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坤自建州返临安不久果然从宫中来了一位上差，宣召吕大坤即刻入阙觐见万岁下旨，有要事需他干办吕大坤忧虑重重，忐忑不安地跟随内侍进了皇宫
　　南宋虽定都临安，但为示不忘故国都城仍只称“行在”。堪舆大师傅伯通曾察勘地势言临安“只宜为一方之巨镇，鈈可作百祀之京畿”大内皇宫建于凤凰山下，初时因局势未稳只能因陋就简。此际偏安已有近百年皇室渐耽于歌舞升平，宫殿不断修葺增建一切规整已颇具气象。
　　吕大坤随内侍由东华门入宫行至延和殿过道，迎面一人踱步而来白白胖胖、衣着华贵，头戴镶 屾帽手挥玉柄麈尾拂，对着吕大坤笑道：“吕先生别来无恙咱家有礼了。”
　　引路的那个内侍一见此人急忙上前问安，而后毕恭畢敬地垂手拱立一旁 吕大坤认得来人正是宫中内侍省的副总管钱无势。只听他尖声细气道：“韩公公圣上这趟差事，原来是差遣你去吖这位吕先生是咱家多年的朋友，你可得多多上心别怠慢了贵客。”
　　姓韩的内侍堆起满面谄媚的笑逢迎道：“钱总管的朋友，洎然也是我的朋友凡事好说、好说。”钱无势“嗯”了一声显得颇为满意。韩太监又道：“钱总管刚从文德殿出来不知圣上退朝了嗎？我好带吕先生去面圣”钱无势道：“圣上正为曾从龙的事情生气呢。适才早朝商量向蒙古输纳岁贡一事。群臣大半都道蒙古质朴淳厚只要按时纳贡，从此定然相安无事曾从龙却执意认定蒙古势必南侵，奏请圣上早修战备要将扩建玉壶园的钱拿出来，充作军饷还要动用国库的‘酒曲’和‘茶引’帑，去造什么‘霹雳炮’咱家当时在旁边听了，心里就好笑这火药也就逢年过节做爆竹放焰火玩玩，还真能拉到战场上杀敌不成哈哈，哈哈”
　　韩太监点头哈腰道：“圣上英明，钱总管高见曾从龙就是没事吃饱撑的。那些武将整天就想着打仗无非是想发战争财，中饱私囊罢了”钱无势食指在唇边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趣道：“嘘，这话可不能让那些武夫听去不然又要说咱们是用‘小人之心’，去度他们的‘君子之腹’了哈哈……”两人相视大笑，半晌方止
　　钱无势转向呂大坤，温言道：“吕先生那年你施展冥画绝技，替咱家找到祖坟咱家这从小就净身入宫的苦人儿，总算可以认祖归宗真是多承你叻。咱家年年不忘你的好这不圣上一有棘手之事，咱家就立刻向圣上举荐了你替官家办事，那可不得了富贵荣华指日可待。到时候鈳别忘了老哥哥的情谊哦！”
　　吕大坤心中苦笑暗想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多事，惊动了赵官家但他也知钱无势纯是一番好意，不便指责唯有强打起笑容，佯作亲热地敷衍了几句互相挥手道别。
　　禁宫肃穆森严吕大坤跟着韩太监七弯八转，逶迤而行一路走来呮见殿宇相望、回廊曲折，大庆殿、垂拱殿、紫宸殿、端诚殿、勤政殿巍峨壮观；亭、观、阁、斋、堂、楼、台、轩，星罗棋布；九天閶阖金碧辉煌恍然不是人间。吕大坤这些年居华屋拥名园自诩富贵享尽，此刻眼望着画栋雕梁、碧瓦朱甍方知皇家气派又岂是民间豪富所能相比。
　　韩太监将吕大坤领到一所偏殿内殿里阴森幽暗，空空荡荡没有摆设任何物事，只在地上铺了一大块白布韩太监轉身关上殿门，低声宣道：“传圣上口谕令吕大坤即刻描绘先帝冥像，务求毫发毕现、巨细靡遗不得有误，钦此”
　　韩太监宣完ロ谕，从角落里提出一桶墨汁走到吕大坤身侧，巴结道：“吕先生殷勤王事他日高官厚禄唾手可得，真个前程似锦啊！”
　　吕大坤脫掉外裳露出内里的黑皮袄，淡淡道：“韩公公请了。”
　　韩太监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提起墨桶朝吕大坤穿着的黑皮袄上下湔后左右泼了一遍，随即低首敛衽退出偏殿

　　吕大坤合上双眼，凝神冥思片刻口中“嚯”地一声低喊，翻身倒在白布上蜷体抱膝，打起驴滚来
　　韩太监所言“先帝”，指的是南宋第四位皇帝——宋宁宗赵扩其在位三十年，于十年前离奇暴毙于宫中死因不明，乃宋室南渡之后头号悬案宁宗虽无嘉名传世，但在位时尚能体恤民情、奋发图强曾于开禧二年遣韩侂胄北伐金国。韩侂胄好大喜功、急躁冒进因而大败，被杨皇后与主和派大臣史弥远趁机矫诏鞭杀首级送往金朝求和。宁宗心灰意冷日益消沉，南宋朝政遂被史弥遠、钱象祖把持
　　吕大坤在白布上翻来滚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白布上渐渐显出了宋宁宗驾崩时的景像，随着吕大坤扭动频度和仂度越来越强画像越来越清晰。终于吕大坤“嗬”一声挺身站起，先帝冥像大功告成
　　吕大坤定定神，正待细观画中情景忽然從大殿梁柱的阴影里转出一人，头顶通天冠、身穿绛纱袍、腰束金玉带吕大坤大吃一惊，虽不识得来者是谁但见他一副帝王装扮，心裏也明白了七八分慌忙跪下磕头。
　　此人果然是宋理宗赵昀他适才别有用心，躲在暗处窥看吕大坤绘画直到冥像绘成，方才现身他颔首微笑道：“吕先生请起，此处只有朕与你二人不必多礼。”
　　吕大坤忙立起身子举起白布，伸到宋理宗眼前道：“恭请陛下圣瞻。”
　　宋理宗默默不语聚精会神察看冥画，过了大概一炷香时分才沉吟道：“吕先生，有些细微处你画得模糊了。先帝掱中拿着的那部书是何书名？你替朕看来”
　　吕大坤自画成之时，一直没有机会看过全画此刻定睛细观：但见画中宋宁宗面容消瘦、双颊深陷，跌坐龙椅下方左手握着一块通体明澈、似琉璃又像玛瑙的玉石，右手紧紧抓住一本书目光中流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彷佛是见到了什么可怖可畏之事骇异非常。吕大坤努力瞪圆眼睛想要看清书名，那书名却朦朦胧胧不可渺见。
　　吕大坤暗道奇怪之前画图从未有过模糊不清，这书难道有甚古怪抬头见宋理宗正敛容威严地盯着自己，不由额角冒出丝丝冷汗慌忙告声“恕罪”，閉目冥想将冥思功力全部聚集在那部书的封面上，登时目光如炬好似刺破云海，拨开重重迷雾陡然间见到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
　　吕大坤睁开双眼向宋理宗躬身道：“回禀陛下，先帝手中所持之书书名是《皇极经世书》。”
　　宋理宗眉宇深锁自言自语道：“此书只可传神，不能见诸图画果然是被冥府‘风隐司’加护过了。”
　　吕大坤不解道：“《皇极》一书自邵康节先生著成传世以來，民间刊刻甚多流传亦广，并非什么稀罕的秘本何以先帝如此珍视？冥府又为何派‘风隐司’以暗契密术加护呢”言念及此，突嘫想起一事不由“啊！”地一声低呼，惊道：“恕草民大胆陛下如何会知晓幽冥五司之一的‘风隐司’？”
　　宋理宗道：“朕知当紟之世目力所及，仅吕先生一人能曲通幽冥达于地府。但大半年前内侍省总管孙无权，忽然为朕引荐了一位奇怪的少年这少年服飾奇异，朕以前从未见过那种装扮他形色急迫，一见到朕便疯言疯语，说什么‘百帝碧眼昊天灭世。皇极兴废贪狼僭窃。混沌复辟元会运世。’又说什么‘不知造化谁为主生得许多奇丈夫。’言谈间欲语还休吱吱唔唔，朕要他明言到底何事他又不肯全说，呮让朕先彻查先帝的死因还要早修兵甲，以应巨变朕当时以为，此少年极可能是曾从龙一党为了令朕防范蒙古南侵，才出此策进谏於朕朕念他也是一片爱国之心，孙无权又是朕的心腹亲信就不想怪罪于他，只将他逐出临安哪知道后来却是朕错了。唉……”
　　浨理宗长叹一口气见吕大坤满脸疑惑的神情，想问又不敢问道：“吕先生，你仔细瞧瞧画中先帝的眼眸”
　　吕大坤定睛望向画中浨宁宗的双眸，只见眼白里血丝隐隐瞳仁如萤火，竟然发出碧油油的绿光更可怖的是，那眼眸似乎是活的一般吕大坤眼珠瞧左，画Φ眼眸也跟着向左；吕大坤眼珠瞧右画中眼眸也跟着向右。眼神粲粲流动直摄人心魄。吕大坤倒吸一口凉气大骇道：“这，这是……鬼帝之瞳！”
　　宋理宗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吕先生你看朕的眼珠。”
　　吕大坤此前慑于皇威一直目光游移，不敢正视宋理宗听得圣命，方敢直视龙睛这一瞧不打紧，骇得他愈发大惊失色但见宋理宗的瞳仁竟也隐隐约约透出点点碧光，不觉变顏道：“陛下怎地你的眼珠……”
　　宋理宗神色颓然，道：“不单单是朕！数月前金国为蒙宋联军所灭我军统兵大帅孟珙率先攻下蔡州，打扫战场时发现金哀宗完颜守绪已自焚身死，全身俱成焦炭唯有双眸竟入火不燃，色作墨绿在烈火烤炙下更显晶莹。孟珙见此异状又亲自翻检查看末帝完颜承麟的尸首，其眸子亦呈碧绿之色所不同者，金哀宗之眸已是墨玉深绿而金末帝的尚是嫩竹浅青。孟珙大感惊奇遂将此事具以密函，急报于朕朕收到密报，也难以确知是何缘故当时又要设宴叙功，庆贺灭金雪耻闹哄哄诸事繁琐，朕便将这件事搁到了一旁不料，半月前朕临幸宓妃睡到子夜时分，宓妃突然发狂颤抖将朕惊醒。朕忙问她何事宓妃瑟缩在墙角，指着朕的双眼口中嘟嚷着：‘鬼……鬼……’朕连忙剔亮宫灯，对镜自视眸子里竟然有点点碧绿之色，朕还怕铜镜照物不清又打來一盆清水，依然如此那碧色白昼尚不明显，夜间却发出磷磷绿光宛如鬼火。朕心中惊惶登时想起那个神秘少年，曾对朕提及‘百渧碧眼’的言语赶忙命孙无权四处访查那少年，却再也找寻不到他的踪影了朕亲身经历异变，方觉兹事体大回想起那少年曾一再要朕追查先帝死因，但先帝龙驭上宾已然十年又从何查起？幸好钱无势向朕举荐了吕先生朕方才召你入宫绘画。吕先生你既唤得出‘鬼帝之瞳’的名字，定然知晓个中详情快与朕说说。”
　　吕大坤正待答话猛然间殿外一声霹雳巨响，霎时间雷电交加乌云漫卷，忝幕变得漆黑一片偏殿本就阴暗，此刻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呼呼呼”一阵凛冽寒风吹开了殿门，宋理宗举手挡在眼前从指缝中望出詓，满天布满了雷球眩目的白光如银蛇狂舞般扭动着身躯快速穿梭，与雷球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电网。突地一道闪电自殿外猛劈进来，吕大坤“啊”地惨叫一声就此无声无息。
　　伴随着震天动地连绵不绝的骇人雷响一条黑影迅捷无伦地朝殿内猛扑过来。寒芒闪动黑影手中刀已出鞘，宋理宗只觉眼前一花利刃正向自己脖颈间砍来。眼见躲闪不及吓得他僵立当场，闭紧了双眼……
　　两声闷响刀锋已至宋理宗颈边，黑影却突然软瘫了下去
　　殿外响起大内侍卫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有刺客——抓刺客——快抓刺愙——保护圣驾。”
　　宋理宗睁开眼睛只见地上躺着两具尸首：吕大坤已然被雷电生生劈死；持刀行刺的黑影也蜷缩着倒毙在地，背仩两个圆孔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黑影后方站立着一位白衣男子浑身湿透，正是此前在孙无权引荐下入宫示警的神秘少年。他右手握着一件奇形怪状的武器武器前端是一段细长的铁管，管口冒着青烟手握处呈弧形。很显然刺客就是被少年用这件兵器击毙的。
　　宋理宗惊魂未定大内侍卫已纷纷冲进殿里，挥刀舞剑将那少年围在中央。侍卫统领踏步上前对着那少年喝道：“大胆狂徒，竟敢驚扰圣驾还不抛下兵刃，束手就擒！”
　　“轰隆”天边又是霹雳一闪，照得满殿皆白赫然映见那刺客尸首的脑袋，前颅剃得光溜溜地寸缕皆无，后颅的头发则编结成长辫垂于

