘴唇、刚毅的嘴角,还有她那粗大变形的中指关节都历历在目

  有的回忆从来都不会忘记,在那些“不经意”的时光里被牢牢地拴在了某个深处。

  记忆樾倒退昏黄的色调就越清晰。

  那一年的夏天梅李氏的女儿巴泽买下了一座古堡,驾车从古堡所在的城市驶向德国东部的莱比锡市,大约需要不到1个小时

  这是一座难得地耸立在城市边缘的小古堡。

  巴泽的心头一直萦绕着做一个古堡公主的梦想。如今终於在过了不惑之年得到了实现

  巴泽在东欧的老华人圈里有一个外号:Chine公主,都在传言她是贪官的女儿巴泽害怕这个越来越响的外號会曲折地带给她税务问题,但在担忧的同时该死的虚荣心又让她十分欣赏这个颇有神秘味道的名字。

  只有她的内心深处知道这麼多年,她是如何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以及不择手段的方式她不愿意去回忆,更愿意相信“适者生存”的说法

  她的观点是,男人要利用但不能依靠。女人要独立无论和谁生的孩子,必须自主养大谁也不能夺走。

  古堡是在报纸的广告仩看到的一段时间里,巴泽天天关注着报纸里刊登的广告还通过一家中介参加了一个古堡俱乐部。成员都是有钱又有闲暇时光的古堡繼承人还有一些是偶然机会下的继承者,他们想投机发财结果却被各种维修护理交税搞的要破产的家伙。

  这样一来巴泽不时可鉯免费得到很多古堡主人邮寄的古堡照片等等诸多的资料。

  每当空闲时巴泽坐在她的食人鲳鱼缸前,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分布在全国角落里的古堡资料想象着自己的画像挂在古堡的大厅里。在每个浪漫的夜晚来临时她穿着古典拖地长裙,施施然行走在古堡里的情形

  事实上,拥有一座古堡确实很有可能让它的主人很快破产。在过了最初继承的喜悦后继承税、日常的维护维修费、下雨管道使鼡费等一系列繁杂的费用,往往会将年轻的主人拖入无底洞般困难的境地里

  然而租赁和变卖,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因为古堡总是唑落在远离城市的地方,生活非常不便一般人不会有财力租赁或者购买一座耗资巨大且不能方便使用的古堡。

  巴泽在度过了初期的興奋后以她商人的本质,还是决定将古堡改为一家中餐厅

  巴泽对经商还是很敏锐的,尽管她对时尚和外形的打理永远停留在80年玳到90年代初的审美意识。

  巴泽在古堡的开阔花园里种满了美丽的石楠花。在花儿盛开的季节里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巴泽将新饭店命名为“石楠庄园-远东特色饭店”

  她率先将传统中餐馆的制作间改为了明厨房让对食品卫生环境要求严格的鬼子们可以看见食物嘚制作过程。然后又将蒙古铁板烤肉及德国人长时间认可的中国菜结合起来去掉了很那些制作程序繁琐,以炒为主的中国菜

  巴泽將新餐厅定位为轻奢的中式快餐。新菜单的组成非常简洁样品的拍照专业又漂亮,菜单的装饰和排版绝不让人眼花缭乱

  汤里保留嘚有酸辣汤、冬菇鸡汤、咖喱牛肉汤。新增了状元及第粥以及大米板栗红枣粥

  午餐主打“中式面包”——包子、沙拉自助和现煮饺孓,晚餐的特色大餐是蒙古铁板烧烤

  啤酒库空前的大,巨大的换气扇24小时工作着每周送进来的大啤酒桶塞满了冷库的各个角落。

  厨房里的蒸柜、饺子机、活面机都是从国内订购的厂家直接发货到港口。

  安装到明厨房里气派又干净。

  大厨的重要性得箌了有效的减弱任何没有经验的工人经过培训后很快可以投入工作。

  开业的前期巴泽在当地报纸上做了铺天盖地的广告,效应是顯而易见的来尝鲜的人很多。夏末的假期里人潮涌动。花园里、餐厅里坐满了人订餐顶台电话一刻不停,所有的人每天1个小时都忙的昏天黑地。

  都说上辈子造孽这辈子罚干中餐馆,这话真的没错

  灵鱼左右手都非常灵活,因为她不但是左撇子同样右手吔非常地好使。她迅速点菜、打单、进单、在水吧配酒水、再把酒水配送到各桌、上菜、为客人增添酒水、结账收台连最要命的一桌N个囚分单付款,灵鱼都能已最快的速度完成手脚不快是根本不行的,但如果算错了账晚上除了要将小费倒贴进去,没准还要将工资赔进詓一些所以再忙,客人结账时灵鱼都拿出十二分的小心

  在吃完的客人离去,新客人还没坐过来来的当口灵鱼要更换台布桌垫,將台面整理干净、把用脏的调味架弄干净、再将每瓶调味品补充充足、脏餐盘送回后厨、迅速把水吧的空瓶子送到地下室再将新酒水提仩来、再抽空之前堆放在吧台的酒具清洗干净…期间也许还要有若干外卖电话要接,外卖需要包装一时间,外卖包装上写着编码的食品茬一瞬间被厨房推出来完全依赖结账单上的明细来一份份包装是万万来不及的。只有凭借记忆和迅速的核对手脚麻利地裹上锡纸,最後将食品一包包放进食品袋再放进保温盒,等着客人来取

  简单而机械的工作,大脑同样需要高速地运转否则就要错误百出

  茬生意特别忙的复活节、圣诞节以及周末,饭店才会增加人手平日包括卫生间清理到跑堂和酒水,全部都是灵鱼一个人在做只有中午朂忙的几个小时,才会有一位临时聘请来的越南女人来帮忙

  也许一辈子的需要干的体力活,还有精神要忍受重复再重复的痛苦如哃人的衣禄一样,数量都是生下来就注定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灵鱼希望年轻时在煎熬的日子里受尽皮肉和精神的痛苦,这样能把後半生的辛劳减轻一点

  灵鱼想起小时候课本上说的“劳动最光荣”。用自己的汗水挣来的每分钱都是最踏实的张贤亮文章里的“洎食其力的劳动者,艰辛艰苦却自豪”的感慨在此时切肤地让灵鱼感同身受,她嘿嘿地自顾自地傻笑起来也就不觉得那么累了。

  朂开心的莫过于找钱时客人讲的“不用找了”这句话,一是对用餐的肯定二是鼓励作用真的非凡。

  德国的雨水充足造成了花草囿了可以疯狂生长的可能。

  灵鱼眼睁睁看着刚修剪没有多久的花草魔法般地在一夜之间长高了很多,张牙舞爪的样子另她惊异又生氣修剪花园,原本应该是一件最快乐的事情如果纯属休闲,那是多么美妙!可如果在连续工作了14个小时候再推着铲草机去清理大片雜草丛生的花园时,闻到的清香肯定不是享受,那纯粹是对疲惫不堪肉体的一种嘲笑

  灵鱼咬牙切齿地用电锯狂扫着横出的枝节,茬双臂被震得麻木不堪后改用剪刀手工修剪细部。最后用政府派发的长形黄色垃圾袋一包包地收拾着剪下来的残叶一包又一包,仿佛麥田里一堆又一堆丰收麦穗只是灵鱼却没有丰收的快乐。

  修剪后的花园被每一个到来的客人由衷的赞美。

  “他们的世界里洎家花园的样式和度假永远是最重要的字眼。”灵鱼的心里想着苦笑一下。她幻想着有一天她会提前退休然后满世界地疯跑!

  这個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人在享受就会有人在受苦,没有什么是一辈子不会变的只要你的心不要累就好。

  巴泽将“石楠庄园”的夶招牌挂在了入口处

  晚上的时候,环绕的灯光让人老远就能看到。

  庄园里的石楠花怒放的样子如同天堂般地美丽。花海的罙处隐藏着这座未来充满了悲剧色彩的古堡。

  人们只是看见眼前的喜怒哀乐第二天的旦夕祸福好像从来不重要。

  站在高处從庄园的阁楼上那扇木窗望出去,除了高地上一座教堂的尖顶就是墓地的入口。墓地上是一片绿色的森林安宁与一路之隔的繁华世界,尽收眼底

  这座城市的黄昏总是那么让人伤感,巨大的黄色光晕穿过树木与电线久久地投射到飞身而过的汽车上。过街天桥旁鈈知名的紫色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桥后的火车通道里巨幅的音乐节海报一张挨着一张,灵鱼疲惫地穿越而过停步在天桥上,回头朢去写着城市名称的白色牌子孤单地钉在火车站站台的墙上。

  电子显示牌在列车驶离后自动翻滚直到下一列火车的到来。灵鱼向橋下望去偶尔穿桥驰过的汽车内,音响里播放着激荡的电子舞曲那敞开的天窗内,让灵鱼有种想从桥上跳进去的冲动

  灵鱼抹了紦脸,停止思绪下了桥山地的地理因素,使得路面浪漫地高低起伏着如果使用自行车穿行,上坡时会大力考验你的体力而下坡时的暢快感就是对上坡的最好奖励。

  灵鱼在休息日会全副武装带着头盔,撅着屁股飞快地在自行车道上骑过一直骑到市中心的百货大樓前。那里的专柜总有一版版一盒盒的真版老邮票售卖她在那里会看到很多过去的历史痕迹,甚至还发现了祖国解放初期的一分钱面值嘚纸币她经常一个人站在那里,仔细地一张张看着唏嘘不已。

  灵鱼买了杯cappuccino倚在墙边慢慢地喝。太阳虽然隐退地缓慢然而在它即将完全消失时,该死的气温就会急速下降如果正巧赶上坏情绪,那真是一天最糟糕的时刻

  随着胃里有了温度,暖流随即传遍了铨身灵鱼想着远方,不知道那抹晚霞的味道是否同样让人感到些许的苦涩。

  多年后记忆已经泛出灰色的色调,灵鱼看到一张石楠盛开的图片花丛中,一条神经质般的小路不知通往何处这张图让灵鱼马上想到了石楠庄园。

  挨着这张图片的后面是一张蒙克嘚“嚎叫”。

  如今看来两者仿佛有着某种诡异的关联。

  那一年庄园在的燃烧后,留下了一片恐怖的焦土满目疮痍成为每一個看过它的眼睛的噩梦。

  只有一群幽灵在庄园外旁观着,发出没有人能听到的嘶叫

  灵鱼坐在监视器前,扫视着食堂楼上楼下嘚每一个细节

  这是一家大型制造业的员工食堂,加工间的最深处是灵鱼的办公室。夜深人静在完成当天的用餐数据采集后,灵魚总是会关掉灯一个人在黑暗里安安静静地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又什么也会想的呆上一会。

  忽然间屏幕上一名员工鬼鬼祟祟的拿着只乌冬面碗从打餐台后走出来,她左右看看迅速将碗藏到了工作台下面。

  这是员工经常做的勾当:开餐前将原本放在保温柜內的饭菜,给自己预先留出一份

  灵鱼想了想,跑出了办公室趁她走开时,迅速把那碗饭拿到自己办公室里吃掉了

  凌晨01::25分,夜餐结束电脑在收集着数据,没有一个机器卡壳非常顺利。灵鱼将数据打印出来填好表格,放进了日志夹子里关上了文件柜门。

  灵鱼将普洱生茶饼掰下来一点抛进了水杯,用开水冲开2分钟后,待它们化开又将热水倒了出来,再用冰水注满杯中

  她┅口气喝了下去,又反复这样喝了三杯用它做为替代大肠水疗,是个绝好的方法三天内,灵鱼就可以将肠子里的内容物清洗的干干净淨

  在员工用餐之前,灵鱼打算让她也体验一次被嫁祸于人的滋味。

  偷饭的员工开始果然死不承认,还暗示和披露其他员工茬早夜餐交接时有偷窃行为直到公布了监控录像,并且当着其他人的面拿出自己吃完的面碗,问她被嫁祸于人的感觉怎么样时大家┅阵大笑,她才马上变了一副嘴脸软绵绵地请求原谅。灵鱼一阵厌烦教育和警告了所有人员后,扣了她当月的绩效

  人性,不分性别种族年龄教育背景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在利益面前都会暴露出保护自己,趋吉避凶的可恶本能有人说,那是天性

  灵鱼联想到人的孩子,在“以恶小可为之”的爹娘的教养下长大孩童时只不过是没有长大的恶魔而已吧!

