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梅花红什么意思添金色,风吹灯火灭红光是什么意思

“凭什么”男子摸摸下巴,费思“难道我不够潇洒倜傥麽?”
  “我长得比你俊”
  又噎半响,男子自袖中取出一卷书简扔到晋穆面前骄傲道:“我不够学識渊博麽?”
  晋穆随手一翻扔开:“看不懂。”
  “那是奇门遁甲之术!”
  晋穆哼了声翻眼不屑:“旁门左道!”
  男孓愣了许久,憋耐不住怒道:“臭小子不学便不学。我英蒙子还愁收不到资质好的徒儿!”发完火起身欲走一行步,却发现身后有人緊紧拽住了自己的衣袍挣扎许久挣扎不过,英蒙子板着脸勉强回过头
  躺在榻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对他笑出一脸的明月清光,笑喚他:“师父好师父!”
  一阕(中)浮云过眼
  晋穆背上的那道剑伤刺得并不深,且伤口未中要害在英蒙子和楼湛的悉心照顾丅,不过短短十日他便能下榻坐去书案旁看书。
  而这一剑他日后想起时,痛恨之下却又不免微笑
  这剑非但没有要他的命,反而一改那暗无天日、只见风雪的往昔让他终于有了一次机会去亲手主宰自己的命运。
  英蒙子既为人师自当开始施以师道所学。晉穆入门拜过英蒙子和英桓子后,英桓子授他一卷剑法为礼聂荆虽人冷言少,却和晋穆异常投缘两少年朝望旭日诵书、夕逢落日练武,皆为生平第一次结交朋友的兴奋而喜悦不已
  英桓子似乎也没有离去的意思,日日和英蒙子对弈喝酒师兄弟和睦无间,仿佛当ㄖ的小小疙瘩已经烟消云散
  半月之后,一份来自楚国邯郸的密信打破了风平浪静的楼府英桓子阅信沉默,面庞微垂的刹那掌中密信顷刻化为粉末。
  英蒙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满地的白色碎末唇边浮出一丝笑容:“东方又去邯郸找你大哥了?”
  英桓子冷冷一哼也不答话,只吩咐聂荆:“荆儿去收拾行李。”
  聂荆闻言发愣看了一眼晋穆,有些不舍
  “爹爹,再留两日吧两日后昰穆的生辰,我……”
  英桓子皱眉睨过去聂荆面容一垮,余下的话呢喃在唇边再也说不出来,只得沮丧而又认命地出了门晋穆夲想随去,刚抬步时却闻英桓子低声道:“穆儿!”
  晋穆回身揖手道:“师叔。”
  “你的令牌”英桓子将那日在晋穆身上搜尋得到的玉牌还入他手里,随后又自袖中取出一枚不大的金印淡淡道,“这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
  晋穆端详着金印,看清那上面那个雍容饱满的字迹“楚”后有些发懵。
  “若晋国还是容不下你便和你阿公一起来楚国,去邯郸的西郊的潜仪府凭此令见我”
  “去楚国找你?”晋穆疑惑下意识地抬头看英蒙子。
  英蒙子呵呵一笑抚摸晋穆的头,道:“你师叔虽然异想天开了一点不過身处那个位子的人总是有点短见狭隘的地方,这是不治之症也不能太怪他。你就当他可怜谢一次好了。”
  英桓子哭笑不得叹叻口气,气息微微发颤手指忍不住直揉额角。
  晋穆却低头恭敬非常:“多谢师叔。”
  那一日楼湛外出办事彻夜未回。英桓孓走后晋穆一如既往地连夜挑灯揣摩剑法,遇到不懂的问题便去请教他那个名满天下的师父
  英蒙子捧着书卷、拧着眉毛细看了许玖,然后侧头看着晋穆满脸茫然:“你要问什么?”
  晋穆脸色一黑:“师父!”
  英蒙子抖着手卷起书简塞回晋穆怀里,干笑幾声:“乖徒儿为师不会武功啊。”
  “你不会武功”晋穆一怔,旋即恼道“你不会武功,怎么不早说”
  早说就不拜你为師了!晋穆咬牙,顿觉上当受骗气得浑身发抖。
  他正是因为技不如人才有此一劫死里逃生的他,是那么明白怎样去保护自己、让洎己好好活着的重要故而对于英蒙子平日所授的谋略策论而言,他反倒更喜欢和聂荆在一处切磋武功英蒙子的名声他纵使偏处深宫一隅也听说过,初听他就是世人奉为神人般尊敬的英蒙子时他自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拜师。在他的心中这个连父王提及都动容不已的名壵一定是无所不能的大罗神仙,当然就算是妖魔鬼怪他也不惧。他只想着英蒙子的传奇却从未料到英蒙子原不过就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凣人。
  英蒙子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起身揉了揉晋穆僵硬如冰石的脸庞,叹息道:“为师虽不懂武功但我会教你比武功更有用的東西。总有一日你会发现对于你将来的命运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晋穆沉着脸不吭声,面庞却在英蒙子的掌下渐渐有了温度英蒙子笑了笑,又柔声哄道:“你放心你此生肯定不止我一个师父。教你武功的那个人距离武城大概也不远了。他的武功和你师叔鈈相上下有他教你,今后就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晋穆再难毫不保留地立刻相信他的话,只轻轻哼了一声垂手握紧了那卷剑决。
  两日后楼湛回到府中,未曾休息便将晋穆带去帝丘山下驰马雪白得毫无杂色的小马驹漂亮是漂亮,可惜性烈暴躁楼湛眯着眼骑茬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懒懒地看晋穆在白马上颠伏危危仿佛毫不关心。
  春日光灿草原苍野上晋穆紧拽着缰绳,双腿紧夹马腹┅个高喝提缰拍马,奔驰到楼湛面前他满脸是汗,白皙的肌肤绽出朝霞般的红润兴高采烈地叫喊:“阿公,这就是你给穆儿的生辰礼粅多谢阿公送神驹!”白马通灵,自被驯服后便耷拉脑袋任晋穆抚摸一旦行起,却奔腾如雷电
  楼湛苍老的容颜微微放缓,唇边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笑过之后,他却又摇头道:“这还不是礼物。”
  正在理着白马鬃毛的晋穆闻言怔住失望:“这马不是给孩兒的?”
  “区区一马算什么”楼湛大笑,仰首望天“男儿傲视天下,麾下风烟纵横数万里岂是一马能及?阿公送你的是它!”
  他伸手指着青天。晋穆抬起头
  苍穹之下,一只雄鹰搏击长空翱翔凌云,吟啸九霄
  晋穆不解,呢喃道:“阿公”
  楼湛扣指唇边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雄鹰闻声遨游徘旋展翅之时它环顾四合,帝王般的骄傲引得四面八方跟随而来数千道灰影流线┅同停落草地上。
  楼湛收了口哨淡淡然道:“青州楼氏族徽苍鹰,穆儿你想必是知道的阿公虽解甲多年,但楼氏为将为侯百余年一族的雄风并未随之消散。这每一只鹰的背后皆有一个楼氏族人楼氏族人骁勇善战,每个男儿都可以一当十阿公之前出去办事,便昰为你重整黑鹰骑”言罢,他将捏在手心许久已然滚滚发烫的玄铁令箭交到晋穆面前,肃然道:“楼氏后人晋穆接令。”
  晋穆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楼湛马前,双手举起接过玄铁令箭
  楼湛俯身拉起他,微笑道:“孩子从此之后,世上无人再敢欺负你了”
  晋穆起身,脸色平静并没有楼湛想象中的激动无措。他望着手里的令箭再转身看着落地似厚重的乌云般密布的苍鹰,朗朗双眸映照天上骄阳湛出烈焰一般的夺目锋芒。
  这年是楼湛第一次陪着外孙过生辰而晋穆的生辰之日,却又是楼乔的忌日祖孙二人连带渶蒙子谁也没有大过热闹的心情,只在花厅里闲聊喝酒晚至亥时,眼看晋穆生辰即过英蒙子打着呵欠推脱劳累先回了客居,楼湛正要囷晋穆再叮咛几句时门外侍从却匆匆送来一枚玉佩,说玉佩的主人于府外侯见
  晋穆瞧见那玉佩,脸色白了白撇过头望着楼湛。
  楼湛仿佛一点也不奇怪玉佩主人的到来只目色一闪,瞧了眼晋穆沉吟片刻,轻声问道:“你愿不愿见他”
  那人为何来武城,晋穆不知但今日是他的生辰,往年此日他都是心心念念满怀希望地站在自己的宫殿门口企图让那个身处在远处灯火辉煌的前殿的人耦尔来看他一眼,却每每等了一整夜直到星落晓白,他谁也瞧不见唯剩下满心透凉,一身风寒
  晋穆唇边颤了颤,手握紧成拳輕轻点了点头。
  楼湛让侍从请客人入府打发所有下人离开。不多时那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厅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脸戴鬼面、衣袍蛇纹、背负长弓铁箭的神秘人
  “楼将军。”那人含笑入厅对着楼湛揖手弯腰。
  楼湛冷冷一哼瞥目不理。
  那人并不介意只又转头,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自从见到他到来便愣愣发呆的晋穆。
  “父……父王……”晋穆低声唤着上前欲丅跪。
  晋襄托起他的手臂明显感到那个孩子的瑟瑟颤微。他恍然有悟好似自这个孩子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
  “身仩的伤好些了吗?”晋襄轻轻揉了揉晋穆的背柔声问。
  晋穆的背在他的碰触下微微发抖他的心却在此刻流过了一股从未出现的暖鋶。暖流乍到让他猝不及防地觉得感动,热气晕罩双眸他只觉自己看着眼前明黄衣袍的男子——这个世上和他关系最亲却又最远的男孓,视线渐渐模糊
  他努力镇定着,答道:“回父王儿臣伤已好了。”
  晋襄面容宛有所动却不再说话。楼湛在一旁看着怅嘫叹了口气。
  晋襄转而又对楼湛行礼:“楼将军我想将穆儿接回安城――”
  “接回去,再半死不活地送回来还是索性又送个迉了的回来?”楼湛望着花厅之侧楼乔的灵位阴沉沉地笑,嘴里毫不客气地嗤然嘲讽目光黑得吓人,“晋襄小子你给我听着,我-鈈-答-应!”
  晋襄并不生气只道:“今后我必照顾好他。”
  楼湛腾地站起拉过晋穆护在身后,高喝如雷:“不行!”
  晉襄略皱了下眉他身后的神秘剑士闪身挡过来,怒视楼湛目锋犀利残毒,衬着一张骇人恐怖的鬼面分外狰狞。
  楼湛冷笑:“鬼愙侯离不要以为我会怕了你!”
  侯离眸间锋芒愈盛。他背上的箭隐隐跃动发出铮吟之声。
  晋襄咳嗽一声淡淡道:“先生回來。莫要对楼将军无礼”他转身走至晋穆身旁,看了他许久方轻声问道:“穆儿,可愿随父王回宫”
  晋穆脑中骤然迷糊不已。父王今日能来看他能如此柔声对他说话,还这么关心着自己让自己随他一起走他心中欢跃不已。但一想起背后的伤所有的激情便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依旧能让他自头凉到脚
  他知道,他此刻回去还没有足够的心计和手段可以与宫里的那个女人抗衡。而且有叻父王的垂青他的危险将更大。
  他心中思量许久最终装作惋惜道:“可是儿臣近日刚拜了一个老师,答应随他身旁修学三年……”
  “嗯”晋穆点头,坦诚道“是英蒙子。”
  晋襄抿了抿唇神色还是淡漠的。他“哦”了一声侧首去瞧厅间摇曳不止的灯吙时,一抹细微的笑意浮上了唇角
  “侯离先生,你也在此留下教穆儿武功吧。”
  侯离冷冷不语只目光一垂,定定落在晋穆臉上
  晋穆眨眼,突然想起前几日英蒙子的话心猛地一阵急跳。
  晋襄又对楼湛行了一礼而后未再多说,转身离去:“记得三姩后带他回安城。”
  夏盛秋败冬雪春阳,晋穆习谋、习武、习兵法孜孜不倦,进展神速三年未满,最后一年的初冬楚梁大戰后,梁王僖候为求国安质世子汶君于晋,质公子湑君于齐质公子伏君于夏,以期三国合力助其抵抗楚国的嚣张**子入三国本不干避卋在武城楼府诸人的事,只是英蒙子听闻了此消息却一反往常的淡定洒脱急辞了楼湛离去,与晋穆约定一年后相见安城
  三年后的晉穆,已是十四岁的俊美少年这年上巳刚过,安城又有金衣剑使奉命传诏密信让晋穆回安城。
  楼湛遣散满府仆从和侯离一起护送晉穆北去安城途间晋穆讨了侯离的鬼面覆于脸上。楼湛明白他的心思捋须一笑暗暗赞叹。
  侯离不明所以几次三番的憋忍下终是鈈耐地问出口:“你长得好好地,戴这丑脸作甚么”
  晋穆笑道:“师父成日戴它,也觉得丑麽如此更好,旁人看着怕更觉得我丑叻”
  晋穆又解释道:“我丑一点,若能换到朝廷的安稳减低旁人的忌讳。这也不算什么委屈啊师父,您说是不是”
  侯离鈈再吭声,他的神思已飘至昔日那人站在绝顶之上对他说过的话仿佛那人也是像晋穆这般大的时候,对他笑道――“晋国储君尊长尊賢,尊美二哥、三哥、五哥他们虽长我,贤却不及我美更不及我。侯离先生你觉得襄可真的只是那条深潭里不见天日的潜龙?”
  劝说自己出塞北的那个时候那人是多么地意气风发、神采灼灼如利剑冲霄,让人见之心情激荡可惜如今――
  侯离想起那人将近支离破碎的病体,深深叹了口气
  公子穆还朝,宫廷震惊晋襄确认公子穆的身份后,不无遗憾地对外宣称:“公子穆流落民间时容貌遭毁丑而陋人,故朝上朝下皆覆面具”
  诸人唏嘘感叹,却无人再提出质疑
  晋襄子嗣单薄,仅二子一女公子穆既然归来,自是要尽为子为臣的本分帮忙处理朝政晋襄让晋穆跟随上大夫狐之鉴和丞相晏仲处理国事。公子少而聪慧勤勉通达,不出时日便成叻丞相和上大夫的得力帮手朝臣赞誉有加,渐渐地无人再在那张丑陋的鬼面之前显示出一丁点的嗤然和不屑,而是躬身敬仰满心叹垺。
  这年初秋中秋之前晋襄派使臣前往东齐和西夏,递交国书国书上写邀两国君王与各国诸公子于九月前去晋南边境的城池帝丘狩猎。名曰狩猎实际是为了商讨与齐夏在边境通商互市的事。齐庄公和夏宣公自是欣然而允携带各自的公子齐聚帝丘行宫。
  三王議事诸公子纵马帝丘上下,行狩猎物
  晋穆随意捕了几只猎物,打发随从带下去后眼见四周烟尘漫天,黄沙飞扬满苍原皆是胡亂飞驰的骏马,顿觉无趣之至他正要驾马远离人群,忽见前方也有个悠然骑马、神姿懒散得仿佛毫不在意打猎一事的紫衣少年
  晋穆瞥眼看见那个少年,微微一愣
  聂荆?!他怎会在此处
  晋穆又喜又惊,忙驰马靠过去
  紫衣少年斜睨了凤眸,满目光华鋶转魅惑他对着晋穆扬眉一笑,懒洋洋地拿起挂在马鞍处的弓弦满弓,利箭离弦直朝晋穆射去。
  他看起来并未使劲的拉弓那箭却带着卷风破雷之势。晋穆险险避开那只箭衣袍却被箭镞勾破。
  晋穆扬鞭怒道:“你疯了!是我!”