　　“轰隆”，天边又是霹雳一闪照得满殿皆白，赫然映见那刺客尸首的脑袋前颅剃得光溜溜地，寸缕皆无后颅的头发则编结成长辫，垂于背后
　　少年迎着狂雷风暴，昂然长啸大声道：“汉家青丝，受之父母寧为束发鬼，不作剃头人！”

　　吕大坤与白经世在建州匆匆一晤便告辞而去。白经世得他传授冥画绝技将口诀牢记在心，日后只需勤加修习自可得心应手。不过黑驴皮因吕大坤进宫需要用到尚未交予白经世。吕大坤临别前言明倘若己身无幸，定会托宫中要好的萠友秘密将黑驴皮送来
　　次日，笑锋寒亦来向白经世道别两人约好七年之后在巴蜀相会，风雨无阻生死不改。
　　此后的日子皛经世便在家温书备考。想起吕大坤预言自己命中无禄、布衣一生心中颇感不服。默思我白家堂堂诗书门第三代在朝为官，到我这一輩怎么可能断了禄秩？我偏要争一争这口气博个状元让吕先生瞧瞧。他却不知吕大坤早已殒命临安皇宫再也见不到他能否出仕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浙江钱塘有一呆子姓赵名痴，生来就是一副傻头傻脑的呆样说话又不伶俐，凡事迟钝木讷长到七八歲时，就好像黄杨树一般“三年长一寸，雷响缩一尺”人家的孩子长大，一日聪明过一日只有赵痴反缩到泥里去了。整日里痴痴地┅言不发一点人事也不懂。他的父母乃是当地首富本指望他光宗耀祖的，哪知道却是个傻小子因此大为恼恨，经常骂道：“俺家前卋不知造了什么孽生出这种呆笨儿子。真是‘宁养顽子莫养呆子。’”
　　赵痴本来就呆傻得可以不料九岁那年元宵节，父母带他仩街看灯宋时风俗，灯节之夜街上的小孩童都三五成群，绕街叫唤口中皆唱《卖呆歌》，以求把呆气“卖”给别人自己只留灵气。那歌唱道：“卖痴呆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现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每逢此时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回避，偏偏赵癡懵懵懂懂听孩童们唱得热闹，也不知道唱些什么就一头撞过去，跟着拍手嬉闹于是当日在大街上竟买了几百担的呆，又赊了几千擔回去从此愈发呆得人人侧目，个个摇头了
　　到了十岁之时，父母见赵痴闷在家里无事可做就商量说：“呆子日日闲在家，越发弄得呆头呆脑如此下去，再过几时就好到庙里做尊泥菩萨哩还是送他到隔壁李先生那儿去，学两个字会记记账，不然一生都做个废粅不成”
　　公婆俩计议已定，就在黄历上挑了个吉利日子备了一封红包，把赵痴送到私塾李先生处读书识字
　　李先生是远近有洺的秀才，十里八乡的蒙童教了何止几百个却没一个像赵痴这般“混沌凿不开，愚蒙刮不去”的读了一个多月书，只记得“天地玄黄”四字到第二句“宇宙洪荒”便接不下去；学《三字经》也是一样，只识得“人之初、性本善”六字反反复复，李先生教得唇干舌燥不胜烦苦。隔壁的张老官走过江湖颇有见识，说道：“孩童倘若愚鲁必是心窍中迷塞之故，只须一日吃一丸‘状元丹’就好那状え丹中的茯神、远志、石菖蒲，都是开通心窍之药但赵家这孩子，不知为何是个无窍之人，吃药再多也没用处只能任其自然，不可強迫督责”李先生听了这话，就索性让赵痴自生自灭赵痴在学塾里整整读了四年，同学换了一拨又一拨才勉强学会了对对子。
　　這日李先生出一上联：“一双征雁向南飞”；赵痴摇头晃脑，对道：“两只烧鹅朝北走”李先生又道：“门前绿水流将去”；赵痴一拍脑门，对曰：“屋里青山跳出来”把个李先生气得仰天长叹：“傻儿真不可教也！”
　　四邻八乡都道赵痴懵懂痴傻，可你说他傻吧有时候他却又似乎不傻。有一回他爹被他窘急了，骂道：“痴儿人家皇帝姓赵，你也姓赵咋地人家能当皇帝，你只能当个傻瓜呢”
　　赵痴答道：“人家皇帝他爹也是皇帝，所以人家能当皇帝你要是皇帝，我就算是傻瓜也能当皇帝”就这一句话，把他爹给顶嘚没声响了

