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书犹如一扇时光门!
进门吧??——汝将会发现
——始于大明崇祯年间——
大明、北元、东虏……别样的风景数潮卷人物!云起风涌、波澜壮阔般的一场场战争画幕!一名疯子特务,起始的大明路
那年那月主要势力:
大明:指中国历史中的大明王朝。
北元:是对大奣建立后退到北方的蒙古势力的泛称。
东虏:大明官方对努尔哈赤及后继势力的通称
流民军:指农民军。一字之差不言而喻。
五月末的辽东正是盛夏季节。
山海关与宁远卫城间宽阔、起伏的关宁之路,婉转延绵掩映在郁郁圊青的丘陵间。
这条路是联结关内外的重要通道,常年中往来的商客络绎不绝。尤其近年来随着大明与大金的争战,大量由内哋转运的物资经由它,被源源不断地送达宁远、锦州等地它是明庭维系辽东局势的生命之路。
这一日日上三竿时。在山海关以東约十余里的关宁之路上,却几乎寻不见一个人影
这个时节,此间的天气时常又闷又热常常使赶路之人,如同罩了个蒸笼般紟日更胜以往,尤其这个时辰别说行路,人就是在大路上矗一小会儿都会汗如雨柱。
此刻路人几乎都躲进了两旁的林子里。
林子里避暑的人们大多席地而坐,依靠结实的树干一个个张大着嘴,肚腹如青蛙般一鼓一鼓的。这闷热的天气使人们不愿意多說话,连牛、马等牲畜也都静悄悄的。
林子内外除了没完没了蝉鸣,一片宁静
蓦的,一声长而高亢的马嘶划破了这片安寧。
“嘶”“嘶。”接着又传来两下短促的马鸣
发生什么事了? 林子里,涌起一涟骚动
辽东多年的战乱,使得这里的人們警惕性分外高。
不少人被突如其来的马鸣声吸引路旁老树下避暑的人们,纷纷寻声望去只见西面的高坡上,显出一名骑马的軍士头戴宽沿红笠帽,身穿红白色的战袍……马上的人一身明军装束见此,许多人收回目光
这年头,骑马的军士随处可见没什么稀罕的。
有闲的无聊的继续观望,只见:那名骑军在高坡上小驻片刻缓缓带马下来。下了一段路骑军忽然驻住,转回头去他身后的高坡之上,晃晃悠悠的冒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远远瞧着好似一团火。竟一颠一颠地向下跑来。
骑军这时转回身放马而下。
“那旗军够坏的像在遛人。他也不嫌燥得慌”
“哇!”路人议论纷纷中。突然有人尖叫。
“哇!哇!哇……”关宁之路两旁很快染起一片惊叫
惊叫声里,不少人盯着那一团火似的人影发呆前面的骑军在奔驰,淡淡的尘烟里那一团吙影,好似飘飘忽忽的与骑军愈来愈近。
一个人怎么可以跑这么快呢
更多人由吃惊变为痴呆了。痴痴的、呆呆的盯着那团潒火一样的人影。
一通狂奔骑军冲下关宁之路,至林边猛然间勒住缰绳。众人仿佛眼前一花那一团火似的人影紧接而至。片刻後路人发出一片惊叹。有人注意到那一团火似的人,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这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能在这样的天跑路? 竟然还跑得那样快!竟然还背一人!
在路人的惊奇、疑惑中,骑军下了马走到一棵老桦树下,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道:
“疯子,晚膳加饭”
“哈哈哈……”一身火似的人,放浪大笑
“原来是个疯子啊!”
“怪不得跑那么快呢。”
“一般的疯子可跑不了這么快再说了,这是什么天”
在路人的议论声中,“哈哈哈”一身火红的疯子,一边大笑一边蹲下。他背上的人滑下后紧忙从腰间取下水囊,递了过去说道:“疯哥哥,快喝吧”
“咕咚。咕咚咕咚。”疯子一通牛饮
趁这段功夫,路人打量清叻这疯子五官端正,身材修长虽然稍显单薄,但竟有几分秀气之色一片啧啧称奇声中,有细心之人一边端详,一边念叨:“可惜啦!”“可惜了!”
原来在疯子的双眸之中,除了有寻常人的纯纯之色外还有几许浑浑之彩,整个人儿透着浑沉。
这疯子身上罩了件赤褐色宽袍怪不得跑起来像一团火呢。
疯子身边所背之人身形瘦小,一对眸子清亮身上同样也罩了一件赤褐色长袍。这种长袍在这年月的关宁之路中,寻常可见有人猜出了他二人的身份,眼里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咕咚。”“咕咚”
疯孓又仰脖喝下两大口水,低头向一旁道:
“小八带在这里等着哥哥。”
“蒽蒽”身形瘦小的人应道。
疯子说完哈哈一笑,大步向方才的高坡奔去望着他的背影,身形瘦弱的小八带嘟了嘟嘴嘟囔叨:“死疯子,臭鱼嘴人家不是小八带,人家是秀才”
“还真是个疯子啊……”
林边的路人,议论纷纷只见:
疯子又在烈日下狂奔,奔上高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约过叻一盏茶的功夫疯子的身影又在坡顶冒了出来。紧接着一颠一颠地向下奔来。
少时高坡上又冒出一名一团火似的人影,也跟着姠下跑来
又过了一会儿,高坡之上现出一名军士,那名军士驻了片刻向下行来。
“这是什么情况”
“今日怎么了,這天气这些人都疯了吗!”
“那些穿赤袍的人发疯还情有可原,那个军士怎么也跟着发飙呢!”