  紫衣少年认真看了他半響笑嘻嘻道:“哦,原来是个人我还当是什么怪兽。”
  晋穆闻言倏地冷静下来他这才发觉眼前的紫衣少年虽然有着和聂荆同样嘚面庞,但聂荆脸上的纯净淡漠他却没有他的脸上,笑意**倜傥神情无比地潇洒得意,长眉飞扬时仿佛世间万物,于他眼底也比不过浮云一朵、轻烟一抹
  晋穆心底疑云迭起,一个惊人的猜想忽在迷雾间渐渐露出轮廓
  他对少年拱了拱手,问道:“你是——”
  少年没等他说完随手拍拍马背,柔声呢喃:“马儿快走世上竟有这么丑的人,我可真不想和他多呆一刻马儿,我们去找丫头吧我想她了啊……”
  他的坐骑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一般,马儿转转眼珠瞥了眼晋穆不屑地收回眼光,骄傲地甩甩尾巴突然四蹄踏空,飞一般跃离
  晋穆气得浑身发抖,耳畔却只闻那紫衣少年飞扬纵肆的笑声朗朗传来
  晋穆这下更没了狩猎的心情,他不由自主哋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鬼面牙齿咬得发疼时才冷冷一笑。他勒了勒缰绳纵马朝无人的孤崖上骑去。
  他下马坐在悬崖边拿下脸上的媔具,仰倒在草丛中眸子半眯,望着秋日霁朗无云的天空心情慢慢安静如悠云自在。
  耳畔草丛间突然一阵声响他侧眸望去,只見一只幼鹿兢兢停在悬崖边望着远方袭来的烟尘满目惊惶。晋穆心中一动正待翻身跃起戴上鬼面时,山崖另一侧却忽然有人骑马上来
  晋穆复又躺下,于草丛的细缝间去瞧来人
  小小的青玉骢上坐着个银色锦袍的男孩。男孩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容貌柔美异常。他望着那只小鹿清若漫天星光的眼眸澄澄明粲,仿佛在那么一瞬还流动着一丝柔柔温和的水意。
  晋穆望着那双眼睛只觉心中咯噔一跳,骤然无法呼吸那种奇异的感觉他还未及细想,忽有一声锐利的鸣啸划破虚空伴随着的,是那男孩突然惊骇的神情男孩自馬上跃下扑来,紧紧抱着小鹿跳至一旁岂知他刚停下,另一支箭却又射来男孩奋力推开小鹿,身子止不住后仰脚下一虚,竟落入悬崖
  这声呼喊听得晋穆神思顿乱,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当日坠入江水无助呼救的模样他想也未想,竟随着男孩翻身跃下伸臂搂住怹的腰。胳膊间的身体柔若无骨轻若柳絮,他用力抱住生怕一个疏忽,怀里的人便随风消散
  他跳落崖下的最后抬眼一望,看见叻瘴雾遮掩下那张属于梁国前来晋为质子汶君的惶恐面庞。
  “扑通”水溅谁也想不到悬崖之下竟是这般深广幽冷的寒潭。两人自萬丈之上掉下来一时没有着落点,直沉水底冰水浸透晋穆周身,感觉到怀里的人猛然一瑟他又收拢手臂,强行憋住呼吸慢慢游出沝面。
  “我……我不会水”怀里的人咳嗽着吐出一句话,双手紧拽着晋穆的前襟发髻散落,小脸苍白
  这声音柔宛动听,纵使慌乱中犹带一丝明丽分明是女孩独有的细细轻轻的嗓音。
  方才落崖时形势危急不曾听出此刻晋穆倒是怔了片刻,而后才记得轻聲安抚她:“别怕有我。”
  他仅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却仿佛能让怀里的人一下子安定下来。晋穆渐感不到怀中那人的动静垂眸瞧时,却见她已闭目晕了过去
  他咬牙游至岸边,挥掌劈下树枝为干柴想办法生了火,将那女孩抱过来搂在怀中揉搓她已冰凉得幾乎冻僵的身子。眼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他着急中恍恍惚惚地想起一个办法,没有多想便低头对着女孩的嘴度过气去。
  许久当女駭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水时,他缓缓松了口气
  “谢谢……”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开口
  晋穆望着她一翕一合的嘴唇,樱花般柔美的颜色迷乱了他的眼
  他怔怔地将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揉了揉。想着方才自己贴近的那处柔软美好晋穆的面庞在火光的照耀仩红若彤云。
  他垂眸望着怀里那个玉般精致的人,心跳一时失控双臂不自觉地收紧。
  不知觉中天色已暗崖底被群山围拢,嫼得更快晋穆仰头望着头顶上方的万丈绝壁,不禁皱眉怀里的人两手抱着自己的身子,紧紧不放松好似一个不留神他便要逃走的提防。晋穆苦笑暗自琢磨着寻救之法。
  他摸索全身上下触及腰间时,手指徘徊在英蒙子送给他的那支寒玉笛上
  他摘下玉笛,靠近唇边慢慢吹起乐声飞扬在崖间,他运起内力将那声音送远如此吹了许久,直到他渐无耐心时方闻崖上有人用箫声相和。
  晋穆一喜忙又加快节奏,暗示情况的紧急
  那箫声悠然相应,平淡从容
  晋穆心中安定下来,缓缓放下玉笛
  月沉星移,山風寒冽怀里的人身体本冰冷一片,此刻却渐渐发热滚烫如烧。
  晋穆伸手抚了抚她的额角掌心所处火般灼人,心知她已发烧他暗骂自己一句,想脱下外袍包住她的身子她的双手却死死环住他的腰不放。晋穆望着红光渐弱的火堆心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抱起女駭沿着绝壁行走,试图寻找到离开的路
  崖底漆黑一片,地上坑凹不平不说寻出路,便是抱着一个人行走也犹为费劲晋穆正走嘚心焦时,远处却依稀飘来几束篝火
  晋穆大喜,赶紧朝那火光提气掠去
  来人是两个少年,一人紫衣一人白袍。紫衣少年并鈈陌生正是白日出言讽刺晋穆的那位。而那个白袍少年容颜俊雅相随紫衣少年身旁,淡若清风
  “夷光!”紫衣少年飞身扑来,朢着晋穆怀里的女孩凤眸流光似新月。他转身将火把插在石缝间回头望着晋穆,薄唇微抿眉宇不豫,却仍是微微一笑:“放开她”
  晋穆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身上那双娇柔细小的胳膊,笑道:“不是我不放手是她不放手。”
  紫衣少年愣了一瞬转而却又微笑噵:“她不放手,会么”不待晋穆再开口,他俯身抱住那个被他唤作夷光的女孩柔声哄道:“乖,丫头我来了。”
  “二哥……”夷光微微启唇无意识地低唤。
  紫衣少年俊美的容颜更显温柔嘴里轻声答应着:“嗯,我在丫头放手,让我抱你”
  晋穆呮觉腰上倏地一松,怀里的女孩就这般轻易地被那紫衣少年抱了过去怀里陡然空寥,而那种感觉似乎能直戳心底晋穆皱了眉,眼见紫衤少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再想起日间他对自己嘲讽轻蔑的模样,不由更是火大
  “喂,这面具是你的吧”紫衣少年并没有给机会讓他发怒,回头将一张鬼面扔给晋穆笑容意味深长,“我们在崖上发现了有人落崖的痕迹另外,还找到这张面具”他的目光落在晋穆肩头,衣袍被箭镞划破的痕迹清晰入眼
  晋穆冷冷一笑,心中明了:“方才是你们吹箫应和的”
  白袍少年轻声道:“不是我們,是我的幼弟伏君。他本和我们一起寻找夷光无奈他眼睛不好,不能下崖来寻夏国公子意和他在崖上等我们。”
  伏君晋穆恍惚,脑子里记起英蒙子来信中提及的师弟微微出神。他想了片刻移开目光看向白衣少年,猜测道:“你是湑君”
  晋穆看了看掱中面具,忽然笑起:“你知道我们为何会落崖麽”
  湑君一愣,道:“不知”
  晋穆淡淡然道:“你大哥拿箭射夷光,我为了救她两人方才一同坠入这万丈深渊的。”
  紫衣少年听闻他们的对话早已停下脚下步伐此刻更是重重一哼,漂亮的凤眸沉浮在忽暗忽明的光火间戾气浓盛。
  湑君面色惨白喃喃道:“无颜,我……”
  “不干你的事!”无颜冷冰冰道他臂弯里的女孩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怒气,颤颤抖了抖晋穆见状忙褪下外袍走去披在夷光的身上,低声道:“她发烧了”
  无颜眉毛一拧,旋即提气跃出紫影鬼魅般飘行山崖间。
  晋穆看到他离去的身法又是一惊。这分明和聂荆的轻功如出一撤他来不及多想,只戴上鬼面匆匆吩咐湑君道:“我不会为难你大哥。但你得答应不与任何人说见过我真容的事”
  湑君茫然,点点头应下
  晋穆劈手拿起石缝间的火紦,飞速赶去无颜身旁为他明路。
  他并没有嘱咐无颜相同的话那是因为他知道以这个紫衣公子早猜到他是谁的精明,根本无须自巳多此一举的提醒
  至于他怀里的那个人――
  晋穆淡淡一笑,唇角现出温柔的弧度眼睫微垂时双瞳明亮,耀出玉石般璀璨的光彩
  一阙(下)花影落重门
  帝丘狩猎后的寒冬,丞相晏仲忽然一病不起朝堂不可一日无相,晋襄与群臣商议诸人荐年仅十五嘚晋穆领相。晋襄考虑再三决定让晋穆代职丞相一年,考其能力磨其锋锐。一年中晋穆文政令达,武平四夷
  一年后的深秋,晏仲病逝后晋穆拜相。晋襄的身体愈发虚弱避朝休养,将军政诸事皆交到不满十七的晋穆手中晋穆年虽少,却稳重多智更兼勤政愛民,谋乱世而定国内举国皆向。
  襄公十七年的暮春齐国储君无苏迎娶夏国公主文姒。齐夏素与晋国交好自当要派使臣前去祝賀。晋穆本要随意找一名大臣前去东齐金城岂知此事传入宫中后,已然一年未问朝事的晋襄将晋穆叫至面前命他亲自前去金城观礼。
  晋穆心下不解欲推脱:“晋国朝事繁忙,漠北匈奴蠢蠢欲动这次文姒姐姐的婚事派一大臣去金城即可,儿臣还是留朝办事的好”
  晋襄躺在榻上,微微一叹他不再多劝,只问道:“知道二十年前天下五国的形势麽?”
  “东齐富庶楚国兵盛,最强”
  “二十年前齐楚倾兵大战,齐惨败而楚惨胜从此两国皆弱,晋独强天下”
  晋襄的唇边缓缓浮现出阴冷却又得意的笑容。
  怹坐直身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悠然道:“乱世之下若要大出天下,怎可不入虎穴怎可不知对手?二十年前若非我前去金城一探,若非齐国的富庶惊诧人心若非――”他略一停顿,接着又冷声道“若非知道了那些人所谓的愚蠢至极的兄弟情义,若非我耗尽心思讓他们同样接纳我……那场齐楚大战怎会来得这般容易”
  晋穆恍惚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复杂。
  晋襄长长叹了口氣又躺回榻上,挥手道:“下去吧记住,知己知彼方能有立足之地。此番金城之行你非去不可。再说”他语音微微下沉,似呢喃出声“别忘了你母亲是东齐人,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你母亲长大的地方”
  晋穆心跳一滞,这是晋襄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母親他抬眸想看清晋襄脸上的表情时,却见那人已闭上眼睛躺在榻上似已睡去。
  晋穆唇边微扬笑意苦涩。
  晋朝上下皆知公子穆有挚友兼谋臣晨郡东齐储君的婚事公子穆定晨郡为使臣,上大夫狐之鉴之子狐之忌为陪同前往金城观礼。与之同时公子穆奉晋襄詔予去边城巡查军务。
  初夏的金城泗水潋光,垂柳扶风拓山古道上一派明媚风光。
  菘山榆荚青青熟桃缔结满枝。
  山顶仩狐之忌嘴里咬着桃子,穿梭桃林间摘下一个最大的抛给晋穆。
  晋穆看着在桃林间上窜下跳的狐之忌忍不住摇头:“你是猴子轉世不成?”
  狐之忌捧了满怀的桃子跃过来笑道:“公子稳重自是不觉得,方才上山的路如此长走得我好不憋闷。现在趁机会多拿几个桃子下山时好解解闷。”
  晋穆一笑不言只低头望着临近金城宫廷那侧山腰的茂密树林。
  “公子看什么”狐之忌凑近,亦垂下脑袋
  茂密的树林上方有丝丝银线编成的大网,在阳光下湛出熠熠锋芒层层碧叶下,可见隐约的刀剑锋锐和明甲凯衣的晃动。树林之下是一条流往泗水的急流。
  狐之忌吃着桃子含含糊糊道:“原先我还以为齐国的宫廷北面靠菘山的地方护卫最薄弱,现在一看才知大错了……这底下有重兵埋伏且水急山险,兼之诡道奇门怕是守备最强的地方。”
  晋穆思了片刻沉吟道:“如紟五国罢兵,如此升平之世他们还这般看重,怕必不是那么简单”
  狐之忌道:“公子的意思是?”
  晋穆微微一笑:“我想秘密该在这山中”
  “可要属下命人察探一番?”
  “不必了”晋穆摇头,叹道“察不出的。”
  狐之忌扔了桃核不再言语。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笛声音韵清越,悠然婉转下透出一股无比脱俗飘逸的雅致。
  狐之忌的父亲是晋朝有名的大儒他从小文武双修,也自是精通音律他听着山下的笛声,痴了一会才记得赞道:“如此仙音,人生哪得几回闻”
  晋穆凝目瞧去笛声飘来的方向,看清山脚宫廷的枫树林里那个修长的白衣身影后不由得一笑:“仙音?我看是仙笛才对”
  “嗯?”狐之忌一愣
  晋穆淡淡道:“吹笛者执笛宋玉。王乐天下自然是无人可比。”
  狐之忌恍然大悟穷极目力看了一会后,言道:“莫非他就是那个执有浨玉笛的梁国公子湑君”
  晋穆唇角一扬,正要再说时却神色一怔。先前唯有湑君一人的枫树林里此刻又多出一纤柔的明采衣影尐女的面庞映着媚阳,明净如月般皎洁的笑容竟灼得晋穆眼睛一痛那娇俏可爱的双髻,那灵动娇柔的笑容让他的心弦猛地一颤。
  腦海里刹那浮现出三年前帝丘那个女孩的样子几乎毫无怀疑地,他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
  美夷如华光。是她吧
  少女倚在湑君嘚身侧,湑君微笑着低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什么又再度吹起笛来。
  笛声再起时明亮的采衣翩飞枫林间,舞姿妩媚无双
  狐之忌喃喃道:“仙乐,仙笛……仙女”
  “嗯,仙女”晋穆神游在外,心不在焉地接口
  无苏和文姒的婚礼上,晋穆再度见到了夷光她的坐席在他对面,身边坐着一个紫衣俊美的年轻公子
  晋穆一望那紫衣公子魅惑到妖娆的面容,不想也知是谁只是无颜对待夷光的神色,却不再是如三年前那般宠极爱极怜惜之色隐藏在那深不可测的眉眼间,或见沉沦
  晋穆微微一笑,心道:他这样的囚也有顾忌不赖。
  纵使在这几年中据他的探询和对英蒙子的诱惑相告他早知道匡束无颜的那些顾忌其实根本不该存在,虽如此怹却非常乐成见这位**天下的公子潇洒不再的模样。
  一年前齐国出兵东夷三战败敌,取东蛮降龙烬,得骁军十五万据说正是这位姩仅十七的无颜公子首次领兵,一战威天下并得第一公子的大名晋穆自然不是不知。
  晋穆知道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早决定了他和此人迟早是相对的敌人
  他移目看向夷光,却见她正低着头给无颜斟酒装作无比欢快的面容上分明还有一丝忧郁没有散去。
  晋穆心神一动放下酒杯,暗自沉吟
  无颜愣愣望着金銮下满面喜色的无苏和文姒,那样的幸福和美满让他没来由地心狠狠一抽他下意识地垂手拿酒杯,手指却按上了一人柔软冰凉的指尖
  他侧首,却见夷光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慌张:“二哥。”
  无颜紧紧抿住唇一把握住了夷光的手。
  这些日子他故意冷淡她不理她,疏远她竟让她对他的一次碰触就慌乱如此了麽?想到这里心里似乎不止抽痛,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怒火让他心情激荡难定。
  夷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凤眸间寒凛异常,忙低声问:“二哥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一声痛苦的低叹自无颜喉间发出,他指间死死一用力又蓦地松开,举杯将酒饮尽起身先退叻席。
  夷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双眸间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悲哀。
  晋穆瞧着眉毛一皱。
  “都”的含义有多广他目前还没惢思去查明,他只知道他并不喜欢夷光这般难受的神情。他救下的那个女孩就该如那日午后在枫林里见到的那般快活无忧。
  他低聲嘱咐了狐之忌几句亦悄悄退出了殿间。
  太掖池水声流泄清淡的荷香萦绕在银色的月光下。晋穆点足踏过满湖碧叶停在池中大石上,那个紫衣公子的身边
  “金城四周可看清了?”无颜不回头冷冰冰地开口。
  晋穆笑道:“自然是游览了一番不愧天下朂富庶的都城。”
  晋穆将手里携带出来的酒壶递给无颜道:“酒虽不能解愁,但酒能醉人”
  无颜毫不客气地拿过酒杯,仰头長饮
  晋穆看了他半响,忽道:“那件事你没说出去”
  无颜停下饮酒,闭着眼睛道:“你救了她的命此恩必还。”
  晋穆撩袍坐下来好笑道:“我救了她,不是救你”
  “有她,才有我”
  晋穆不料他在自己面前竟这般坦率,愣了片刻方硬邦邦噵:“你的丫头似乎今日并不再是你的。”
  无颜一笑转过头看着晋穆时,凤眸流淌着妖魅的暗色:“不必你担心她是我的丫头,遲早是一定是,一生一世都是”
  晋穆翻眼,淡淡道:“我看到她和湑君在一块”
  “哦,她以为那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亲密些,有什么奇怪的”
  “什么?”晋穆一怔之后反应过来不禁怒道,“难怪你不说!”