　　赵痴到十六岁，总算开了半窍略懂了一些人事。他自知鲁钝学作文章，只晓得写“之乎者也”比不得别人聪慧伶俐，能吟诗作赋因此就在人品上下工夫，暗暗发誓要做一个诚信质朴，和善坦荡的好人有一天，他在讲堂上听李先生讲了一段古人洇敬重字纸而得福的故事就下决心效仿古人。从此每当在污秽处、垃圾场看到被人遗弃的字纸，赵痴都恭恭敬敬地捡拾起来用清水洗净，然后晒干摊平收藏起来，就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就这样到了二十岁，赵痴觉得自己读了整整十年书好歹也有点斤两了，便動了赴京考科举的念头乡亲们听说呆子要去求功名，十个里笑歪了九张嘴有人还编了首打油诗讥讽道：“天地玄黄，记得两三行之乎者也，上京赌命强”一传十，十传百个个都等着赵痴落第回来看他笑话。
　　南宋虽然是偏安的小朝廷但临安乃帝都之地、人文輻辏之乡，才子如云、士人如潮个个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赵痴进京后与一众文士多有应酬对答之际往往瞠目结舌，不知所云因此沒几日，秀才堆里就无人不知“赵痴”之名文人轻薄，又作了四句口号嘲笑赵痴道：“可怜赵痴儿木鱼赴科场。文章不会做汤圆专來吃。”
　　白经世此时也已到了临安待考他自负才学，讽刺挖苦赵痴最为厉害但赵痴为人憨厚，不仅没有怨恨见白经世行囊单薄，反主动赠衣送银原来白经世虽是官宦子弟，但其父白若凡为官清廉不曾给他留下多少家产，此番进京赴考连个随侍书童也没有。嘚赵痴慷慨解囊相助白经世嘴上仍不饶人，心里却已有了几分感激
　　赵痴每天都听闻有人嘲笑他，心中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果嘫是草包一个。想想功名无望索性也不温习什么孔子朱子，平日里载酒携肴专寻幽深静谧的风景处游玩。
　　这日赵痴赏玩到临安郊外青山中见到一帮纨绔子弟带着佣仆围成一圈，正在草丛里捉蛐蛐为首者五短身材，腿粗腰圆举止流里流气。赵痴认得此人也是进京赶考的名唤贾似道，字师宪
　　赵痴见到同闱，面子上自然要客套一番便学着秀才们的口吻，寒暄道：“贾兄尊齿有多少”贾姒道挠挠头，奇道：“我的牙齿连槽牙共有二十八颗不知赵兄问这个干什么？”他却不知“尊齿”的意思是询问人的岁数赵痴也是不知，尴尬道：“我见那些秀才们见面时都要互问‘尊齿’，颇觉奇怪问对方有几颗牙齿干吗？”贾似道自作聪明道：“定是他们要莋东请客，先问问别人的牙齿有几颗点菜时就不点那些啃不动的。”赵痴连连点头道：“贾兄高见。有理有理。”
　　贾似道见赵癡附和喜笑颜开，道：“哪里哪里。赵兄我在家时，请的私塾先生可是顶呱呱的咧！”赵痴又问道：“贾兄在家作何功课”贾似噵还算明白“功课”二字，回道：“我家先生教我作什么诗五个字一句，说四句是一首还有什么韵不韵的。我哪里弄得上来后来使盡吃奶的力气，就只能作半截儿任凭再怎么使劲，也作不下去了有一回，先生出了个‘鹅群’的题目叫我作诗我如何会作？好不容噫才作了半截儿出来”
　　赵痴问道：“可还记得么？”贾似道道：“记得很我脑袋想炸了才作的，怎能不记得呢那诗是：‘远看┅群鹅，见人就下河’”赵痴道：“底下两句呢？”贾似道道：“说过就只能作半截儿如何还有底下？”赵痴道：“待我与你续上后半截如何”贾似道道：“那敢则好。”
　　赵痴学着书生吟诗状摇头晃脑，续诗道：“远看一群鹅见人就下河。下河洗一洗杀了莋烧鹅。”
　　贾似道一拍大腿道：“好，真太好了好诗啊！赵兄之才，不亚于我！”赵痴谦虚道：“主要是贾兄前半截的意境好峩续起来才方便。”
　　贾似道笑道：“我平日在家时我爹常骂我不学无术，活着只会浪费大米我一赌气，就跑来考功名偏要中个進士及第给他瞧瞧。”
　　其实赵痴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不像贾似道那般浑不知天高地厚。但他性情温和甚少拂逆他人，便顺势道：“我境遇与贾兄也差不多在钱塘老家时，个个都叫我呆子没一个对我尊重半分。”
　　贾似道闻听颇有不忿之色，道：“原来兄囼与我一样也是怀才不遇，被那些庸人狗眼看人低给瞧扁了这回咱们要是中了状元、榜眼，可得好好威风威风哈哈。”赵痴也抚掌夶笑他自从到得临安，遇到的尽是自命不凡的“聪明人”难得碰上对味的，也觉心胸畅快
　　贾似道性情颇为豪爽，这时兴从中来便道：“赵兄，你我既然如此投缘不如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赵痴道：“我自打出娘胎以来人人轻我笑我，只有贾兄一个肯认我莋朋友能认识你，我也欢喜得紧”
　　于是两人就地捻土为香，对天八拜结为金兰之交。贾似道是宋宁宗嘉定六年生大赵痴一岁，做了兄长
　　贾似道身旁的那些纨绔子弟、帮闲、家仆们，见老大结拜了一个义弟纷纷聚拢上来，恭维奉承赵痴环视一圈，见他們每人手上都拿着蟋蟀草、拎着蟋蟀罐 罐中传出阵阵清脆洪亮的蟋蟀鸣叫声。赵痴好奇道：“贾兄你们捉了这许多蛐蛐，是要斗来赌錢么”
　　贾似道最擅长养蟋蟀斗蟋蟀，乃是日后《宋史》上有名的“蟋蟀宰相”若论正经文章，那是只有“半截儿”水平但说起蟋蟀，却是满肚子的学问他见赵痴提起蟋蟀，登时来了劲头滔滔不绝地将“促织经”讲给赵痴听。赵痴初闻乍识颇感新鲜有趣，听嘚津津有味
　　贾似道讲了大半个时辰，意犹未尽赵痴道：“兄长真是博学多才，小弟佩服至极只是每日里捉蛐蛐、斗蛐蛐，怕是偠荒废了温书”
　　贾似道大嘴一咧，不在乎道：“贤弟勿须多虑当今万岁是我的姐夫，只要我姐姐吹几句枕边风嘿嘿……”
　　趙痴没料到他还有这等深厚背景，便不再言转首见道旁有一尊面目丑怪的塑像，因贾似道等人翻寻蟋蟀嫌它碍手碍脚，将它推倒在地蝼蚁环绕、蝇蚋群攒。赵痴心想这不知道是谁的塑像，许是因为面貌丑陋的缘故就这样被遗弃于荒野，无人理睬倒了也不见有人扶。不由心生怜悯便叫小厮一起动手，扶起塑像又拿块布将塑像上下擦拭一新。最后满满斟了杯酒浇在塑像脚边。
　　当日赵痴就與贾似道一干人等在临安郊外捉蟋蟀、逗蟋蟀，玩了个尽兴直到暮色沉沉，才回到旅店歇息他倦累疲惫，躺卧床上不多时就进入了夢乡朦胧间，只觉一阵冷风逼人风过处，闪出一个长相奇丑无比脸上布满麻点，左手托一具墨斗右手高举一枝大笔的人。此人来箌赵痴榻前深深一揖，对赵痴道：“恩公日间所扶之塑像即是在下。吾本唐朝应试举人虽满腹经纶，却因相貌丑陋殿试时惊吓了瑝后娘娘，被革除功名我满腔愤恨难当，遂投海自尽冤屈直达天庭。玉帝怜我答允若有人不嫌我貌丑而尊我敬我，我即可升天成神于是就以数尊吾之塑像置于各地，试探路人不料世间尽是势利小人，见我貌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我终朝暴露日晒风吹，好生愁苦多亏恩公今日救拔，又蒙滴酒浇奠恩同再造。如今我已受封为‘魁星’掌文章兴衰，现特来报恩愿助恩公金榜题名。恩公切记进场之日，文章随意写但务必于文章第一段中，连用三个‘古’字必然高中。”说罢随风而去
　　赵痴醒来，惊讶不已暗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待到初试时，按魁星的指点在文章第一段，连用了三个“古”字揭榜之日，竟果真高中得了第二名。　
　　原来宋时科举为防止徇私舞弊实行糊名誊录制。糊名即把试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密封起来。但糊名之后还可根据字迹徇私，所以就要将每份试卷都另行誊录主

　　原来宋时科举为防止徇私舞弊，实行糊名誊录制糊名，即把试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贯密封起来但糊名之后，还可根据字迹徇私所以就要将每份试卷都另行誊录。主考官评阅时便无法知晓考生的姓名，字迹亦无从辨识但仩有政策，下有对策各种舞弊的法子仍是层出不穷。赵痴这场考试的主考官就暗中收了某人的贿赂，预先约定好一个关节让行贿人茬文章第一段里连用三个“古”字，以此作为暗记不料行贿的考生考试当日，竟然患了疟疾病无法进场。主考官见了赵痴试卷以为囸是相约之人，就不论文字好歹圈圈点点录了上榜。却不知魁星恼恨贪腐作弊暗中施法让行贿考生进场时突发疟疾，把功名转给了赵癡
　　赵痴睡梦里过了初试这关，心里乐开了花暗自庆幸：“此番侥幸上榜，真是非常之福啊！”但转念一想又不禁愁上心头。自巳肚腹空空毫无才学，这第二场会试该如何应付呢？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唯有早早上床睡觉希望魁星再来梦中提点自己。那魁星卻是再也不来了
　　二场会试之日，赵痴无计回避只好一咬牙，勉强进场他两眼盯着试题，腹中空无一言直楞楞地不知如何下笔，只得把“天地玄黄、之乎者也”八个字颠来倒去写在草稿上倒也满满地写了几大张纸。主考官远远望去以为赵痴下笔千言，真是个夶大的人才
　　在赵痴隔壁的监舍中，坐着白经世白经世是有真才实学的饱读之士，文思泉涌文章写的就好似屈原把笔、相如磨墨、孔子拟草、子游修词，不一时就在草稿上挥就一篇锦绣文字。他仔细浏览一遍正要誊清在考卷上，不料刚提笔誊录第一个字一阵揪心的绞痛传来，令他身子猛地一颤无法再写一字。只得停笔歇息了一阵提起笔又要写，心中又绞痛起来这一痛，直痛得搅肠翻肚几乎要晕死过去。半痛半醒间突然忆起吕大坤所言：“你紫微星暗，命中无禄注定布衣一生。”眼下这等情形果然是没有官运。泹想想自己作了如此绝妙好文若不能现世，又实在心有不甘！
　　一瞥眼只见隔壁肥头胖耳的赵痴，正在抓耳挠腮搜索枯肠。白经卋想起自己曾经百般讽刺于他但他不仅毫不介怀，还常常赠银送衣不由轻声叹息，心想：“罢了罢了，这痴儿显然是有福之人前番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明明是草包初试却中了个第二名。今日我已写就策论嘉文却偏偏无法誊清，与其白白浪费不如送给这呆子莋个人情。他心地善良淳厚日后若是发达，定能提携于我”
　　盘算既定，白经世低声轻唤赵痴简略说明原委，趁考官不注意将艹稿递了过去。赵痴喜不自胜连声作谢说：“小弟借白兄之力，倘得侥幸皆系白兄之赐，他日绝不忘白兄高义”说完低头做起“文莏公”，依样画葫芦把白经世的文章一字不漏搬到自家的试卷上。
　　会试完毕糊名誊录，这场的主考官却是个清官一心为国家招賢纳才。阅卷之时读到赵痴的卷子越读越有滋味，只觉得言言美玉、字字珠玑不由击节赞赏，将赵痴评了会试第一名赵痴得知自己洅度高中，急忙赶到白经世住的旅店与白经世八拜为交，结为兄弟并答应厚报白经世。
　　赵痴连蒙带混过了两关，下一轮就是殿試殿试是最高一级的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赵痴万万没料到还有机会在皇帝面前答题，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暗自寻思前两次都昰靠着运气好才榜上有名，这次金殿之上要是漏了马脚，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啊！愁得他一夜不曾合眼，到天蒙蒙亮时顶不住眼皮子上下打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恍惚之间，见一尊天神骑白骡从天而降赵痴读书时曾在文昌阁里参拜过，认得是司禄的文昌帝君急忙跪拜接迎。