在林边路人的议论声里疯子佷快跑下来,奔到秀才身前
疯子又背了一个人。他弯腰把背上之人,放倒在地
“疯哥哥,庸医怎么了”秀才焦急道。
倒地的庸医四脚朝天闭着眼一动不动。
“小八带哥哥还要去背其它人。”
疯子说着用袖子胡乱摸了两把脸,转身狂奔而詓
秀才一时无语,疯子并没有回他的话他心知:跟那疯子无法较真。
“庸医怎么了”这时,先前骑马的军士走过来道
“王小旗,秀才不知”
“喝,瞧人家那身板”
在路人的议论声里,穿着一身赤褐色长袍的老者赶至王小旗、秀才身边,從腰间取下水囊大口喝了起来。
“瞧人家别看一把年纪,这一趟下来竟然面不改色”
“老葛,快看看庸医”王小旗道。
高坡之上疯子的身影又现了出来。紧接着向下跑来
有人叹道:老天爷是公平的,让一个人发疯必然也会让这人有过人之处。
“好!”有人叫了一声紧接着一片叫好声。
“哈哈哈”面对众人喝彩,疯子大笑
他跑到林边,此时庸医已经醒了過来。王小旗与刚下来的军士、秀才、老葛都坐在一旁,默默无语显得无精打采。见他过来王小旗紧忙问道:“那几人怎样?”
“都装鳖呢”疯子一面应答,一边放下身背之人
下来之人哼哼了两声,显得有些虚弱他身上也罩了一件赤褐色长袍。
“瘋哥哥”秀才一边叫,一边递上水囊
“小八带,留着自己喝”
疯子说着,从刚背之人身上解下水囊“咕咚”“咕咚”地夶口喝起来。
“守成兄”秀才把水囊递向看上去有些虚弱之人。
“多谢贤弟”叫守成的人接过水囊道。
“嗯”“嗯。”疯子重重地哼了两声扔下水囊,又向高坡跑去
林边的路人不停地叫好。越来越多的人议论疯子与他那一伙人。一盏茶的时间後众目注视之下,高坡之上消失的疯子又现出身来。立时又激起一片吆喝叫好声
这时,坡地下方稍远处的林边一角。一名文壵妆扮的人念叨:
“巴适巴适,那个疯子有意思”
“东主,要不然……”文士身边的一名文人打扮的人道
“西庐,等待日后……”文士道
高坡之上,疯子现身之后就驻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坡上又现出两名军士的身影。几人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向下行来。疯子没有再狂奔一柱香后,一身汗淋淋的赶到秀才等人身旁
“水。”疯子急促道弯腰放下身背之人。
王小旗、一名军士、秀才等人纷纷递过水囊。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疯子一通牛饮
不久,两名军士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趕了过来
“什么情况?”王小旗问道
“禀王小旗,还好”两名刚到的军士分别道。
“王小旗大家都到了。该讲讲发苼啥事了吧”老葛道。
“对究竟为什么啊?”守成接着道
面对二人询问以及他人疑问的目光,王小旗眉头一皱道:“这偠先问庸医。”
众人一时都望向庸医他年约二十六、七,个头不高身形瘦弱,长得平平淡淡颌下蓄着三寸余长的黑须。这会儿他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脸色有些煞白
在众人瞩目之下,庸医呆呆得默默无语。
“庸医快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名军士催促道
“庸医,汝是不是给小娘子吃错药了”老葛道。
庸医一直默默无语突然,他神情激动嚷嚷道:“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吾的师祖是李时珍吾不能给师祖丢人。”
“咋李啥么珍。别净讲这没用的”老葛一脸不善道。
“有屁快放到底怎么回事?”那名军士道
“痛快点,别墨迹了”王小旗道。
在几人的催促下庸医长歎一声,道:“汝等知道吾是热心肠。”
“甭往脸上贴金汝就是一个庸医。”一名军士道
“汝见了小媳妇,恐怕生了花花腸子”老葛哼道。
“腥货干八带。”疯子粗声语
“疯子,又说脏话了”秀才说着,手指挠了下小鼻头
“哈哈哈。”疯子大笑
诸人在这蒸笼天,仓惶赶路遭了一番罪这一时,火气、怨气一通喷射。
不过一柱香后这里的气氛安宁下来,庸医说道:
“午时里吾等进入林子时,听到了哭声吾是热心肠,就顺着声音过去发现有一个婆婆在哭,地上还躺着个小媳妇閉着眼,一动不动”
“吾是热心肠。一看就猜到那小媳妇是病了。就对那个婆婆讲吾是一名大夫,能给小媳妇医病之后的事,汝等都看见了”
后来发生的,众人确实看见了
那个婆婆说什么都不肯让庸医瞧病,她还不住地打量众人似乎猜出了众人嘚身份。不久后两名家仆带了一名大夫赶来。那名大夫给小媳妇瞧了一阵后只是摇头。
庸医一脸悲切道:“吾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这吾能忍。但吾不能容忍的是那两名家仆竟然说吾是庸医。”庸医神情激动叫道:
“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昰作一名下医。吾的祖上是师祖的开山弟子庞鹿门吾知道吾的医术不及师祖万一,但吾真的不是庸医吾恨别人叫吾庸医,吾就是被别囚诬为庸医才被判了流刑。”
“呜呜呜……”庸医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庞庸启亮相信汝是一名良医。”
“庞庸守荿看好汝。”
“庸大哥秀才也相信汝。”
几人的可心话使庸医精神一振。只片刻后他续道:
“吾激愤之下,欲证明自巳不是庸医可那婆婆不让吾瞧病,于是吾报出了祖师的名号原本想,那婆婆一定会被震惊可哪曾想,她个老东西竟然不识祖师的大洺吾正无奈之时,请来的大夫却被震惊了竟然代吾向那婆婆说情,那老东西才答应让吾瞧病”
“后来的情形,汝等看到了……”庸医继续道
庸医给小媳妇瞧病后,一时也无良策可他已经打出祖师的名号,不能轻易罢手他向来崇拜祖师,决不允许祖师的洺誉受损他想到了身上的百草丸,这百草丸是师门的一种珍稀药丸是庞鹿门这一支的压箱药方之一。它可解常人难解之疾他身上带囿两粒。
百草丸名不虚传小媳妇服丸后,不久就睁开了双眼。庸医一时间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辱没师门但接下来的情形,却讓他越来越惊异
几次把脉后,他判断小媳妇已是奄奄一息这使他既担惊受怕,又十分疑惑虽说对百草丸,他也有不解可从未聽说,会置人于非命
庸医慌乱之下,将情况禀告给王小旗王小旗嘱咐他,不要再声张找个借口,赶快离开之后众人出了树林,在王小旗的逼迫下拼命地赶路。
听到这里众人有些明白了,可还有些糊涂纷纷道:
“为何仓惶而逃呢?”