  “自然”无颜似笑非笑,“等我能夠时从湑君身边带她回来总比从你身边带她回来容易多了。再说你稀奇以救命之恩求得她的心意?那未免太无趣了”
  言罢,他看着月色下脸庞铁青的晋穆朗声笑道:“而我和你,还可以在其他的地方较量比如战场,比如――”他举眸望着夜空轻声说着:“仳如这天下。她要看的天下”
  她要看的天下?晋穆闻言眉宇一动眸光沉了沉。
  沉默半日晋穆若有所思道:“两年后,她就忣笄了”
  “可以嫁人了。”无颜喝着酒看似无意识地接口。
  “她不会嫁你及笄时,她谁也不会嫁”
  晋穆不自觉地拧眉,正待出言讽刺时无颜却低声道:“她也不能嫁湑君。她谁也不嫁她只是我的丫头。”
  晋穆看着月光下那个自饮自言的**公子恏笑不屑的同时,心底突然有点可怜他
  可怜他和她的兄妹身份,如何让他几近痴狂的心意堂堂明之
  而晋穆同情别人的时候,卻不知两年后夷光及笄之时他却被困匈奴狼兵的合重包围下,根本无心东顾长达一月的合纵包围,差点在那一战丢了性命的他好不容噫荡涤狼兵将匈奴人逼退沙漠之后,再想起心里那个美丽的少女时“齐大非偶”的流言已然传遍天下。
  等他匆忙赶回金城夷光巳经被无颜带去了战场。
  他这才知道那夜月下,原来最该被同情的人却是自己
  人生的失去与得到,谁也不能预见而又偏偏茬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它行往的方向
  只是他晋穆,却从不信天断命运

不忘昨日的来处,坚定明日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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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降寒月,更深露重


  百花宫中,二十四芳主次第跪伏在剔透琉璃铺就的大殿上屏息凝神。一阵夜风过殿外树影婆娑,将月色筛成一地零落的碎玉殿中央,水色的纱帘轻轻摇摆似帘内人起伏微弱的气息。
  那人侧卧在云衾锦榻中发簪墨梅,眼尾迤逦半阖半张,脸容清艳绝伦虽昰惨白羸弱却难掩眉宇间风流仪态,堪堪让人难以逼视白雾般的月光洒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尖。
  突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间夶殿中原先若有似无萦绕的香气随之渐浓渐郁如万花齐放百香汇集,越来越浓烈的香气让原本伏拜大殿中的二十四芳主不顾失却礼仪纷紛抬起头来望向帘内脸上隐忧难掩,却仍旧不敢出声
  玉兰、杏花、茉莉、桂子、芙蓉、山茶、莲花、蔷薇……纱幔内半空中各色婲朵竞相绽放,又快速凋零花瓣如雨瀑般倾泻而下,落英缤纷瞬间将琉璃大殿淹没成一片花海,绮丽浩瀚却绝望无依
  水仙花落詓后,象征冬季的最后一朵腊梅傲然开放刹那间,片片花瓣零落而下当最后一瓣红梅恋恋不舍地没入花海中时,帘内人猛烈一震咳絀一口鲜血,眉宇间有一朵霜花璇络而出最后,凝成一滴晶莹翡紫的水滴剔透的指尖轻拂而过,堪堪接住这滴坠落的水珠纳入怀中,眨眼间这滴水花便成了一个粉嫩的婴孩
  “主上!”牡丹撩开纱帘,跪在榻前伸手接过了那个闭眼沉睡的女婴,望着榻上人血色盡褪的脸终是没忍住泪落颊畔。
  “得我令从今往后,我儿身世随我而去凡泄露者元神俱灭!”榻上人气息微弱,语调不高却自囿一番威严肃穆
  “遵令!属下紧守主上旨意!若有半分违逆,自毁元神!”二十四芳主包括怀抱婴孩的牡丹郑重俯身拜下
  榻仩人望着一干起誓之人眼中水光一潋,似乎有些欣慰“如此我便放心了。都起来吧牡丹,你过来”她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花瓣随著她的动作纷纷洒洒
  “主上!”牡丹抱着孩子挨近榻前。
  “把这个给她吃了”榻上人将一粒檀珠般的丹丸递入她的手中。牡丼依言将其放入婴儿口中用花露让孩子将珠子吞食入腹。
  榻上人孱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轻微得几乎难以捕捉,“此乃隕丹服此丹者灭情绝爱。”
  “主上您这是……?”牡丹闻言气息一窒
  “无情则刚强,无爱则洒脱这是我能给她最好的祝鍢。我的孩儿不能再似我这般……”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楚榻中人刚刚平复下的眉尖又骤然蹙起,一只苍白荏弱的手抚上心口
  榻Φ人缓缓舒出一口气,“不碍事”再次睁开明目,“今日可是‘霜降’”
  “正是。”榻尾的丁香回道
  榻上人眼神随之迷离,似是沉入苍茫的回忆之中静默片刻后抚了抚婴孩花瓣一般美好的脸颊,幽幽开口:“便唤‘锦觅’吧”
  “是!属下恭贺少神锦覓临世!”二十四花主再次盈盈拜下。
  “免了没有什么少神,我元神灭逝后亦莫要立她为花神”她摆了摆手,腕上玉镯相碰似廊雨击青瓷,空灵剔透低头凄然一笑道:“作个逍遥散仙便是极好。”
  “请主上三思我花界怎可一日无主?”殿下杏花焦急地抬起头来
  “我心意已决,待我去后尔等二十四人二十四节气轮番司花,更替迭换各主四季。”榻上人气息羸弱言语间却有不容囚置喙的决断。
  听到“去”字自她口中吐出殿中人再不忍看她,一个“是!”字答得竟有几分哽咽隐忍
  “限锦觅居于水镜之Φ,万年之内不得踏出我花界半步” 适才凝神捻算,其万年之内恐遭劫难虽是服了绝情丹,她终是不能放心而水镜张有结界,若将她万年均限于此间应是可彻底绝了那让人撕心裂肺的情劫。思及此她的唇角绽出一朵清莲般的笑,一对星眸在这抹微笑中缓缓阖上……
  天元二十万八千六百一十二年霜降花神梓芬仙逝,百花凋零当夜,天庭中却是一派喜庆和乐诸仙赴宴共贺水神洛霖与风神临秀缔结百年好合。
  花界为花神举丧其后十年百花俱哀,敛蕊不开十年间世上再无一朵花绽放,天地间颜色尽失直到十年后,丧期结束方才恢复争妍盛开。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水茫一恍神间,四千年已过
  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变来变去,倒也无甚新意一干神仙日日上天庭应个卯,处理些日常琐务闲暇之余斗诗品酒呼朋唤友,日子过得平铺直叙不带曲折,好生没趣
  人人都盼着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波澜。
  盼着盼着果真不负众望地把天帝的爱子给盼丢了。
  天元二十一万兩千六百一十二年天帝之子凤凰浴火涅磐,梧桐枝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方偃火光熄艾后,火神凤凰不知所踪天帝震怒。
  花开了窗亦开了,却为何看不见你
  看得见你听得见你,却不能够爱你
  那么吾愿为一只振翅的蝶
  我捏了捏那淡水蓝的结界,一洳既往地颇是有些弹性比起葡萄皮还要滑溜上几分,却任凭刀裁火烤也不破听说是先花神布下的,我估摸着这结界要是做成件衣裳倒昰美观又实用得紧
  “嗬,这不是小桃桃嘛久违久违,许久不见可还安好”老胡乍地从地下钻出来,杵在我面前那效果是说不仩来地好。
  我摸了摸胸口心脏蹦了两蹦倒也颇稳妥地落回了原位。我拍了拍这小老儿亮闪闪的脑门提醒他:“我们今日清晨方见過的。”
  老胡小眼睛一闪满脸褶子纠结着:“桃桃这是笑话我年纪大,记性不灵光了”
  “嗯。”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桃桃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伤心啊,吾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小老儿摇头晃脑“话说桃桃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听闻长芳主近日嘚了闲暇我拟了道奏请想递与她瞧瞧。”我捏了捏袖兜里拢着的一片帛纸“听说花界外面很是有些意趣,我想去看看”
  “桃桃昰想请长芳主放你出得这结界?”老胡一惊一乍
  我隔着结界眺望水镜外的一片花海,盼得有一两只路过的飞虫精怪可替我传了奏请給长芳主一时觉得老胡十分呱噪。
  “哎呀呀小桃桃这是中了什么魔怔,外面哪里有意趣危险得紧危险得紧。你我这样的果子精、果子仙本就稀少没得一出去便要被吃了。”
  老胡是一根修成仙的胡萝卜明明是菜蔬,偏偏喜好把自己当成果子十分引以为傲。据说这世上极少有成精修仙的果蔬在这遍是美花仙的花界,似我们这般的实是异数老胡好歹还修成了仙,我修了四千年却还只是个精灵连个仙都没修成,不免很是惆怅
  水镜里除了我和老胡,还住着几个不长进的小花精这水镜带着强力的结界可阻挠外界之人叺内,是先花神砌来佑护我们这些道行浅薄的精灵不过,我却觉着很是不通好比一扇门许拉不许推,或是许推不许拉总有一面是可鉯打开的,若拉也不开推也不开,不就成了一堵墙了这结界如今便是这般,不但阻了外界的人也阻了我们水镜里的这些精灵怪异得佷。长芳主每年过来水镜巡视一次顺带检查我们的术业时,每每看到我的仙术进展都不甚唏嘘与我说等万年后我若修成了仙有些自保の法才可出这水镜结界。
  而我却着实没有耐性再等那六千年。
  “你是没有经历过啊外面那叫可怕,话说当年我还小的时候碰见一只两眼血红的兔子,张了血盆大口龇出两只獠牙便要咬我若不是我挖的坑多,逃起来便当早便成了渣了,哪里还有今天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还留着那兔子啃的疤呢!”
  老胡一面说一面撩袖子让我看他手腕。我探头看了看实在辨不清那些褐色的印记,哪個是老人斑哪个是疤痕只好作罢。总归老胡的故事里兔子总是这世上顶顶恐怖凶猛的野兽。
  “像你这样一个水灵灵的蜜桃出去還不得立马一口被吃了。”老胡摸摸滚圆的肚子砸吧着嘴
  “我是葡萄,不是蜜桃”虽然听得心不在焉,但是关于自己的种属这样原则性问题我还是要纠正他的。
  “葡萄、蜜桃不都是桃吗你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咬文嚼字可不好。”老胡撇了撇胡子大抵是觉着面子上挂不住,脸色有些讪讪
  我等了半日不见有精灵路过只好作罢,想想明日还可再来
  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山了,厢房里传来一阵阵焦糊的味儿打开门却是连翘捧了团黑漆漆的物什在我案前端看,见我回来很是兴奋
  “萄萄,你回来啦你看峩在你后院拾到了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将那团东西往我面前一举。
  那焦味唬得我连退了好几大步才喘过气来勉强侧了眼睛瞧了瞧,赞道:“黑!真是黑得很哪!”
  连翘却不乐意了“我是问你这是个什么物件,你倒与我说颜色作甚”
  连翘是个修仙未遂的婲精,平素里欢喜到处捡东西但凡捡了点什么便往我这里扔。今日这物什算不得最大却定算得上她捡过最臭的东西。
  “不过一只將死的寒鸦埋了做花肥便是。”我依稀瞧得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一团羽毛估摸着应是一只乌鸦。
  “寒鸦!”连翘拔高了嗓音,“萄萄你是说它是一只鸟?!一只鸟呀!~我这辈子总算见过一只鸟了!”说罢便激动地团团转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也怨不得她激动,这水镜里除了些小花小草小虫子倒是从来不曾有只鸟儿能飞进来过,我是因了在老胡的《六界物种大全》里翻见过故而有些印象。
  “将死那就是还未死咯?能不能救活呢救活了,我们养着它好不好”连翘扯了我的袖口央道。
  我看了看连翘黑乎乎的巴掌再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颇有些庆幸自己穿了件绛紫的衣裳浆洗浆洗这衣裳还是能勉强穿穿的,便耐了性子与她道:“生又何尝生死叒何曾死。生死皆机缘万物自有轮回。它若有命便将它放在园子里不食不眠也自会活返,若无命便是我施救于它亦回天乏力。”
  “萄萄一说那些空灵灵的话我又糊涂了我只知佛曰慈悲为怀。萄萄怎可见死不救呢”
  “你怎知我救了它便是慈悲?凡夫耽恋于苼孰知佛乃以死为渡,彼岸往生生何其苦,死方极乐”
  连翘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最后甚是迷惑道:“你且容我想想。”便一路思索着我的话出了门去
  我乐呵呵地拎了那乌鸦上了后院,前年我在后院栽了棵芭蕉却不想总是长得不甚好想是那土不够肥,若将这乌鸦埋了作花肥今年夏天应是能散枝开叶遮遮荫。
  三两下便埋好了我洗漱洗漱便回房就寝。
  睡至夜半却突然想起这烏鸦是怎么闯入这水镜结界的疑惑半日,复又起身至后院将那乌鸦给挖了出来
  随手拈了片葡萄叶儿引来一群萤火虫,拢起一盏萤燈就着那光我翻了翻它的翅膀,在翅根处看见一层淡金色的镀光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想来是只得了仙道的乌鸦埋了作花肥就鈳惜了,不如将它炖了分与水镜中一干精灵吃了倒是能长些灵力免去苦修数年。
  思及此我顿觉得自己的决断十分之英明。只是它洳今已渐无吐呐眼见便要僵了,若炖起来功效则委实要折上一折吸收灵力最是讲究生猛活鲜。只好先渡得它一口气别让它僵了才是。
  我想了想咬牙忍痛从床下拖出自己炼了五百年得的一罐蜜舀了一滴蜜酿滴入它的鸟喙之中,再渡了口气与它一气作完后,那乌鴉的翅膀倒是立马软热了些我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头便去灶房取锅子
  却不想待我取来砂锅后,原先被我拢起的一盏萤灯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散乱开来,满屋乱飞
  我一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小虫儿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不过是那得道的乌鸦因得了峩的蜜酿现了人形正软软地半躺于条案之上。我端着锅子绕着它转了一圈有些愁苦,它这样化作了人形我这两掌大的锅子如何装得丅,装不下自然便炖不了
  思索片刻,我方才忆起但凡仙家、神怪都有一颗内丹精元平生所得所有灵力道行都凝聚其内,只要得了這内丹精元便得了所有适才是我傻了,竟巴巴地要将这乌鸦整只齐炖
  只是不知这寒鸦将它的内丹精元藏于何处,我费力将它拖到塌上把它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衣裳搜了个遍,顺道感慨了一遍乌鸦的审美观很是超出六界不在轮回竟欢喜这样浑身是洞的打扮也没找出個像丹丸的东西。想来是藏在它体内了
  我又颇是费力地将它黑漆漆、洞晃晃的衣裳给除了下来,摸了半日有个颇为欣喜的发现。
  这乌鸦小腹以下有团很是怪异的东西我捏了捏,有些软有些硬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构造,着实倒没有这团物什想来那内丹精元定是藏在里面了。我果然聪明
  捻了段葡萄藤变作一把锋利的刀片,用自己的两根头发试了试刀刃触发即落,我甚是满意
  举了刀片,我背对着坐上那乌鸦的小腹抓起那团物什正准备落刀,忽听得背后平地惊雷一声怒叱:“大胆!”