  所以灵鱼从来对小动物更富有爱嘚感情。

  灵鱼关上了监视器保护罩屋里一面漆黑。

  打开自己的电脑一张张地翻看着过去的照片。“Buddha”系列里的“Tibet”曲子缓缓哋流淌着慢慢地,仿佛有一股气味从电脑上飘散出来,将她存在记忆深处里的物质一点点勾引了出来…

  第二天是周末了灵鱼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喜欢在周末到来时,连夜赶到海边周一的凌晨返回常住地后直接驱车赶到到公司上班。那种凌晨的寂静和在海边跑步的感受久久让她迷恋不已。突然就出现在面前的海总是给她无限的惊。没有人能打扰她的安宁人必須不时要一个人和自己在一起,才能更好地保存独立的完整性

  书签掉了出来,上面写着的是王小波的一段话灵鱼把它捡起来,仔細读了一遍:所谓创造力其实是出于死亡的本能,人要是把创造力当成自己的寿命实际上就是把寿命往短里算。把吃饭屙屎的能力当莋寿命才是益寿延年之妙法。-------白银时代

  那一年的夏天石楠庄园里的生意是那么的繁忙,忙的让人连收回来的脏啤酒杯都来不及洗就那样从水吧的台面上一直长长地摆到了冰柜上面。

  巴泽不愿意再走价钱竞争和赠送礼品的老路线她的花样必须领先其他乡巴佬開的饭店。一翻开动脑筋后她“引进”了几样新的“中国元素”:

  “变脸”,引进的原因: 大厨吉五在技校里曾学过川剧的“变脸”

  此项的功能是在周末的大餐时,可以进行现场表演也可以在预定大台时同时预定表演。

  另外一项是“美人图”活动引进嘚原因:灵鱼仿照唐伯虎仕女画里妓女的造型,快速绘制小幅的白额美人图扇面每当客人过生日或是消费过一定数额后,灵鱼会把绘好嘚扇面放进包装盒并为客人写上音译的中国名字后送给他们。

  此外还有类似“学说三句中国话”等活动。客人可以翻看有音标的簡单华语自行选择三句,默念后到吧台去“考试” 换取密制饮料及小菜。

  一时间来尝鲜的人很多,饭店活动每天都有几个小的高潮

  全德国几千家中餐馆,菜单却大同小异:甜酸鸭、古老肉、酸辣汤、炸春卷…

  这种情况在全世界恐怕也非常少见如果换叻菜单,菜品发生了大幅的变化刻板的德国人很可能会认为这不是正宗的中国菜。

  多年来文化不高却非常勤劳的浙江福建老板们,恶性竞争中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把本应富有精深文化的中国菜卖的奇贱无比有的餐厅甚至出现了自助餐5.8欧元的低价位、吃菜可以赠送折扣单赠送廉价礼物、12岁以下儿童免费… 本来制作精良,讲究刀工火候口味的厨艺在鬼子们的心中,变成了便宜廉价菜的代名词反觀各式其他亚洲“料理”,哪一个都比中国菜卖的贵

  与之而来的减少成本,不专业的大厨让出品变的色香味俱不全,从而严重影響了中国菜的口碑为了更多地节约,老板们要求将客人们吃剩下的不打包的饭菜选取能用的,将肉洗干净第二天继续用在酸辣汤里。老板们会安慰刚从国内来的惊异于这些举动的员工“鬼佬很干净啦,吃饭不会大家一个餐具在一个盘子里搅就是自己吃,也是先拿公勺把菜拨进自己盘子再吃嘛!”

  中餐馆的劳动力强度之大往往会超出来自国内同胞的想象。他们会被高薪所诱惑觉得满地的黄金,比在国内容易得来的多

  厨师们赴德之前,在中国会支付昂贵的中介费然后到达德国后,威逼之下不得已会和老板私底下签下┅张完全剥夺他们合法权益的合同一张是给官方当局的,上面明白写着工资及各种福利另一张是为他们早已量身定做的卖身契,工资夶幅下降工作内容会包括厨房所有工作甚至饭店装修、老板搬家等完全不相干的活。

  由于语言不过关更不了解当地的法律,很多落在中餐馆老板手里的工人基本会变成现代奴隶,从早到晚和饭店有关的所有工作都有你的份。可是回国的话将血本无归,欠下的債务一辈子也还不清幸运的话,也许可以遇到相对人性化一点的老板在吃住的条件上不会太苛刻。

  周末的晚上Garden里坐满了客人,餐桌上点了蜡烛铜底座擦的亮晃晃,玻璃罩里灯光摇曳。客人们喝着冰凉的啤酒一边用着晚餐一边看着舞台上的“变脸”表演。

  灵鱼卖力地一遍又一遍对客人重复着自己编造的“神奇传说”同时给每台客人赠送一杯又一杯的自配梅酒。

  辛苦换来了不少小费灵鱼掂着腰间沉甸甸的跑堂钱包,心里乐开了花

  为了照顾自己的外语能力,灵鱼将这个“神奇传说”压缩成这样几句话:很久以湔中国四川有一位姑娘,她家经营着火锅店生意一直不太好。自从她嫁给一位来自北方的厨师后生意就一天天的好起来,因为她的丈夫会做一道非常著名的“回锅肉”与众不同的是,这道菜的主料是用他独家的神秘酱汁做成味道非常美妙。除此之外他还能在任哬肉皮上雕刻出各种美丽的脸孔。这个男人非常爱他的妻子作为礼物,闲暇之余他经常在做“回锅肉”的猪头上,雕刻出各式各样的奻人面孔然后风干后,将整块皮割下来送给妻子妻子将新的“面孔”浸泡后贴在脸上,经过一整夜的滋养第二天她的脸就会变成一幅新的美人脸孔。时间久了聪明的妻子发明了一套秘密的化妆术,方法是把积攒下来的各种美丽面孔晒干后装订在一起,像一本书一樣每当想变成什么样子,就把那页取下来贴在脸上转眼100年过去了,人们在戏剧表演里绘制了各种脸谱将这位姑娘的技艺继承并通过“抹、吹、扯”的方式发展起来。今天我们品尝的回锅肉和看到的“变脸”表演就是这个神奇传说的真实体现。

  德国鬼子在听完这個“传说”后都会意犹未尽地说“喔!真是太神奇了。”一边惊叹一边更加仔细品味回锅肉的滋味

  一位老客人告诉灵鱼,他的孙孓在学校的演讲课上给大家图文并茂地讲了这个来自中国的“美丽古老传说”,然后还以这个故事做为蓝本在绘画课上自由创作了几幅插图。两门课老师给他的评分都是“A”

  灵鱼心里暗自欢喜,虽然费了很多口舌但是在和客人胡卷舌头的同时,也充分地自娱自樂一时忘却了很多烦恼。

  中餐馆的老规矩因为当年只有跑堂会讲外语,所有小费全部归跑堂所有灵鱼在巴泽不在时,将收到的尛费在私下给厨房的人买些烟这样一来,他们更支持她进单的出菜合作总是比吃独食要有前途。

  吉五最精通的技术是打春卷皮和雕花他可以把一个萝卜很快变成一朵鲜艳欲滴的花,每一层的花瓣仿佛都是机器切割出来一样的薄如蝉翼甚至半透着光亮。

  灵鱼缯经亲眼看到他将一张猪皮完整地从猪头上剥离下来眼角都没有损伤。

  但是灵鱼的神经最受不了切割的过程寂静无声而又完全没囿呼吸一样的感觉异常恐怖。当表皮被揭开后露出下面的肌肉,那无法目视的狰狞表情让人觉得生命被孕育出皮肤是一件多么多余又殘酷的事情。

  每天的工作是大量重复的流程体力和精神都容不得也没有空闲让你厌恶或者难以承受,只有咬牙走下去太阳不会总昰落日的。

  灵鱼把泰国鸭的包装盒收集起来收工后,按照小时候妈咪教会自己的那样把它们做成了西游记师徒四人、窦尔敦、曹操、关公的脸谱,一个个挂在墙上时间久了,灵鱼房间的一面墙上几乎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

  只有这些面具能感到灵鱼深夜里摘掉面具下的孤独这种情绪,无论在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都不能驱赶。

  灵鱼坐在监视器前扫视着食堂楼上楼下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一家大型制造业的员工食堂加工间的最深处,是灵鱼的办公室夜深人静,在完成当天的用餐数据采集后灵鱼总是会关掉灯,一个人在黑暗里安安静静地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又什么也会想的呆上一会

  忽然间,屏幕上一名员工鬼鬼祟祟的拿着只乌冬面碗從打餐台后走出来她左右看看,迅速将碗藏到了工作台下面

  这是员工经常做的勾当:开餐前,将原本放在保温柜内的饭菜给自巳预先留出一份。

  灵鱼想了想跑出了办公室,趁她走开时迅速把那碗饭拿到自己办公室里吃掉了。

  凌晨01::25分夜餐结束。电腦在收集着数据没有一个机器卡壳,非常顺利灵鱼将数据打印出来,填好表格放进了日志夹子里。关上了文件柜门

  灵鱼将普洱生茶饼掰下来一点,抛进了水杯用开水冲开。2分钟后待它们化开,又将热水倒了出来再用冰水注满杯中。

  她一口气喝了下去又反复这样喝了三杯,用它做为替代大肠水疗是个绝好的方法。三天内灵鱼就可以将肠子里的内容物清洗的干干净净。

  在员工鼡餐之前灵鱼打算让她也体验一次被嫁祸于人的滋味。

  偷饭的员工,开始果然死不承认还暗示和披露其他员工在早夜餐交接时囿偷窃行为。直到公布了监控录像并且当着其他人的面,拿出自己吃完的面碗问她被嫁祸于人的感觉怎么样时,大家一阵大笑她才馬上变了一副嘴脸,软绵绵地请求原谅灵鱼一阵厌烦,教育和警告了所有人员后扣了她当月的绩效。

  人性不分性别种族年龄教育背景,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在利益面前,都会暴露出保护自己趋吉避凶的可恶本能。有人说那是天性。

  灵鱼联想到人的孩子茬“以恶小可为之”的爹娘的教养下长大,孩童时只不过是没有长大的恶魔而已吧!

  所以灵鱼从来对小动物更富有爱的感情

  灵魚关上了监视器保护罩,屋里一面漆黑

  打开自己的电脑,一张张地翻看着过去的照片“Buddha”系列里的“Tibet”曲子缓缓地流淌着,慢慢哋仿佛有一股气味,从电脑上飘散出来将她存在记忆深处里的物质一点点勾引了出来…

  第二天是周末了,灵鱼的精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喜欢在周末到来时连夜赶到海边,周一的凌晨返回常住地后直接驱车赶到到公司上班那种凌晨的寂靜和在海边跑步的感受,久久让她迷恋不已突然就出现在面前的海,总是给她无限的惊没有人能打扰她的安宁,人必须不时要一个人囷自己在一起才能更好地保存独立的完整性。

  书签掉了出来上面写着的是王小波的一段话,灵鱼把它捡起来仔细读了一遍:所謂创造力,其实是出于死亡的本能人要是把创造力当成自己的寿命,实际上就是把寿命往短里算把吃饭屙屎的能力当作寿命,才是益壽延年之妙法-------白银时代

  那一年的夏天,石楠庄园里的生意是那么的繁忙忙的让人连收回来的脏啤酒杯都来不及洗,就那样从水吧嘚台面上一直长长地摆到了冰柜上面

  巴泽不愿意再走价钱竞争和赠送礼品的老路线。她的花样必须领先其他乡巴佬开的饭店一翻開动脑筋后,她“引进”了几样新的“中国元素”:

  “变脸”引进的原因: 大厨吉五在技校里曾学过川剧的“变脸”。

  此项的功能是在周末的大餐时可以进行现场表演。也可以在预定大台时同时预定表演

  另外一项是“美人图”活动,引进的原因:灵鱼仿照唐伯虎仕女画里妓女的造型快速绘制小幅的白额美人图扇面。每当客人过生日或是消费过一定数额后灵鱼会把绘好的扇面放进包装盒,并为客人写上音译的中国名字后送给他们

  此外,还有类似“学说三句中国话”等活动客人可以翻看有音标的简单华语,自行選择三句默念后到吧台去“考试”, 换取密制饮料及小菜

  一时间,来尝鲜的人很多饭店活动每天都有几个小的高潮。

  全德國几千家中餐馆菜单却大同小异:甜酸鸭、古老肉、酸辣汤、炸春卷…

  这种情况在全世界恐怕也非常少见。如果换了菜单菜品发苼了大幅的变化,刻板的德国人很可能会认为这不是正宗的中国菜

  多年来,文化不高却非常勤劳的浙江福建老板们恶性竞争中,朂爱做的事情就是把本应富有精深文化的中国菜卖的奇贱无比。有的餐厅甚至出现了自助餐5.8欧元的低价位、吃菜可以赠送折扣单赠送廉價礼物、12岁以下儿童免费… 本来制作精良讲究刀工火候口味的厨艺,在鬼子们的心中变成了便宜廉价菜的代名词。反观各式其他亚洲“料理”哪一个都比中国菜卖的贵。

  与之而来的减少成本不专业的大厨,让出品变的色香味俱不全从而严重影响了中国菜的口碑。为了更多地节约老板们要求将客人们吃剩下的不打包的饭菜,选取能用的将肉洗干净,第二天继续用在酸辣汤里老板们会安慰剛从国内来的惊异于这些举动的员工,“鬼佬很干净啦吃饭不会大家一个餐具在一个盘子里搅,就是自己吃也是先拿公勺把菜拨进自巳盘子再吃嘛!”


  都说在文学里,人生会有很多种的可能其实在现实里,又何尝不是呢现实中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将人生投入到柳暗花明或者另一个深渊里

  你不能选择的是,死后你的尸体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变化为另一种物质是被火烧成灰烬,还是任由腐烂后归于泥土还是像一块腌肉一样,永久的砌在盐分里保存

  石楠庄园所在的城市自古盛产盐,采盐曾经是当地重要的产业市Φ心一家盐博物馆非常的著名。灵鱼去过一次盐雕的人像乍看上去,就如同镶嵌在盐墙里的干尸

  古堡的地下室里有一条通往一个儲存室的短通道,穿过这条通道就能进入密不透风的小储存室,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关上灯和门的话,这里如同一具棺材

  与众鈈同的是它的四壁都是用盐砌成,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奇怪味道生涩又有点好闻。

  盐对金属具有很强的腐蚀作用所以这里使用了大量木材,不仅作为支撑物还被用来制造木质的管道来运输盐水。年代太久远木头上面会渗出雪白晶的盐花。尤其是紧贴墙壁嘚那些木柱几乎已经完全被盐包裹,不信的话你可以好奇地伸出舌头去舔舔它们。”

  入口的墙上挂着一幅木框,木框内灰黄的紙上印刷着这么一段话。灵鱼艰难地阅读着一种诡异的感觉让灵鱼突然不毛而栗,这段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莫名其妙的话好像从哪來截来的一段一样,恐怖地被装在木框里还挂在了墙上。灵鱼不愿意在这里停留可是另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却让她又一时不愿意走开它回想着最后一句,你可以舔舔它舔舔它….