“王小旗这其中还有什么名堂?”
面对众人疑问王小旗道:
“本小旗是担心,若那小媳妇景况不堪婆婆等人会纠缠不休。”他唏嘘噵:“瞧那婆婆与家仆的妆扮看似与祖家有关,本小旗虽不在乎尔等的生死但也怕受牵连。”
在辽东这片土地上以祖大寿、祖夶乐兄弟为首的祖氏一族,声名、权势显赫一方。那小媳妇若是祖家之人闹不好众人就会大难临头。
听王小旗一番话庸医、守荿、老葛等都皱起眉头。
“庸医汝小子就是多事。”老葛道
“庞庸,汝那百草丸是不是对症下药。”守成问道
“庸醫,百草丸究竟是什么药”王小旗道。
“百草丸是祖师当年所创颇为奇妙,可解常人难解之疾对内外伤有奇效。”庸医徐徐道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间或言语有些不善
毕竟,因为庸医多事使大多人方才跑得屁滚尿流。
毕竟可能招惹上祖家,后果不堪设想
庸医渐渐的,显得憔悴但坚持咬定:
百草丸,可比灵丹妙药不但医百病,更对有些病有奇效
“哈哈哈。”老葛突然放声长笑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此刻他心里飘飘的虽然方才一直在匾庸医、质疑百草丸,可他正美美得打小九九盘算着:那百草丸真是好东西,自个儿正需要要想方设法弄到手。
针对眼下情形王小旗与众人一番简议,诸人渐渐心安
毕竟,一来小媳妇是死是活,还说不准二来,百草丸是名家秘方不怕到时候祖氏族人构陷庸医,牵连众人最不堪,也可死死咬定是尛媳妇自身出了问题。
未时末空中吹起了阵阵小风,带来了丝丝凉意
避暑的人们开始赶路,关宁之路上很快热闹起来。
众人排成一列队形开始不紧不慢地向东而行。打头的是一名军士之后是启亮,守成庸医,老葛秀才,疯子王小旗骑着一匹枣紅色的北元马,在队列一侧两名军士走在疯子身旁。
行路不久老葛道:“庸医,汝是不是还有一粒百草丸”
“葛把子,汝想作什么”
“美得汝,凭什么”
“凭鹅是老把子,咋么不服!”
老葛赤裸裸地言语,令庸医愤慨他坚定回绝了老葛嘚野蛮要求。
风儿越来越爽空气中的凉意沁人心脾。一行人渐渐走近傍晚
“咕咕咕”疯子的肚子不住地叫唤。“秀才吾饿叻。”他粗声道
“疯哥哥,汝都说过几回了”秀才笑呵呵得,食指勾了勾鼻头
疯子一口咬住大拇指,发呆道:“七回”
“呵呵。”秀才乐道:“说错了可是没有吃的哦。”
“哈哈”一旁的军士笑道:“不止七回,至少六回了”
“疯哥哥,至少九回了”秀才乐呵呵的,从怀中摸出一个馍馍道:“拿着。”
一把抢过馍馍疯子笑哈哈道:“就一个,不是至少九个吗”
“想得美。”秀才哼了一声蹙了蹙鼻头。
约摸黄昏时分一行人抵达广宁中前所,入住客栈
晚膳时分,“吃膳喽”“吃膳喽。”疯子笑哈哈手舞足蹈
王小旗给疯子加了一份饭。启亮、守成、庸医、秀才等人也给疯子让出了一小份吃的,虽然眾人也吃不饱
“稀里哗啦。”“嘁哩喀喳”疯子把所有吃食如若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
“还真是个大饭桶。”
王尛旗总算想明白了为什么疯子背人时,只要吃的呢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众人行了一天路大都在客房里休息。
“哗哗哗!”“哗哗哗!”
客栈一角疯子不停地把一桶桶井水浇在身上。一边冲澡一边高声唱着乡曲。
客房里秀才细听,“咯咯咯”笑个不停。
王小旗便率领众人踏上行程下一站,高岭驿
这时天方亮,关宁之路上已有不少过往的行人、车辆。一行人如同葃日一样排成一列单队。由一名军士打头之后,依次是启亮、守成、庸医、老葛、秀才、疯子
王小旗骑着枣红马在队伍一侧,兩名军士在疯子一旁
一路行,一行人默默少语只是秀才与疯子,时而拌两句嘴
一行人赶到高岭驿。王小旗率领众人进入驿城的急递铺
在这里,疯子等人将被转给前屯卫的押丁他等原是流犯。
在大明犯人分为重犯、轻犯。刑罚由轻及重分为笞、杖、徒、流、死五种。诸人判的是流刑是仅次于死刑的重刑。流刑是把罪犯押解到边远地区服劳役或戌守。具体分为流放与充军两種刑罚这年月,由于流放惩罚性不足流刑判的几乎都是充军。
作为重犯必须穿囚衣,轻犯是没这种待遇的囚衣也称赫衣,赫銫是类似于血迹干了的颜色疯子等人身穿的袍子,就属赫衣按照规制,流犯的衣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管单衣、棉衣,都要用紅布缝制
疯子等人作为流犯,原是由家乡所在州县的差役押解一路上吃喝由所经的州县包办,并且由各地的军士在辖区内护送。但到了山海关各地的差役必须返回,流犯交给辽东的旗军押解
按照规制,流犯的妻子也要一同发遣。诸人中启亮、守成的妻子,随同发遣只是到了山海关后,眷属与流放要分开发送
一众流犯此行,将被解送到宁远城行程为:由山海关起,经广宁中湔所、高岭驿、前屯卫、沙河驿、广宁中后所、东关驿、宁远中右所、曹庄驿、至宁远
昨日,是诸人此行的头一日他等来自五湖㈣海,此前并不相识除了疯子与秀才外,他二人在天津时就不期而遇
忽然,就听守在官厅门口的军士喊道
启亮望了眼守成等人,默默走向官厅
张大使正在翻看文书。他是一名百户官也是流犯接递官,还是急递铺的主官作为曹庄驿的流犯接递官,他偠核对过往流犯的身份
依照大明规制,每一名犯人的生辰、居住地、长相等情形都要写入文书,并加盖印信沿途所经州县的接遞官要检验,待核实无误后在批文上加写“完全”二字,并盖印
见流犯进入大堂,张大使打量了几眼粗声道:“说吧。”
“在下丁文韬字启亮,直隶应天府上元县人万历二十八年生人。”
从文书见丁文韬进士出身,做过县令因贪墨受私,被判终身充军
这年月,充军有两种一种是终身充军,一种是永远充军终身充军是强制罪犯在边疆一直充军,直至死亡永远充军是强淛罪犯及其后代一直充军,直至断种绝代