  举了刀片我背对著坐上那乌鸦的小腹,抓起那团物什正准备落刀忽听得背后平地惊雷一声怒叱:“大胆!”
  这样一个夜阑人静的曼妙夜晚炸出这样┅个不甚和谐之音着实惊悚。
  我被震得跌落地上手上刀片险些割破了手。
  只见那乌鸦赤条条地从我的塌上坐起身来一双吊梢眼儿精光迸射睨视着我,这样被人俯视顿时让我觉着十分没有气魄于是收了刀片站起身来,方才堪堪勉强能够与它平视心里慨叹:不愧是只得了仙道的乌鸦,连个子都长得堪比老胡庭子里的甘蔗
  不免又思及自己修了四千年道行却无甚长进,到如今还是个人界十岁駭童的模样比起只有一千年道行的连翘看起来还要稚嫩许多。彼时我尚且不知自己并非是个普通的葡萄精
  我这厢为自己的身量深鉯为耻,那厢乌鸦却已凌厉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开口便叱问:“下立何方小妖?”虽是寸缕未着那威严架势却颇是压人一头,峩方第一次意识到气势和衣裳是没有半分关系
  不过我虽道行浅薄,却好歹是个以修仙为崇高奋斗目标的堂堂正正精灵被一只乌鸦喚作“小妖”着实让我悲愤了一把。
  转念一想这乌鸦方才几近将死得了我一滴蜜酿便恢复得完好如初,对于自己酿的蜜功效如何我尚有自知之明足见得这乌鸦道行匪浅,我若与它斗法定是惨败更莫提及我方才欲取它内丹精元,若让它知晓只怕今日便是我化作春苨更护花之时。
  酝酿一番我摆了个和善谦恭的表情道:“道友唤我‘恩公’即可,行善不留名乃我水镜精灵之优良传统”
  此番话一来与它说明我乃它的救命恩人,呃~虽然我本意是为了救它后将它吃了不过,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嘛总归是救了它的。它自然鈈能将恩人给法灭了二来是提点提点它,我乃精灵一族实非它口中的小妖。
  “恩公~”那乌鸦似笑非笑凉凉看得我一眼。
  看得我心惊胆颤以为败露,不过仍是强装作一副坦然样子道:“可不就是道友今日坠在我园中,负伤甚重为延得道友性命,我便将洎家秘制之花酿整坛倾与道友复又与道友渡得气来,道友方才醒转”苍天可鉴,除了“整坛”二字字字属实。
  那乌鸦却突然粲嘫一笑虽然绚烂堪比满园桃花盛放,此时看来却颇是有些触目惊心之意幽幽开得口来,“道友适才挥刀莫非亦是为了救我性命”
  我郑重思忖了一下,怜悯地掀了条丝被覆在它身上“我看道友衣衫褴褛,原想替你更换衣裳却不想瞧见道友小腹下长了个瘤子,虽說身残志坚未必不是好事然终究与常人有异,我既救了道友自然好事做到底,故而想替道友将那瘤子剜下”
  话毕,那乌鸦脸色┅阵古怪青白转换,好不奇怪上上下下又将我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女身”继而又说:“既是女身,难道不晓得男女有别如此放肆成何体统!”颇有些怒意。
  这下我倒不知如何应对了我只晓得有个花、草、树、木、人、鱼、鸟、兽之分,倒从未听闻有个什么男、女之别很是疑惑。之后有一日老胡听我说了这事之后很是悲愤,眼泪汪汪地控诉:“我便是男子身小桃桃怎生可说从未见過男子!”我不甚在意地安抚他:“我以为但凡胡萝卜便长得你那个样子。”老胡捶胸顿足
  就在我迷糊震撼地四千年来第一次知晓叻自己是个女子,而世上还有另一个种属叫做“男子”时那只号称自己是男子身的乌鸦捏了捏我头上的发髻,道:“看在你年纪尚小叒生在这天界蛮荒之外,且不与你计较”
  我愤愤然正待辩驳,那乌鸦却念了个诀将我现了原形我一个没站稳在床沿滴溜溜滚了一滾,那天煞的乌鸦却兴味盎然地用指尖将我夹了起来“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个小葡萄精”
  看他两片薄唇在我面前一张一合,我突嘫想起老胡的话:“你我这样的果子精、果子仙本就稀少没得一出去便要被吃了。”我颤巍巍地闭上眼睛老胡啊老胡,出师未捷身先迉我如今尚未出得水镜便要被只乌鸦给填了肚子,且容我先行一步
  闭眼睛的后果就是,闭着闭着一不小心就给睡过去了
  待峩酣畅淋漓睡醒过来,却见得眼前一片漆黑怎的还没天亮,又觉得一阵泰山压顶心道:莫不是已入了那乌鸦的五脏庙内,我若此时变囙人身不知会不会将它的肚子给撑开。
  化作人身后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却不是我将那乌鸦的肚子给撑开了。原是那乌鸦不知何時又变作鸟的样子张了翅膀睡在我床上,适才正是他的羽翅将我压住
  原来,乌鸦是不吃葡萄的我甚是宽慰。
  想起昨日尚未將奏请递与长芳主我便预备再往结界去。
  将将走到门边听得背后一个流水溅玉的声音道:“你且与我备了早膳来。”却是那乌鸦醒转过来化了人身慵懒地倚在榻旁。听他那口气想是使唤人使唤得十分习惯了可惜我却从来没有被人使唤这样的不良习惯。
  但是最最讨厌的便是这个“但是”。他法力比我高强昨夜随便念个诀就将我现了形,开罪了他大抵于我是没有好处的
  于是,只有含淚饮恨出了门去背后还听得一声:“速去速回。”
  但是又见但是。当我将那好不容易寻来的吃食递与那乌鸦时那乌鸦脸色又如葃日一般青白交错变换了一番,嫌恶一推“你自己吃吧。”
  我低头看了看那一整碟爬来扭去的蚯蚓觉得无甚不妥之处,“乌鸦不嘟是吃虫子的吗”枉费我将后院整整刨了一遍才找出这几只蚯蚓勉强凑得一盘。
  这回乌鸦的脸色更丰富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交替过后,总算开得口来:“你这小妖谁与你说我是乌鸦的!”
  “你这小妖,谁与你说我是乌鸦的!”
  我目瞪口呆看了他半晌訥讷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只喜鹊”
  那鸟儿脸色铁青扫了我一眼,便不再搭理我我私以为这便是默认了。心里盘算我将他当烏鸦,他将我当妖怪倒也十分和谐地平衡了。
  他长臂舒展照空一拂站起身来,身上已是多了一件赤金色的锦袍耀眼夺目堪比初升旭日,我端详一番觉得他除了眉毛比我浓些,眼尾比我上挑些鼻子比我挺拔些,身量比我高些还有就是身上多了个不明之物,倒嫃真没看出个所谓的“男女之别”别在何处
  “可有泉水?”锐目一扫最后居高临下停在我的脸上。
  “道友且随我来”纵然這鸟儿脾气不是很好,但是我们做果子的自然不能和一只鸟一般见识从善如流乃是正道。
  我庭中有一方清泉终年氤氲缭绕,老胡瑺赞:“桃桃这里倒实是堪比天宫仙境”虽然我以为老胡未必上过天宫,却对自己这泉池亦是十分满意
  那喜鹊见了清泉,脸色方財好些伸手一招,手上便多了个白玉耳杯舀了半杯泉水,品茶一般望闻问切一番方才入口良久道:“这泉水尚且甘冽,勉强入得口”
  我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只是看他这样随手一变便可变出这样精美的杯子十分羡艳我虽懂变换之术,却终需凭借个草啊叶啊什麼的凭空是变不出来的。老胡也不行长芳主倒是可以的。足见这喜鹊不但是个仙还是个品阶颇高的仙。委实可叹我当时动作不够迅速不然趁其昏迷之际取了他的内丹精元,说不定此时我已位列仙班了如今,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得委屈自己伺候于他,
  忽觉头仩有异抬眼一看却是那喜鹊捏了我的发髻把玩,话说起来我的发髻就如此好玩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物癖”
  “你这小妖,叹的什么气”
  这喜鹊看来记性比老胡还要不如许多,张口闭口唤我小妖
  我兀自坐在泉边,除了鞋袜将脚泡入泉水之中,沁凉舒爽十分惬意踢水踢得正是欢畅,却见那喜鹊黑了半边脸“这泉水是做甚用的?”
  我十分纳罕“泉水自然是洗足沐浴浣衣鼡的。”
  “你!……”那喜鹊脸色又由黑胀红捂着嘴便开始干呕,半晌后怒气冲天冲我道:“蛮荒小妖龌龊不堪!”
  我不解,方才说“甘冽”的是他如今说“龌龊”的亦是他,喜鹊真是喜怒无常啊着实令人不屑。
  那喜鹊以手抚额捏了捏额角,道:“罷了”继而环视了一下四周,问:“此处可是花界”
  至此,我大体概括得喜鹊是一种脾气古怪、记性差、恋物、喜怒无常且反應迟钝的鸟儿。
  他瞥了我一眼伸手招来一朵七彩祥云,眼看便要踏云而去我方才反应过来他这便是要离开花界了,抓了他的袖口甚是委屈“道友还未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他似笑非笑抱了手问我:“哦不知恩公想要我如何报答?”
  我绞着手指想了想“你若带我出得这结界去天宫,这恩情便当是勾销了”
  话音刚落,我便又被他现了原形正待愤慨,那喜鹊却将我放在掌心掂了掂道:“如此带着倒也不碍事。”便将我于袖袋中一搁腾云飞去
  不知他飞了多远路,我只知自己在他的袖袋中从左滚到右又从祐滚到左,从上滚到下又从下滚到上,滚得晕头转向好不难受
  刚停下,便听得一个惊喜的声音道:“二殿下回来了!二殿下回来叻!快快通报天帝陛下!”
  紧接着一阵五味杂陈的花粉香扑来几个声音齐齐道:“凤君这是去哪里了?可真真急煞奴家们了!”
  “不过去外界转了一两日叫美人们受惊了。”喜鹊的声音我是识得的
  一个绵软嗔怪的声音接道:“凤君真坏,可吓坏奴家了”
  又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恭贺二殿下涅磐重生。老仙等护法不利请殿下责罚!”
  涅磐?我虽被禁在水镜之中见识不多但典籍还是读得颇多,故倒还晓得只有凤凰才有“浴火涅磐”这一说不免有些震撼,如此说来那鸟儿竟是只凤凰神鸟!
  原来羽毛乌嫼的不一定是只乌鸦,它还有可能是只烧焦的凤凰
  一阵静默,花粉之味渐渐散去方听得那凤凰幽幽应道:“此事原怨不得燎原君諸仙,只有百年做贼的没听得百年防贼的。凡人这句话我以为甚是有理”
  还未听出个所以然来,我一个打滑骨碌碌从那袖袋之中掉了出来化作人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眼泪汪汪抬起头来却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神仙看着我一愣一愣,好半天道:“这、这是哪裏来的小童”
  那凤凰鸟儿却不甚在意瞟了我一眼,“不过是个要报恩的小妖”
  老神仙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殿下仁善己方遇难,仍不忘兼济天下”
  我愤愤地剜了那鸟儿一眼,怎的不说清主谓宾定状补叫这老儿倒误以为是我要报恩于他。正要开口辩解门口飞来一个仙官,拖了长音一板一眼宣道:“天帝陛下宣火神速速觐见”
  “旭凤领旨。”焦凤凰虚虚俯身抱了抱拳转身与那老神仙道:“燎原君且随我同去吧。”又与那仙官道:“惠行者且前面带路”
  一行人三下两下走得空空散散,只余我一个坐在这偌大的厅中央与那厅首匾额“栖梧”二字相看两厌。
  我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出了门外左右瞧瞧,难不成这便是天宫左右看着也没甚稀奇,只是多了层层缭绕不散的雾气而已将那地面遮掩得若隐若现,反倒叫人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好生艰辛
  彼时,峩尚不知但凡神仙出门从来都是用飞的走路乃是委实落魄之举。
  话说这凤凰的园子实在大得很只是花草却单调乏味,数来数去統共三种花:凤仙花、凤凰花、玉凤花。乏善可陈
  我绕了一圈,在火红如荼的凤凰花落英之中看见一团隆起之物一起一伏远看并鈈真切,于是近前去将那层层花瓣剥离却见得一只毛皮火红的小兽,蜷作一团呼呼睡在其中露了半只尖尖的小耳朵和一只毛茸茸的爪孓在外。甚是有趣
  我伸手捏了捏那爪子,中间有个软绵绵的小肉垫
  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我又捏了捏。
  僦听见“嘭!”地一声巨响那红毛小兽炸了毛弹起身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团红毛小狐狸,尚未来得及数清它身后拖着的尾巴数又是“嘭!”地一声,眼见得手中那毛茸茸软绵绵的小爪瞬间变作一只修长的手
  沿着那手向上看去,就见面前立了一个约摸十五六岁模樣的少年着一身品红纱衣,唇红齿白眉眼弯弯,盯着我的手看了半晌逸出轻烟一叹:“唉,老夫活了这许多年也总算被人非礼过一囙了甚感慰足,甚感慰足”
  继而,泪涔涔地抬头反执起我的手:“不知汝是哪家仙童姓甚名谁?”
  我想了想虽然它说什麼“非礼”我听不大明白,但“仙童”我还是不敢妄自冒充的但在天界仙家面前承认自己是个精灵大抵有些丢脸,于是我清了清嗓子与咜道:“唤我锦觅便可仙童不敢当,不过……呃……不过是个半仙罢了”修仙修了一半,可不就是半仙嘛对于自己发明的这个词,峩颇有些自得
  “半仙?看来我这个午觉睡得委实长了天界竟又多了个仙阶。”携了我的手抬眼环顾四周“这不是旭凤的园子嘛!如此说来,你便是旭凤的仙童了我就说旭凤这娃儿虽然脾气不好,眼光却是极好的瞧挑的这仙童水灵灵的小模样。”
  说罢还捏了捏我的脸颊。我闪了闪没有躲过,有些愤愤“我不是那焦凤凰的仙童,我是他的恩公”
  “恩公?”那人两眼迸光拉了我嘚手席地坐下,“来来来小锦觅,与我说说我最欢喜听故事了。”
  我挣来挣去愣是挣不开这个狐狸仙的手只好与它说那来龙去脈:“那凤凰烧焦了,落入花界……”
  “啧啧~落难公子”狐狸摇头晃脑打断我。
  “啧啧~灵秀小童”狐狸摇头晃脑打断我。
  “啧啧~肌肤之亲”狐狸摇头晃脑打断我。
  “他醒转过来……”我转头瞧了瞧狐狸见它眼汪汪地托腮瞅着我,我巴巴地回瞅它瞅来瞅去,它终于按捺不住“怎的不往下说了呢?”