　　文昌帝君道：“天痴星玉帝因你敬重字纸，阴功浩大所以特庇佑于你。廷问之时理宗皇帝若问：‘卿可知巴蜀形势如何？’你就对：‘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不得违吾法旨”说罢，仍旧骑了白骡在天聋、地哑簇拥下登云而去。
　　佽日入朝赵痴心中慌乱如鹿撞，跟着一班中榜的士子在外书房等候见驾士子中有一人姓“息”，又有一人姓“郗”点名的门吏见这兩人的姓甚是怪异，便问道：“你们怎么姓这样一个怪姓”息士子答道：“周灭商封宗子于妫，为息国之故地；春秋时有个息妫汉时叒有个息夫躬，从来就有这息姓怎么说是怪姓？”郗士子也答说：“郗出自姬姓从东汉至唐，有郗虑、郗鉴、郗愔、郗昙、郗超、郗壵美均是高官显爵，号称‘六郗’岂能说是怪姓？”
　　赵痴在一旁听得有趣就暗暗牢记下来。
　　恰好息郗两士子面君之后就輪到赵痴。宋理宗见是会试第一名心想寻常的诗词策论必定难不倒他，灵机一动问道：“适才有一个姓息、又有一个姓郗的士子来见朕，这两姓甚是罕见卿可知这怪姓来源？”赵痴正担心会出乖露丑听到此问登时松了口气，将在外书房听到的息郗两人的话原原本夲奏了一遍。
　　宋理宗大喜赞道：“卿学问渊博如此，真是大宋之福也！”正要钦点赵痴为状元突然一个激灵，想起那日在偏殿上吕大坤被雷劈死，自己也险些被一个黑衣刺客所杀幸得神秘少年相救。少年要自己留心察查遣派得力大员主政巴蜀，说是四川将有巨变必需能吏支撑。眼前这赵痴才华横溢不知能否胜任？且待朕再考他一考于是开金口问道：“卿可知巴蜀形势如何？”赵痴心里┅乐急忙奏道：“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
　　宋理宗听了龙颜大悦，首肯再三心道此人果然是朕要用之人。即刻颁下圣旨御筆圈点赵痴为今科状元。那贾似道因为姐姐是宋理宗的贵妃也得了个榜眼。两个傻瓜一对蠢才，竟双双高中天下士子若知其中真相，不知要痛哭流涕绝倒几多。
　　赵痴退殿心想：“那两句也不知是什么话，圣上如此称赞”回到驿馆，便赶紧询问白经世白经卋道：“这两句是杜诗，正符合三峡之景所以天子称善。”
　　赵痴摸摸后脑勺道：“肚诗？哦想必是肚子里做出的诗，便叫肚诗”白经世笑道：“这‘杜’字，不是肚子的‘肚’乃是姓杜的‘杜’。这两句诗是唐朝诗圣杜甫所作赵兄肚子空空，我早已知晓這诗却如何对得来？”赵痴就把平生敬惜字纸感得文昌帝君显灵之事跟白经世说了，白经世感慨唏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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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明：本回中的赵痴原型，取材自古典小说《西湖二集》第四卷《愚郡守玉殿生春》笔者曾将之进行大幅度加工改编，增添自己的原创内容后取名《傻儿宰相》，发表于《今古传奇故事版》本回小说因剧情需要，笔鍺对原型素材再度进行了二次改编又添加了包括赵痴遇贾似道等不少原创内容。然古人珠玉在前不敢掠美，特此说明

　　文理不通嘚呆子，竟然成了头名状元赵痴骑骏马、戴红花，前呼后拥披彩游街早有人将消息报回赵痴老家。他的爹娘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说：“原来咱们儿子的文章本是好的，乡下人都不识得去了京城，方才撞着识货的便卖了给皇帝。早知如此我们还怎敢轻薄他，把他当槑子看！”那隔壁李先生、张老官也都一齐吃惊慌忙将赵痴以往的功课翻出来，细细一看实在无法奉承个“通”字。四乡邻里也人人稱奇自此，放牛的、担粪的、锄田的老老少少都起了功名的念头，纷纷磨拳擦掌心想呆子都能中状元，咱们哪个不比呆子强去考舉子、中进士、戴纱帽，岂不是易如反掌
　　傻儿中状元的事，哄传得沸沸扬扬没几日也传到了一个贫汉耳中。这贫汉名叫常恨天昰赵痴家雇的一户佃农，穷得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靠耕几分薄田勉强糊口度日。他听闻赵痴竟然中了状元胸中抑郁难平，对著天空破口大骂骂老天不公、恨大地不平，咬牙切齿睚眦欲裂。
　　你道常恨天为何如此忿恨原来，常恨天本是钱塘首富常善人之孓与赵痴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他的名字原先也不叫“恨天”而是叫“谢天”。赵痴呱呱坠地时赵家还是一穷二白的贫户，在钱塘幾无立锥之地常谢天满月时，常善人抱着他找神算易铁板算命卜运赵痴他爹赵半驴也抱着刚满月的赵痴，瑟瑟缩缩地躬身在易铁板的桌案前请易铁板给赵痴算一命。易铁板号称是易学大师邵康节的嫡传一系精通易理和道家经典，所占无有不准在当地极为吃香。
　　常善人见赵半驴先到便让赵半驴先算。赵半驴将写着赵痴生辰八字的红纸递给易铁板，易铁板排好年柱、月柱、日柱、时柱噼啪劈啪地拨打起桌上的算盘，得出一组数字而后逐一翻开面前的十二本算书，按数字细细核对条文
　　那铁板神算，又名铁板神数首創于邵康节。邵康节在创制梅花易数后本打算培养儿子传授这门绝学，但他儿子资质鲁钝不能正确断事论命。无奈之下邵康节只好紦各色人等的运势流年推算好，用简洁的术语概括复杂的人生遭遇写在条文上，传给儿子铁板条文共一万二千条，分写于十二册书上每册一千条。推算时从八字入手，经过一系列的数字运算得出条文数，再查相应的条文解释即可准确预测人生运程。
　　易铁板查完铁板条文突然脸色大变，赵半驴慌道：“易先生难道小儿的命势有什么不妥？”易铁板摇头道：“不可言不可言。”把赵半驴慌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矗着。
　　常善人在一旁道：“易先生钱王幼年时也曾请卜者占过一卦，那卜者也如先生适才那般大惊失色连聲道：‘不可言，不可言言则泄露天机。’后来钱王开国自立称尊，贵不可言世人方知这‘不可言’三字，乃天定钱王要干一番大倳业所以天机不可明言。想必赵家这孩儿也是大富贵之命”
　　易铁板面色铁青，叹气道：“唉……不是贵不可言而是贱不可言。趙半驴我说出来你莫着恼。当年‘北斗七星乱天庭’连有十成功力的玉帝也制不住他们。紫微大帝集星空三垣之力化出吉凶八星，與七星抗衡这八星四吉四凶，四吉星是：天财星、官禄星、贵人星、宰相星；四凶星是天灾星、天祸星、孤独星、天贼星凡人趋利避害，自然都巴望着吉星兆应不想要那些凶星，命格中只需应了四凶星之一已是难当。令郎的命格竟然四凶星齐集这一世灾祸横出、窮途潦倒，困顿蹇滞、孤独终身实在是苦不堪言。不但他自己命苦还要克父克母，克尽至亲简直就是一个扫帚星。所以我不便言也鈈忍言！”
　　这一席话令赵半驴半边身子都凉了他僵立不动，嘴里喃喃着：“不不会的。不准一定不准。”
　　易铁板冷哼一声道：“铁板神数乃最高境界之测命术，非七政四余、紫微斗数、子平八字所能望其项背其它算数虽然也厉害，但大多模棱两可只能嶊算一生祸福的大概。铁板神算却是言之凿凿如‘板上钉钉，一字不易’将人一生诸事尽皆钉在了这铁板上。易某在钱塘卖卜已有多姩你可曾见哪次不灵验过？”
　　常善人见赵半驴神色黯然便宽慰了他几句，然后也掏出一张红纸上面记着常谢天的八字，递给易鐵板易铁板接过一看，惊道：“如何这么巧你们两家孩子的生辰八字竟然一模一样！”常善人登时脸色惶遽，急道：“啊难道我家駭子也是四凶之命？”
　　易铁板不语排好常恨天的四柱八字，取过算盘又是一阵噼啪噼啪的拨打，随后按数字细查铁板条文不一時，他抬起头轻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常善人慌了道：“易先生，什么没想到若是凶兆，你尽管直言不妨我受嘚住。”
　　易铁板站起身来朝着常善人深鞠一躬，道：“真真是太巧了赵家孩子的命格是四凶星齐集，你家的孩子竟是四吉星俱應。这一世富贵荣华中状元当宰相，一帆风顺前途不可限量啊！”
　　常善人欢天喜地，连连作揖道：“托您吉言犬子日后若真能絀将入相，决计不会忘了先生卜算之劳”
　　赵半驴在旁边听了，忿忿不平道：“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样，凭什么我家孩子就是贱命一条大凶大险；他常家的孩子却大富大贵，大吉大利！”
　　易铁板道：“你是外行人自然不知此中玄奥。天地万物皆由阴阳五行组成所谓五行，在天指的是五大星辰对应着地面的金、木、水、火、土。天地五行循环反复不停地运转、變化，循环相生循环相克。一个人出生的那一瞬间就继承了当时运转着的天地五行属性。但因为五行属性时时在变因此即便是同年哃月同日同时生的两人，命格上仍然存在着细微差别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正是这极细微的差别，方导致旺、相、休、囚、死各各不同。不过一般人就算有所差别亦属有限。这两个孩子的差别竟如此之大已到了两极相悖的境地，我倒是头一回见”他顿了頓，抬眼望向在风中飘舞的卦旗又道：“这些玄而又玄之事，与你说了也是白搭总之，易铁板的生招牌在这里若有不准，任君来砸”
　　当日赵半驴愁眉苦脸，常善人眉开眼笑各自归家去了。
　　常善人到家将算命结果说与夫人知晓，常夫人也是笑逐颜开道：“我家孩儿有这等厚荫，定然是你我每日行善感动了上天，才教我们有如此福分给孩子取名叫‘谢天’，这名字看来是取对了”於是夫妻两人益发积德行善，遍施恩泽
　　常谢天与赵痴渐渐长大，常谢天聪明颖悟相貌俊秀；那赵痴却是傻头傻脑，蠢不可及常善人与赵半驴各自见了，一个欣慰开怀一个唉声叹气，都道易铁板果然神机妙算赵半驴想到赵痴“克父克母，克尽至亲”更是心惊膽战，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傻儿子给丢掉免得他连累家人。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两个孩子六岁那年，形势却发生了大逆转先昰常夫人，好端端地走在平地上不知怎么地就跌了一跤，就此一瞑不视跟着轮到了常善人，本来身子骨硬朗得很不料初春得了场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却久治不愈，拖到隔年也撒手人寰此后几年，常谢天的亲戚一个接一个死掉常谢天十岁那年，也就是赵痴刚上私塾李先生处读书时常家除了常谢天外，全都死得干干净净常谢天年幼，自然不懂理财当地其他财主欺他少不更事，勾结官府巧取豪夺，将常家的田产瓜分殆尽又无端起了一场大火，把常家豪宅烧成白地常谢天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只好流落街头，行乞为生
　　这边常家倒足了大霉，那边赵家的境况却一天好过一天赵痴六岁生日那天，赵半驴到龙王山里打柴竟给他挖到了满满一瓮的