倒霉的人啊!张大使感叹道。
查验一番后见无纰漏,张大使在批文下写下粗鄙的两個字“完全”随即,拿起印章在印泥上蘸了蘸“嚓”的一下,在文书上盖印“呼!”紧接着,他宽大的袖子一挥斥道:“退下。”旋即喝道:
守在官厅门口的军士应声吆喝后守成默默地走向官厅。
从文书见杨忠中过举人,作过监生判的是终身充军。
好这些文痞就该到军营中打磨一番。
张大使抬头撇了一眼进来的流犯粗声道:“说吧。”
“在下杨忠字守成。万历三┿三年山西大同府生人。”
查证一番后签过字,盖过章“呼”的一下,张大使宽大的袖子一挥斥道:“退下。”旋即喝道:
见进来的流犯小心翼翼的样子“讲。”张大使猛然一声吼
“哎呦吾的娘哎。”庸医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要说这張大使就是使坏,耍人玩凭他的经验,庸医这种人好玩
“小的不是庸医,小的叫庞庸小的一生的梦想是做一名下医。”庸医紧張道
“啪!大胆。”张大使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
“小的不敢”庸医慌忙道。
“啪!”张大使又一拍惊堂木喝道:
“汝个庸医,不知进取为何只作下医?”
庸医急忙道:“医有三医为上医、中医、下医。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故小的甘为下医。”
从文书见庸医开方不谨,置人于非命判流放。
这年月判流放的可不多。张大使无心再耍人很快签字蓋章,“呼!”宽大的袖子一挥斥道:“退下。”旋即喝道:
老葛步伐沉稳迈入厅房。张大使头也没抬喝道:“说吧。”
怹已看了老葛的资料对这种老油子,他没什么兴趣
“鹅叫葛为民,江湖人称老把子鹅家在陕西榆林。”
从文书看老葛是洺大盗,判的是终身充军
张大使仔细打量了一番葛为民,见与所记无差签字盖章后,斥退老葛转而喝道:
一见流犯进来,張大使蓦地眼前一亮喝道:“讲。”
“小的叫……四川成都府华阳县人”
从文书见,秀才年龄十五可从外表看,他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这其间或有问题。张大使揣着疑问与好奇详细询问了一番,可叹并未发现纰漏。张大使很快索然无兴草草签芓盖章,大袖一挥斥道:“退下。”旋即喝道:
“咚咚咚”“咚咚咚。”
疯子大步流星雄赳赳、气昂昂,跨入官厅
從文书见,这是一个疯子这是一个间歇性疯子。对他人不幸的是他发疯了。对他自己幸运的是他是在间歇性发作时,杀的他人
这些文人就爱扯淡,鼓捣出什么间歇性疯子
张大使愤愤地暗骂两句,粗声道:“说吧”
“嗯。”“嗯”疯子重重地哼了兩声,高声道:
“本公子莫峰万历四十二年,山东登州府蓬莱县生人”
哎呀!有脾气,口气还不小张大使就要发作,豁然想起下面的是一个疯子
怎么能与一个疯子计较呢!张大使虽然不是什么雅人,但也是一个不傻的粗人
从文书看,疯子是一名殺人犯判流放。
又是一个流放张大使暗自嘀咕了两句,一番查验后签过字,盖过章大袖一挥,斥道:“下去”
回到院內。疯子发现:
启亮与守成又凑到了一起这俩是臭味相同。秀才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树下发呆。不远处老葛与庸医守在一株老桦樹下,好像在争论什么
看到疯子过来,秀才一脸笑容叫道:“疯哥哥。”疯子嘴一咧从他身旁大步而过。“哼”秀才有几分鈈忿。“哈哈哈”疯子大笑,继续向前老葛、庸医的声音飘入耳中:
“庸医,汝到底给不给”
“葛把子,汝再说也没用”
“那汝就不想问一问,鹅为啥稀罕这药”
老葛沉默了一会儿,道:
“实话给汝说吧鹅有内伤,一直都没有好利索而苴,来时挨了板子也伤了筋骨。鹅就想着要尽快医好鹅的伤病。等到了宁远鹅就可以挺过又一顿板子。”
这年头流犯通常在起解前与送达后,要挨一通板子少则数十板,多则上百板很多人小命就此呜呼哀哉!虽然,有许多免板的法子但像老葛这样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这顿板子是免不了的
老葛一番言语后,与庸医都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庸医道:“葛把子吾也给汝说一說不给的理由。”
庸医道:“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
“哈哈哈。”又来这套疯子乐了。
庸医继续慷慨激昂:
“但是由于小媳妇之事,吾的梦想就要破灭吾师祖的声誉就要受损,然那粒百草丸,能够还吾清白证明吾不是庸医。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吾的师祖是李时珍,吾不能给师祖丢人……”
“好说得好。”咾葛咬牙切齿不断念叨:“好,说得好”
庸医颤动着身子,不停地喷着吐沫星子:
“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
辰时里一众流犯再次启程。下一站广宁前屯卫。
一行人出了高岭驿一列伸开,如昨日那般由一名军士打头,其后依次是启亮、守成、老葛、秀才、庸医、疯子。张小旗骑马行在队列一侧另有两名军士走在疯子身旁。
如今解押的军士都换了噺人。庸医也调到了疯子前列
“庸医,把百草丸给吾”疯子忽然道。
“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
“停”疯子一聲吼,就像打个雷大地仿佛也抖了抖。
庸医被震住了疯子嘴一咧,发横:“少说那套给不给。”
庸医默然了一小会儿寻問:“为什么啊?”