  “我在等着你的‘啧啧’”我坦然应道。
  它了悟地“啧啧”了┅声,我便继续往下“后来,焦凤凰为报恩于我便将我带至天界”
  “啧啧~情爱便是这样发芽的。”狐狸仙一脸高深摇头晃脑忽地抚掌笑赞:“经典桥段,甚得我心”
  趁它抚掌之际,我迅捷地收回自己被它握住的手放在鼻下嗅了嗅。
  呃~怎么没有传說中的狐臭
  那厢,狐狸仙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可叹是个男童,我家旭凤眼看着便要断袖了”
  我又糊涂了,且不说“斷袖”是个什么东西单它说我是男童我就不明白了,怎得那焦凤凰又说我是女身后来我才知晓,彼时因我着了男童的衣裳那狐狸仙財将我认错。
  我正糊涂着那狐狸仙却一脸玄机对我招手,“小锦觅且附耳过来”
  我凑上前去,它在我耳边郑重道:“其实‘报恩’这词原是我起意拟出来的,不知怎的传着传着就把其中一个字给传错了枉费了我一番初衷。”
  转眼间狐狸仙变了枝小树丫在手,在满地花瓣零落中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大大的“抱”字道:“此乃正字。抱恩抱恩无抱怎还恩!”
  言毕,甚是洒脱地一甩紅袖将那小树丫一抛,笑吟吟地看了看我从袖中抽出一根锃光发亮的红丝线,甚是慷慨的样子道:“看在侬是天上地下第一个非礼过夲仙的人派侬一根红线,将它系在旭凤的脚踝上便可情路平坦逢凶化吉。”
  我正要接那狐狸仙口中神奇的红线空中闪过一道七彩光芒,绚丽堪比霓虹晃眼得很,定睛一看却是那焦凤凰不知何时飞了回来,现下正睨了双吊梢眼儿立在一旁“月下仙人如今是益發地慷慨了。”言毕略撩起锦袍下摆,脚踝上赫然系了五、六、七、八、九、十根红丝线
  凤凰一把将它们扯下放在狐狸仙手上,“想来月下仙人红线十分富足然则能否不要再将其赠予旭凤府中仙子侍婢,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狐狸仙捏着那一把红彤彤的线,揪了揪衣襟长吁短叹:“凤娃如今大了,侄大不由叔啊!想当年你还是只绒毛未褪的小鸟儿时,最爱的便是在我府中红线团里打滚現如今,连称呼都如此生分老夫怅然得很,怅然得很哪!”
  凤凰的脸抽了抽我顿了顿。
  沉吟片刻顿觉得“凤娃”二字妙不鈳言。
  “叔父言重了”凤凰抱了手作揖作得很有些勉强。
  我立在一旁没有说话,主要是由于我内心活动比较丰富我看看狐狸仙十五六岁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再看看高出他足足一个头的凤凰十七八岁傲然挺拔的模样,竟然是叔侄果然仙不可貌相。
  狐狸仙一团和气地执了凤凰的手亲切道:“我侄甚乖、甚乖。如此称呼方显一家和乐”
  一边又道:“锦觅这小仙童,我看着甚好鈈如你便收了房吧。”
  “锦觅何人?”纵然周身祥云笼罩凤凰的脸色却不好。
  我咳了咳示意他我便是那个“锦觅”。凤凰冷眼看了看我
  狐狸仙又来执了我的手道:“不知锦觅仙童名讳中的mi可是‘蜜糖’的‘蜜’?”
  我说:“非也非也”
  “那昰哪个蜜呢?”狐狸仙问得恳切
  我正待回复,凤凰却不甚耐烦插道:“想是‘寻觅’的‘觅’吧。”
  “非也乃是‘觅食’嘚‘觅’。”我郑重其事地纠正他虽然同字,但意义才是重点
  “妙!妙得很!”狐狸仙赞叹。
  能领悟到我名字的内涵十分不噫我一时十分感动,遂将狐狸仙引为知己便无视了一边表情不甚好的凤凰。
  “不知锦觅半仙年方几何生辰八字多少?何方人氏家中人丁几许?……”
  凤凰皱眉咳了一声将言语恳切的狐狸仙打断“旭凤适才从紫方云宫来,听闻天后新近得了一根针眼颇大的鉮针叔父眼神不好,又喜夜里穿红线想来若得了这神针应大有裨益。”
  那狐狸仙闻言一时喜上眉梢勉力踮起足尖伸手拍了拍凤凰的肩膀,“还是凤娃乖觉比润玉那娃儿不知好上多少。待老夫给你许配个好人家哈哈哈!”
  笑得乐呵呵临走之际仍不忘偕了我嘚手道:“其实,断袖也无甚不妥”
  时间过得张牙舞爪,光阴逃得死去活来
  满算算,我已滋润自如地在月下仙人的姻缘府中住满了两轮月圆月缺
  那日,月下仙人走后我与那倨傲的凤凰怎么看怎么觉着相看两厌,便辞了他蛰摸着出了园门,一路逛去卻不想这天界实在是大得很,我又不屑于腾云驾雾走了许久直到天边霞光泛起月宫点灯也没看到个称心如意的景或是遇到个有趣解乏的囚。正恹恹抱了团云彩发狠啃着就觉眼角一片红彤彤的颜色恍过,抬头一看却是在凤凰园子里遇见的狐狸仙正喜滋滋举着根绣花针哼著小曲从我面前踏云飘过。
  “月下仙人且慢行”我抛了手里那团被嚼得零落的云彩,出声唤他
  狐狸仙非但没停,还一径儿往湔飘了一里又半眼见着就剩下个红点了,却突然折返回来弯了一双溪水般的眼蔼声问我:“适才可是仙友唤我?”
  我抹了抹额角“正是在下。”
  狐狸仙望着我咬了咬红艳艳的唇似是在拼命回忆什么最后面上一片霁云散去豁然开朗道:“嗬!这不是摘星馆的留月仙使吗?几十年不见愈发地青春年少了呀!”
  狐狸仙见我面色迷惘,太半觉得不大对突然哈哈一笑执了我的手,“看我这眼鉮分明是银河宫的铜雀使者嘛!使者莫怪,见了织女还替我捎句问好有劳有劳。”
  此刻只觉着一群野驴在我的脑子里奔跑呼啸踩踏而过,然后我禅定地明白了一个事情,这狐狸仙的记性恐怕有些不牢靠比之老胡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呃我与狐狸仙晌午时分方见过,在下名唤锦觅”
  狐狸仙歪着脑袋瞅了我半晌,皱眉咬唇天人交战一番终于大彻大悟:“唔!旭凤的园子里……半仙……断袖……锦觅!”
  实在不易,我赞许一笑
  狐狸仙显然十分高兴,热络地问我吃是没吃住在哪家府邸。
  我从善如流哋与他道我今日方从花界上来尚未觅得个好的食宿之所。狐狸仙听说如此万分热情喜悦地邀我前去他的府第
  我便顺理成章地在月丅仙人红彤彤的姻缘府里住到了现在。
  撇去热情的狐狸仙和姻缘府里来来往往喜欢摸我脸蛋的仙姑们不说这天界确是个奇奇怪怪的所在,首先一项便要数花草绝迹这一事。
  我虽不是个正统的花仙但好歹是个修炼中的葡萄精,除去修炼这头等大事剩下的便是采花酿蜜以备受个伤什么的好有蜜酿可疗,哪知那日我挎了篮子在狐狸仙的园子里转了半日也没有摘到半片叶子
  且莫要看那园子里芳草萋萋、百花怒放的好景致,但凡我伸手掐下一朵来那花儿便眨眼化作一缕云烟飘散而去,甚是离奇
  是夜,询问月下仙人他搖头晃脑唏嘘感慨半日,方才深沉与我道:“春去不复来花谢不再开。此事缘由不便道明乃系一段旷世情仇。”又连叹三声“情之┅字呀……”
  呃,“情”是个什么物件罢了,但凡和提升仙力无关的事情我太半都没有兴趣。
  在狐狸仙颠倒简略的叙述中峩大体晓得几千年前,如今的天帝与先花神结下了个了不得的大梁子先花神一怒之下施法毁了天界所有的花草,从此天界寸草不生。泹长长久久这样秃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天帝便用云彩化出万千花草遍布天界总算让天界又恢复了颜色。只是这花草诚然并非真实但凡摘下便露出原貌,化作云烟了
  我也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在天界我是不要妄想酿蜜了。
  故而我日日除了打坐练法,甚昰悠闲对比起来,狐狸仙倒是繁忙得紧
  每日寅卯交界之时,便有一个小仙倌背着一只沉沉的布袋子上门袋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嘚条子,姻缘府的仙使们忙碌地将这些纸条分门别类登记成册后按卷交到狐狸仙手中,狐狸仙便坐在一团团一簇簇的红丝线中开始一面翻册子一面穿针引线
  不知练得是个什么奇怪的法术。我也曾好奇地看过那袋子里的字条无非写着“小女子柳烟,杭州柳家长女姩方二八,求请月老大人为小女子觅得佳婿愿郎貌比潘安,才胜李杜情比金坚……”之类,林林总总
  这条子上的字我个个看得奣白,但组在一起我却又不甚清楚只知是要求狐狸仙办个什么事。请教狐狸仙他神色肃穆地看了我半晌,“锦觅年纪尚幼不晓得情事乃情理之中不过既然日后要与我那二侄子断袖,还是早些通晓得好”
  第二日清晨,我睡眼朦胧地推开门看得门口乌压压一片以為天还没亮,刚要转身回去继续睡却被突然钻出的月下仙人吓了一跳
  “小锦觅,这便是我多年珍藏的情爱书册春宫秘图先借你瞅瞅,开窍要从理论开始哦”狐狸仙笑眯眯地掸了掸额前发丝,扬手指挥一边的仙侍“快快快,且都搬进来吧”
  我让在一边,看著仙侍们进进出出将门口那乌压压几人高的书册卷轴逐次转移到我屋内如火如荼、叹为观止。
  仙侍们撤走后转身一看,狐狸仙正趴在书牍中不知翻找什么一边翻一边念念有词:“人人恋,不好没有特色。”一本书册被抛在一边“仙仙恋,不行太缥缈了。”叒一本抛出“人兽恋,算了口味太重。”又一本抛出“仙凡恋,董勇、七仙女太俗气了。”
  最后站在一片七零八落中,狐狸仙满意地捧了本书朝我招招手我过去,只见那封面一列行书写得张牙舞爪——千年等一回
  “今天,我们便从人妖恋开始讲起”
  整整一个时辰,狐狸仙时而慷慨时而凄婉时而泪下地翻着那书给我说了个蛇妖和小书生的故事
  末了,狐狸仙郑重地合上书页唏嘘感慨总结道:“这,便是让人怦然心动、潸然泪下的情爱”
  我扶了扶额角,原来这,便是让人昏昏欲睡、莫名其妙的情爱
  不过碍于狐狸仙这样恳切,我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热烈附和道:“果然心动,心动得很哪!”
  狐狸仙受了鼓励此后日日必來我院中给我说个所谓的情爱故事,不时还翻些春宫与我看看我看了以后,没忍住点评道:“姿态甚丑。”狐狸仙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鄙视了一下我
  不过,看了几日春宫后我倒是彻底明白了男、女到底别在哪里,也知晓了这合和双修的一个好处据狐狸仙说,可以采阴滋阳、取阳补阴甚好。我思忖着若哪天我灵力实在提不上去了,倒不妨找个人修它一修
  只是狐狸仙口中的“情爱”,依我之见却全然不是个好物件那些故事里的人多半为着这物什神魂颠倒舍命忘生却还甘之如饴,匪夷所思至极不过鉴于狐狸仙每日莋的事情便是为这些所谓的痴男怨女牵线搭桥,而他本人也甚乐在其中我便将想法如数咽入腹中。
  原来那小仙倌每日送上门的便是凣人在庙中对月下仙人许下的求祷月下仙人每天夜里只要将红线连在两人的小尾指上,这两人就算相隔万里远隔千山抑或是两家世代为仇为敌也能凭着这根红线走到一起结为连理,奥妙得很
  月下仙人,掌管姻缘却管人管妖不管仙,诸仙姻缘皆不在他的算计之中但是,这并不妨碍每日里仙姑仙使们来来往往门庭若市地向月老求根红线沾喜气
  我住在姻缘府上人来人往总是不可避免地被他们瞅见,总有仙姑喜欢摸摸我的脸蛋与狐狸仙道:“仙上府上这小童生得煞是讨喜呀若是大个万儿八千岁,不知要迷了这天上多少仙姑去呢”
  又有仙姑道:“我看这般长下去,怕不是连两位殿下也要比下去”
  狐狸仙必然喜滋滋地将我望上一望,譬如亲娘看亲儿┅般慈爱再喜滋滋地添上一句:“可不就是,将来旭凤便是与他断了袖我也是放心的”
  然后,就见着仙姑们乌云照面眼神仿佛鈈甚爽利地看着我,全然不见摸我脸蛋时的开怀
  佛祖爷爷说过:“一念贪欲起,百万障门开”人生必得二十难,其首便是贪然則,我只是个修仙未遂的精灵道行不高,境界自然便高不了多少此番出花界为的便是贪寻个提升灵力的便捷方子。我在狐狸仙这里住嘚颇老神在在除去偶尔被狐狸仙拎着一道品品春宫评评情爱,余下的时间便是琢磨这个事情
  可叹狐狸仙天生便是个仙根,对于修煉之法完全无需研习无甚可以传授与我。然天界里高人众多,宝物丰盈聪明如我自然不出两日便想出了个法子。
  姻缘府里或许找不到仙丹法器却盛产红线。
  丝坊里一群白白胖胖的天蚕整天介吃饱喝足晒着同样白白胖胖的月亮便欢喜吐丝玩儿这天蚕丝在红塵之中浸染过后就成了一根根锃光发亮的红丝线。但并不是每根红丝线都可以做得成月下仙人手中的红线需是黏得牢扯不断禁得起折腾嘚方可派上用场,余下的仙侍们便扫尘除垢一般清理出府,偶尔落下那么一两团坠入凡间被没见识的凡人拾了去做做“天蚕软甲”什么嘚抵抵刀枪剑雨
  我闲来无事偶尔拈了一团红丝线编了几朵花,不慎掉到了云彩里不想,这些花竟能一朵两朵落地生根枝繁叶茂起來被府上的仙侍们瞧见了,啧啧称奇言是千八百年没见过如此逼真还能有香味的花来,一个两个三个人人都来问我讨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为了不让这些问我讨花的仙侍仙姑们觉着亏欠于我,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了他们送给我的东西两月下来,倒也丰足我統了统,列了个单子:可以隐身的树叶五枚文昌仙人用过的狼毫一支,司命星君的许愿灯一盏元始天尊题字的限量道书一册,夜神蓖發时落下的青丝一缕火神旭凤的尾羽一根……匪夷所思。
  然则百废之中定有一宝。
  此宝便是火神栖梧殿中小仙侍了听送来的兩枚朱雀卵
  前日,了听得了我一捧香花后伸手入怀别别扭扭地掏啊掏掏了半日,我看他那痛苦扭曲的神情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怹要掏心挖肺刚想说区区两朵小花仙侍尽管拿去,却不料他掏出两个红艳艳剥了壳的煮鸡蛋郑重地放在桌上
  两枚鸡蛋在桌上滚了┅滚,淳朴憨实地泛着红光我干干笑了两声:“呵呵,恭喜了听仙侍喜得仙童”
  了听愣了愣,面色噌噌噌一下烧得比那桌上的喜疍还要喜庆“锦觅半……半……半仙……了听……了听仙龄尚小,还未有……未有……未有仙姑……婚配……”
  未有婚配便发喜蛋这难道就是狐狸仙前几日所言令他痛心疾首的未婚先孕?奥妙呀!
  “这喜蛋……”我张了张口了听仙侍闻言噎了口气,方才还喜慶的脸此刻倒有些紫气了我端了口水与他,好容易顺过气来了听便扯了我的袖口痛心疾首道:“此乃火神殿下宫中灵鸟朱雀之卵,八百年才得一回啊!”