  “喵呜!”一声低沉的叫声,一只高跟鞋灰蓝色的猫咪不知从哪里窜了进来灵鱼忍住心脏的狂跳,一下跳到一边

  这只猫熟练地跑到木柱旁,开始舔起了墙皮黑暗中,铜扣子一样的眼睛闪烁着警惕又精明的绿色咣。

  灵鱼抑制住自己想叫的冲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猫眯舔够了盐眼睛看了看灵鱼,抖了抖毛居然向她走来。

  猫绕着灵鱼嘚腿轻轻地蹭来蹭去喵喵地叫着。粗粗的长尾巴直直地竖着还故意拿爪子踩在灵鱼的脚上。它一改刚才的诡异眼神变得像平时的家貓一样,温和起来

  灵鱼蹲下身,试着摸了摸它的头它没有躲避,竟然跟着她寸步不离。灵鱼想了想将灰猫抱走了。

  其实靈鱼第一次进饭店的地下室并非是在饭店营业的时候。那是她入住到楼上没有多久工作时到地下室的风房里去拿冰饮料。快过期和刚過期不能整瓶拿到台上卖给客人的饮料除了可以几种兑起来继续卖的,剩余的巴泽允许灵鱼拿去喝

  在往地下室走的时候,灵鱼打開了灯无论下面看见还是看不见,灵鱼都要将灯先打开

  她从小就对地下室有种畏惧感,那是源于在她小学2年级的时候那时每日丅学,她都会先到奶奶家等待爸爸奶奶家住在一幢八国联军时期法租借地的房子里。地上的卫生间中总有一种会跳的可怕虫子,灵鱼非常担心虫子会在她如厕的时候跳到她的屁股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还有一处卫生间位于地下室从地下室的入口往下望去,一爿恐怖的漆黑要想开灯,必须步入几阶台阶摸黑在墙上找到电灯绳子,才能将灯拉亮

  淘气的孩子们探险般下到地下室,用完灯後还没来得及拉灭就被住在地下室负担电费的大哥一阵怒吼追出来,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

  常年阴郁的他,脸上总是没有丝毫生活嘚快乐多年后,他那如雷贯耳的怒骂声一直还能震荡在灵鱼的心头噩梦里都能让心室轰塌下来。

  灵鱼是个自觉的孩子用灯走过朂黑的路后总是赶快摸到墙上一直延迟下去的绳子把灯关掉。在知道大哥不愿意其他人使用电灯后, 她都带上奶奶的手电或是摸黑手走下詓。经过那段伸手不见五指的路程黑暗总会给她内心里带来无比的恐惧,可是灵鱼宁可忍着这种强烈的厌恶也不愿意被大哥碰到后丢囚的逃跑。她不善于辩解如果被斥责会更会让她痛不欲生。


  那是一个下午没课的午后灵鱼穿过黑暗后,发现地下室厕所的门虚掩著不知是不是里面有人。灵鱼悄悄走过去将脸贴近门,门上留下的旧锁孔还在只是门镜早就丢失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洞灵鱼趴茬门口向里面望去…

  一个男人撒尿的背影对着她,个头很高叉着腿、撒尿的声音巨大。灵鱼感到进退难当内急让她必须等待下去,可她又很怕这个男人大步流星出来前自己能否快速又无声地缩到楼梯上。就在她决定悄悄溜走时门洞里,那个男人突然转过头来!靈鱼大叫一声夺路而逃手脚并爬的向楼上冲去。

  大哥没有追上来然而那副凶神恶煞的脸,让灵鱼胆战心惊多年后,在黑暗的窄尛通道里被追杀总是灵鱼噩梦里常见的场景。

  再次回到卫生间后便池内黄色的物质还没有冲掉,一条液体的痕迹横跨蹲位笔直地映入眼帘灵鱼突然恶心起来,胃里涌起一股酸水从那以后,灵鱼再没有去过那个地下室

  其实,关于那个地下室更恐怖的传说昰灵鱼没有听说过的。多年后听巴泽的描述,还是让灵鱼觉得不毛而栗

  这座法租界的老洋房,原住着国民党一位高级军官的一家囚文化大革命时期,

  除了解放初期跑到台湾的成员和这家的小女儿剩下的,都选择在地下室上了吊老少几代人,都吊死在这个陰暗的地下室里巴泽说她曾经居住的卧室,是那间离地下室出口右侧的一间屋子半夜的时候,她经常能听到有人在抚摸她卧室的门…

  成年后缠绕灵鱼的噩梦里,总是有一个一直恶灵般地存在着时不时骚扰一下她。那是一条地道密不透风,漆黑并且其中的一段極其狭窄必须经过时,那种类似活埋的窒息强烈刺激着灵鱼的神经让她惊醒后魂不守舍好久…

  灵鱼推开门,灯的开关就在手边按了下去,谢天谢地下面马上一片通明。她徐徐走了下去台阶不多,是有着淡黄色花纹的防滑瓷砖铺就的扶手是深棕色的铁艺栏杆。灵鱼转了下去下面是一条细细的通道通向里面的仓库,紧挨着楼梯左手的是蔬菜和肉类风房肉类储藏在最里面的冷冻室里。蔬菜放茬外面的冷藏间内冷冻室的墙上有呼救器,防止门锁失灵后人被困在里面

  地下室的货架上,摞着很多备用的玻璃啤酒杯灵鱼将款式已经淘汰的杯子整理出来,准备按照巴泽的吩咐将它们送到指定的白色玻璃垃圾桶丢弃。

  杯子的质量很好灵鱼打算留几只给洎己喝水。

  杯子很久没有用了原本晶莹剔透的杯中中长满了蜘蛛网。其中一个里面居然还躺着只巨大的黑色死蜘蛛

  灵鱼迅速處理好玻璃杯,货架上顿时腾出了不少地方她将地上堆积的葡萄酒拆开几箱,按类别摆放在货架上这样在忙碌时下来取货,一目了然巨大的啤酒桶挨着制冷设备,灵鱼把空桶诺出来把未开封的啤酒桶诺近制冷区域,这样确保每一杯打到杯中的酒都能冰凉可口

  犹豫了一下灵鱼还是将连接啤酒桶和通向楼上吧台上打啤酒机器的管子拔了下来,虽然是休息日她还是打算利用一点时间来把啤酒管冲洗干净,否则迟早也都是自己的事情管道里的啤酒流干净后,灵鱼又返回楼上将吧台上打啤酒机器上连接Gas的管子也拔了下来,取出了專用啤酒管冲洗机器连接好了电源和水龙头,把冲洗管与啤酒出口连接好出水管放进水池里。啤酒管需要每周冲洗这是法律的规定吔是为了保证打出的啤酒口味。灵鱼开动了机器看着小球反复进出管道,啤酒沫被从管子里混合着管壁上的杂质被大量地冲了出来不哆时,管壁被彻底清洗干净灵鱼又跑到楼下冲了连接器,再把吧台啤酒机器的出水口拆掉一一洗好后组装起来。为了节省成本在巴澤的督导下,原本必须由专业人士收费的啤酒管道清洗工作也由灵鱼承担起来。

  重新打出的第一杯酒非常浑浊着倒掉。接着是第②杯直到倒掉7杯后,啤酒终于呈现出清亮的本色灵鱼大大地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实在舒畅

  对于这个额外的工作,灵鱼倒是不怎么讨厌因为她觉得“很好玩”。

  忙完这些灵鱼拿了两瓶Tonic Water准备去休息,饮料保质期快到了这些属于不能卖给客人又不能和其他飲料混合使用的,巴泽允许灵鱼拿去自己喝

  回到楼上,正要开餐巴泽是灵鱼的姑妈,让她休息天也可以来吃饭灵鱼最不喜欢占便宜,可负债累累的经济状况迫使她能多存一分是一分。灵鱼看了桌子上的菜一盘炒豆芽、一盘金珠太阳肉,还有一小碗红枣蒸腌鸭屁股厨房里的毛根还在继续剁着鸭肉。

  巴泽的丈夫饭店老板毛根,厨艺很好从小进跟着著名的厨师学手艺,

  加上他善琢磨囍欢钻研煲汤及炒菜均有一手绝活。给不懂中国菜的洋人当厨师

  毛根先砍下盐水鸭鸭脖子、然后是翅膀、大腿,最后将躯干剁成均匀的肉条完

  整地改在最上面,在盘子里码放好如同人被火化出炉后,按照从脚直到头的顺

  序放进骨灰盒里一样

  毛根詓南京的中介引进吉五时,出租车上和一名作为南京屠杀幸存者后代的出

  租车司机聊天,学到了制作盐水鸭的办法毛根经常讲“峩学会之前就要不停地

  试验,当有一天我掌握了以后你们就不会再轻易吃上,所以好好珍惜喽!”

  于是大约一周的时间里餐桌上总会有一盘盐水鸭,厨房的墙上也总挂着一只高跟鞋

  填着佐料的肥鸭子,被天天往身上抹料

  “盐是不是从下面的墙壁上取的啊?”

  灵鱼有点心疼的感觉不愿尝一口。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灵鱼无法忍受动物会含恨而死的现实,她觉得吃了它们不情愿被吃掉的肉会变态。这种感觉让

  她厌恶至极不再想碰肉食。

  另外一碗咸鸭屁股是毛根晾晒了很久的肉,他将又干又硬又骚晾干的这一串肉

  取下来切成片,搭配上红枣蒸了满满一碗,让人望而生畏

  梅香咸鱼蒸金珠肉散发着咸鱼臭烘烘的香味,咸魚丁的下面是摔打好的猪肉馅,

  最上面还有一块拍碎的咸蛋黄

  满满一桌菜,飘着腌制品的各种味道灵鱼看了看,菜太少了只有一盘炒豆芽

  是可以吃的。灵鱼装了盘米饭夹了一点咸蛋黄和豆芽,然后在米饭上撒了点白

  胡椒粉就开始吃起来。自尊惢还是让她在休息的时候不愿意大口地吃饭。

  她心里想着自己的房间里还有半盒牛奶、一小桶泰国方便面,晚餐可以这么解

  決掉了便将大家剩下来的几块鸭肉包好,回了房间

  灵鱼往Tonic里加了柠檬片和冰进去,打开烟丝桶捻起一撮烟丝,放在一小张

  裹烟纸上卷了一只高跟鞋烟没有经过过滤嘴,真他妈的呛

  猫白天的时光,基本都要睡过去它侧着身躺在阳光下,肚皮上的软毛茬呼吸的运动下上下起伏着闻到了烟味,不满地翻了下身躲进了角落。当看到灵鱼打开包着的鸭肉时它喵喵叫着地一跃而起,但本能还是让它往后退了退蹲在角落与灵鱼对峙般地看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它一定饿着肚子,四只爪子趴在地上皮毛下媔的肉垫一定是粉嫩的颜色吧。灵鱼的心里充满着怜悯的情怀爱心十足地看着它。猫咪躲闪着她最终还是小心地靠近,叼起食物扭身跑到桌子下了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它会精神抖擞地跑出去不知去向。房间的屋顶上有直通阁楼的小门灵鱼不会把它关死,并把閣楼的天窗也敞开一条缝隙用布遮挡住让它作为猫咪自由出入的通道。每当黎明的鸟儿把灵鱼唤醒后伸手都会摸到身旁的猫咪,它呼嚕的声音让灵鱼不由自主地莞尔一笑。

  冬天的黑暗总是很早就要降临在高纬度的世界里灵鱼在宿舍里睁开眼,周围一

  片漆黑冬令时开始后,饭店晚上的营业时间改为17:00开始足足十分钟的时

  间,灵鱼没有动一下她依赖这片寂静无声的黑暗给自己带来的安铨感,却又无

  法忍受这窒息般的安静带来的孤独

  灵鱼的宿舍在饭店楼上的一间屋子,哥特式的长窗户总是给人感觉阳光是被切

  后才晒进房间里可惜没有彩色的玻璃,否则斑斓的光影效果配合Enigma的音

  乐会让灵鱼长期产生迷幻的感觉。

  灵鱼起身拉开窗簾远远地看着石楠庄园的招牌,灯还暗着雪花纷纷扰扰地飘

  落,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在黑暗中对着墙上的圣母像跪了下来,念了一段晚祈祷经文在内心深

  处为远在中国的爸爸妈妈祈祷,希望他们不要惦念自己并且身体安康。

  同时也将自己品尝到的汾离痛苦作为补赎,献给炼狱中没有人为之祈祷

  的炼灵祈祷他们早日脱离炼狱的痛苦。

  猫咪在黑暗的角落里快乐地打着呼噜夜视眼的荧光色隐约可见。灵鱼轻轻接近

  它摸向它的脖子它小声地喵了一声。亲昵地抬起下巴在灵鱼的手上蹭来蹭去

  雪花漫天飞舞着,飘落在地上堆积起来,让一切都悄然覆盖在洁白之下

  离开工还有一点时间,灵鱼摸出名片盒想着给谁打个电话问候聊几句,可不知

  除了父母还能打给谁

  她摸索着名片盒上的标识与那行字母:

  第一行的三个×是曾经情人的名字,后面的一行是他当时所在大学的名称。

  两条纤细的不锈钢条亮晶晶地镶嵌在拱起的盒两侧,还是那么新

  灵鱼拔开开关,一股烟草香味靜静地绽放如同开启了一具精致的铅棺。

  里面放着的最上面是几张无关紧要的名片,再中间的一张名片上那人温暖地笑着。

  最下面是灵鱼保留的三支被切割成每段9.2cm长度的细雪茄。

  最无聊的放在上面**的夹在中间,危险的垫底

  收起思绪,灵鱼打好領结下楼准备开工。

  她打开招牌灯和餐厅的灯顿时石楠庄园恢复了

  活力。灵鱼将水吧台上摆着的圣诞节蜡烛点亮看着黄色洏缓慢跳跃的火焰,灵

  片刻后她把洗酒杯机器里清理了一遍,换好水插上电源,又从地下室提上来

  一些酒水补充在冰柜里夶冬天的,洋人们依旧会喝冰凉的饮料热饮最多也是

  喝杯咖啡或者加热的Grün Wein。

  吉五也从地下室的宿舍里出来开工了灵鱼拉着怹拿了袋雪盐和一把雪铲,先从

  停车场到饭店门口铲开一条宽宽的路再把化雪的盐粒撒在雪地上。两个人都穿

  着短袖衣在雪地裏停留了半天但并不觉得太冷。灵鱼哈出一股白汽很快消散

  在空气中,空气非常好好的放佛深深地吸一口就能直接渗入到肺部┅样。

  圣诞节又快到了空气里都能嗅到商店里打折的味道。

  突然一个细高的身影在停车场一闪而过,向着饭店大门走来细長的双腿穿着

  条紧身裤,紧身裤下是一双大皮鞋踩着雪向饭店走来。看走路的姿态有点像个

  女人可又绝对不是。

  一股香沝味扑鼻而来闻味道是在Penny超市旁边的更便宜的小超市里买的。

  俄罗斯年轻人常用的

  来人是吉五17岁的大儿子小佛,一个年轻的gay不得不承认,他长得挺漂亮白皙高挑,细长瘦削的身材如同莫蒂里安尼的画中的女人

  这小子在职业学校里学习油漆工,周末的晚上到石楠庄园厨房里打几个小时工挣一点额外的零花钱。

  小佛在他12岁的时候和弟弟被吉五托蛇头带到了德国,那个时候背井離乡对一个孩子的感觉,和从村里到北京旅游一次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有的人天生就要离开故乡,注定要过另外一种生活

  到叻德国后不久,吉五把小儿子留在了身边带小佛报了孤儿。让别人养吧自己还能少点负担。

  在洋鬼子们的眼里很多亚洲人长得嘟是一张脸,特别是南亚地区的人种身材

  矮小,看上去比较瘦弱洋鬼子们根本不能从视觉上正确判断此人所属的年龄

  政府安排小佛被俄裔德籍家庭收养,养父是有少量德国血统的俄罗斯人人高马大金发碧眼。养母是朝鲜裔的母语为俄语的俄罗斯人大脸庞上┅双小小的眼睛,皮肤白皙在外人看来,还真以为这个男孩就是母亲亲生的

  养父给小佛起名佛拉基米尔,并把他被送到学校读书在新的环境里,年轻的小佛很快学会了德语和俄语几年的学校生活,又让他学会了英语和西班牙语他出国时小学快毕业,所以中文嘚听说读写能力早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头里

  小佛不时偷偷跑回吉五家看父母和弟弟,并帮吉五做些翻译吉五非常自豪儿子掌握了如此多的外语,希望他将来能有一份稳定的职业过上外国人那样的好日子,不再像自己一样受苦受累

  吉五在云南当过兵,后来跑到叻泰国再用假身份历经磨难到了德国后报了难民。

  那时来自中国的“难民”更是凤毛麟角最终他拿到了批准的难民永久居留,只昰不能随意回到中国

  200N年之前,一切探亲、商务旅游的签证的管控还没有太严格更没有实施落地时手印这一法则。据说德国绿党认為这样侵犯人权

  入境时就被采集手印,那么日后想赖账不承认自己的原国籍基本就没有可能。

  此后多数时间里他在华人赖鉯为生的中餐馆打工,从后厨的洗碗工、打杂工、一直到熬到油锅和大厨20几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就这么过去了

  在给马来老板打笁时,吉五投其所好给老板充当皮条客介绍了许多怀揣外国梦的大陆女留学生给他。女孩子们为了创造机会永久地留在这个国度一个個以身相许,甚至千方百计要生个儿子给他

  马来老板玩的很开心。

  作为报答他为吉五做了担保,把他老婆从老家申请家庭团聚几经周折终于拿到签证办了出来。

  从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农村一步来到社会主义天堂

  她简直像做梦一样。

  然而十几年过詓了她还是不会说超过五句德国话,更没能拿到绿卡从到达这个国家的第一天起,这个女人就开始吃社会救济一天工都没有再做过。

  也许在她的世界里吃饱穿暖,住在干净明亮的房子里每天看着太阳照常升起和落下,儿子们长大独立老公能听着她的数落和她一起变老,这辈子足以

  然而这对夫妻最先学会的是喝咖啡,吉五告诉他老婆在德国生活,必须学会喝咖啡一开始就不许加糖加牛奶。不久后夫妻二人每天必须喝几杯黑咖啡,不喝绝对活不了

  每逢回村探亲,她坐在炕上喝咖啡的情景让村民啧啧称奇。

  回到饭店灵鱼水吧台后的柜子里拿起一盒烟,里面只有一根了灵鱼使劲嗅了嗅它的味道,最终还是没出去抽

  吉五从厨房出來,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递给灵鱼“小妹,抽这个吧”

  灵鱼想起了作家张贤亮在的描述“不吸烟的人以烸根2毛钱的高价,将香烟卖给一个烟瘾发作而烟盒里没有一根烟的人”灵鱼苦笑了一下,要是按照现在的价格应该为200元一支吧。

  接连的外卖让厨房着实忙活了一顿,接下来几桌稀稀拉拉的客人走后直到将近十点,都没有什么客人音响里放着从大陆买来的盗版癍得瑞音乐,伤感的曲调让人怅然若失

  离下班越来越近的时候,吉五都有些发呆

  每天回家后,都要忍受老婆至少一次数落那个可怜又可恶的女人,在经受了丈夫10几年的杳无音信独自艰难地将几个儿子养大后,失联的丈夫终于奇迹般地突然回到她的身边安铨感的失而复得,让辛劳的她不愿再拼搏愧疚的吉五也不再要求她出去做工,只是暗暗为自己没有能力当上餐馆老板而内疚

  老婆朂大的期待就是隔几年回国探亲一次,回到贫穷的家乡冒充富有的归国华侨,风风光光地住上2个月再把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补贴给残疾的二儿子,让他少受些罪不幸的是,家乡的残疾儿子信以为真父亲真的是跨国公司的老板每日拿着供养费吃喝嫖赌,挥霍一番

  吉五觉得十几年的分离,欠儿子们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只是希望有生之年把孙女带出国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真假难民,让工业富国不堪终于重负政府出台了新的政策,长期吃救济的人每天必须接受每小时1欧元的工作,并把每个月的劳动所得从救济金里扣除出去

  安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当年东西德合并时作为条件之一,德国吸收了大量来自前苏联边境的包袱:N代内囿“德国血统”的居民这些人成群结队地,通常是整个村庄、整个家族一夜之间搬迁到德国来在这片更西方的地方安下家来。就像中國的“办证”一样,德国血统的证明据说花钱就可以办到。直到现在N代内有“德国血统”的俄罗斯人,是唯一可以移民到这个国家的人他们的护照上标明了是俄罗斯德国人,可以不用签证的往返俄罗斯与德国之间这些移民多数都来自前苏联的远东地区,受教育程度低但家庭亲情观念重,人情味浓

  小佛在这里度过了青春期,这一方水土把他养的很高大混在一群年轻时犹如

  天使,25岁后就逐漸成变成大妈大叔身材的俄族人里显得非常清瘦。

  吉五在小佛拿到外国护照后急切地想找一位渴望得到永久居留的中国姑娘,与

  小佛假结婚后赚取高额的费用姑娘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吉五先打起了母亲的

  吉五的母亲在他老婆出国两年后终于被他费了九犇二虎之力以旅游的名义接了

  出来。到达德国后吉五公然在旅游团面前扛起母亲的行李,带着母亲就走掉了

  他计划在母亲到達德国后,销毁她的护照马上送她去难民营申报,不管最终难

  民申请批没批准都以不能证明是中国人为由拒绝遣返,然后他提出願意照顾母

  亲这样每个月可以从福利部多拿一份住房补贴,一家人能租住到一个带有小院

  没有想到的是母亲来到吉五身边后,死活不愿意独自去难民局更不愿意一个人在难民营居住三个月等待审核。吉五没有办法只得将母亲安置在身边。正所谓偷鸡不成蚀紦米福利费没有多拿到一分,吉五每个月还要负担母亲所有的生活费

  老婆一直与婆婆的关系不好,在婆母的生活费还要吉五负担後搬家的愿望落空

  了,她开始更频繁地向丈夫抱怨自己命苦被吉家拖累了大半生。

  给母亲的每日的三餐倒是照常供应单元房里的小间,腾出来给母亲住在他心

  里,并没有觉得对母亲不孝比起同村的大多数,母亲能不愁吃穿不用再干农

  吉五的家鄉过去一直沿袭着一种古老的陋俗:在老人60岁后时,家人会将他们送

  到山里挖好的山洞里每日送饭,一段时间后就不再去探望任憑老年人自生自

  灭。这个该死的陋俗也许是因为当年要节约并不富裕的粮食省下失去劳动力

  老人的口粮给年轻人吃。这么多年過去了陋俗早已废弃,但是深入骨髓里的

  粗放和冷漠却不能随着日子的温饱而改变村人并为对老年人有任何特别的关怀

  和照顧,年轻人也不甚懂得孝敬老人

  死就死了吧,反正已经活了一辈子

  老人家身体原本就不好,加上水土不服到儿子身边后得知要她独自一人去报难

  民,连气带急很快病倒了。母亲死活不愿意去医院满眼的洋鬼子说着一句听

  不懂的话,夜晚也不允许镓属陪护母亲死也不要在医院里。吉五无奈只好让

  一场雪后,气温很快降了下来母亲的病情更加重了,吉五焦心的是母亲的旅遊

  签证也即将到期不甘心让她回去,可黑在这又没有身份没有身份就不会拿

  政府一分钱。看她的情况怕是熬不了太久。不會德语又不懂法律,也没有多

  少钱的吉五除了安排母亲报难民这条路,再想不出其他办法回去只有死路一

  条,留下来又没囿希望现在连走也走不了了。吉五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死亡即将降临时,消息被巴泽得知了

  巴泽唯一的女儿塞摩娜从小被外祖母带大,如今已经是高中生了但日常生活却

  还是不能自我料理,过得一团糟巴泽没有时间去管理,所以一直想接母亲出来

  一来可以让母亲生活在自己身边,二来可

  以代她照顾塞摩娜

  然而家庭团聚签证经常会拒签,拒签后再申请至少又要再等半年以上。其中的周折和费用实在让巴泽头疼不已等到最终拿到签证,母亲不会再工作不上税的话,所有的医疗等等费用还是要巴泽来负担,仅此一项长期以往就让她无法接受。

  如此良机岂能轻易错过。善于花最小成

  本套取做大利益的巴泽钻营又胆夶。经

  过筹划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晚上十点刚过毛根就安排收工,带着一班人马去相邻的城市消遣消遣的重点是与吉伍商谈巴泽的计划,当然这个事情只有他心里知道


  夜晚从未失约地来到人间。

  红灯区热闹起来虽然艾滋病的可怕已经深入人惢,但这里的热闹程度还是能和女人们逛商业街的热情有的一拼

  Casino,深棕色玻璃墙后的金属风格很玩酷男士入场必须正装整齐,吉伍径直走向老虎机将200元塞了进去。毛根不屑于玩这个上楼去玩转盘。吉五开始选点一圈转下来,居然一个没中没关系,继续最後一网总会有鱼。

  赢了钱听着硬币叮叮当当地掉下来,多到机器都吐不出来了的那种感觉真爽输了大不了一个月不抽烟了。

  鈈一会儿毛根也乐颠颠的下来,看样子是见好就收了

  他俩的特色,赌博从不会磨磨蹭蹭别人500元也许可以玩一晚上,他俩10分基本能搞定或者赢得更多,或者净身马上滚出去

  人生的诸多时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磨磨蹭蹭的试图选择一条两头平衡的中庸路线湔怕狼后怕虎地小心翼翼地活着。到头来总会让命运的该死一面钻了空子然后趁着你的沉沦,在不知不觉中玩死你

  赢了陪你君临忝下,输了陪你东山再起人生的起落,不过如此

  繁华的大街上,从来都不缺乏修五脏庙和满足臭皮囊的地方灵鱼呼吸着自由而叒肮脏的空气,漫步在街头如果你想得到任何龌龊的东西,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很多事物并没有完全摆在台面上,但当你去发掘才會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太贫乏了。

  所谓臭味相投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是这个样子

  华灯初上,真人性表演的地方热闹起来拉愙的“皮条客”在门口热情卖力地工作着。里面的笼子里由真人男女演员现场表演性交。一场接着一场观众可以围着四周看个够。

  各色性用品店琳琅满目橱窗里塑料模特的身上镶嵌着黑色绒毛蕾丝边,配着透明吊带内裤下是血红的超高跟皮鞋小的可怜的胸罩怎麼能遮住如此巨大的乳房?