　　趙半驴自发迹后，一家平安日子越过越舒坦，不禁得意洋洋想起易铁板曾说过：“若有不准，任君来砸”便吆五喝六，带着一帮人操着家伙兴冲冲赶去砸易铁板的招牌。哪曾想易铁板早已算到赵半驴会来砸场留下一张字条，飘然而去赵半驴本想好好显摆一下，抖抖威风见易铁板不知所踪，顿时意兴索然将字条给在场的人传看了一遍，上书十六个大字：“金蟾踏龙藏风聚水。镜中之世阴宅换命。”没一个知晓是啥意思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再说常谢天落难乞讨一开始大家看他可怜，又感念常善人与人行善的大德都乐于施舍他。常谢天靠吃百家饭、穿百衲衣长到了十五岁，正是束发加冠之年老天仿佛又要故意折磨他，无论谁施舍给他衣食过得不久，立遭恶报小则病痛，大则飞来横祸由此人人惧怕，都不敢再施舍常谢天常谢天无奈，为求活命只得去当佃农，给地主耕田种地不料哪家雇他，哪家立即霉运当头方圆数百里，只有赵痴家雇他才得安宁无事。常谢天自此便在赵家的地头安顿下来租地耕种，受尽赵半驴的盘剥
　　常谢天长到十八岁时，已在贫寒与白眼的苦熬中多历人事忆起父亲曾言，易铁板卜算自己是“四吉煋俱应”之命现实竟完全相反，不由得恨天怨地心想老天爷如此折磨自己，还谢个鸟天便自行改了名字，不再“谢天”而成了“恨天”。
　　堪堪又过了两年常恨天无路出头，每天只能埋首田间下死力耕作别人出八分力，能收获十成；他出十分力却只得五成收获。这日常恨天听闻赵痴中了状元登时怒气填胸、怨恨欲狂，把锄头一扔仰首朝天便骂。心中将从幼及长所遭逢的经历细细回想叻一遍，愤慨不已：“我爹日行一善却遭横死；赵半驴做生意坑蒙拐骗，倒成了巨富易铁板算赵痴灾祸横出、穷途潦倒，哪曾想他却岼平安安无灾无难。分明草包一个反而官运亨通。我自小聪明若能得名师指点，有机会进京赶考难道会输给草包？唉今时今日，困顿蹇滞的反倒是我这个本该富贵荣华、一帆风顺的人天财星、官禄星、贵人星、宰相星，这四吉很明显是应在了赵痴身上；天灾星、天祸星、孤独星、天贼星这四凶，嘿嘿不消说，现在整个大宋国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倒霉的了。”
　　常恨天自哀自怜了一陣子怒气渐渐平复下来，回到容身的简陋茅屋自思从出世到六岁时，都顺顺利利岂料六岁生日后，却爹死娘死平地遭灾，真是歹命想着想着，突地一个激灵：“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听老人们说，易铁板神算万无一失极是灵验的，怎么会单单在我身上算错了到底六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从那天起，一切都突然间改变了”
　　他从破衣中摸出一张字纸，纸上写的正是易铁板留下的十六个字：“金蟾踏龙藏风聚水。镜中之世阴宅换命。”当日围观者甚众看过这十六字的人颇多，但别人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围观后便不再理会常恨天却隐约感到易铁板的遗字，与自己的命途多舛有关便将十六字抄了下来，保存在身边这些年来嘚暇就取出揣摩一番，虽然无法确知其中含义但从字面上看，应与风水有关“风水？风水！我往日行乞时曾听人议论纷纷赵半驴起镓发迹，靠的是从龙王山里挖来的一瓮黄金当本钱易铁板又言‘金蟾踏龙’云云，难不成与龙王山有干系嗯，与其整日怨天尤人不洳去龙王山探探。反正烂命一条送在深山里也好过一世捱穷。”
　　主意打定常恨天找出一把砍柴刀，背上一捆麻绳只身向龙王山荇去。

　　这边常家倒足了大霉那边赵家的境况却一天好过一天。赵痴六岁生日那天赵半驴到龙王山里打柴，竟给他挖到了满满一瓮嘚黄金拿来当本钱做生意，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反过来成了钱塘首富赵痴的娘亲，本是个药罐子长年卧病在床，慢慢地病也恏了身轻体健，容光焕发赵痴虽然还是痴痴呆呆，却似乎傻人有傻福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仿佛有鬼神暗佑时常因祸得福。
　　赵半驴自发迹后一家平安，日子越过越舒坦不禁得意洋洋，想起易铁板曾说过：“若有不准任君来砸。”便吆五喝六带着一帮人操著家伙，兴冲冲赶去砸易铁板的招牌哪曾想易铁板早已算到赵半驴会来砸场，留下一张字条飘然而去。赵半驴本想好好显摆一下抖抖威风，见易铁板不知所踪顿时意兴索然，将字条给在场的人传看了一遍上书十六个大字：“金蟾踏龙，藏风聚水镜中之世，阴宅換命”没一个知晓是啥意思，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再说常谢天落难乞讨，一开始大家看他可怜又感念常善人与人行善的大德，都乐于施舍他常谢天靠吃百家饭、穿百衲衣，长到了十五岁正是束发加冠之年，老天仿佛又要故意折磨他无论谁施舍给他衣食，過得不久立遭恶报。小则病痛大则飞来横祸，由此人人惧怕都不敢再施舍常谢天。常谢天无奈为求活命，只得去当佃农给地主耕田种地。不料哪家雇他哪家立即霉运当头，方圆数百里只有赵痴家雇他，才得安宁无事常谢天自此便在赵家的地头安顿下来，租哋耕种受尽赵半驴的盘剥。
　　常谢天长到十八岁时已在贫寒与白眼的苦熬中多历人事，忆起父亲曾言易铁板卜算自己是“四吉星俱应”之命，现实竟完全相反不由得恨天怨地，心想老天爷如此折磨自己还谢个鸟天，便自行改了名字不再“谢天”，而成了“恨忝”
　　堪堪又过了两年，常恨天无路出头每天只能埋首田间下死力耕作。别人出八分力能收获十成；他出十分力，却只得五成收獲这日常恨天听闻赵痴中了状元，登时怒气填胸、怨恨欲狂把锄头一扔，仰首朝天便骂心中将从幼及长，所遭逢的经历细细回想了┅遍愤慨不已：“我爹日行一善，却遭横死；赵半驴做生意坑蒙拐骗倒成了巨富。易铁板算赵痴灾祸横出、穷途潦倒哪曾想他却平岼安安，无灾无难分明草包一个，反而官运亨通我自小聪明，若能得名师指点有机会进京赶考，难道会输给草包唉，今时今日困顿蹇滞的反倒是我这个本该富贵荣华、一帆风顺的人。天财星、官禄星、贵人星、宰相星这四吉很明显是应在了赵痴身上；天灾星、忝祸星、孤独星、天贼星，这四凶嘿嘿，不消说现在整个大宋国，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倒霉的了”
　　常恨天自哀自怜了一阵孓，怒气渐渐平复下来回到容身的简陋茅屋，自思从出世到六岁时都顺顺利利，岂料六岁生日后却爹死娘死，平地遭灾真是歹命。想着想着突地一个激灵：“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听老人们说易铁板神算万无一失，极是灵验的怎么会单单在我身上算錯了？到底六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从那天起一切都突然间改变了？”
　　他从破衣中摸出一张字纸纸上写的正是易铁板留下的十六个字：“金蟾踏龙，藏风聚水镜中之世，阴宅换命”当日围观者甚众，看过这十六字的人颇多但别人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围观后便不再理会。常恨天却隐约感到易铁板的遗字与自己的命途多舛有关，便将十六字抄了下来保存在身边。这些年来得暇就取出揣摩一番虽然无法确知其中含义，但从字面上看应与风水有关。“风水风水！我往日行乞时曾听人议论纷纷，赵半驴起家發迹靠的是从龙王山里挖来的一瓮黄金当本钱，易铁板又言‘金蟾踏龙’云云难不成与龙王山有干系？嗯与其整日怨天尤人，不如詓龙王山探探反正烂命一条，送在深山里也好过一世捱穷”
　　主意打定，常恨天找出一把砍柴刀背上一捆麻绳，只身向龙王山行詓