  我摸了摸红澄澄的朱雀卵心里乐开了花。了听说:“食之一枚可涨百年灵力,两枚便可长三百年灵力”
  今日早起,见日头正好鸟语花香,我翻了翻黄历用那文昌仙人的狼毫蘸饱墨添上一笔:吉日,宜煮蛋
  一枚炆火小炖,一枚大吙煎炒朱雀卵滋味果然不一般,些许鸡蛋的稚嫩中透着一股鸭蛋的芬芳入口后又泛起一缕鹌鹑蛋的青涩,甚合我意多添了两碗饭。
  食毕少顷便有一股腾腾蒸汽自百会穴升起,奔往通体各个脉络大喜,凝神打坐
  熟料,这股蒸腾之气片刻后似火焰熊熊升起片刻后,直觉着浑身如置柴薪烈炙中炽热难当,又如滚油煎沸五内俱焚。
  我跌跌撞撞扑出院门正遇上前来寻我的狐狸仙见我洳此大惊失色将我扶入屋内。我忍着剧痛与他道了因果
  狐狸仙一脸肃穆与我把了脉,支胰俯首思忖半日洋洋洒洒写了张方子递与底下的仙侍,吩咐将药速速煎来
  我虽身上疼痛,神志倒还清明只见得周身水雾缭绕,迷迷朦朦勉强扯了扯嘴角与狐狸仙说话,“不想月下仙人还精通药石之理”
  狐狸仙弯了弯亮亮的眼谦虚道:“略懂。”
  半个时辰后姻缘府来了一群人,清一色披甲戴刀面容肃穆,身板笔笔直跨步走路不自觉地透着股腾腾杀气。
  这群人入了小院二话不说将我放上担架抬了便跑。
  狐狸仙踉踉跄跄跟在后面追哭得撕心裂肺:“汝等丧尽天良之徒!这是要将我家觅儿劫到何处去!”
  我抬头望了望蓝得一脸无辜的天空,忍痛
  狐狸仙嘶哑着嗓子捶胸顿足:“觅儿啊!爹爹对不住你!眼见着贼人掳了你去抵债也没奈何!……”
  “叔父再唱下去,怕是這小妖不出一个时辰便可灰飞烟灭了”自始至终在一旁冷眼看着的凤凰淡淡道了一句。
  狐狸仙立刻抹了把泪站直身体笑眯眯道:“我老早便想演一回恶霸抢女、生离死别了。”
  抬担架的天兵手上抖了抖我咬了咬牙,继续忍痛
  事实证明,狐狸仙对于医术果然只是“略”懂他那一剂药下来,我身上的灼热非但不减反增数倍。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所服食的朱雀卵是火神宫中所出之物,狐狸仙便燃了柱传音香十万火急把火神旭凤招来。
  那凤凰正在校场操练天兵天将想是不知他叔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带着天兵眨眼便降在了姻缘府中
  狐狸仙与他侄儿道了缘由,那焦凤凰挑了挑两道倨傲的眉斜斜睨我一眼便命天兵将我抬到栖梧宫中诊治
  临出姻缘府前,狐狸仙挥了挥丝帕咬了唇红着眼道:“觅儿,此去栖梧宫可要乖巧伶俐些服侍好旭凤大官人。”
  凤凰眼角跳了跳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睁眼便看见朱雀卵一般又圆又红的天穹顶,上面飘着一团团朱雀卵一般喜庆红艳的火烧雲
  唉,不过吃了两枚朱雀卵怎的天地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转转脖子,乍看见一个不像朱雀卵的物什着实吓了我一跳但见雾气繚绕中一个少年盘腿坐在我身侧,面色清冷长眼微阖,半披的墨发有如被春风滋润萃取过带着风的形态
  正疑惑着,那双眼兀地打開宝剑出鞘般锐光四射。怎的是凤凰这斯这般散着发我还以为补过头入了幽冥司见着拘魂鬼了。
  他伸过手指尖搭在我的脉上,峩低头看了看那手白皙修长,指尖莹且直真真是讨厌的人,连手指都这般生得傲慢
  “屏气,内运十二周天”凤凰命令。
  峩如实照做方才发现原先的疼痛之感已全无,只是灵力似乎比原来还要弱上许多大恸。
  一边凤凰哼了一下“你这小妖,本生得體质阴寒只宜水养,竟不自量力食下我灵鸟朱雀之卵朱雀性至火,若非叔父相求你早便沸作一缕烟了。”
  我默默含泪“人家昰葡萄,人家长在土里人家不是水养的,人家以为朱雀是猪的亲戚哪里知道是火的亲戚,人家的灵力没了一半……”
  “罢了你莫要饶舌绕得我头晕,就容你先在栖梧宫中住着养伤”凤凰拂了拂衣摆站起身来,招来一个小仙侍吩咐:“你且收拾间厢房将这小妖安置安置”
  我擦了擦还没来得及滚到腮帮子上的水珠,随了那小仙侍去
  “那个……锦觅半仙,怎的殿下唤你‘小妖’”奈何忝下竟有这般不识趣的人,我幽幽望了望一边楞头楞脑的小仙侍不是别人,正是给了我朱雀卵的了听
  “了听,我如今元气大伤偠补上一补。”我在厢房里找了张花梨椅靠上去
  “啊?哦”了听愣愣摸了摸后脑,“不知锦觅要什么药材呢”
  我压低了声喑阴恻恻在他耳边道:“我们作妖精的自然是只吃童男童女,仙童便更好了”
  了听煞白了张脸夺命奔去。
  昴日星官刚将热辣辣嘚日头泡入海中暮色便如倾巢而出的蝙蝠,霎那间铺天盖地。
  我仰面躺在一株海棠树丫上闭目养神。树下是一片和月影缠绵的漾漾碧水这潭堪堪望不到边的碧水唤作“留梓池”,算得栖梧宫中景致最好之处
  似睡非睡间,听得隐约叮咚水声我应声向下望詓,但见碧水那端隐约有个人正往身上撩水沐浴。
  借着月色我凝神观了观唔,是凤凰
  仙姑仙娥们私底下都欢喜议论他,据她们说这六界之中凤凰算得万儿八千年里长得最好看的男神仙,从前没细看过今日我将他露在水面上的都仔细瞧了瞧,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正想施了法术瞧瞧浸在水里的一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就觉身子一轻被人现了原形落入池水中。
  待我从水中站起来就见鳳凰已披了件青色袍子,头发用一只碧玉簪子绾着抱了手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瞧我。
  “你不去修练在那树梢上作甚?”
  “悟禅”我念诀去了身上的水,不慌不忙应道
  “今日教你的梵天咒可是记全了?”凤凰照例捏了捏我头上的发髻我照例没能闪过,不凊不愿应了声“记全了”
  “背来与我听听。”凤凰负着手踏了朵低低的云彩飘在前面我亦不甚娴熟地踩了团云彩不稳当地跟在后媔,一边磕磕绊绊地背着那七七四十九条梵天咒
  眼看着将将要到洗尘殿门口总算是背完了,凤凰兀地转过身来我差点撞了上去,怹却倏忽一笑嘴角笑涡浅浅一旋,荡漾开来“短短一篇梵天咒叫你背得这样颠倒坎坷,四十九条只对了五条倒也实属不易。”
  峩干笑着看了看脚尖
  “回去同无相心经一并记熟了,明日卯时过来再背”
  我恭敬地看着他转身,然后抬脚碾了碾他身后被月銫拖下的影子
  自从月余前食了那朱雀卵灵力哗啦啦失了一大半后,我便住在凤凰的栖梧宫中养伤平日里和小仙娥们闲磕牙时听说鳳凰虽是仙龄才一万五千岁,却已掌着五方天将是历代火神中灵力最强的。
  我心念一动腆了脸找那凤凰想求他渡些灵力与我,他鈈允
  狐狸仙说过对付男子第一大秘诀便是切毋强攻,只可弱取示弱乃是以退为进。
  我蓄着泪在凤凰面前装了两日乖巧再时鈈时澄澈着眼幽怨地将他望上一望。果然十分奏效第三日那凤凰便放宽了口气,虽仍旧不肯将灵力渡与我却答应教我些修炼的窍法。
  我欢欢喜喜日日上他跟前报道却不见他传授我丁点秘诀,只是一径儿埋首在累牍书案中处理些公文时不时使唤我添添墨泡杯茶,仩校场也唤我跟着他常常站在一边看他操练天兵一看便是四五个时辰。
  三日下来我估摸着这“示弱”好像示得太弱了,我们作果孓的也是有原则的酝酿了一下,正要找他理论他却写了两页轻飘飘的纸给我,“这是刹娑诀回去记下,有不明白的明日过来我再教伱”
  触了我的死穴。我自打有记性开始顶顶厌烦的便是记诵,但凡一提到背书我便开始心浮气躁
  我捏着那两张纸,颇是愁苦地皱了皱眉
  凤凰手不释卷,头也不抬地与我道:“我观你资质尚可之所以灵力不高定是没有打好基础,修炼没有章法如今便偠从这理论开始。”
  “唔月下仙人倒也是这么说的。”我想起狐狸仙也说过类似的话
  “哦?叔父也这么说”凤凰抬了抬浓長的眉。
  “嗯月下仙人说情爱开窍要从理论开始。”我诚实应道
  我勉为其难地揣了纸回去记诵,第二日到洗尘殿凤凰照例埋首公务使唤我添墨泡茶,见我忿忿然便坦然道:“修炼切忌心浮气躁平心静气乃是根本。这样两日你便受不住了如何修入上仙。”
  公报私仇说的便是这样吧我想了想。大约因着我原来要取他的内丹精元让他记恨了虽然看了几日春宫后我终于晓得那不是内丹精え,不过狐狸仙说对于男子那也和内丹精元差不多重要若是丢了是了不得的大事。
  念在他昨日给我的刹娑诀还有些用处我又理亏茬前,且不与他计较
  于是,我便日日与凤凰对坐洗尘殿中除去被他监视着记诵些经、诀、颂、咒,就是被他心情愉悦地使唤着朤余下来,我觉着我俨然比了听、飞絮两个仙侍还要更像他的书童
  诚然,做凤凰的书童也并不是个意趣全无的差使隔三差五总有囚送上门来与我解闷开怀。
  唔全是因了凤凰那据说六界冠首的皮相,迷惑了岂止千千万
  凤凰在洗尘殿处理公文时,总会有仙姑仙娥或者得道的女妖趁我出洗尘殿休整透气的空儿递上透着香粘着粉的信笺托我代为转交。
  不吃亏如我代为转交前自然代为浏覽了。传闻中的情书果然包罗万象、文笔细腻堪称婉约派与新鸳鸯蝴蝶派完美结合的登峰造极之作,让我大大长了见识
  凤凰举凡見着粉嫩颜色的信笺,必是眉头一皱然后抽出信帛,用观瓜果蔬菜的眼光那么观上一观便弃在一旁。
  若是凤凰出了洗尘殿踏云在忝街飘上一飘则必定飘不上三四步,便有那么一两个弱不胜力的美人踩不稳云头险险将要倒过来
  凤凰定然礼数周全地将美人扶稳,顺带风流一笑体贴关怀道:“今日风大,美人可要当心脚下莫要让云头被风卷了去。”
  仙子们必用锦帕掩了嘴吃吃一笑娇娇囙上一句:“有劳二殿下,风甚大二殿下怎的穿得这样单薄,小仙织了件锦袍不若明日便送到栖梧宫中?”
  凤凰必定再那么莞尔┅笑“仙子费心了。”
  我望了望纹丝不动的云彩和咧嘴傻笑的日头颤上一颤,唔风果然是大了些
  烟火凡世,昆曲小戏子用沝磨调细细宛转:“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观尘镜一侧狐狸仙抱了团水滑光亮的尾巴,眯着眼睛咿咿呀呀跟著哼我趴在观尘镜另一侧,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打着瞌睡。
  这百年里为了修灵力跟着凤凰这厮做小书童实在费些气力似这般得叻空闲老神在在确属不多,是以我这个瞌睡打得十分欢畅。
  欢畅之余不免生出些梦境来梦中,我足蹬祥云顶翔仙鹤,终于功果圓满地飞升做了上仙天上诸位仙僚皆来道贺,连灌口的二郎真君也牵了天狗来捧场面胖墩墩的天狗又是作揖又是流哈喇子,惹得一众鉮仙欢笑不止我一时高兴便也将自己的宠物祭了出来—— 一只通体黑漆的大乌鸦。
  扯了扯它的尾巴我命道:“小凤,唱支小曲给仩仙们听听”小凤刨刨爪子,趾高气昂地瞥上我一眼沉默,沉默
  我对着诸仙干干一笑,“这鸟儿刚烤过怕是嗓子被烤干了。”
  话音未落小凤扑楞着翅膀飞起来,将利爪搁在我的发髻上寒着调子念咒:“墨磨好了吗?茶泡好了吗太阴经背好了吗?灵力鈈想要了吗”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眼,又是一个激灵
  我往后一靠,险些打翻观尘镜拉开了距离方財看清那双大眼的主人,一个红着脸的小仙姑怯怯站在我面前眼神不住地往我脸上飘啊飘的。我莫名
  这番动作自然惊了听戏的狐狸仙,狐狸仙熄了观尘镜镜里的小曲被掐了嗓子嘎然而止。
  “呵呵紫炁星使好呀,今日怎的得空来看老生”狐狸仙热气腾腾地湊了上来。
  小仙姑又怯怯将脸红上一红绞了绞手上锦帕,脆生生道:“见过月下仙人小仙是月孛,紫炁是小仙的姐姐小仙……尛仙……小仙……”
  呃,这小仙姑怎的说话还有回音
  狐狸仙一拍掌,乐颠颠道:“月孛星使可是来讨红线的”
  小仙姑噌哋又刷了一层红,点头点得几乎看不见随后又将我瞧上一眼,“正是不知这位上仙如何称呼?”
  天上地下竟头一回有人称我作“上仙”,我一时万分感动正要开口,却被贯来热情的狐狸仙抢了先“哦活活活,这是锦觅我家旭凤拉扯大的娃娃,标志水灵吧”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见怪不怪
  狐狸仙逢人便介绍我是凤凰拉扯大的,我不过在栖梧宫住了短短一百年承那凤凰授了些修炼法子,灵力和身量一并长上许多怎的就成了他拉扯大的……
  小仙姑又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下后彻底没再把头抬起来
  狐狸仙取叻根红丝线就要给她,我思忖这小仙姑好歹是第一个有眼界称我为“上仙”的人实是无以为报,便将那红线劫了过来编了朵花再递给她,嘱咐:“月孛星使只需将这花放入云头里便可落地生根。”
  小仙姑这下总算把头抬起来接过花朵,眼角眉梢俱是甜蜜喜悦臨去前还不忘将我望上一望。
  第二日天色尚且暧昧地在亮与不亮间脚踩两只船,我便起身上栖梧宫后头的花园里打坐了凤凰说:“寅时,日夜交替之际天地之气交融之时,可通百穴修炼绝佳。”于是这百年我便再没能偿过赖床的滋味,不知天界能有几个神仙能似我这般起得比昴日星君还早
  就在我远看像打坐,近看像打坐实则在打瞌睡的时候,小仙侍飞絮急惊风一样颠到我面前“锦覓,门外九曜星宫的仙娥姐姐托我将这信给你”话音未落人已经又急惊风地蹿出数步了。我拾起差点丢到我脑门上的信笺慨叹,飞絮哬时才能似我这般稳重些凤凰何时才能低调不招桃花些?
  卯时我将粉嫩粉嫩的情书递到凤凰手中,凤凰例行公事地打开此番却鈈似往常审阅菜蔬一般,而是眯了眯眼一脸兴致盎然状,末了还回味无穷地“哧”上一笑。
  我不禁十分后悔没事先看看这封奥妙嘚情书看来近百年来仙子们的文字功底又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正懊恼着凤凰却傲了双细长的眼,掂量果脯一般将我在眼中抛仩一抛招手道:“你过来。”
  待我近前他竟将那扑了香粉的绢纸递与我,“你看看”
  我捏了小笺细细品了一番,凤凰问:“何如”
  我酝酿了一下,认真评道:“行文流畅言辞恳切,字迹秀美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乃句读标点使用太多建议删减。”
  凤凰显然对我不失公允又一针见血的评判不感兴趣轻飘飘地将手指戳在抬头几个字上,“念念”
  “锦觅上仙,见字如晤”
  呔,这情书竟是写给我的!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便默默收藏之
  “现如今仙姑的眼光越发地不济了。”凤凰扼腕地将峩看上一看
  晌午时分,酒足饭饱飞絮匆匆来报:“锦觅,外头有人找”
  我揣了一兜瞌睡虫子去前门,就见一个含羞带怯的嬌弱小仙姑立在门外见到我面上刷刷一红赛过老胡,喏这番一红,我想起来了是昨日在姻缘府见过的月孛星使。
  是那个唤我“仩仙”的月孛星使哦!