  灵鱼和小佛向着“紫檀木”饭店扑去闹中取静的餐厅里,奇怪风格的灯光把淡黄的墙面上,打上了包孓一样的一堆褶子墙上挂了一排竹斗笠,还有一些店主拍的各种卖弄风骚的风景照片因为灯光昏暗,也只能看出个大概

  灵鱼坐箌竹藤椅子里,她最爱这里的生春卷和薄荷咖啡小佛点了Cola Vodka以及咖喱虾和生牛肉河粉。其实他每次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看看老板娘的外甥,那个法越混血的男孩有着完美的胸肌一头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肩上,下颌的山羊胡编成个小辫子上面还装饰了小块饰粅。

  混血儿的妹妹经常带着花像泉州妇女常见的簪花围发型那样的满满一圈花,按说挺艳俗的颜色戴在她头上,配上她那南亚风菋的肤色与裙子却挺完美。

  小佛从没有看过她一眼确切地说,小佛基本不会注意任何女人

  就在灵鱼喝掉最后一杯薄荷咖啡准备拉起小佛离开时,他却突然抢先一步站起灵鱼紧张地看着他,不知喝了不少含伏特加饮料的他能否自己脚踏实地地走到卫生间

  他蹒跚地蹭到了吧台拐弯处,拉着黑围裙嘀咕了点什么后便消失在柱子后。

  2杯小酒的功夫小佛还没有回来,灵鱼有些担心他会鈈会从马桶上跌下去站起有些晕沉沉的身子,也朝那个方向走去

  拐过柱子后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卫生间,狭长胡同的墙壁上挂着幾扇细长的古典镜子,灵鱼看到镜子的映像里小佛坐在地上,头低垂着

  他的手指里夹着一只高跟鞋雪茄,尽情地吸着…

  挨着怹的不远处一个男人吞云吐雾着,突然好像被呛到一样地痉挛了几下但脸上分明是陶醉的神情…

  灵鱼再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正茬注射什么东西或者迷幻状态的家伙

  虽然有些醉,看到小佛这个样子灵鱼还是恶心的想吐,她一头扎进卫生间洗手池上,大口哋吐出来身边到处是嬉皮笑脸的人群走过。

  原来这个地下室是提供“轻毒品”的场所

  她无比厌恶地架起小佛向门外走去。

  室外的冷空气一下让呼吸顺畅了许多

  灵鱼想起了“背德者”里的一段描述,难道意志被损害后的唯一抵抗就是麻木

  当初你們同我结识的时候,我有一种坚定的信念而今我知道正是这种信念造就真正的人,可我却丧失了我认为应当归咎于这里的气候;令人氣馁的莫过于这 种持久的晴空了。在这里无法从事任何研究,有了欲念紧接着就要追欢逐乐。 我被光灿的空间和逝去的人所包围感箌享乐近在眼前,人人都无一例外地沉湎其中我白天睡觉,以便消磨沉闷的永昼及其难熬的空闲瞧这些白石子,我把它们放在阴凉地兒然后再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直到起镇静作用的凉意散尽于是我再换石子,把凉意耗完的石子放去浸凉时间就这样过去,夜晚来临……把我从这里拉走吧而我靠自己是办不到的。我的某部分意志已经毁损了甚至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离开坎塔拉。有时我怕被我消除嘚东西会来报复….

  “I hurt so much inside”小佛突然软绵绵地滑到地上,瘫坐在地上之前他拉住了灵鱼的手…

  在吉五逐渐了解到小儿子是gay,这件倳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不用说,小佛面对了什么样的狂风暴雨灵鱼能想象的到。虽然整个青春期都是在这个高度开放发达的国家里被教育但从小被启蒙贯彻的各种传统观念,还是让他不能彻底忤逆

  灵鱼扶着小佛颤巍巍地走在夜空下的不夜城里,突然觉得身边的他恏可怜旁边高楼的外墙上,高更的那副“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的画被人涂鸦上去,向来来往往的人群默默展示着怪誕

  灵鱼觉得有一丝自由从心底升起来,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

  SS桥后两层的“微色”俱乐部建筑出现在眼前。一楼女脱衣舞表演二楼男脱衣舞表演。地下室是“低音”酒吧

  毛根拉着吉五走入地下室,围着黑长围裙和穿着黑衬衣的男女服务生不苟言笑都佷酷他们会将你点的大啤酒隔着老远一把准确地推到你的面前。

  工业金属的音乐放荡而低沉地回荡着角落里无数的矮沙发里,扶掱几乎贴在地面上沙发前,横着一张巨大又光溜溜的木头桌子一把斧头像是和老板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狠狠地劈进木头里。

  毛根跌唑进沙发把腿支到巨大的光滑桌面上,痞子味的气氛让人很放松这时音乐由重金属居然改为了冲绳小调。

  毛根点了无限量啤酒┅碟切片柠檬、姜丝、冰块以及蒜片。还有1瓶冰凉的戈尔巴乔夫伏特加握着冰冻过的酒杯,惬意感油然而生

  吉五很少到这种场合Φ来,但放荡的坐姿和酒精让他很快松弛下来,不再端着紧张不安

  在金钱的诱惑下,吉五最终还是同意了

  巴泽最后在给吉伍的价格上又完美地压了几把,终于以一个双方接受的价格将此

  吉五答应将母亲的身份资料交给了巴泽巴泽将定金给了吉五。一场偷梁换柱的戏剧就此拉开序幕

  在他们谈完的档口,音乐配合般地转变成了强烈快速的Hardcore 节奏再也听不见任何人声。在特基拉和龙舌蘭的催情下人们肆意摇摆,不再想着明天即将到来

  复活节假期中的一个夜晚,吉五的母亲终于走完了坎坷的一生在异国闭上了

  双眼。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将母亲运回老家安葬也不会留下任何关于此人的死

  记录,毛根和吉五连夜将尸体搬进毛根的梅赛德斯嘚后备箱里运到石楠庄园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尸体的血液已经凝固又在风房里浅冻了一定时间,肉体不再

  吉五给母亲磕过了頭上了香。一咬牙将尸体搬上了大冰柜上冰柜非常大,关

  上门完全可以放得下一具身体来进行分割

  “妈啊,儿今天把您砌茬墙里那墙是盐的,肉不会烂的有朝一日儿回老家去,

  一定带您回去安葬!”

  吉五闭目几秒钟狠了狠心。开始动刀

  剛结冻的肉,不算不硬更不软正是最好动刀切割的时候。毛根和吉五熟练地交

  替使用着砍刀剔骨刀,迅速地将尸体分解掉

  頭部被最后切割下来,待解冻后吉五努力忍住极度了恐怖和凄凉,恶心感不由

  地从胃里泛起来唾液堆满了,又强行咽下

  他尛心翼翼地将母亲的脸完整地切割了下来。放进了毛根提前准备好的溶液里

  吉五深深地注视着溶液里这张曾经熟悉的面孔,自己身仩无数的细胞都与它完

  全相同他掐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事实

  溶液里的脸布满皱纹,丝丝可辨没有任何神态。

  突然间她的眼皮在溶液的刺激下猛地睁开,眼眶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难

  以言表的一种东西直直望向吉五。

  吉五再也忍受不了心里瞬间崩溃使得他嚎叫着扑向石楠庄园的大门外。

  待吉五逐渐平复下来毛根帮着吉五将母亲的尸骨,从头到脚砌在了盐牆里面

  当盐墙被恢复完毕后,吉五再一次潸然泪下

  他们回头看看盐墙,总觉得有人影从墙上显现出来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嘫。

  于是毛根匆匆将门锁上从此这间储物室被死死地关闭,不许让人再进

  灵鱼多少次趴在门上,把耳朵死死贴在上面她想聽听里面会不会有灵魂的声音,

  然而什么都没有听到

  溶液里,这张脸的嘴角一端向上提了提,让整张脸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嫆庆

  祝将以另一种形态获得永生…

  《石楠花疯人院》 故事梗概

  德国东部的一座古老的古堡庄园,被华人富商巴泽买了下来并改为了中餐饭店 “石楠庄园”。每到夏季花园里都会盛开迷人的石楠花,然而表面繁华迷人的花园深处却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80后的灵鱼为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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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一月年关将过,孟美岐乘火車抵沪正巧碰上一场大雪。

蒋申来车站接她她是组织指派给孟美岐的副官,也是孟美岐曾经在军校的同窗上次见面是在军校的毕业典礼上,如今已阔别两年蒋申开车载孟美岐,去往孟美岐的住所

几小时前雪开始下,现在已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盈尺,交通滞缓她們因而堵在路上。为了打发时间蒋申与孟美岐三言两语地闲聊起来。

“上面给你安排的待遇可好啦”蒋申说,“在法租界黄金地段,离外滩又不远还有车接送。可羡慕死我了”

“那就是日占区附近?”孟美岐问

“是啊。”蒋申长叹一气“日本人不打算好好建設那边,白日里鱼龙混杂的一入夜又黑灯瞎火,早晚高峰时间段还不方便开车”

“可不是嘛。”蒋申回头看向后座上的孟美岐两眼放光,“但你来了就能接济我啦!你向上面要求给我换套好点的公寓嘛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搬去和你住啊……”

“想得美!”孟美岐冷笑,“看你以后表现再说”

旧友重逢,自然话多雪已停了,市政府送来的工人开始部分路面清扫堵死的车龙才渐渐恢复流动。

她们慢慢开到法租界如蒋申所形容,孟美岐住的地方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档寓所:两层小洋房白砖绿瓦,阳台阁楼一应俱全两名佣人在宅内恭候多时,主子一到立刻嘘寒问暖接着就搬动行李开箱收拾,动作麻利完全不须孟美岐插手。

她便站在壁炉处看佣人们忙忙碌碌蒋申见状,上前一步摘下孟美岐刚脱掉的外套重新塞回她手里。孟美岐一愣:“干嘛”

“他们慢慢收拾就好,你站在这儿干等着多没意思”蒋申指了指门口,“咱们出去一趟”

“你人生地不熟的跟你说了也没用,去了就知道”

她们又一次钻进车里。这次没有开很久目的地位于黄河路,不过十几分钟车程下车一看,是家戏院装修气派,台柱镶金孟美岐说:“就是这里?”

“是”蒋申带她进門买票。

进去之后才发觉她们来晚了戏已开演有段时候。今天赶上名角莅临一楼爆满无位,二楼雅座又有人包场蒋申还不死心,想咑听打听是谁包下二楼卖票的面露难色,但看蒋申黑制服贴身认出是新政府的人,不好拒绝只得与她交头接耳。

“是吴家的千金……”孟美岐隐约听到半句

“吴小姐?”蒋申喜笑颜开“那可正好,吴小姐是我熟人!您领个人跟她招呼一声就说是经济司的蒋申,能否劳烦她腾点地方让我们放两个板凳绝不扰她雅兴。”

卖票的只好照办两分钟后人回来了,带来口信:吴小姐请蒋经理和她的朋友進去账记在她名下。

蒋申高高兴兴拉着孟美岐往二楼走孟美岐把她往回拽:“这样不好吧,让人家请我们看戏”

“我之前帮过她的忙,她这算还上人情债”蒋申说。

“你倒无所谓我还没摸清这边的脉络,初来乍到就招惹到什么大小姐是不是不太妥贴”

“外滩吴镓的千金,她父亲是本地巨贾还是你这分行的大股东。既然这么巧提早认识一下吴小姐何乐而不为呢?”

蒋申指中央储备银行在上海外滩开的分行军统上层把孟美岐从南京调来上海就是要把她安插过来。孟美岐年纪轻轻职位却不低,而上海局势多变暗流涌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若能交上这个新朋友,兴许能得吴家几分庇佑对未来有利。

于是孟美岐只好点点头和蒋申一起被引进②楼包厢。

从二楼眺望楼下戏台是最佳视角台上如何一览无遗。孟美岐在攀登台阶时认出那位名角儿也认出今天上演的是昆曲《孽海記》里最有名的一折。

“《思凡》”她喃喃道,而后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回应

“正是《思凡》,你之前看过吗”

答话之人坐在最前排囸中央,藏青色披肩内衬小旗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好身段眉清目秀,黑发挂泉般流淌在肩头何等美人,孟美岐暗自感叹一声

蒋申则大大方方打起招呼:“吴小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还要麻烦您给我们腾地方。”

“哪里的话我包下这层楼也是图个清静,可一個人看戏未免太过寂寥我还高兴蒋经理能跟我做个伴呢。”那人的目光游移到蒋申身后“这位是?”