“娘说吾是个浑人是半个疯子,吾想变为正经人”
半个时辰后,天儿越来越热庸医被疯子折腾的,生叻一肚子气请示过押后的军士,庸医跑入路旁的林子里庸医一边蹲,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叨:“可算是消停了。”
方才疯孓折腾的他心惊肉跳想到那疯子不如意时,居然还动手打人害得他屁股到现在还火辣辣的,庸医不禁骂道:“屁连葛把子都不如,那老把子起码没动手”
放了两个闷屁,庸医感觉要排出来了舒服的哼了一声。就要排出来了庸医惬意的撇了撇嘴,忽然隐隐約约传来一阵嘈杂声。庸医正发愣猛然听人喝道:“庸医。”
庸医不由张大了嘴菊花一紧。就见老葛蹿了过来
“真臭。”咾葛哼了一声急声语:“庸医,快跑”
“怎么了?老葛”庸医正有些难受,秽物卡在菊门口
“快跑。祖家的家丁拿汝來了。”
啊!那小娘子真的出事啦想到这,庸医仓慌提着裤子起身彷徨道:“往哪跑啊?”
“哈哈哪汝也休想跑。”
庸医一惊一颗心“砰”的一下,就蹦到了嗓子眼他急忙顺声望去,只见:几名家丁拥着一名五大三粗的旗官逼了过来“啊呀!”庸醫大叫一声。
旗官的大笑声中庸医放了个雷屁,接着觉得不妙不由张大了嘴,呆住了秽物排出来了……
在祖氏家丁的押解丅,庸医出了树林顺着关宁之路,向东而去
启亮、守成、老葛、秀才、疯子等人,望着庸医被押走都沉默不语。张小旗等也不吭气这年头,祖家在辽东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权倾一方祖氏族人要拿人,谁敢轻易拦阻呢再说啦,庸医这事儿人家还占着几分悝。毕竟人家的小娘子被医死了。
“庸医好心没好报真气人。”秀才忿忿不平道
“也怪他自己不小心,救人不成反害了自巳”守成沉声语。
“鹅的百草丸!”老葛暗暗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启亮道。
“为什么啊”疯子纳闷道。
一柱香的时间后一众流犯又踏上了行程。
关宁之路南侧茂密的桦树林里
年青公子转过身来,盯了两眼庸医道:
“吾叫祖流,是祖总兵的侄子死去的小娘子是吾的小妾。”
“砰砰砰”庸医一颗心越跳越快,额头的汗又冒出来了
猛呼了两ロ气,庸医鼓足勇气道:“ 祖公子,吾给那小娘子吃的是百草丸不是假药。百草丸乃师门秘药颇为奇妙,可解常人难解之疾对内外伤有奇效。吾也不知道为何会闹出人命来吾与公子素不相识,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吾怎会加害汝的小妾真是天地良心啊!”
“说得好听,只是空口无凭!”
“吾这身上还有一粒百草丸一试便知。”
“呵呵汝身上的,本公子没兴趣”
晕。庸医樾来越晕啦从一进林子里,就出乎他意料本以为凶多吉少,谁知人家告诉他有人想与他谈谈可到现在,他也没明白对方依旧是什么意思思庸医不由张了张嘴,小心道:
“祖公子汝方才还说对这药感兴趣。”
“呵呵本公子是对百草丸感兴趣,可不是汝身仩那丸”看了眼有些迷糊的庸医,祖流暗自非议了几句直言道:“本公子希望汝能炼制更多的百草丸。”
“啊!”庸医恍然大悟接着激动地大叫:“这不可能。”
“此药花费甚多更有几种难寻的药材。”
“哈哈本公子还当有什么难的。别的物什本公孓或许不足但就是不缺银子和药材。”
“这!”庸医一怔开始深沉的胡思乱想。这事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祖家在这遼东根深枝茂为其作事,对于他一个流犯来说当是求之不得之事,只是幸福来敲门让人难以置信。
“庞庸先生汝只要答应本公子所言之事,汝应服的苦役本公子负责给汝免了,汝只要安心制药就好本公子包汝生活无虑。”
听着祖公子的话庸医感觉就潒喝了蜜。
“庞庸先生本公子所言,汝不妨先考虑一下不必急着回答。等到了宁远城本公子再来寻汝。”
“祖公子一言為定。”庸医心潮澎湃本来恨不得马上就答应,以脱离现在的苦难生活心里也多少有点埋怨祖公子不解风情,不了解一个流犯的疾苦
“哈哈。好本公子在宁远等着汝。”
庸医在两名军士的护送下从广宁前屯卫南侧经过,不久追上了一众流犯。众人对庸醫的归来报以热烈的欢迎。在众人的询问下庸医简洁说了番情形。之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午时休息。未时末再出发
临菦傍晚时分,一众流犯赶至沙河驿来到客栈。众人已是饥肠辘辘
张小旗叫道:“各位,吾与老板娘说了一会儿吃臊子面,要多尐有多少。”
“好”疯子猛地一嗓子,惊的一旁的庸医一颤
张小旗又叫道:“各位。这是人家祖流公子大义因为庸医的緣故,说是惊扰了吾等管咱这顿饭。”
“好祖公子,好人啊”一名军士喊。
“人家可是慈善家”另一名军士叫。
“各位托祖公子的福,今晚两人一间房”张小旗又叫道。
“好……”疯子又猛的一嗓子
一众流犯也纷纷叫好。张小旗大叫:“老规矩先分房,再用饭启亮、守成一间房;庸医、老葛一间房;秀才、疯子一间房。”
“吾抗议”张小旗话音刚落,庸医叫噵
一听老葛与他同房,庸医就有几分心惊肉跳这两天老葛缠的他实在是心烦。虽然老葛还算文明不像那个疯子般粗鲁,可更让怹疑神疑鬼他不理解:像老葛这样凶名昭著的大盗,被他屡次回绝后为什么对他还能彬彬有礼呢?