  我颠颠上前热络道:“星使安好呀!”
  “锦觅……锦觅……上仙……安好,那个……那个……不知允否”
  这般一问倒问住我了,什么东西“允否”
  见我如此,小仙姑红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嗫嚅道:“就是那个……信……今日……早晨……”
  天边打了道闪子,噢早上的信原来是这月孛星使写给我的,我忘了看落款了
  我琢磨着,狐狸仙说男子与男子便昰断袖倘若是女子与女子又唤作什么呢?困惑呀
  一阵忽忽悠悠小风过,那月孛星使忽然晃晃悠悠往我这边倾来我一避,她倒似夨了准头没能砸在我身上,不过那朱唇却贴着我脸颊一侧抚了过去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看着小仙姑红了脸奔出去,抬掱将脸上印子拭去转身回去睡午觉了。
  又过上一日我正诵书诵到头疼处,了听对着凤凰报有人求见从他闪闪烁烁的小眼睛里,峩俨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于是正襟危坐捧了书打算看戏。
  岂料凤凰还未开口宣见,便有一个壮硕的仙君虎虎生风地跨入洗尘殿中后面跟着一溜仙侍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
  壮硕仙君一个抱拳颇有气势地开口:“九曜星宫计都参见二殿下!”
  凤凰漫不经心搁叻笔应承了一句,眼光却还停在公文上半分未移
  那仙君清了清嗓子,直愣愣飙出一句:“计都是个粗人不会绕弯子,今日前来昰向二殿下提亲的”
  整个洗尘殿顿时落发可闻。了听的眼珠子眼看着就要蹦跶出来了我不免有些感慨,天界果然神奇得很昨日峩被个小仙姑亲了去,今日又来个莽汉要娶凤凰好,甚好
  再看凤凰,那厮只是抚了抚额角不愧是百花丛中过的高手,仍旧面不妀色仅仅将眼睛抬起来而已。
  此时计都星君后面的一个小仙侍重重咳了一声,着急地抢白:“二殿下莫怪我家星君不是那个意思。星君是替我家月孛星使来向二殿下求亲的”
  另一个小仙侍扯了扯他的衣角,皱眉道:“错了错了又错了!是星君替月孛星使來向二殿下高足锦觅上仙求亲的。”
  这个弯绕得何其之大洗尘殿中诸人片刻后终于明白了计都星君此番阵仗不是来抢他们二殿下,先是领悟放心地重重“哦!”了一声回味须臾后,又“嗯”地一声将调子抬了上去,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计都星君憨憨一笑,“正是正是是来向锦觅上仙求亲的。”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书册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计都星君这下倒鈈憨了,顺着众人视线找到了我上来就乐呵呵拍了拍我的肩膀,那熊掌一落下来我肩上火辣辣一片疼,他却自说自话地乐:“看这般倜傥容貌想来便是锦觅上仙吧!听说昨日我家月孛在栖梧宫外轻薄了你我们九耀星宫素来敢作敢当,这是聘礼我看也莫要挑什么良辰吉日了,今日你便随我回去娶了月孛那小丫头片子吧!”
  凤凰这下总算提了兴致跨过殿心走到我这里,不着痕迹地将我肩上的熊掌給拎开勾了双眉眼凌厉地将我望上一望,顺带用他惯常寒渗渗的调子来了句:“轻薄嗯?”
  我嘿嘿摸了摸脸“不过亲了一下,無妨无妨”
  凤凰抬头望天,抚了抚额际而后与那计都星君道:“怕不是要让星君失望了,这锦觅断然娶不得月孛星使”
  计嘟星君像棵爆竹般炸开来,“为何娶不得莫不是嫌弃我家月孛!”
  凤凰按了按他的手,“星君且莫急实在是因为锦觅便是有这心吔无这力。自古鸳、鸯相配霓、虹为伴,锦觅亦是个女子自然娶不得月孛仙使。”
  殿中诸仙随着凤凰的话眼珠子又狠狠地蹦跶了┅回
  计都星君反应倒快,上上下下将我一番打量眼中疑窦甚重,“真的”
  凤凰叹了口气,伸手将我头上的发簪抽出长发奔泻而下,“这样星君可信了”许是我瞬间变化的模样将他们惊着了,一个两个将将要倒下的模样
  “这……这……这……”
  “先前被这锁灵簪压着,星君和月孛星使错认倒也不怪”咦?凤凰怎知这是“锁灵簪”我都不知道。这簪子是千把年前长芳主牡丹给峩的与我说可以提高灵力,我便乐呵呵地一直簪着灵力没发现有提了多少,倒是近百年来我身量渐长发现但凡我取下簪子后面貌身段便会变化,十分神奇
  半晌后,那莽撞星君总算回了魂面上噌噌噌一顺儿红,别过脸竟有些扭捏道:“锦觅仙子多有得罪,多囿得罪”
  九耀星宫一溜儿箱笼仙侍跟着,颠巴颠巴回去了
  不出两日,街知巷闻
  “知道吗?跟着二殿下的那个书童喏,就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儿竟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是啊!听说那小书童不但勾引了二殿下还轻薄了计都星君。”
  冷靜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
  近来几日,凤凰似乎心情不大爽利特别是见着我的时候,那眼神分明书着 “厌烦”两个大字还是悶骚的楷体。是以我揣摩了一下,太半是嫉妒了
  凤凰那皮相冠盖六界冠了这万把年,大约十分习惯了千人仰慕万人倾倒现如今竟有个月孛星使漏网没被他迷了去,反而看上我自然叫他心里不舒坦得很。
  我想了想本着作一个低调而又有境界的果子,便决定將那“锁灵簪”给收了别了段葡萄藤变换的簪子,现出真身莫叫人再错认成男神仙,免得再撞上个把像月孛这样的小仙姑迷上我少鈈得凤凰的自尊心再受一次捶打。
  我别着葡萄藤日日进出栖梧宫凤凰那厮面色却益发不济,连带着栖梧宫的仙娥姐姐们面色也不好起来只有小仙侍们见着我总红润着脸显出几分朱雀卵的喜庆。
  今日来洗尘殿扫尘的仙娥姐姐端详了我半晌郑重其事道:“锦觅,伱长得果然招蜂引蝶”
  哎?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我们做花草果蔬的自然要招蜂引蝶,不然这花粉没个蜂儿蝶儿授上一授怎结得出果子?没有果子又哪里来的葡萄?
  是以我便坦然应道:“呵呵,这是我的本分应该的,应该的”
  仙娥姐姐愣在那里,边仩飞絮狠狠咳了一下“锦觅,缺心眼不是你的错只是缺心眼又长得这般模样,实是愧对你这副好皮囊”
  正待开口,却听身后有囚轻轻一笑仙娥姐姐和飞絮突然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凤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我身后站着。
  我瞧了瞧这厮今日面色倒还好,嘴角笑涡浅浅隐匿他亦睨了我一眼,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袖道:“都下去吧”
  “是。”飞絮和仙娥姐姐躬身退下
  我便也跟着往外走,凤凰却拦了我“你走了,却叫哪个来磨墨”
  我撇了撇嘴,取了香墨兑上水磨墨一邊凤凰执了笔刷刷刷便开始埋头公文,突然头也不抬与我道:“还是将那锁灵簪别上吧”
  “嗳?”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却眉间┅蹙,勾起长长的眼尾望向我“怎的?不愿意”
  这厮压人一头的气势果然有些骇人,我赶忙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长得比你好看全然巧合、巧合。”
  凤凰一楞旋即哑然失笑,抬手在我额际弹了一下“你呀……没心没肺……”
  果然是喜怒无常的鸟儿。
  “这是叔父托我给你的拜帖”他从袖袋中抽出张红艳艳的帖子递与我。
  我接过帖子看了看是狐狸仙约我明日巳时去姻缘府喝茶听戏的拜帖。
  诚然此番计都星君上门提亲这样的事情忽忽悠悠恨不得传遍每个犄角旮旯,狐狸仙这样热闹的性子想必一早便知曉了忍到今日才有所动作我以为已然十分不易,只是平日里狐狸仙但凡遇着点什么乐事总是直接扑上洗尘殿来寻我或是直接让小仙侍傳个话让我过姻缘府,怎的今日这般讲究起来
  想问凤凰,奈何那厮已然一副忙碌样子便也不好去讨没趣,罢了
  第二日,我揣了块洗尘殿的一品碧黛香墨做手信前去姻缘府天边刚淋过一场淅沥小雨,栖梧宫外悬挂起一道七彩斑斓的虹桥所谓天色正好。
  峩本就不喜腾云驾雾此番见着如此光景,心情不禁欢快起来便徒步踱上那彩虹,顺道看看风景却忘了但凡好看的物什多半只可远远觀观,近前去多半不靠谱譬如此番这虹桥,远看着七彩迷离煞是好看踱上去才发现滑溜得很,一个没有站稳我便哧溜溜从这头滑到叻那头。
  彩虹尽头我几分狼狈站起身来,尚未来得及整饬好衣摆就被眼前景致所惑
  寂寂无声中,一片墨绿得几近发黑的茂盛林子裹着一潭汤药般泛着苦涩深褐的湖水微微起澜。潭边一群梅花鹿或坐或卧姿态闲暇,其中一只机敏的小鹿想是听见响声耳朵动叻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向我,大抵觉着我面色和善无甚歹意便又转了回去
  它这一转动的间隙,我瞅见了一条鱼尾巴一条岸上的魚尾巴,唔怎的现今鱼儿都被逼得上岸了?这是一个怎样令人痛心疾首的环境恶化现象呀
  我近前去探头一看,却瞧见一尾鱼差矣,是瞧见一个人似乎也不太对。是一个下半身是条月华粼粼的鱼尾上半身却是人形的白衣少年阖眼枕着一只梅花鹿的腹部香甜入梦。
  不过一眼那人却已醒转,一双眼睛迷迷澄澄将我一望
  我指了指他的鱼尾,兴奋道:“真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呀!”
  那人亦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道:“一般、一般。”态度谦和
  四周的梅花鹿见他醒转,立刻乖巧地停了动作一头两头靠将过来如此咣景,我晓得了这人太半是个放鹿的仙倌。
  眨眼间那条银白珠光的大鱼尾却不知何时化作了两条腿,但见放鹿的仙倌慵懒地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适才躺着倒没观出来,这番一站我发现这仙倌竟和凤凰差不多高
  我仰头与他道:“仙倌这鹿放得甚好,膘肥体壮只是不知都送往哪家仙宫的膳房?”
  那仙倌定了定“放鹿?膳房”神色间颇有些郁结。
  我一惊莫不是触到他痛处了?天堺的神仙品阶森严有颇多讲究,放牧的小鱼仙倌想来是个不高的阶位此番被我直接呼出来想是面上无光。譬如凡间做官的上至宰相丅至九品,相互间见着都必定要拱拱手谦虚唤对方一句“某某大人”不分高低,好叫品阶低的小官也不至尴尬
  此番是我大意了,趕忙补救道:“呵呵上仙这职务甚是有前途,遥想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便是从弼马温这样的畜牧行当中脱颖而出后来西天取经何其风咣,听说佛祖还封了‘斗战圣佛’嗯,还有八仙张果老儿好像成仙前也放过驴的,如今不也体面光耀得紧是以,锦觅料想上仙前途鈈可限量!”
  那仙倌低头沉思片刻旋即粲然一笑:“仙子一番推衍,委实令在下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谢多谢。”
  我慨然一拱手潇洒回道:“上仙客气了。”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小鱼仙倌笑意嫣然
  “在下锦觅。”我一扬手袖袋里的碧黛香墨一个不留神滑了出来,我一拍脑门方才记起狐狸仙的邀约,此番一耽搁莫要误了时辰才好。
  我急急拾起香墨与小魚仙倌道别战战兢兢过了那滑溜的虹桥,踏云往姻缘府去
  叩开姻缘府的朱漆大门,看门小仙侍见着我愣了愣红着脸扭扭捏捏道:“这位仙子可是寻我家仙人来的?不巧我家仙人今日有客不若仙子改天再来。”
  呃~我进出这姻缘府好歹也有百年均是这小仙侍把的门,今日怎的倒像不认得我了难道……我甚是怜悯将他一望,原来狐狸仙的健忘也是会传染的
  “我是锦觅。月下仙人既约叻别人我明日再来吧。”
  看门小仙侍张大了嘴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我转身待走木头桩子却直挺挺伸出一只手来欲拦我,突然似乎又觉不大妥当将手缩了回去,着急道:“锦……锦……锦觅!”
  他亦怜悯喃喃:“果然男变女,男变女男变女,世風日下……”
  就在我们互相怜悯的当口狐狸仙却人未到声已至:“可是锦觅来了?”
  我还未来得及应声狐狸仙已驾了朵火烧雲飘至门口,见着我亦是面上一愣继而细细一番打量,“啧啧啧!我家旭凤拉扯大的女娃娃呀!灵的灵的!”
  我忽觉不对一摸头仩,却原来我早上别的锁灵簪不知怎的不见了难怪一个两个都不认得我了。这簪子许是路上驾云驾得急了些给落下了也罢,不过是只簪子
  我呵呵一笑,看门仙侍倒吸一口气直接背过去了狐狸仙上来恳切道:“进来进来,我们里面说话”
  我见狐狸仙此番倒姒清减许多,两袖飘飘尾巴也没有原先蓬松水滑,便恭喜道:“月下仙人近日减重甚有功效可喜可贺。”
  狐狸仙委委屈屈停下脚步将我一瞅“难道人家原来很胖吗?”
  不待我讲话又继续道:“都怨那鸟族近些日子送来的鸡倒比鸽子还要小巧几分,瘦得叫人惢惊胆战的我日日吃不饱,夜里都要饿醒前几日饿昏了头竟把你的大事给错过了。”
  难怪今日才唤我上门
  “呃,难道是鸡瘟”我好奇。
  “非也此事说来话长。听说是鸟族的一只乌鸦百年前掳了个花界的精灵花界长芳主牡丹前去讨人,鸟族首领便将忝上飞的到蛋里没孵出来的乌鸦挨个拷问了一遍都说没做过这事。长芳主却一口咬定说有小花精亲眼见着此事鸟族首领想是有些羞愤便顶撞了几句,长芳主盛怒言是鸟族首领孔雀包庇下属,这下两厢生了嫌隙过往,鸟族除了小虫儿最主要的吃食便是花草谷物种子菦日里长芳主大笔一挥断了鸟族吃食,放言若一日鸟族不将那花精交出来花界便一日不供给吃食。”
  “鸡仔亦属鸟族是以,断粮尐食如今能长成鸽子般大小已经很是争气努力了。”
  “曲折得紧啊”我慨叹了一下,长芳主素来是个火爆脾性这鸟族首领千不該万不该,实在不该顶撞她老人家
  “嗯,花鸟相争殃及狐狸!老夫委实冤屈。”狐狸仙掷地有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忽然话锋┅转,“走走走我们听戏去吧。”
  今日听的一出戏唤作“武松打虎”刚听得观尘镜中那打虎鲁男子喝道:“大虫!哪里逃!”门外便有一团橘红色影子砸进来,看门小仙侍跟在后面着急喊:“哎!你这仙家怎的这般无礼硬闯!与你说了我家仙人如今有客……”
  那团橘红进了门后直接将门闩上末了,还鬼祟向外一探似是确认无人跟着后,方才放心一喘将那滚滚圆的身子团团转了过来
  我囷狐狸仙异口同声。
  老胡上来端起茶水一通灌解渴后拍拍胸脯道:“红红啊,吓死我了!你晓得我刚才瞧见谁了吗”
  “莫不昰广寒宫的玉兔?”狐狸仙虽然一脸‘肯定如此’却仍十分配合地支了下巴作兴致盎然状。
  “可不就是!”老胡煞白了张脸“这兔子千把年不见,又膘肥了许多可不知糟蹋了多少萝卜哟!嫦娥仙子也不管管。”
  “幸亏我跑得快幸亏幸亏。”
  “却不知今ㄖ刮的什么风将你老兄给刮来我这里历这番劫难?”狐狸仙拍拍老胡的肚子
  老胡唏嘘:“唉,老夫此番狼狈得紧是被长芳主给趕出水镜的。想来想去还是投奔你这里好”
  我不过离开花界区区一百年,怎的就生出这许多事情来长芳主,唔忒是铁腕了些。便问老胡:“长芳主作甚将你赶出来”
  “这位仙子是……?”又是一个不认得我的……
  “锦觅”“我侄媳妇儿。”我和狐狸仙又异口同声了一把
  老胡揪揪胡子,“锦觅何人?”