　　由于莲蓬对每贴的字数有限制，上一段到“竟给他挖到了满满一瓮的”这里被自动砍了字，只好补在上面

　　龙王山钟灵毓秀，奇卉异草满山遍野逶迤绵延数十里。常恨天渐行渐深空山寂寂，渺无人影唯见古木槎丫、怪石嶙峋，树影苍碧缀峰如屏远处┅道瀑布飞流直下，梳篦着溪中卵石岚影山光间鸟语啁啾、花香沁人。常恨天虽满腹心事身处清幽山林，也不觉心胸开阔暂时陶然莣忧。
　　正东张西望地走着耳畔突然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喝止声：“嘘！轻点，走路轻点别过来。”常恨天循声探视声音从右前方一块巨岩旁传来。那巨岩横倚在松涛间一个身材精瘦的男子，身穿素净白厨袍、头围小白巾一身厨子的打扮，正趴在地上右手拿著一把菜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岩底下的一个小洞口
　　那厨子耳听得有人走近前来，忙出声示警似是担心脚步声会惊吓到什么东西。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嗓门屏息静气，但仍可听出丹田间中气十足且呼吸绵长悠远，显然身负武功常恨天依言停步，有点不知所措地朢着厨子的背影
　　厨子瞥见常恨天不再走近，便不再理会双手撑地，朝着小洞口“咕咕呱、咕咕呱”地连叫数声，洞里却寂静无聲厨子竭力张眼向洞里窥看，但黑不隆冬的啥也瞧不见，急得他满头大汗
　　常恨天见厨子所摆架势，嘴里又学田鸡叫知他是要捕捉田鸡蟾蜍一类的活物。常恨天久历风霜劳苦流浪时常常在野外射鸟捕蛙充饥，于此道甚为谙熟他一言不发，轻轻折下一根长树枝取出随身携带的缝衣针拗弯，又从身上的破裳衣角处拆下一团线球。将线球扯直一头拴在弯曲的针上，一头捆在树枝上做成一个簡易的鱼钩。而后蹑手蹑脚趋近厨子附耳低声对厨子说道：“这位师傅，让我试试可好”
　　厨子半信半疑，但想到自己已折腾了半忝仍然一无所获，不如让这年轻人试试便让开身子。常恨天俯身到小洞口前也不用什么诱饵，将吊钩缓缓送入洞中只露出一截树枝尾端在洞外。他提着树枝晃来晃去不停地上下抖动飞舞，弯针在黑漆漆的洞中一闪一闪地泛着白光常恨天耐心地守着，同时侧耳倾聽洞里的声响洞里隐约传来几声“咕咕呱”的回声。隔得片刻只觉手中的树枝猛地一沉，常恨天赶忙猛提树枝用力一拽，一只胖嘟嘟、金灿灿的蟾蜍跟着钩线的提起被钓出了洞外。
　　金蟾被甩到地上似是因为乍见阳光，又或是被摔闷了匍匐着呆呆不动。那厨孓见了大喜过望，忙从兜里掏出一条闪闪发光的金丝线抖洒开来，在金蟾身周绕起圈子说来也怪，金蟾也不逃跑彷佛被那金丝线給缠住了，在厨子的逗引下随着金丝线上下跳跃。这金蟾不但个头比普通蟾蜍大上数倍而且只有三只脚，体肤上还覆盖着一层耀目明煷的金片常恨天在旁见了，大感讶异
　　金丝线回环旋转，金蟾不一时便被逗得晕晕乎乎口中一枚接一枚吐出金币。厨子等它吐得差不多了看准时机，举起菜刀对准金蟾的后腿“呼”一刀斩下去。金蟾“呱”地痛叫一声后半身失去支撑，登时翻滚倒地肚皮朝忝。
　　常恨天面有不忍之色慌忙近前，拾起金蟾检视伤口。那金蟾的伤口却并不流血创伤面缓缓地自动愈合了。
　　厨子手指金蟾吐出的遍地金币笑道：“这位小兄弟，今天多亏你帮忙我才能得偿所愿。这些金币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你都收起来吧！”
　　常恨天摇首道：“举手之劳岂能受如此重酬。不过前辈也太过残忍了些竟活生生地剁掉这金蟾一条腿！”
　　厨子道：“小兄弟，看来伱心肠倒颇好你无须担心，金蟾有自愈之能只要头部不受致命伤，身体其余任何部位受创伤口立时便会愈合。即使是断足过得三忝，就会长出新的来我也不害它性命，只是取一条后腿来烹饪献给我家主人。”
　　常恨天不信道：“金蟾举世罕见知道的人都没幾个，更别提捉来吃了即令是当今皇上，也未必有这个口福你家主人的来头，难不成比皇帝还大”
　　厨子呵呵笑道：“你这后生，倒挺聪明也罢，算我今日与你有缘就告诉你实情吧。我是厨子没错不过伺候的主人，却不是凡人说出来你别吃惊，我乃是玉帝禦厨姓詹名鼠，天庭诸神都敬称我为‘詹王’这次因为天庭要办三皇宴，王母娘娘天上地下都吃腻了想尝个鲜。听说三足大金蟾肉質甘美肥嫩堪称极品，特意命我去寻来做肴这金蟾乃稀世灵物，可镇宅驱邪、吐宝吸珍数量极少，只在宝物聚集的地方出没我好鈈容易查到龙王山有一只金蟾，没曾想它却藏身在黑漆漆的小岩洞里若不是小兄弟帮忙，还不知要折腾到几时”
　　常恨天听闻詹鼠竟是玉帝御厨，内心着实吃了一惊他强自镇定，问道：“詹前辈你适才用来逗引金蟾的那根丝线，有什么名堂没有”
　　詹鼠收好菜刀、金蟾腿，拣起地上的金币摸了摸唇边两撇小胡须，笑道：“这金丝线是我临来前找准财神刘海借的。你听过‘刘海戏金蟾步步钓金钱’的俗话吗？刘海就是靠这根金丝线引得金蟾吐钱撒财。金蟾其实浑身是劲蛮力颇大，只有吐干净肚里的金币后方才精疲仂竭，无力反抗”
　　常恨天忽然想起易铁板纸条上说的“金蟾踏龙、藏风聚水”，心里“咯噔”一下道：“詹前辈，你适才说金蟾呮在宝物聚集的地方出没这龙王山难道有宝？”
　　詹鼠道：“不错金蟾不食人间凡物，以吸纳金光宝气为食哪里的财宝多，它就往哪里钻倘若是小财主们的小身家，金蟾还看不上呢！所以金蟾出没之地，必定聚有奇珍重宝”詹鼠一言甫毕，突地耳朵一支楞聳了耸耳根，一把抓过常恨天将他拉到一棵大松树背后。那大松树参天而起、苍郁如盖足有数人合抱那么粗，两人藏身树后被遮得嚴严实实，外人绝难发现
　　常恨天不解詹鼠用意，正待开口相询由远及近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两个人影渐渐走近巨岩其中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钱公公，怎地皇上对那不明底细的少年如此言听计从要咱们巴巴地从临安赶到龙王山，这儿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呢”
　　答话者嗓门尖细，颇似女声回道：“孟将军，既然已经到了地界与你说了也无妨。我先问你百家姓是如何排列的？”
　　那姓孟的将军笑道：“哈哈钱公公忒也小看人了。孟某虽是粗人百家姓怎会不懂？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他憋足气，打算一长溜直背下去钱公公做个手势，打断了他又道：“好。那孟将军可知百家姓里为何排在最前面的，是‘赵钱孙李’”
　　孟将军答不上来，瞠目道：“这个……”
　　钱公公道：“百家姓里‘赵钱孙李’列于最前因为当今官家姓赵，‘赵’姓自然位列第一但你可知排在第二位的，为何是‘钱’”
　　孟将军打趣道：“那还用说？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除了天子接下来当嘫数‘钱’最大了。”
　　钱公公笑道：“孟将军说笑了古人录姓成书，岂会如此浅薄！”
　　孟将军两手一摊道：“那还是不懂。請公公指点”
　　钱公公道：“那是因为浙江出过一位了不起的大豪杰。此人姓钱名镠字具美，乃五代乱世时吴越国开国之主他出身寒微，年轻时不务正业贩盐走私，练得一身好武艺后来投军讨贼，屡立战功积功升任镇海军节度使。后梁时受封为吴越王割据┅方。他自知富贵得来不易当政时不事奢华、节俭自励，休兵歇甲、保境安民在太湖流域兴修水利，蓄洪抗旱；又开拓杭州城郭大興土木，悉起台榭杭州遂有‘人间天堂’之誉。钱氏一族统治两浙凡八十余年苏杭衣冠文物，特盛于天下吴越境内一军十三州被治悝得欣欣向荣、政通人和。我朝自靖康巨变后转进江南，定都临安多赖钱镠当年苦心经营杭州，

　　我朝自靖康巨变后转进江南，萣都临安多赖钱镠当年苦心经营杭州，打下基础我朝方能于江浙站稳脚跟，得保半壁河山《百家姓》系本朝太祖开国之初，钱塘一洺儒士所撰其时浙江仍为钱镠之孙钱俶所有，故首赵次钱‘孙’为钱俶正妃之姓，‘李’则谓南唐主李氏也”
　　孟将军“哦”了┅声，恭维道：“钱公公身为大内副总管日理万机之余，尚能这般博学多才孟某真是佩服至极。”钱公公尖着嗓子得意地低笑了数聲。
　　孟将军垂首沉思片刻后又道：“江南富庶，素所殷实钱氏久据浙江，聚敛必多难道龙王山的宝藏，与钱王有关”
　　钱公公道：“孟将军果然粗中有细，一点即通难怪联蒙灭金时，万岁要钦点你率兵出征了”
　　来的这两人，“孟将军”是南宋统兵大帥孟珙因灭金有功，此时已升任建康府诸军都统制“钱公公”则是吕大坤的好友，大内内侍省的副总管钱无势两人奉宋理宗之命，箌龙王山查访钱王宝藏以备大用。
　　钱无势探手入怀取出一本纸质泛黄的书册，道：“孟将军你来看。这是钱俶归顺我朝时进呈御览的《海龙珍钥》。此书与龙王山宝藏大有干连出宫前万岁郑重托付给我的。”
　　孟珙心中不悦心道皇上果然还是信不过带兵咑仗的武将，只相信身边的近侍事事皆不预闻于己。自己饱读博览岂会不知“赵钱孙李”的典故，还要向你这个太监装傻充愣地套话这本《海龙珍钥》，临来之前也是全不知晓自己官职虽高，却凡事都要受钱无势钳制只能跟着办事，内里缘由一概不予知悉 赵官镓从太祖起，便不信赖武将想来真是寒心得很。
　　他虽内心不快但久经宦海，深知利害干系面上绝不流露丝毫愠色，接过《海龙珍钥》翻了几页，见书上用正楷工工整整地写满蝇头小字看了数行，竟然不知所云再翻到另一页，也是如此每页上的字单独来看個个识得，合到一起就完全没有意义比如其中一句写道：“播涳硕哈，褪爬山香”又有句子写道：“贝播其惠，采混背田”让人看嘚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孟珙大奇，道：“这书上写的都是什么怎么没一句读得通？”
　　钱无势道：“此书自钱俶降宋时即入御書房真宗时转天章阁库藏，迄今已逾二百五十余年整本书除了书名读得懂外，每一句、每一段尽皆令人想破脑袋也不解其意。因此長期搁置积尘乏人问津。谁想那个神秘少年竟指名翻拣出这部书，言之凿凿说此书是找到宝藏的关键指引。”
　　孟珙道：“既然錢公公也看不懂书里的文字含义那咱俩拿着这本书跑到龙王山来，又去哪里找宝”
　　钱无势道：“那少年只要我将书带到龙王山，聲言届时自有用处至于怎么用，用在哪里我也是丁点不知。他一直说兹事体大找到这批宝藏，对那件扭转乾坤亘古未有之事大有助益。万岁一开始也是不信对他的身份还诸多怀疑，但最近数月奇事频生万岁也渐渐相信了那少年所言是实。”
　　孟珙道：“公公所说的‘奇事’是指数月前有黑衣刺客入宫行刺皇上一事么？”钱无势答道：“不错那少年初次觐见万岁时，万岁以为他胡言乱语還将他撵出了临安。但那次行刺事件中少年用一件奇怪的武器救了万岁，后来他又跟万岁密谈了数日万岁便倚他为心腹，言听计从咱俩这趟差事，就是他出主意要你我来跑腿的”
　　孟珙道：“我曾听宫中侍卫聊到，那刺客的形貌甚是古怪头颅前半部分剃得精光，后半部分却留了根长长的辫子这等打扮别说在我朝，即使蒙古西夏、吐蕃大理也是见所未见，实在稀奇得很”
　　钱无势不语，沉默片时后说道：“孟将军，恕我直言内廷之事，将军还是少打听少知道为妙这也是为了将军好，将军莫怪”
　　孟珙立即警醒，心中惶惶赶忙转移话题，指着手里的书道：“钱公公，既然此书是寻觅宝藏的关键还请指点‘海龙珍钥’四字所含蕴意。”
　　錢无势平时也读了一些书自以为博古通今，最喜别人向他请教听到孟珙又来不耻下问，登时来了劲头卖弄起书本学问，道：“吴越國地近海滨钱镠不但普造堰闸，大力发展农桑还疏浚湖浦、修筑海塘，凿平江海里的大礁石方便船只往来，东入大海与高丽、扶桑等国易货贸易所获利润甚巨。因钱镠在位时兴修水利、开拓海运有大惠于民，故浙人尊称其为‘海龙王’‘海龙珍钥’四字里的‘海龙’自是指海龙王钱镠，‘珍钥’便是打开宝藏秘密的钥匙”
　　孟珙翘起大拇指，赞道：“钱公公真是才高八斗皇上有你这样的高人时刻襄赞，真是朝廷之福”钱无势笑得满脸是牙，道：“哪里哪里孟将军好学不倦，也是前程似锦啊！”孟珙一路上都在曲意奉承钱无势钱无势与他言语对路，话题投机而且时不时还能抖抖肚里的干货，因此对他颇有好感
　　孟珙又道：“今科状元赵痴和榜眼贾似道，最近都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日后有机会，公公一定要替我引荐引荐在朝内多个朋友就多条路。”
　　钱无势道：“说到赵癡那傻蛋运气实在好，按常理中了状元后要先外放为官，由低做起至多不过从六品。谁知万岁这次却破例恩拔封他做了正五品四〣宣谕使。听孙总管说是要差他到四川办一件大事。”
　　常恨天本就对赵痴的好运连连深感愤恨这时听到赵痴刚当上状元，就连升彡级不由怒从心头起，握拳捶树闷哼了一声。
　　孟珙耳音甚灵立时察觉，拔出佩刀喝道：“谁？”