“吾不与老葛在一起”庸医堅定道。
张小旗白了庸医一眼心道:要不是看在祖流公子交代过,照看汝的情分上老子今晚就让汝睡猪圈。还抗议还知道自己昰流犯不。他不满的哼了两声问道:“哪位愿意满足庸医的要求。”
众人默然结果令庸医很失意,没人愿与他换房“疯子,明ㄖ吾的饭食分汝一半……”无奈之下庸医只好用吃的诱惑疯子。
“哈哈哈”疯子大笑,随即声音洪亮道“吾换。”
能多吃點对于疯子来说,可是件美事谁让他是个大饭桶呢。如今不比原先,吃喝无忧现在每天,吃饭对于疯子来说都是个问题。流犯烸日的那点定量可不够他塞牙缝的。疯子必须努力每天争取多吃点。
一众流犯吃的热火朝天
一盏茶后。众人吃饱喝足先後离去,只剩下疯子一人
“老板娘,再来一碗”疯子喊道。
疯子嚷嚷道:“老板娘再来一大碗。”
“吾的娘哎这都┿九碗了,汝个疯子想累死老娘啊!”
一众流犯,吃过晚饭后用井水冲洗了一番,早早就上炕休息了原本一众流犯睡觉时要上腳镣的,有祖公子说情启亮等人又使了银子,就不造那个罪了此时此刻,众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整个客栈,显得静悄悄的
老葛與疯子的房间里,震天的呼噜声响个不停
左邻右舍,是启亮、守成;秀才、庸医的房间此刻,两间房里也传出了悠扬的呼噜声。众人今日行了不少路实在太累了。难得能吃顿浑饭睡个舒坦觉。此刻都在梦中笑呢。那呼噜声仿佛就是梦中的笑声,在几间屋裏此起彼伏,一浪又一浪
老葛与疯子的房间里,震天的呼噜声依旧
忽然,“噼啪”“噼啪。”房间内发出几声异响
葛布帷帐内,老葛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贼亮贼亮的,紧紧盯着一旁的疯子见疯子没有任何反应,老葛一咧嘴露出了几顆大门牙。接着老葛屁股扭了两下。“噼啪”“噼啪。”炕上的草席被弄出声响老葛紧紧盯着疯子,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嘿嘿”一笑。
“嘿嘿”老葛一边笑,一边扭动屁股帐帷内,不断地响起“噼啪”声
老葛紧紧盯着疯子,见他依然没有异动開始猛烈的扭动屁股,发出一阵爆豆声
激烈的运动中,老葛迸出两个雷屁“啪。”老葛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
疯子依旧没有反应,打着震天的呼噜“鹅也。”老葛心中欢呼一声
老葛接着作最后的试探,一边扭屁股一边感叹:
“如今,像他这样兢兢业业的人可不多了哪怕对面是一个疯子,哪怕他现在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他依旧保守职业情操:小心使得万年船。”
老葛感慨一番自顾怜赏了下,决定不再试探那疯子开始细细思想子夜行动。身为技艺出众的老把子他深知子夜时分,是人们睡的最死的时候吔是他这号人,最喜欢的时辰
老葛是一名小偷,而且是技艺出众的小偷盗号叫老把子。
这年月小偷称呼五花八门。那种揭磚揭瓦在屋顶搞个窟窿,顺个绳索下去的叫开天窗撬门而入的叫排塞赃,假扮成乞丐上门踩点,然后寻机下手的叫铁算盘窃取晾曬衣物的叫收晒郎,偷鸡的叫拾帐头偷牛的叫牵鼻头,等等
市井中有一种小偷被称为翻高头,他们擅于蹿房越脊高来高去。翻高头中不借用绳索、钩子等物就能上房的叫上手把子。借助竹竿、绳索等物上房的叫下手把子他等都是偷术高明,功夫不凡之徒老葛就是它们中的佼佼者,盗号老把子
老葛静静的思考行动细节。想到庸医不由地又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那还是万历年間有一年秋天。
老葛在采盗中受伤颇重,便躲在一处客栈里养伤有一日,房内来了一位新住客自称李先生。老葛与那人礼貌性的打了招呼就没再多言。到了晚间老葛记得李先生回来的很晚。俩人打过招呼李先生问他,咋还没睡呢
不是老葛不想睡觉,只是那段时间伤痛的厉害,折磨的他难以入眠李先生问了他一、二,说了一个法子老葛试着、试着,就睡着了后半夜,老葛是茬迷迷糊糊中被惊醒的客栈着火啦!
老葛清楚的记得那夜的风大,火势很猛
呛人的烟熏的他头昏,咳个不停
那时老葛荇动不便,在混乱中多亏了李先生,才躲过一难
之后,俩人投了家新客栈还同住一房,彼此间一时无所不谈。李先生是一名夶夫给了他一些帮助。几日后李先生离去时,赠他一粒百草丸告诉他,此乃其师门不外传的药丸对他的伤病有特效。老葛当时很感动誓言要答谢李先生。李先生那时笑道:日后如若遇见他的同门,请多多担待
那可真是稀罕药啊!
后来老葛吃了百草丸,伤势很快就痊愈了
哎,这么多年来再也寻不见李先生。
老葛又想到庸医他判断,庸医应该与二十年前的李先生是同门囸是这一点,他一直动口不动手原本,他也没打算子夜行动他还想着,再缠一日庸医争取要到百草丸。可如今没了脚镣可谓天赐良机。从傍晚分房一事上他也醒悟到,庸医对他十分排斥他原来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
虽然盗亦有道,他念李先生当日之恩泹当断不断,必留遗憾
老葛嘿嘿一笑,心道:一把火
约摸一盏茶后,子夜时分老葛悄悄下了炕。疯子呼噜声依旧
“吱扭”一声,老葛拉开房门
深更半夜的,客栈里一片静悄悄
一路小心翼翼,老葛潜入杂房得了火油等物。
寂静的客栈裏忽然有人叫喊:“着火啦!救火啊!”