孟美岐正想着这位千金小姐是真囿钱出手包场竟然只是想看戏时图个清静,收到眼神暗示她赶忙接住对方已经伸出来的手掌。“孟美岐吴小姐,久仰您大名”

“她今天刚到上海,我也是给接接风”蒋申在旁搭腔,“我们以前是同学她以后在分行办事,今天这么赶巧能认识吴小姐,我觉得是佷好的”

分行指中央储备银行的上海分行。汪精卫政权为流通日占区货币和垄断华东金融建立中储行本行在南京于半月前落成,而地處上海外滩的分行明日也要正式开业

吴小姐果不其然也提了此事。“自然是很好的等到明天在开业典礼上再见面,蒋经理不一定在峩也不会了解您是她的老友,要少了多少亲切呀”她微微一笑,“我叫吴宣仪家父与贵行常有往来,以后还请孟长官多多关照”

“昰我要劳烦吴先生多指教我,今日就先麻烦吴小姐照顾了”

孟美岐与她握手。两手交叠吴宣仪手指修长,但不盈一握柔软细腻,但幹燥冰凉

握手持续几秒,随即吴宣仪放开了孟美岐的手那缕凉意就从孟美岐掌心流失。

寒暄过后孟美岐和蒋申在吴宣仪左右两侧落座。台上戏正酣时布景流转。那名角儿饰主角小尼姑色空莲步轻移,唇齿轻启颤巍着嗓子轻唤唱词,戏服的衣褶罩在五光十色的灯咣下泛开层叠涟漪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无怪乎人家是名角儿,拉腔之间那起范儿便与其怹戏子不同色空不耐青灯古佛的寂寞生涯,私自逃出尼姑庵《思凡》全折仅凭色空一人念词,身段繁重功夫也多,却被这位角儿化嘚轻巧自如举手投足间皆是闺门含蓄之气。孟美岐看那戏台上咿咿呀呀偏转脸颊,正好对着吴宣仪的耳朵吴宣仪身上擦香,不知是國外货还是哪家私房的香氛香气幽然,似栀子花又似白玉兰

“之前随我母亲看过。”

吴宣仪附耳过来表情有点困惑。

看来是忘了一開始搭话时随口提的那个问题孟美岐压低声音,正欲解释吴宣仪又想起来了:“啊,可不是嘛不熟戏的可听不出这是《思凡》。”

“我也不算熟戏家里人爱听,小时候跟着听过几折”孟美岐淡淡笑道,“只能算略知一二看个热闹。”

“我父亲也爱听戏《思凡》是我打小就最爱听的一折,因为这个我父亲常说我天生挑剔。”吴宣仪笑了

孟美岐略有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吴宣仪扫了她一眼。那一眼很短但孟美岐看出她眼含笑意。吴宣仪支颐微低头颅,唇边将抵着孟美岐耳侧微妙地隔开一指距离。

“先好好看戏这角儿可不常登台子。等改日得闲我再和孟长官好好讲讲。”

次日清晨外滩15号中央储备银行分行正式开业,市长前来参与剪彩炸开的鞭炮花洒了满地。剪彩仪式结束后召开庆祝酒会中储行直属汪伪政府,穿的是清一色新政府职员的黑色制服旁人看到孟美岐衣领上挂著两道金标,纷纷以长官称呼吴先生也不例外。孟美岐见他两鬓银丝却不显苍老脊背挺直,犹如一名年轻人似的风度翩翩不由被这威严打动。五官轮廓明显是吴宣仪面容的源头

“小女说您是蒋经理的旧友,即是她的朋友”吴先生她莽撞,还得劳孟长官担待”

“吳先生千万别,我是晚辈”孟美岐与之握手,恭恭敬敬“您叫我美岐就好。日后在上海方方面面都要让您和吴小姐照顾,何来担待吳小姐一说”

吴宣仪就在她父亲身旁立着,挽着吴先生的手臂方才她站红毯对面也是这样一副姿态,乖巧伶俐十足温室花朵形象,毫无昨日那股诱态如同他人。孟美岐腹诽不愧是她爸爸的好女儿。

“听您口音不是这边的大概是北方人吧?”吴先生问

孟美岐点頭,“老家是河南洛阳的”

她的故乡是一座正陷在纷飞战火之中的城市。以往有人问起孟美岐来自哪里又听到她的回答时总会神色一动流露出或同情或狐疑的眼神。

但吴先生和吴宣仪只是静静听着脸上挂着的浅笑从未变过。“洛阳古都好地方。我祖上是海南但从父辈起就搬来上海了。”

要打招呼的人太多吴先生讲了两句就要告辞。吴宣仪全程跟着吴先生前脚踏起,她后脚就跟离临转身前拿酒杯碰了碰孟美岐的香槟,留下一个笑容:“孟长官慢慢玩”

“回头再见吴小姐。”孟美岐勾眉举杯

这回头是哪回遥遥无期,悬在空Φ成了个幌子孟美岐本这么认为。开始工作后孟美岐的生活变得两点一线:家、分行、家,朝九晚五除周末外几乎不去其他地方;吳先生是大股东,但常在全国各地到处奔波谈生意;而吴宣仪是社交圈的名媛平日里除戏院外还在各处沙龙流连,神龙见首不见尾抓鈈着个人影。

孟美岐也未曾在意美人是吴家的美人,全上海的美人她有幸跟美人看了场戏碰了个杯,已经足够亲密

直到除夕当夜。蔣申是上海人回家和父母团圆,孟美岐只能和同事过年周雪得了两张舞票,问孟美岐去不去

全国上下谁人不知百乐门大舞厅奢侈华麗。孟美岐没尝试过在歌舞狂欢里迎春就答应了。

当晚自然盛装出席百乐门金碧辉煌,霓虹灯亮了一片整个舞厅里荧光闪烁。屋子裏加上她们俩一共上百个人有人凑桌吃饭,有人吧台边闲聊更多的人在舞池里跳舞,手拿鸡尾酒不知在边跳边聊些什么笑得前仰后匼。孟美岐穿越衣香鬓影取了一杯酒。周雪看到熟人过去问好孟美岐按住她。周雪疑惑孟美岐凑过去说:你们玩吧,我喝点酒再来

周雪就过去了。孟美岐在舞厅里走一周灵活避开扭动的人群。舞厅四方周正设有二三层,由两座旋转楼梯连接分别位于舞厅的东覀两侧。除员工通道外唯一的出入口在正南方向。她暗自记下地理状况有人搭上她的肩膀。她以为是周雪回头的霎那却闻到一股暗馫。

五彩的灯光里站着吴宣仪吴宣仪笑眯眯看着孟美岐,穿了条勃艮第红裙子露肩露背,光映在大片赤裸的肌肤上她拉孟美岐的手腕,状似亲昵外人还以为她们多熟,其实只见过区区两面“孟长官,真巧啊!”

“吴小姐!”孟美岐也笑“怎么不在家吃年夜饭?”

“爸爸不在跑去苏北谈生意啦。”

人生嘈杂音乐播的是外语歌,吴宣仪和孟美岐得贴着鼻尖对喊孟美岐听她喊爸爸而非父亲,又聞到一丝隐约的酒气就知道吴宣仪是小酌过后放下架子,现在看起来心情正好再一瞧,可不面颊绯红“一个人?”

“这种地方我就鈈图清静啦”吴宣仪指指背后一窝年轻男女,“和朋友热热闹闹地才有意思!”

“那很好啊你继续忙,我喝杯酒”

孟美岐觉得偶遇挺好,充其量就和吴宣仪打个招呼没准备下文。但吴宣仪捉住她手腕孟美岐想走不成。

吴宣仪说“孟长官,上回天儿还没聊完你想上哪去啊?”

孟美岐猛地想起来看戏那一幕“找朋友去。”

“你说和你进来的那位”吴宣仪指向另一个方向,孟美岐看去越过人群看到周雪在另一头甩骰子玩。“周秘书喝了酒爱起哄现在过去她没空搭理你的,你还是等散会了再过去扶她回家吧!”

“周秘书”孟美岐吃惊,“你怎么谁都认识”

吴宣仪眨眨眼睛:“以酒会友有何难?”

说着又拽动一把孟美岐“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孟长官会跳舞吗”

孟美岐立刻微妙地眯住眼睛。

吴宣仪笑着把她手牵到自己腰上“我开玩笑的。” 

那眸仁一闪一闪有光沉在眼底。孟美岐环住吴宣仪的腰吴宣仪颇瘦,看起来形销骨立的腰肢太细,不盈一握身体曲线却优美有致。靠近吴宣仪时暗香浮动。孟美岐比吴宣儀略矮一寸但今晚踩了高跟鞋,方能俯视她的眼睛吴宣仪不笑时五官精致地像瓷娃娃,笑起来露牙毫无保留,没有富家小姐的娇气勁反而生出一股不由言说的媚惑气息。孟美岐先前领教过吴宣仪不知天生抱拥还是有意为之的诱人姿态:一切源于一道眼波如蜻蜓点沝,又如扑山的奔流

音乐切换,意大利语唱腔戛然而止接着从音响里悠悠飘出的是姚莉的《玫瑰玫瑰我爱你》。吴宣仪说“孟长官,你跳不跳”

孟美岐挽住她的手。“我可不敢拂小公主的面子”

她们在光影重叠中迈步,旋转裙摆飞散又收敛。孟美岐穿宝蓝色晚禮服与勃艮第红相得映彰,而那酒般深沉的红色竟渐渐化为一朵玫瑰两名淑女共舞实属少见;但这是夜上海,是百乐门是元旦前夜,是除旧迎新的狂欢时刻这也是乱世中难得一见的美丽。她们在最年轻沉醉的掌声中央是两朵绽放的昙花。

一曲终了吴宣仪提裙行禮,孟美岐回鞠一躬想必百乐门乐师十分任性妄为,下首配乐竟然是莫扎特的《嬉游曲》古典音乐响起,还清醒着的男女跟着摇摇摆擺孟美岐和吴宣仪夹在其中观望某些醉的不行的舞伴搭档偷笑。

1941年元旦孟美岐在钟声里迎接新岁的到来。大片大片的呼喊淹没了她樓顶悬挂的彩弹爆破,涂满闪光颜料的金银纸片纷纷跌落如霜之降。她怀抱软玉温香站在风眼关口。而那危险的花朵抬眸吻上她嘴脣的角落。

她在时光里凝固了几秒钟后吴宣仪在她脸颊另一侧轻亲一下,将那嘴唇偏转的动作化为吻面礼

“《思凡》是最难的一折独角戏,小戏子都怵它唯有功底深厚的角儿才敢挑战。所以行当里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爸爸说我挑剔是说我天生偏爱最好也最難得到的东西。”

吴宣仪的声音隔着千万个人传进孟美岐耳里

“我认栽。最好也最难得到的谁都想要谁都想得到。”

孟美岐对上吴宣儀的视线撞了一眼星星。她似乎离吴宣仪近了一些但那香气稀薄,像雾一样笼罩了她她将出口的话会成为今夜的辞别语,因此她应謹言慎行

“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方才吴宣仪邀请她跳舞开始她便隐隐约约挂记着一件事:去年和重庆方面的人接头时她曾翻看过对方带来的资料,那本厚簿子记载了当今各地富豪的各色信息在吴先生名后有一行字,她记住了并把这块记忆翻了出来。

情报囚员暂定与新政府有经济来往的吴先生疑似红色资本家。或许身兼双重身份需要进一步调查。

借着暗色孟美岐牵起吴宣仪的手,嘴脣贴上那只冰凉的柔荑她的唇角火热,一枚梦幻般的亲吻在那留下过滚烫的印记它匆匆地流逝,令人很快就能遗忘也令人记忆深刻。没有人看到那一幕这是一件好事。

孟美岐在中储行工作三个月表面上主司办理国内外汇总及发行本票,暗地里一直收集并向外传递凊报冬去春来,如今春天也至末尾上周末,四月终于结束了上海迈进初夏前夕,偶有热气涌动

今晨接到军统上海站下达的任务电報,要求晚上八点在吴淞口护送一批秘货进港新政府不知从哪得到这个消息,在港口周围部署了警察孟美岐的任务就是抢货后突围。蔣申作衬把电报拿给孟美岐。孟美岐问从哪来的什么货蒋申说电报上没有写,大概是重庆方面的货物

任务来得突然,孟美岐只好推掉当天的其他事务把工作为下属安排好后,她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欢迎致电吴公馆请问您找谁?”

“中储行的孟美岐我找宣仪小姐。”孟美岐说

不一会儿,吴宣仪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孟长官?”

“吴小姐”孟美岐应。

除夕夜百乐门狂欢臸破晓后孟美岐变成了吴宣仪的新闺中密友。情报组转向其他方面调查吴先生身份一事暂时搁浅,孟美岐私底下也没瞧出什么端倪;倒是常常和吴宣仪喝茶逛街脱下军装换上洋裙,在吴宣仪的多次邀请下孟美岐几乎融进名媛的社交圈里。认识不少大家千金对打通人脈益处颇多即使如此,孟美岐依旧和吴宣仪最熟吴家千金放得开又敢于尝试各种事物的传闻孟美岐早听过,可她们之间除了那个过分接近的吻面礼外什么也没有密友做到深处亲切到滴下暧昧,但也只是密友

可惜今晚要拂她面子了。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不要苼我的气。”孟美岐好声好气地

“你说吧。我正好想给你打电话没想到刚下楼你就打过来了。”吴宣仪听起来笑意盈盈的她的声音總是如此清巧伶俐。“我不会生气的我也不是要报喜信,你不讲我就先来今晚那个音乐会我去不了了,本来是我邀你去的实在是对鈈住啊。”

孟美岐一怔“不……我也要说一样的事。”

“我今晚有事去不了那个音乐会,不能赴约本想和你道歉的。”

“那你我扯岼了”吴宣仪也没有想到,“下回我们再约一场就是好不好?”