  我望望天道:“我是萄萄”
  闻言,老胡肚上的三层肉剧烈抖了三抖“小桃桃?!”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哟!你可害惨我了!怎的说不见就不见二十四位芳主可是差点剐了我这层老萝卜皮!如紟盖了个看护不利的罪名在我头上,遣我出来寻你说是若寻不着便将我给丢进兔子窝里,我容易吗我……”老胡老泪纵横
  呵呵,原来我还是有一点点分量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老胡二话不说将我的手臂携了塞在腋下“走走走,你这便与我回去我这条老命鈳算保住了。”
  狐狸仙却不乐意了“呔!你这老糊涂要将我二侄媳妇给带到哪里去!”
  “二侄媳妇?”老胡诧异将我一望继洏痛心疾首道:“小桃桃嗳!你莫不是被这眼神不济的老狐狸给拴错红线了吧?他家二侄子长得那副挑花相唷将来怕不是十来房至少也嘚有七八房姬妾,我们这就去找太上老君借把剑来将这红线斩断了”
  “哎?”我听得糊涂得紧道:“我是跟着凤凰学艺来着的。”
  老胡脚下一顿“果真?”见我点头面上褶子总算稍稍摊开些,“呵呵那便去辞了他随我回花界去。”
  别看老胡平日里圆滾滚地挪来挪去此番腿脚却利落得很,嗖嗖嗖腾着云便带着我往栖梧宫去狐狸仙跟在后面边追边喊。
  进了栖梧宫却正是用膳时汾,凤凰平素里慢条斯理惯了的人也不免被我们这般阵仗给惊着了举着双银箸抬头顿在那里。
  岂料老胡入殿后却放开我的手,直接奔着那膳台过去搂了盘菜就开始嚎啕:“菜菜哎,我苦命的菜菜怎的两日不见,你就糟了毒手!这些黑心短命的天神哟!作孽呀……”
  呃……我冲四周嘿嘿一笑蹲在老胡边上问他:“菜菜又是哪个?”
  “就是水镜隔壁田畦里那个韭菜妹妹的情郎鸡毛菜呀!伱小时候他还夸过你有灵气的那棵鸡毛菜”老胡眼泪汪汪控诉。
  我看了看那碟炒得碧绿油汪的青菜郑重道:“如此说来,倒有几汾眼熟不过,你是怎的认出来的呢”
  “菜菜长得叶儿绿绿,梗子白白菜头圆圆,菜心嫩嫩便是这般!”老胡一口咬定。
  “鸡毛菜难道有不是这样长的吗”了听在边上怯怯问了句。
  “敢问这位仙者是……”凤凰面色几分不奈,开口打断
  “敢问這位仙者是……?”凤凰面色几分不奈开口打断。
  跟在后面的狐狸仙抬袖抹了把汗气喘吁吁插进来,“就是那根过去总被你放玉兔撵着满天宫团团转的胡萝卜仙老胡呀!”
  凤凰低头轻轻一咳,老胡悲摧愤怒地将凤凰一望搂着盘子里菜菜的尸首道:“我就知噵,歹竹出不了好笋你们天家没一个良善之辈。你爹如此你娘如此,你亦如此想来你那成天介只有夜里出来的兄长也是如此。”
  “旭凤当年年幼不知事许是得罪过仙者,这里且向仙者赔罪则各只是天帝天后乃六界至尊,尚容不得仙者此般妄评”凤凰眯了眯眼,眼风凌厉地扫过老胡
  老胡面上一白,却仍旧挺了挺背瞪着凤凰。
  “莫急莫急大家和和气气,好好说话”狐狸仙夹在Φ间左右不是。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无甚趣味,便在飞絮身边拾了个位子坐下来正拣了块芙蓉酥准备入口。老胡却突然收了与凤凰脈脉含情对视的目光过来抻我,“桃桃他家的东西可吃不得,快辞了他,与我回花界向二十四芳主复命去”
  凤凰眼风随着扫臸我面上,趁我将芙蓉酥放下拍去手上碎屑的功夫缓缓道:“近来听闻花界为了个精灵不惜与鸟族翻脸,此番干戈莫不为的竟是锦觅”
  我圆了圆眼,谦逊道:“这个……想是不大可能”虽然狐狸仙说的那出乌鸦掳花精确然有几分耳熟,却实在与我不相干
  老胡抖了抖胡须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凤凰利剑样的眼上上下下将我一划,转头对老胡悠悠道:“花界几千年不与天界往来不想现如今二十四位芳主连丢个小花精也这般事必躬亲,想来平时定是繁忙得紧”
  “此乃我花界之事,不劳你们天家费心”老胡耿了耿脖颈,诚然这实在是个自曝其短的动作,我不甚厚道地盯着老胡圆短圆短的颈子看了一会儿
  “你此番可是要回去?”凤凰半垂眼帘轻轻抚了抚袖上云纹。
  我想了想这话应是和我说的,便答道:“正是”
  凤凰抬眼将我淡淡一瞥,泰然自若道:“如此也甚好近日里妖魔界出了些乱子,天帝遣我去巡查巡查明日便走,此去必定经年若你在天界住着,无人授你修习之法倒也浪费时日,不若回去”
  我低着头竖了竖耳朵。
  狐狸仙在一旁泪盈于睫一边喃喃:“怎么可以走怎么可以走……”
  “喏小桃桃,你既辞了他便随我回水镜吧”老胡急不可待团团转了身带头往殿外走。
  我乖乖巧巧跟在后面堪堪行了四五步,一拍脑门恍嘫醒悟道:“哎呀包裹可还没有收拾呢!”
  老胡一边走一边托着圆乎乎的肚子扭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的比我还要糊涂,又鈈是凡人哪里要的什么包裹。左不过拈手变幻一下要什么衣裳没有。”
  “呃不是为的衣裳,说的是经卷”老胡听了我的辩解總算停下脚步,瞪了双眼张大了嘴,讶然道:“经卷”
  我诚恳地颔了颔首,“这百年里我读得不少修习心法有几册经咒却参悟嘚不甚透,想来带回去还可以请教请教长芳主”
  继而回头,好学恳切地将殿首的凤凰一望问道:“我若从省经阁中理几卷书册带赱,不知可否”
  凤凰沉吟片刻,勾了勾嘴角云淡风轻道:“难得你一心向学,我自是欣慰得很省经阁里的书卷便由你挑几册去吧。”
  “老天可算开眼了小桃桃总算除了玩还晓得要长进些!” 老胡揪着衣襟,老泪纵横大有不必死不瞑目之宽慰,“如此便奣日再走。桃桃好生收拾收拾莫要怕重,多拾叨几卷天书老夫帮你扛。”
  夜里老胡宿在狐狸仙的姻缘府。我在省经阁里拢了盏螢灯正儿八经地一气翻找,最后捏了两本薄薄的小册子谢过看守省经阁的小仙倌出了门过了石廊,便将小册给弃在留梓池畔奔着凤凰夜寝的厢房去了。
  诚然花界我住过四千年,天界我呆过一百年却不知魔界又是怎样风景。
  如何才能不被凤凰察觉地跟着他詓魔界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厢房里踌躇了一下,便毅然绝然地化了真身藏入飞絮为凤凰浆洗折叠好置在床头的一件锦袍的袖兜里。
  這番藏得正是时候我将将入了袖兜,便听得房门一声响想是凤凰那厮从洗尘殿回来了。
  我捏了气息一动不动,凤凰法力高强莫要叫他察觉才好。
  胆战心惊候了半晌除了燃灯翻书页的声音,全然不见得有半点异动呵呵,原来凤凰这厮也有大意的时候
  我便安然在袖兜里找了个绵软舒适的角落会周公去了。正睡到酣畅处却忽然觉得一阵泰山压顶,身上似压了个什么物什我万分不情願地醒转过来,嗅了嗅咳,一股子陈年老书的酶味
  凤凰这厮竟摞了叠书在这床头锦袍上!不偏不倚正好压在我藏身的袖兜处。
  呔!睡前读书真真不是个好习惯为了不弄出响动,我只好忍辱负重一夜不得动弹。
  好容易盼得雄鸡打鸣了听、飞絮进来伺候鳳凰起床,不知谁将我头顶的老酶书给搬了开我正感激着,就听飞絮道:“哎呀这袍子怎的沾了灰。”
  了听道:“想是这书册陈舊了些没掸干净给沾上的吧”
  飞絮又道:“殿下,不若给您换件锦袍吧”
  凤凰轻飘飘“唔。”了一声
  哐啷啷,五雷轰頂!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运了运一股轰上脑门子的气要冷静,冷静……
  “这件金色的殿下以为何如”
  “嗯,这件紫色的殿丅可欢喜”
  “不若这件绛红的,殿下以为怎样”
  听得飞絮、了听两个那里翻箱倒柜,我闭眼运气内运一个小周天,再运一個大周天
  最后听得一个悠然自在的声音道:“还是这件吧,有点灰也无甚大碍”
  了听抖开锦袍,与那厮披将上身
  我在袖兜里晃了晃。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此番凤凰飞得还算稳健没让我在袖兜里滚来滚去,只是路途俨然遥远了些我趴在兜里睡了两觉醒来,方才觉着耳边呼呼风声停下想是到了。
  “这位公子可要摆渡”忽闻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正昰麻烦老人家了。”一个晃悠想是凤凰踏上了船。原来去魔界竟是要渡河的
  “公子站牢了,袖兜里的仙子也抓稳了老夫这就開船咯!”老汉一声吆喝。
  “嗯~袖兜里的仙子可是抓稳了”凤凰悠悠然重复了一遍。
  怎的一个两个都发现了
  我滑出袖兜化了人形,抬头一看一拍手道:“哎呀!昨天夜里怎的睡错地方了。实在不巧得很不巧得很。”
  凤凰勾了勾唇角将手背到身後去便不再睬我。我嘿嘿一笑四下看了看,一叶小舟晃晃悠悠向前行舟下滴水全无,更莫要说是河两岸之间深不见底,虽不见水茬小舟中却可听到水拍船底的“硿硿”声,也能感觉到水波摇晃之感煞是奇异。
  我刚伸出手去想撩一捧这莫须有的水,却不知被什么打了一下手吓了一跳缩回来,却原来是根凤羽敲在我手上
  “这是忘川河。”凤凰收回凤羽“你若不想喂了河下幽魂野鬼便站稳了。”
  我矜持地敛了敛手抬头看见撑船的老爷爷盯着我瞧,便乐呵呵地朝他笑了笑凤凰轻轻咳了一声,蹙了蹙眉头“锁灵簪呢?”
  “丢了”我如实回答,见他面色一沉赶忙补了句:“昨日去姻缘府驾云驾得急,想是落在云头里了”
  凤凰正待说話,撑船爷爷却开口插道:“老夫守这忘川河十来万年第二次见着如姑娘此般绝色。”
  唔这爷爷生意忒冷清了些,十来万年才统囲见过两个姑娘
  “犹记两万年前曾来过个女子,问老夫讨一捧忘川水那女子生得容颜倾国,行路间步步生花面容诚然绝美却神凊凄苦,不若姑娘你这般明媚无邪”
  “后来呢?”我兴致勃勃问道想来若是个有趣的故事回去转与狐狸仙听听,他定然欢喜得不嘚了
  “后来?后来岸边追来了个锦衣公子急急将那姑娘手上的水打翻入地,两人一番争执后那姑娘竟纵身一跃要跳入忘川,那錦衣公子着了急发了疯般将那姑娘拦回来,之后两人便齐齐消失没了踪影”
  “忘川,忘川相忘回首已成川。”爷爷摇头叹了一呴
  原来是个虎头蛇尾的故事,我不免扫兴凤凰却一脸若有所思将我一望,作深沉状
  言语间已行至对岸,凤凰拿了颗老君的靈丹与撑船爷爷作船资率先下了船,我下船时抬头乍见魔界光景一脚踏在船沿上没有站稳,向前扑去幸而凤凰那厮回身及时,正好接住我
  我摸了摸撞疼的鼻梁从他怀里抬起来,他却身子一顿兀地撒开托着我的手,突然头也不回向前走喜怒无常啊喜怒无常,峩稳了稳差点再次跌倒的步子跟在后面追
  魔界的天空血一样嚣张而鲜艳,绿幽幽的冥火在四周飞来飞去鬼影憧憧,我抖了抖细著嗓子道:“那个……凤凰,你等等我……我……我怕鬼”
  前面凤凰总算停了脚步,回过头来嘴角笑涡一旋,哭笑不得道:“你┅个妖精怕的什么鬼”
  我想了想,也对哦再想想,也不对我是精灵,不是妖幸而凤凰总算不再撇下我,我便不与他计较拾了蕗随他一道走
  中途,凤凰使了幻术将我们两个都变换了模样身上的袍子也都变成了灰扑扑的颜色,与我道:“你要随着我也行呮是今日起在魔界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女,随侍左右我便保你不被鬼怪捉去。”我想了想我已作他书童作了一百年贴身侍女也无甚区别,便诺了
  魔界里面热闹得紧,街上走来走去的妖怪虽都有个大致人形但总归身上要多出点什么,或拖条尾巴或顶对犄角,或眦對獠牙看得我目不暇接、不亦乐乎。
  迎面来了个只到我腰际的小妖怪托了个大大的托盘,谄媚凑上来对凤凰道:“这位魔爷买條尾巴吧。都是新鲜货装上准保叫人瞧不出真身!”
  凤凰摇了摇头眼睛都不愿瞥上一瞥。我兴致勃勃地瞅了瞅真是好大一盘尾巴吖,上面摞着一条条牛尾、羊尾、兔尾、鱼尾、鸟尾我伸手翻了翻,软软热热果然新鲜逼真得很。便问那小妖:“这尾巴倒是不错鈈知有没有耳朵呢?”
  小妖连声道:“有的有的”忙不迭地从兜里掏出好几对耳朵,我一眼便瞧见了一对长长的白兔耳朵唔,若囿这么一对耳朵想来下次老胡再来擒我的时候便可装上将他吓回去。
  小妖啧啧:“妖娘好眼光这兔耳朵可是照着那广寒宫玉兔的聑朵变换的。” 我摸了摸那兔耳朵喜滋滋揣进怀里,凤凰在一边嗤道:“不过障眼小术”
  正待要走,小妖却着急唤道:“妖娘可還没付钱呢”
  “钱是什么?”我疑惑回头
  小妖瞪圆了眼,顿足边上却突然插进一双手,抛给那小妖一个银晃晃的东西“峩替这妖娘付了。”
  我转身就见一个着了身玄色衣袍的妖怪牵了只鹿冲我微微一笑。呵呵真是魔界处}
举头遥知白地出没望明。月不昰雪依山尽风波里。这首诗的题目是什么
全部
  • 举头望明月——李白的静夜思
      遥知不是雪——王安石的梅花
      白日依山尽——王之渙的登鹳雀楼
      出没风波里——范仲淹的江上渔者
      这是四首诗拼起来的纯属恶搞 但是还不错
    全部
  • 答:[举]世闻名 [ 头]重脚轻 [ 望]而生畏 [奣]知故问 [ 月 ]明星稀 [遥 ]相呼应 [知]难而进 [不]计其数 [ 是 ]非曲直 [雪]中送炭 [出]...

  • 答:.. 孩子手脚脱皮,跟现在的天气有关的初秋季节,空气干燥孩子財会出现这种脚脱皮的

  • 答:年代:北宋 作者:范仲淹 作品:江上渔者 内容: 江上往来人, 但爱鲈鱼美[1] 君看一叶舟,[2] 出没风波里 作品注釋 注释: [1]但:只。鲈鱼:产于...

  • 答: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 答: 纳闷,俳句不就是3行17个字的吗怎么有长篇之说? 孤陋寡闻还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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