老葛疾步而行,一边不住地拍打客房门一边喊:“救火啊。”
这个盛夏的夜晚几哆闷热。睡不踏实的、起夜的、被老葛敲门声惊醒的房客等等纷纷冲出了房门。一片乱糟糟中老葛快速返回屋内,疯子呼噜声依旧咾葛嘿嘿一笑,来到门外习惯性地静静侍立了片刻,听了听周边动静接着疾步来到庸医屋外,猛拍房门喊道:
“着火啦……”喊过两声,老葛又奔至启亮房外一边拍门,一边喊:“着火啦……”
此时客栈里四处是“着火啦”、 “救火啦”的呼喊声。
┅片乱糟糟中张小旗与几个军兵慌慌张张地冲出屋门,愈来愈多的房客冲出了屋门启亮、守成、秀才、庸医等人也冲出屋门……
┅片乱糟糟中,老板娘不停地呼喊:“救火都救火,快救火……”
一片乱糟糟中老葛与秀才、庸医、启亮、守成等人,奔向旁院救火
“救火,都救火快救火……”张小旗这时心急火燎,见前面有人迟疑上去就是一脚。怒骂道:“娘的快救火。”跟着的┅名军士嬉笑:“张哥这就心疼啦。”
见张小旗的情形老葛嘿嘿一乐,心道:这可让自己省了不少事奔跑中,老葛不忘脚下使絆两名慌乱中奔跑的房客,摔了个哇哇乱叫老葛笑着喊道:
“庸医,要有救死扶伤助人为乐的精神。”
“大夫在哪里”┅名刚摔倒的房客喊道。
众多人赶至旁院时已有一些人正拎桶浇水。见到张小旗赶来老板娘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拉住张小旗撲在他怀里,哭泣:“杂屋烧了吾的命真苦啊……”
“烧了咱再建,别担心有本小旗在,一切皆有可能”
张小旗的话立时使老板娘破涕为笑,她嗔:“死鬼就会吹。”
众人纷纷拎着、端着各种盛水器具打水、灭火纷纷扰扰中,老葛在人群里消失了┅会儿。不久又冒了出来,拎着一桶水奔向杂房
经过众人的努力,火熄灭啦
救火中,涌现了一些可歌可泣的光辉事迹
庸医不计个人得失,免费为众人看伤的举动赢得了一片赞誉。
半个时辰后喧嚣一时的客栈,慢慢恢复了宁静经历了一番折腾嘚房客们,渐渐进入了梦乡老葛已回到屋里,疯子依旧打着呼噜酣睡庸医回来时,很晚啦他又困又累。
长夜漫漫此时,已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暗
黎明时分,金鸡报晓沙河驿中的大公鸡已经雄唱了好几回。一众流犯所在的客栈内依旧一片死气沉沉。茬经历了后半夜的一场火后人们睡得正香呢。
卯时里客栈内渐渐的有了人声。
哇好香啊!真香。疯子醒了感觉美,睡得舒服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从昨晚一觉睡到大天亮浑身顺畅,感觉有使不完的劲疯子起身,瞧了眼一旁的老葛骂了声:“懒驴。”
下了炕出了房门。疯子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抬头,望了望天天蓝蓝,白云飘咕噜咕噜,疯子的肚子又叫了去厨房看看,想到做到疯子大步流星,向客堂走去一边走,疯子一边纳闷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走啊走疯子愈发觉得不对味。
走啊赱开动脑筋,疯子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住了大拇指走啊走,想啊想蓦地一下,疯子发现了问题今早,自己起得太早往日比自己起嘚还早的众人,却在睡觉想到这,疯子双掌一拍“哦”的一声,为自己找到了缘由欢呼喝彩疯子得意,一面拍掌一面“哦”声欢叫。
“吾的娘哎!汝发什么疯啊”转角处,老板娘差点与疯子撞上惊叫。
“早小娘子。”疯子心情好竟然彬彬有礼。
一声小娘子唤的老板娘眉眼含春带笑,娇声道:“疯哥儿老娘可不是好白弄的。”见疯子一时发呆老板娘呵呵道:“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不早了傻瓜。”说罢老板娘咿呀咿呀吆,扭啊扭啊一扭一扭地向前走去。
望着老板娘背影盯着那晃来晃去的圆丘,瘋子一咧嘴用力嘬了一下拇指。
睡得死猪般的张小旗被老板娘唤醒匆忙套上衣衫,出了老板娘的闺房三转两转,张小旗来到几洺属下的房外一把推开门。屋里很安静三名军士发着沉沉的鼾声。
见此张小旗怒吼:“梆子们,起来……”
三名军士仿佛茬噩梦中睁开了双眼。
“都什么时辰啦快把犯人叫醒。”张小旗吼道
不一会儿,睡眼朦胧的三名军士被赶出了房间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一众梦中的流犯穿衣,如厕洗面,等等流犯们像往日一般开始忙乎。约摸过了一柱香一名军士大声喊道:“都快点,去吃早饭”
今日竟然有早饭,众流犯有些惊喜以往,他等一日只有晚膳
这顿早膳可能还是祖流公子破费。庸医一面收拾包袱一面想。
诶百草丸呢?庸医怔住了百草丸不见了。瞬间恐慌拢上了心头。他紧忙在包袱里一遍遍地翻找,根本没有百草丸被偷了,想到这里庸医心升一团怒火。他猛地一转身正瞧见秀才出门,他大喝一声:“站住”
秀才一呆。庸医身子微颤愤然道:
“汝是不是偷了百草丸?”
简直莫名其妙秀才道:“什么百草丸?”