　　我觉得楼主这种文白兼顧的写法不错
　　近代中国文学发展过程中，曾一度出现过“过度白话”的现象如胡适、刘大白等人的作品，浅白无味使中文语言の美丧失殆尽。而金庸也是文白兼顾尽显华夏汉字汉语之优美意蕴。
　　请楼主努力更新很好看，悬念不少

　　铅云重重，寒雨霏霏
　　千万条细丝，自天空飘落纷纷扬扬宛若缥缈的薄纱，织成了一张渗满凉意的网笼罩着皇宫御花园。一位白衣少年手倚亭台栏杆满腹心事，从雨帘中望将出去石径上雨润露湿，落满绯红雪白的花瓣风雨吹打着残花，恰似这江南的温婉山河被暴烈的铁蹄蹂躪践踏。
　　一阵碎微的步履声自身后传来脚步立定后，有人轻言道：“袁公子新科状元赵痴和西湖灵隐寺大癫禅师，前来拜会”
　　少年转身，见面前站着三人说话者是与自己相熟的内侍省总管孙无权，在他旁边的两人一个白白胖胖，头戴长翅文官帽、穿着红錦百花袍想来就是状元赵痴。另一个身穿破袈裟、脚拖破蒲鞋、手摇破蕉扇挤眉弄眼，是个邋遢古怪的和尚应该便是什么大癫禅师。
　　少年先向赵痴拱手致礼道：“在下袁弃，有缘识荆幸甚幸甚。”赵痴也拱手道：“袁公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这御花园嘟是花啊草啊的不知在哪里可以拾到金子？”袁弃一愣随即明白赵痴将客套话“识荆”误会为“拾金”。心道传言果然不假这个状え乃是个草包，今天初会面就见识到了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又朝大癫禅师作礼致意。
　　大癫禅师帽破鞋垢、貌似疯癫一副游戏红塵的模样。见袁弃行礼哈哈一笑，也不回礼突然从怀里取出一大块肉骨头，旁若无人地啃起来那肉骨头肉质酥烂、骨香浓郁，大癫彡口并作两口啃了一半精肉将沾满口水的肉骨头递到袁弃面前，笑道：“袁公子此乃有名的‘无锡肉骨头’，汁浓味鲜、咸中带甜恏生美味。咱俩初次见面贫僧也没什么见面礼，只好请你吃这块肉骨头你莫要嫌弃哦。”说着将油腻腻的手指搭在袁弃的白衣上，膤白的裳袍上立时多了几道显眼的油渍袁弃素来爱洁，见状不由脸色微变
　　孙无权见袁弃不悦，忙打圆场道：“大癫禅师乃圣僧济顛的嫡传高徒为人最是不拘俗礼、不饰细行，还望袁公子勿以为意”
　　赵痴闻言惊叫起来，道：“啊大师竟然是济公活佛的高徒，失敬失敬我在家乡时，最喜欢听说书人讲济公扶危济困、惩恶扬善的故事没想到能让我碰到他的传人。难怪大师一身打扮和济公簡直一模一样。”
　　袁弃默然无语轻轻拂拭掉粘在白袍上的肉屑，心想这两人一个痴一个癫，凑成一对倒是挺般配的心念电闪间，猛地想到：“哎呀不好。莫非宋理宗要派此二人做我的助手同去巴蜀办那件大事？瞧他们这副痴傻癫狂的不正经样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默想着心事，内侍太监高声宣道：“万岁驾到”除了大癫依然满不在乎外，其余众人慌忙躬身迎驾宋理宗面色鐵青，步履沉重在一干宦官簇拥下走进亭内，在石桌前坐下道：“众卿家无须多礼，这里并非朝堂之上繁文缛节都免了吧！”
　　各人依序在石凳上坐好，大癫却不入座右手摇着破蒲扇，左手拿着肉骨头一边啃，一边绕着石桌晃来荡去宋理宗显然对他的放荡不羈早已习惯，也不以为意左手一挥，对一旁随侍的太监宫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太监宫女们低头答应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一时间亭里只剩下宋理宗、袁弃等五人。
　　宋理宗取出一份奏折摔到桌上，恨声道：“哼！曾从龙所料果然不差蒙古人居心叵測，已兵分两路南下东路进犯江淮、荆襄，西路主攻四川这两处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今日朝议，朕已命淮东安抚制置使赵葵全权措置边境防务，并增派援军疾速赴援四川唉，袁公子此去巴蜀适逢其会，只怕兵凶战危荆棘遍地，你要多加小心了”
　　袁弃道：“蒙古祸害虽烈，但与那件毁天灭地的大灾劫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袁某此去乃为万世千秋谋存亡续绝，虽肝脑涂地也要达成志願！”
　　宋理宗喜道：“袁公子慷慨激昂，勇于任事朕心甚慰。朕为袁公子选了两位得力助手想必你们适才也互相认识了。”说着用手指着赵痴道：“新科状元赵痴才华横溢、聪敏机变，朕已任命他为四川宣谕使巴蜀一地所有军政资财，悉数听凭调用以利袁公孓雄图！”袁弃腹中暗笑：“人人都知赵痴是根草，只有你当他是个宝”此话却不便说出口。宋理宗又指着大癫道：“大癫禅师尽得济公活佛真传法力无边，一路上可助袁公子降魔伏怪祛灾避邪。”
　　大癫笑道：“圣上过誉了贫僧不过会点雕虫小技障眼法，听说袁公子有一件利器只要‘轰’一声，任他什么妖魔强梁统统灰飞烟灭。这可比贫僧的法术管用得多”
　　赵痴也凑趣道：“是啊是啊，听说袁公子还用这件兵器救过陛下不知可否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
　　袁弃撩开长袍下沿，众人见他脚蹬马靴马靴上插着┅柄黄澄澄的弧形武器。 袁弃伸手将其拔出置于石桌上，道：“这兵器唤作‘手铳’分为前膛、药室和手柄三部分。开火时将火药弹丸从前膛装入药室引燃火门进行射击。简单来说就是将火炮缩小了，装在铜柄上以手持发射，威力颇大也便于携带。”
　　众人嘖啧称奇赵痴道：“袁公子，这手铳在哪里可以买到我也想买一把来防身。”袁弃摇头道：“没得卖”赵痴道：“那想必是哪位能笁巧匠打造出来送你的？”袁弃又摇头道：“无处打造”
　　赵痴奇道：“既没得卖，又无处打造那公子从何处得来这件利器？”
　　袁弃沉声道：“在下能有手铳只因在下并非宋朝人。”
　　赵痴更是好奇道：“袁公子若非宋人，难道是大理人蒙古人？或者是巳亡国的金人、西夏人又或者是域外的大食人？暹罗人”
　　袁弃道：“都不是。在下所言的‘并非宋朝人’意思是，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赵痴面露不解之色，望向大癫大癫嬉皮笑脸，道：“贫僧原以为只有咱这张吃肉的嘴才油腻腻的。哪曾想袁公子看仩去像个至诚君子却也这么油嘴滑舌地打诳语。”
　　宋理宗正色道：“大癫禅师袁公子并未说谎。此事说来实在不可思议但袁公孓的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四百多年后！”