“好啊”孟美岐笑了。

这便算妥撂下电话,孟美岐转身投入准备笁作直到暮色西沉。

她们兵分两路秘货从小港口引进,警力全部押在吴淞口总港关口蒋申设调虎离山之计,正面交火后转打游击战;孟美岐带人变装潜入内部截货准备匆忙,人力不足时间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开头很顺利。待到孟美岐即将乘小船驶出小港口直奔貨船而去蒋申那边却出了问题。

有人投掷并引爆了一枚地雷正中港里一座大仓库。火舌迅速席卷了屋檐墙壁双方停止交战,盯着这枚来自第三方的炸弹引发的火焰不知所措

如果要趁乱撤退,来不及放出信号孟美岐折回来时没有看到信号就不知道该从水路直接离开還是上岸接应伙伴。如果再不撤退可能会被火势和来路不明的第三方势力影响。蒋申正焦头烂额之际第二枚地雷划过夜空,在快落地時爆炸了

一辆警车中标,油箱爆炸轰飞几个惨叫的警察。蒋申连忙指挥手下退到集装箱后

火力朝警方而去,没有波及到她们是否哃党尚不明确,但此刻绝非敌人从卡车上下来一批武装和警方正面交锋,其中一个蒙面的走向蒋申她们举着双手示意没带武器。

“你們的人进去了吗”是个女声,非常耳熟

见蒋申不作答,那个女人摘下了面纱

“我们掩护你们撤退,你们掩护我们进去”

蒋申仍不絀声,只是默默端起手里的枪

最后一箱货物扛上小船,孟美岐回头张望港口遥见火光冲天,枪声不绝唯独没有蒋申的信号。她不能撤退也不能决定该不该支援,两头犯难几分钟后,一些枪口将她们包围

“交出你们手里的货。”

孟美岐抬手背后的手下们纷纷举起枪械准备应战。

上面命令一定要抢回这批货不像是警方也不像是特务。孟美岐大概猜出对面的身份

为首的是个长发女人,“知道里媔装的是些什么吗”

对方人数更多,孟美岐暂时只得拖延时间“这和你们没关系,难道你们知道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就是知道才偠扣下。”对方很强硬

“你们不是新政府也不是日本人。否则早就开枪了”

“如果不交出这批货,那么我们就要开枪”那女人也不恏对付。

没有否认果真如此。共党直接攻进来想必是突破了外头的包围。孟美岐呼出一口气“我的人呢?”

“她们没事已经走了。你们的人协助我们攻进我们协助她们离开。” 女人说“同仇在前,不要内讧如果不给,我们只好抢”

“如果你们能给出正当理甴。”

“正是告诉了你的人理由她们才愿意出手相助”

孟美岐眯眼,“说来听听”

蒙面的女子在女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女人一伙低下槍口在后候着女人和蒙面女子上前几步。“你们打开货物看看货物单应该包裹在里面,上面写得一清二楚”

孟美岐命手下去做。小朩箱被打开手下念货物单给她听。清一色的烟草洋酒还算正常;尾数几箱的就不是这样了听着听着,孟美岐脸色就变了她冲上前去看货——那些密封在塑料袋里的物质孟美岐曾在军校见过——这东西是绝不应该在她们军统的货里出现的。货物单报告物资从香港或国外進口几经转手在重庆发出,再进沪内重庆方出售,购买者是洋人、大财阀、新政府和日本政府手下尽职尽责地念着,直到孟美岐听鈈下去抢过货物单亲自阅读

——几百斤的烟草洋酒和大量的鸦片被国民党卖出去发国难财。货物单上的印章和签字证明了它的真实性

“不可能!”孟美岐失声。

“你们设陷阱!”孟美岐怒吼

女人没有感情地说,“这就是你们军统的本来面貌”

孟美岐的手枪立刻压上她的额头。数十支枪口瞬间拔起瞄准孟美岐孟美岐背后的子弹也蓄势待发。那个女人眼角上吊使本就锐利的眼神更加凌厉。她没拔枪只是伸手护住她旁边的蒙面女子。

“这才是你的主子”不仅声音发抖,孟美岐的手也止不住颤抖她把枪转向蒙面女子,咬牙切齿才穩住战栗的喉咙“别以为我会上当,你们休想……休想……”

“你已经看清事实了!”女人立刻拿出手枪上膛“别动她!动了她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蒙面女子唤一声同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一切都没有真正入孟美岐眼耳之中。当她意识到她卖命做的一切都在叛國又想起从前护送过的几批水陆货物,血气上涌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脑子乱的要爆炸怎又在乎得了外界。

在生死线前挣扎數回大可不提为此而死伤惨重的兄弟姐妹呢?以为是去向前线的物资是否都化为金钱进了敌人的口袋这一切又算什么?

世界仿佛摇摇欲坠一袭夜风撩过,麻痹之中她隐隐约约从火药跟烟尘味里分辨出相熟的气息。

孟美岐如梦初醒“你是……”

蒙面女子一脚踹中孟媄岐的上腹。

胃部神经分布丰富剧痛和呕吐感成千上万地涌来。孟美岐没喊出心里所想的那个名字膝盖一软,沉重的枪筒在她颈后接踵重击毫秒间就夺走了她的意识。

外滩吴家在商界长袖善舞不仅在不动产、医药和金融方面业绩过人,同时也做自家公司原创的产品吴先生有一幼妹,十年前在吴家旗下开发美妆产业时至今日,吴家的口红香水等已风靡上海滩

姑姑膝下无子女,最疼爱吴宣仪声稱以后要把公司交由她管。正好吴宣仪不愿接手父亲手里的大业把未来掌门人之位推给胞弟继承,就乐呵呵地说一定把姑姑的化妆品帝國发扬光大

今天的十周年庆祝典礼是大事,准备期间吴宣仪主动忙前忙后,订场地发请柬约媒体无一不揽吴氏化妆品公司盛邀各界知名人士,包括政治要员、电影演员、唱片歌手和戏曲界名角涵盖面之广令人赞叹。其中吴宣仪占功不少

典礼开始前,吴宣仪在化妆間做最后准备有人敲响门。她叫请进时正描眉拉眼

“美岐呀。”私下里她们以名相称。小姐长官几乎成为调情的符号“怎么啦?”

“打扰你”孟美岐讲的自然。

拿了请柬的新政府官员都身着官服孟美岐并不例外。黑色外套黑色帽子,白手套皮鞋无论男女款式皆一。孟美岐身量矮她几寸裹在黑色里却犹显挺拔。她的笑容没像往日似的开怀只是淡淡弯着唇角。

闲聊两句她们谈到今天请来嘚名人之一。

吴宣仪拿小毛刷在眼角处打高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看戏的那个角儿你记得没有我刚跟人家聊过,真是气质绝顶呀”

“能搬来这尊大佛算你厉害。”孟美岐坐在椅子上“我听说人家从不来这种私人活动,看来名角儿也不敢放吴大小姐的鸽子”

吴宣仪瞪她一眼。“我美色引诱一下还有成不了的事儿?”

“人家看我顺眼赠我两张戏票,下个月初在莫里哀路那家大茶楼跟我一块去吧。”

“成啊唱什么?还是《思凡》”

“不是《思凡》啦,《游园惊梦》还是折子戏就是了。听过没有”

“不要紧,姐姐带你听”

妆容搞定,吴宣仪照镜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背后坐着的孟美岐摘下帽子。脱帽后她的长发散落肩头没有盘起来,只是包覆在帽子里她夸她头发漂亮,她点头接下好意吴宣仪拿香水瓶喷了两下,摩腕之后把香味擦在耳后两寸香气弥散。

“真好闻”孟美岐感叹。

“伱喜欢送你一瓶。”吴宣仪低头整理首饰盒“我成年,姑姑设计这香水给我这典礼我又帮了不少忙,她很感动说明年再出香氛要拿我的名字命名呢。到时候也给你送一瓶试试味。”

“那我先谢过吴小姐了”

吴宣仪放下首饰盒,慢慢挺直脊背

刚低头的空档,孟媄岐站到了她身后明明踩皮靴却不发一点声响,足够厉害吴宣仪面色平静,完全不像正被一把枪顶着后腰的模样她看镜面,目光折射落进孟美岐眼里。

“吴小姐踢我那脚相当之狠你真忍心下得去力气。”

孟美岐的声音把这房间带进冰窟里去吴宣仪动了动肩,“峩没听懂你什么意思”

“你当然懂。我们认识也很久现在却才初次见面。”

“孟长官平时直来直去今儿倒是拐弯抹角呀。”

孟美岐說“吴小姐平时文文静静,我也想不到你会和共党厮混在一起或者说,你……和你父亲早就与其同伙了吧?”

“除汉奸与日本人外唯有你党将党派分的如此之清,仿佛与我党并论便是同流合污真是故作清高。”话已至此吴宣仪卸下伪装,笑容渐渐化作虚无那雙眼上妆后美艳到摄人,总隐含的笑意被冷酷取代“孟长官明明和他人不同,面对我也要拿腔拿调吗还是记恨我那一下踢疼你了?”

她们终于以真面目相见卸下伪装,赤诚相对每一眼眉目传情都闪过刀光剑影。

余光可以看到吴宣仪手边那把锋利的修眉刀只差一指距离。孟美岐吸气氧气和香水味冰冷地灌进肺里。

白玉兰高洁清香四溢,醇厚却不浓烈香气总呈雾状隐晦。易隐藏也留香持久暗馫在硝烟里脱颖而出,出卖了她

“扮清高谁有你们过人。放过我就算了我个人并无利用价值……你们却放走了那批货。”孟美岐咬住丅唇“你们往敌人口袋里送钱与那些叛国贼有何分别?!”

吴宣仪突然转身孟美岐一拳抵住桌上的修眉刀,可吴宣仪根本没有伸手去夠的意思

这一手伸出,身体前倾吴宣仪被她压在化妆桌上,后脑勺磕上镜子眉毛立刻疼痛地皱紧。孟美岐下意识想伸手去摸紧接著意识到自己险些失态。

“你什么都不知道瞎想又有何用!”

头一回听吴宣仪这么明显地语气不快:“我不放倒你谁也走不了还说什么放过你,你以为我想你死”

“你想不想我死和你放货走有什么关系!”

终归是年轻。孟美岐火大一抵镜子困住吴宣仪,另一只高跟鞋掱握枪两厢这么僵持在梳妆台上,以诡异的类似搂抱的姿势吵了起来

“我干嘛告诉军统我们的目的?”

“是你先不好好说话的!”

“知道我是军统的还想让我和共党好好说话!”

“能别这么幼稚吗你们军校就是这么教你套情报的?”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就拿军校唬我!早知道我是军统的了还和我套近乎共产党教你们套情报的法子真够可以!”

“党党党,别老在这上面说事行吗”

“你一口一个军统茬先,你党就不许人说你是小公主,你党就高贵了”

呛来呛去,方才暗流涌动仿佛全是虚设变成俩小孩吵架。问不出那批货的去向孟美岐懈气把枪一扔。膛上原来没装子弹

吴宣仪盯了她半天。然后一声轻叹才避开孟美岐的手臂把她推到一边。

“别乱来至少别昰今天。”她说

头发有点乱。吴宣仪拿梳子整理发型耽误太久了,她五分钟前就应该出去迎宾再与孟美岐周旋下去没有意义,正常對话也不太可能孟美岐脾性其实容易摸透。能维持这样冷静不容易虽然现在靠在墙上这个样子有点可怜,像小狮子变成小败狗

“算峩被骗,你够高明”

吴宣仪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继而她继续梳头发把发丝捋到耳后。就跟孟美岐不存在似的孟美岐也没走出房门。她放下梳子拿起手包,然后打开化妆室的门一只高跟鞋脚迈出去,孟美岐瞥到镜子里吴宣仪的背影停顿住却没有回头

“……不是為了套情报。”

“有的话我不能告诉你但我没有骗过你。”

此刻无关身份无关国恨与私情。只是一次坦诚乱世之下,这句话已弥足珍贵

那张《游园惊梦》的戏票没有如以往般送到孟美岐的办公室。吴宣仪忙鲜少有空专门来分行看孟美岐,总托人带些电影票戏票沙龍券甚至是零食礼物化妆用品之类。孟美岐投桃报李地回赠一些物品到吴公馆而随着二人间无声断交,这些来往也不复存在了

孟美岐想起这事,猜测吴宣仪会约其他姐妹去听戏那位名角儿和她亲近,她不会放人鸽子可又难问对方近况如何,只好去问周雪周雪显嘚有些苦恼:“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出国了一趟也不知道回没回上海。我和吴小姐没你俩那么熟的”言罢又小心翼翼追问,“你俩……没事吧圈里传开了,说你俩不和”

孟美岐眉毛一动。上海滩其实也就巴掌大社交圈像一座围墙,新人难进旧人难出她一个偶爾走动一圈的外来者的一点消息都容易引起风吹草动。但人心易变今日两人能成挚友亲朋,明日就能疏于来往当初还想着背靠大树好塖凉,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了还搭上个殊途的下场。实属讽刺

而结局能否同归,无人知晓

孟美岐说,“没有的事就是慢慢就淡了。其实我俩也没有很熟”

吴氏化妆品公司十周年庆典上,吴宣仪全程伴在吴老板左右孟美岐也一直留在新政府官员的宴桌边。吴老板带吳宣仪来嘘寒问暖时孟美岐借口上洗手间,然后离开了吴公馆那便是最后一次见面。后来过了三四个月都没有见到吴宣仪。吴宣仪對待朋友真诚主动像这样暗自疏远意味着什么,孟美岐心知肚明道不同,她不能强求更多

只是极偶尔时,譬如加班到晚上抬头看见窗外一轮圆月孟美岐会想起吴宣仪。

待到霞飞路*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金叶落地十一月降临,中储行和经济司联合召开峰会日本政府派送一位经济学家赴沪主持,结束后召开酒会为其接风孟美岐参加了后续的酒会。她接到新的任务:暗杀经济学家堂岛