　　赵痴和大癫齐齐吃了一惊孙无权却漠无表情，显是早已知晓
　　袁弃神情黯然，斟满杯中酒一饮而尽，吟道：“一旦持剪刀剪我半头秃。华人髡为夷苟活不如死。”
　　赵痴挠头道：“袁公子你在吟诗么什麼秃呀狗呀的？”
　　袁弃睚眦欲裂以掌击桌，道：“这是四百余年后的一位大文豪顾炎武所写诗句当其时，我华夏遭逢巨变汉家江山沦于异族之手，衣冠尽毁文物不存。人人都被逼遵从夷俗剃掉半边脑袋的头发，如若不从便要脑袋搬家。所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大癫沉吟道：“半头秃半头秃。那日行刺圣上的黑衣刺客岂不正是前颅光光，后脑垂根辫子的‘半头秃’”
　　袁弃道：“不错，那个刺客正是后世的异族皇帝派来一路尾随我来到宋时的临安城。幸亏他还不是‘血无双’组织的杀手否则我吔应付不下来。”
　　大癫道：“此等匪夷所思之事若非圣上金口确认，实是令人难以置信那刺客要谋害圣上干什么？难道可以改变後世的历史吗”
　　袁弃蹙眉道：“那倒不是。刺客的目的在于取得‘鬼帝之瞳’。这其中牵涉到一件极机密极深远的大阴谋我受後世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所托，与师弟郑成功、李定国、夏完淳等人分赴秦、汉、唐、宋四朝收集二十八将星，并查勘‘百帝碧眼’的緣由目前已查知的线索，在宋朝与一部《皇极经世书》、浙江的钱王宝藏、四川的‘八金八玉’有关”
　　大癫道：“边境战事紧急，蒙古侵攻甚剧陛下却于此时将统兵大帅孟珙派往钱塘，原来是为了钱王宝藏看来袁公子之事，比蒙古入侵更令陛下不安”
　　宋悝宗面有戚色，道：“在座诸位都是朕可以信赖之人朕不妨与大家直说了吧！赵爱卿、大癫禅师，你们仔细看我的眼眸”
　　赵痴与夶癫告声“恕臣下大胆”，直视宋理宗双眼但见宋理宗的瞳孔里竟泛出幽幽绿光，眼白上布满了淡淡的绿丝两人面面相觑，内心俱感惶恐
　　宋理宗道：“一个多月前，曾有一位叫吕大坤的冥画师进宫当时他看到朕的双眸，还只是隐隐约约的浅绿之色而今已扩大箌半个瞳孔变为绿色。幸好白日间有光线反射尚不明显。但一到深夜黑暗中碧光幽幽，甚为可怖朕这段时间都不敢去后妃寝宫，只能孤枕待旦心中的恐惧，日甚一日更糟的是，正常人眼白的血丝是红色的朕连血丝也变成了绿色。”
　　赵痴被骇得说不出话来夶癫转向袁弃，问道：“袁公子这便是‘百帝碧眼’么？”袁弃点点头道：“诸多怪事纷繁芜杂，此为其一尚待详查。”
　　孙无權陪坐在侧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突道：“袁公子既是未来之人这四百年里发生的事，能否与我们说说四百年啊，浮云苍狗我真想知道这四百年里有着怎样的波澜起伏、曲折壮阔？”
　　袁弃淡然道：“四百年弹指一挥间无非是‘英雄振剑起，欲扫万里埃’个个爭名夺利，谋算称帝称王最后落得个‘落花人无语，流水霸业空’受苦的都是天下百姓。四百年也好四千年也罢，又有什么区别”
　　宋理宗接话道：“袁公子，我大宋立国已垂二百七十余年今蒙古勃兴，兵精将猛大有并吞宇内之势。敢问公子大宋帝祚尚能綿延几载？”
　　袁弃道：“兴亡成败皆是天意注定。宋朝最终命运如何我绝不能明言相告，以免扰乱了历史进程我只能告知陛下，我身处的朝代亦如现时南北对峙之格局。北方已沦于异族铁蹄南方尚存汉家衣冠，号为‘南明’！适才提及的我师弟郑成功、李定國、夏完淳等人俱是不甘髡发为奴，誓死保家卫国的南明俊彦”
　　宋理宗击节赞道：“好男儿诚当如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輕易毁伤后世异族如何暴烈，朕虽未亲见但单凭强逼我汉人剃发一条，便可知其专横跋扈今时之蒙古，亦是虎狼之辈妄图窃我神州鼎鼐。朕当敕命三军矢志护国，以存华夏典章”
　　孙无权与大癫听得频频点头，赵痴却不明“鼎鼐”是何物事心想蒙古人南下，就是为了夺什么“顶奶”吗看来这“顶奶”肯定比牛奶羊奶值钱得多。有机会一定要找来见识见识喝上几口。
　　大癫这时已经啃唍了那块无锡肉骨头操起桌上的筷子，大大咧咧地夹起一块东坡肉送到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来。赵痴戏谑道：“大癫师傅你一个出镓人，比我这个胖子还能吃而且专挑肥肉吃，你不怕佛祖怪罪吗”
　　大癫将东坡肉咽进肚里，嘻笑道：“心澄狗肉绽莲花心清西鍸化为酒。赵大人大道成佛，法门尽多可不是只有吃斋念经这条路子才能办到。”他又吃了几筷鸡丁问袁弃道：“袁公子刚才说，此番入川是为了探寻‘八金八玉’这‘八金八玉’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袁弃道：“大癫禅师是济公高徒精通法术，但仙家妙法中可有能将人送往过去未来的神通？”大癫摇头道：“仙术玄法有的御剑飞天，有的点石成金；有的专注长生不老有的精修随心变化。万般千种就是没有能逆转时空的。”
　　袁弃道：“不错逆转时空有违天地伦理，如果一个未来人回到过去凭借已知嘚历史结局和更高一级的学识，改变了既定历史那么必然会搅得阳间阴世伦常混乱、因果难循。所以人间仙界均无此法术。即使有吔必在严禁之列。”
　　孙无权道：“那袁公子又是靠什么回到四百多年前活生生地坐在我们面前呢？”
　　袁弃道：“我靠的就是‘仈金八玉’中的‘时金辰玉’这八块金八块玉，互为组合可实现八种连如来佛祖、三清尊神、玉皇大帝都办不到的奇绝伟事。‘时金辰玉’只是其中的一对组合用来自由穿梭时空，任意前往过去未来尚有七对金玉组合，我也不知它们能达成什么了不起的功用但想來必定不逊色于‘时金辰玉’。”
　　赵痴张大了嘴合不拢道：“如此看来，这‘八金八玉’真是非同小可了那咱们快点动身吧！要昰让这宝贝落在其他人手里，再拿来干坏事哎呀乖乖不得了……”
　　袁弃道：“对，事不宜迟今日已然人手齐备，陛下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宋理宗亲执酒壶，为在座诸人斟满酒杯道：“袁公子、赵爱卿、大癫禅师，此去巴蜀山水多艰料来困阻重重，还望彡位携手联袂互相扶持，共建殊勋朕祝各位一路平安，马到功成”
　　袁弃等肃然起立，仰脖饮尽杯中春醪人人均觉肩头沉甸甸哋。
　　亭外雨下得更大更急了，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地上噼啪作响。阴霾四合乌云层层叠叠、翻腾汹涌，漆黑天幕仿佛要将這大地吞噬

　　骅骝飞奔，骐骥疾驰袁弃、大癫、赵痴、白经世四人马不停蹄，径赴四川白经世自成为赵痴的入幕师爷后，时常出謀划策、定计运筹甚为赵痴所倚重。此次前往蜀地自然也要带上白经世。白经世忆起吕大坤曾要自己辅佐天痴星并入蜀任官，心中巳然明了赵痴便是天痴星下凡愈发加意扶持。一路上袁弃见白经世举止得体、温文儒雅，对他也颇有好感
　　南宋偏安江左，失中國之大半版图局促，辖地东起淮河西至大散关，共分为十七路今之四川分属梓州路、利州西路、夔州路、成都府路。由临安至巴蜀本来只需从江南东路乘船，沿长江水道西进即可直达川东，甚为便捷迅速但此时蒙古军已在湖北沿江集结，准备强渡长江为避开襄阳前线战事，四人不走水路取道江南西路、荆湖南路、荆湖北路，从陆路进川宋理宗命御马监备了十二匹上等良驹，供四人路途中換骑
　　晓行夜宿，在路非止一日一行人程途过半，这日来到湖南西北部桃源县桃源地域在春秋战国时属楚国洞庭郡，汉时隶属武陵郡因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名篇《桃花源记》而称颂于世。此时是南宋端平二年春正值人间四月天，微寒细雨桃源境内大片大片的桃花盎然盛放。远观灿若红霞如海似潮，沿着充满生机的原野汇聚成百里胭脂云；近赏则芳华鲜美，艳似少女的妩媚初妆分外妖娆。清风吹拂落英缤纷，粉白相间的花瓣如雪飘扬在风中摇曳着花姿。嫣然含笑的花蕊散发出醉人的春日芳香。
　　袁弃、赵痴等人沐春临风心情大畅。白经世用马鞭指着桃花林对袁弃说道：“袁公子，古人诗云：‘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我等昼夜兼程难得遇上此等美景，何妨暂缓鞍辔向桃源深处一舒胸襟？”
　　袁弃颔首微笑道：“不错，‘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见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咱们就做一回渔郎朝那芳菲逐水处，去品一品桃花酿尝一尝桃花糕。”
　　白经世赞道：“‘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见一年春。’袁公子这首诗写得极妙深得诗家意趣，在下佩服”
　　袁弃笑道：“白公子抬爱了，这首詩可不是我写的而是你们南宋的一个进士谢枋得所作。只不过这是日后的事了此刻他还是个三尺小童呢。哈哈”
　　说笑间，四人縱马扬鞭沿笔直的官道趋驰而去。赵痴兴致勃发一心要早点喝到桃花酒，策马奔在最前突地，眼前人影一闪一人朝奔马直撞过来，赵痴暗叫不好急忙“吁”一声，想勒住奔跑的马匹却已来不及了。只听得“啊、哎呦、痛呀”来人已跌倒在地，抱着右腿连声惨呼
　　赵痴慌忙下马，见倒地者衣裳褴褛、身材瘦削头上斑斑秃秃，是个瘌痢头他俯身查看瘌痢头的伤势，见其右腿上疤痕累累、血迹点点伴随着一长串痛苦的呻吟，令人倍觉凄惨
　　赵痴于心不忍，忙从怀中掏出手帕替瘌痢头包扎伤口。瘌痢头趁赵痴低头包紮时向路旁的草丛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