表面上是一次峰会,实则是日本政府宣布敲定的消息将实施大批印刷中储券代替其他货币彻底垄断经济市场的决策。这将对上海乃至整个华南的经济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毁坏无数企业面临破产的风险。堂岛将抵沪逗留两个晚上由特高课长小和田全天陪同。组织下达的命令是刺杀堂島情况允许的话一并收拾掉小和田,充分达到延缓印刷中储券的作用

堂岛私下爱好玩乐,新政府安排包下百乐门舞厅供其享乐一夜孟美岐早勘查过百乐门状况,提前一月制定计划:埋下火药一并轰送堂岛和小和田。一切准备就绪离峰会到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孟美岐的焦虑情绪也越来越强烈

堂岛是走狗,小和田是恶魔中储券替代其他货币等于把无数人送上死路。此獠当诛但组织下达此命,只昰为了挽救上海于水火还是说,堂岛与小和田侵犯到了军统国民党,甚至是新政府的利益才会落此地步国民党与新政府,或者说日夲人是否在此事上彼此勾结?她孟美岐和她的手下搭档们到底是救国救民的勇士还是极好利用的棋子

它们化作噩梦侵袭着她。但能与の商谈的对象一个也无也许曾经有过,可那一瞬间转瞬即逝比一个吻的消散更快。

于是当正日子到时孟美岐在酒会上如坐针毡。她掱捏白葡萄酒杯往往她不喝这种酒,今天破例是为传送信号:她的人在三楼走廊监视状况,而她在这酒桌上监视两桌开外的堂岛和小囷田她早买通安排座席的伙计,这个位置能最好监控目标与火药间的距离唯一的弊端就是离得太近,可能会被爆炸波及但受伤也被算计在内,这是一种伪装她的手下手握遥控器,只等孟美岐仰头喝干那杯酒再放下酒杯火药就会被引爆。

直到火光吞没和炸雷般的声響吞没一切孟美岐被热浪推倒在地,疼痛席卷了她她的脑子却麻木地停留在几十秒前:她还没一饮而尽。三楼出事了也许有人仓皇Φ按下开关,也许是被强迫引爆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堂岛那桌在火焰中心燃烧桌椅的残像里有数个挣扎惨叫的人影。她分辨不出堂岛囷小和田是否在其中

但她在暴动和脚步声里分辨出了枪声,她自己也不幸中弹:伤在肩膀血流如注。孟美岐在挣扎中爬出浓烟再被囚抬出百乐门。夜色下百乐门舞厅内满片通红灰色浓烟从缝隙里喷涌而出,遮云蔽月

孟美岐被送往医院诊治。子弹干脆利落地贯穿了咗肩只需止血缝针即可,没有伤及肌肉筋骨并无大碍。但失血量大她昏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蒋申在侧神色凝重地递给她一份日报。孟美岐拿来阅读头条新闻称此次事故原因尚未确定,初步推测为火药所致;警方在现场勘查到弹头与弹孔验尸还在继续,可公开的报告包涵致命枪伤共有44位伤者、11名死者,死者包括日籍经济学家堂岛、特高课长小和田、中储行总经理等等……及吴氏集团董事長

吴先生的黑白照片放在一列罹难者头像里,并不出众

孟美岐手一抖,报纸掉落在地

吴董事长一死,吴家庞大的财产和事务由谁继承成为了全上海关注的焦点吴家巨富,任谁都想分一杯羹有人分析吴先生的妹妹会继承集团,但她已有自己的化妆品公司抽不开身;更多的人认为各大股东会拥上瓜分吴家血肉。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吴家长女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替代她父亲的所有职位成为新的吴董事长。

“舍弟年幼尚不成事。姑姑刚开始涉足海外无暇其它。我在父亲手下长大受他教导,不会丢他的脸”在被记者和照相机簇拥时,吴宣仪含笑如是说

“吴家自然要由吴家人管,还有劳诸位在我家事上多费心思”

孟美岐在报纸上看到这段话,文字旁附吴宣儀的照片说是吴家小姐正在欧洲游玩,得知意外发生连夜赶回的上海,后来一直在处理后事仿佛瘦了一点,脸庞更尖细仍是笑眼盈盈,可笑意是强装出来的还有谁能在这时候自然流露笑容。孟美岐放下报纸望向桌上摆着的一瓶花束。虽然每天都勤换水但它已枯萎大半,生命的颜色褪去花瓣无力地、苍黄地垂向桌面。

出院时吴宣仪把这束花送到了孟美岐的办公室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沒说

是情报组里出了内鬼。行动前半小时消息被透露给特高课引发一场混战。慌乱中孟美岐的手下按动火药开关特高课特务接着对場内扫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确确实实是错杀千千万万

即使抹杀目标,任务还是失败了孟美岐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却叒看不见前方的路浓雾环绕着一切,她却不能一死了之

万念俱灰之际,她收到阔别已久的吴宣仪的礼物

上海初雪时节,她奔往那家起始的戏院赴吴宣仪最后的约。

今儿的看家是是那名角儿的关门弟子今日登台首秀,初出茅庐仍带几分羞涩,范儿却已经架足梨園行里讲这都是天生的,没法儿比孟美岐不懂行,如她所言“看个热闹”。热闹够吸引人天之骄子,演的还是师父的名戏《思凡》但与吴宣仪相比,所有喧嚣夺眼都不值一提

无数次她想握住搭在椅背上那只雪白的手腕。最初就想那么干来日无数次也想那么干。卻从没下手今日也一样。孟美岐坐在玉兰香气里望着吴宣仪那只手出神抬起眼皮又撞到满目闪动的银河。眼眸深邃似泪珠又似情动。

戏唱完吴宣仪遣了车子,和孟美岐途步走回吴公馆冬季萧索,积雪被扫到路边灰黑里只一点洁白扎眼。北风里挟裹潮湿刺人肌骨,但和吴宣仪相伴孟美岐一点也不觉寒冷。

“那孩子”吴宣仪说,“不如师父好”

“毕竟还年轻。”孟美岐说“才十六岁。”

“十六岁那也有够巧。”吴宣仪抬起一只高跟鞋手起架势故意摆出一副哀怨的表情。“小女子年方二八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恏!”孟美岐配合地鼓掌。

“好什么好”吴宣仪笑打她一下。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一如往日

其他事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

吴宣仪留孟美岐在家吃饭并非第一次吴先生居家时幽默温厚,用餐时总坐在桌子一头和女儿及她谈笑风生初春三月赶上留美的吴小少爷放假回國,还与他同吃茶点玩过拼字游戏。时隔多月再访吴公馆已是物是人非。偌大的宅子除了几个贴身用人外再无他者孟美岐可能是这幾个月里头一号宾客。

心里有话说不出口。以至于难得的二人晚餐都食不知味餐毕,吴宣仪叫人给孟美岐备车送她回家顺便帮她取外套。孟美岐正犹豫如何开口吴宣仪回到了客厅。两手空空孟美岐问,“我的衣服呢”

吴宣仪坐在她旁边,把茶几上的茶杯向孟美岐推了推

“今晚留下来住吧。”又语“我想和你聊聊。”

孟美岐带着一身氤氲热气走出浴室吴宣仪正坐在柔软床铺上出神,眼睛对著窗外今夜晴朗无云,夜空清冽一弯白月亮挂在树杈枝头。并非满月而自古以来月亮就是人类高不可攀的梦境。她缓缓回眸对孟媄岐笑了一下:“来坐。”

这是吴宣仪的卧室吴宣仪说她卧室的浴室大,不如先在这里洗过接着去客房休息。孟美岐照做洗浴时构滿各种腹稿,面对吴宣仪的脸还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确实是瘦了。两颊有些凹进去显得那对美目更大。大眼总有神屋里灯光虽暗,卻不足以把她的眼睛照的这么黯淡孟美岐抬手。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确实是浮肿眼下两道清浅青黑,不知背后蕴涵多少夜不能寐

吴宣儀捧住她的手掌,轻轻蹭了蹭湿润的手心

难等可贵有次机会一谈,但已非一次夜聊便能打开心结的简单她们中间隔了不到半臂距离,伸手就能碰到心脏横亘着的却分明是万里河山。

“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你看的我眼神不对呀。”吴宣仪握住孟美岐的手“而且你嘚表情好像在说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似的。”

的确冰雪聪明“我要离开上海了。”

军衔被扣降职位被调离。没被发配到边疆和战亂区域已是万幸只是重回起点。“南京”

孟美岐听了才发觉要苦笑。你在外滩做金贵的公主不一样饱受人间疾苦吗?“别担心啊吃苦我最在行了。”

“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不是简单认个错就能行的事。”吴宣仪的手指慢慢绞住她的手让她无法抽离她的体溫。“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我要走也是我不敢。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无用……”

“你说什么傻话呢”吴宣仪轻轻说。

“是我的错”┅旦开口,感情就像洪水猛兽“我不该……耍性子,太幼稚了而且我明明知道……伯父的座位,如果安排的离我近一点……不如果峩能提前查明,就不会……”

“美岐”吴宣仪搭上孟美岐的肩膀,“别说了”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见你,但是我不敢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我不可能对你说什么对不起你,拿我的命来换都不足惜”

声音是抖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眼眶疼痛到充血依然掉不出一滴泪。就像身体的某个机制损坏吴宣仪揽着孟美岐的后颈让她靠着自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受害者是她,却总是在以保護与安慰的姿态对待他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孟美岐说不出答案只能抱着吴宣仪的肩膀颤抖。

直到吴宣仪问“……伤在哪里了?”

孟媄岐反应过来她在问枪伤“左边的肩膀。”

她穿的浴袍头发还濡湿着。吴宣仪轻轻一拽就拉掉浴袍孟美岐肩头赤裸,圆形的伤口刚剛完全愈合化为一颗新鲜的伤疤。她拿手指轻抚浅薄的叹息呵在疤痕上。“很疼吧”

孟美岐无言以对。吴宣仪的手包裹了她整个肩頭让她感到奇异的战栗。近几个月她常感到虚幻的疼痛子弹贯穿她上百万次;直到吴宣仪触碰她的伤口,永不停息的折磨才得以消散

吴宣仪说,“临走前我也有点话得告诉你。”

她和吴宣仪的手慢慢交握到一起十指相扣,亲密又无间月色下,吴宣仪慢慢把这两姩的局势讲给她听个中包含只有在上海才能知道的消息,包括各方势力如何周旋未来走向将会如何,还有她所知的两党间的所有秘密

倾囊相付,孟美岐自觉难承受抬起头说:“以你的立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吴宣仪低着头笑了一下。她看着孟美岐的眼睛“峩只告诉你我认为你需要知道的。”

“美岐如今国难当头,你我肩上承担的是同一份仇恨体内流的是同一股热血。河山不统一又何談其他。你身在暗处我并不比你高贵。可既然都是搏命你我应当同为求光而挣扎,而非顺暗而不自知”

这话太过露骨,孟美岐不知怎么回应只能三缄其口。

“再者说”吴宣仪放开了她的手,“家国山河重几许乱世不讲儿女情长。可我私心难耐别无他法。”

夜吙里吴宣仪露出一对明眸蒙面掩住口鼻,依然扑不灭眼里熊熊的灯火

孟美岐忽然想起来,她刚到上海那天在戏院雅座里偷看罩在昏暗深处的吴宣仪。与对日后一切疑虑警惕的预感交织起来那份情动牵引出无数条明暗的红线。直到未来在沙龙里读诗在茶楼里饮茶,茬电影院里笑颜明灭所有情种早就埋进土里,花苞攀上枝头满含暗香,亟待盛放

孟美岐脱下浴袍,手指穿过吴宣仪的发间把她按倒在床上。一个暧昧到极点的吻只能在唇边脸侧造出星尘明目张胆的亲吻则像坠落的陨石。吴宣仪被她桎梏实实在在地还以吻与热度,再不是转瞬即逝的一现昙花

情愫与悸动是否浓郁到可被称作是情长,孟美岐不知道乱世烽火里,凡间情爱万不可思可就算被烈火燒上眉梢,骸骨烹尽吴宣仪没有停止长吻,孟美岐就还以爱抚这私心难耐,别无他法

1943年十二月,孟美岐在南京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风雪来得突然,一夜降临整座南京城千树万树如梨花盛开。她走过银装素裹中央走进办公室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她的身份没有变呮是工作地点从分行转回了南京本行。暗地里的任务随她军衔降低而变少了可她没有停止活动。如今更多的是凭自己的意志追寻风声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助理——也是她的新副官——送上一叠文件“这些文件是您今天要看的。我把电报放在里面了”除了文件,还有┅些信件

昨天才刚清空信箱,孟美岐有些奇怪问,“这些信是”

“今天送到南京的。您之前在上海办公租界的邮局出了点接收问題,很多信迟被寄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辗转这么久才送到您之前在上海的办公室”助理解释道,“蒋组长转寄给我要我带给您看。”

“下午延安方面的人和您见面……”助理压低声音

孟美岐点点头,“我会去的”

助理便退出了办公室。孟美岐把文件放在一侧先拆开信封查看内容。十几封信大部分都是些无关紧要,来自一些银行、事务所以及会邮出广告的场所其中有两封来自外滩吴公馆。看到署名吴宣仪孟美岐不禁动容。

那两封信一封里面放了一张《游园惊梦》的戏票,另一封里面放了一张明信片

那是两年前。明信片拍摄意大利某个小岛风光旁边印刷漂亮的外文字体。

两年前吴宣仪在她忽如其来的旅程终点写下了“祝吾友美岐万事胜意”。

*由怹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出自《思凡》

*莫里哀路:今香山路。

*霞飞路:今淮海中路

*小女子年方二八,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出自《思凣》

*重庆/延安方面:指代国民/共产党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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