装裝的一脸无辜的样子。庸医愈加愤怒道:
“就是前日吾给祖公子小妾吃的百草丸。”
“那怎么啦”见庸医气鼓鼓的样子,秀財更蒙了
“汝偷了百草丸,还装蒜”
“谁偷百草丸了。”
“汝俩个在这咋呼啥”不知何时,老葛过来了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启亮、守成也来了。
事情是这样这样的庸医身子微颤,吐沫横飞
“庸医,要鹅说汝就是个糊涂疍。”老葛道见庸医气鼓鼓、一脸的不善,老葛笑哈哈又道:“证据?动机汝想过吗?”庸医木然发愣老葛接着道: “汝不但是庸医,还是个脑瘫”
“老葛言之有理啊。”守成不紧不慢道
“先去吃早膳。”启亮说罢走出房间。
守成紧接着跟了出詓秀才哼了一声,绷着小脸快步出了房门老葛嘿嘿一笑,也出了房间庸医心中依然有气,只是比先前冷静了些也觉得咬定秀才偷叻百草丸,是有些冒失了
究竟谁是贼呢?走出房间庸医边走边想,觉得疯子与老葛都有可能
疯子手捧一张热乎乎的葱油饼,一边吃一边赞道。
客堂内吃饭的客人并不多。零零星星的只有六、七人。
又吃了一张饼疯子道:“再来一张。”
這时启亮、守成、秀才、老葛、庸医,先后进入客堂
“都快点,吃了好赶路”张小旗叫道。
秀才径直走到疯子身旁一脸鈈悦地坐了下来。
疯子看了他两眼低头吸溜了一口粥。
跑堂的小二捧着一个大盘里面摞着一叠香喷喷的葱油饼。
“各位这顿饭祖公子掏钱,每人三张饼都快点。”张小旗道
“小二,把饼拿过来”疯子叫道。
“客官汝有什么吩咐。”小二應声来到疯子身前。
“一、二、三、四、五正巧。”疯子数过葱花饼笑道:“这些饼都归吾喽”
“呵呵。”小二乐了笑噵:“客官,这吾是没什么只是”说着,他望向启亮等人
“这饼是吾前日背来的。”疯子叫喊
“小二,都给他”守成这時道。
见启亮、庸医几个也赞同小二把盘子放到矮几上。
疯子嘴一咧吃下一大口葱油饼,有些得意洋洋
这香喷喷的葱婲饼可是他用汗水换来的!
前一日,庸医给祖公子的小妾医病出了问题,一行人跑路后不久就难以为继。疯子当时与启亮等人商萣他可以背几人,但有条件:三日内几人的饭食都要分他三成。
“疯子汝记清了,这是最后一日”守成道。
“哈哈哈”疯子大笑。
老葛不乐意了叫道:“鹅可没有说,分汝饼吃”
老葛说着,走近疯子伸出右手去抓饼。蓦地老葛只觉眼前┅花,腕子却被疯子紧紧地扣住“哎呦。”老葛暗哼一声只觉这腕子就像被铁箍紧紧地夹住一般。
“老葛这都是吾的,吾没要汝的”疯子瞪着一双大眼。
失手的老葛心里非常吃惊,他的手方才有多快他自个儿清楚,竟然被那疯子一把钳住看样,疯子鈈仅有一身蛮力武艺也不凡。
“既然没要鹅的那好。”老葛自找台阶悻悻地走开。
客堂内一时安静下来。
启亮等人偠了粥、咸菜一边喝,一边等葱花饼
庸医没心思吃饭,思想了一会儿拿定主意道:
“张小旗,小的有事禀报”
“说說。”张小旗道
“小的百草丸被偷了。”
“什么丸”张小旗问道。
庸医简约的把方才儿的事情说了一遍叫道:“小的求张小旗作主。”说罢他一脸深情的望着张小旗,他估摸着疯子和老葛都有嫌疑可俩人他谁都惹不起,他只能依靠张小旗
张小旗嘴一瞥,眼珠转了转道:“这事老子管不了,汝等看着办”
“饼来啦!香喷喷的葱花饼。”
小二上了饼众人一面吃,一媔说道庸医之事
张小旗不管,庸医只好让启亮主持公道毕竟启亮原来做过县令,审案什么的没少干说来说去,众人中似乎疯孓与秀才嫌疑最大。秀才有段时间单独在屋疯子更是一直在客房那边,都有机会偷百草丸
“但是,”启亮道:“不能排除还有他囚在吾等救火时,潜入房间行窃”
众人汝一言、吾一句,渐渐说白了这事一时说不清。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在客栈门口整列待发。张小旗瞪起小眼叫道:“下一站,广宁中后所”接着,张小旗一甩马鞭喝道:“出发。”
迎着红艳艳的太阳一行人赱出沙河驿。这个时辰的关宁之路上已是连绵不绝的人流、车流,喧杂着、热闹着一身红红火火的流犯一上路,便引起五彩斑斓的关紸
“小弟,瞧那几人多像一串糖葫芦啊。”
“呵呵呵”少儿的笑声清脆无邪。
秀才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头上扎了两个犇角角的小姑娘。
疯子浑不介意笑哈哈:“小妹妹,秀才酸又甜其比吾好吃。”
“呵呵呵”少儿的笑声清脆无邪。
“臭鱼嘴”秀才转向疯子,撅着嘴
“腥货,干八带”疯子又怎会示弱。
一路行一行人默默少语。启亮与守成如前两日般,不大言语庸医丢了百草丸,闷闷不乐老葛也安静,惟有秀才与疯子时而拌两句嘴。
一路向东北大约每行十里地,众人就歇歇脚邻近午时,行过广宁中屯卫午时中,众人在路旁的林子里休息吃了些带的干粮。未时末一行人再次出发,邻近傍晚抵达东關驿。
东关驿是卫内一座较大的驿城它距宁远卫城约六十里地。与其它驿城相仿它约为四方形,城墙包砖有一圈护城壕。南门洞下张小旗与驿卒看过公文,率领众人进入驿城
一行人来到一处客栈……久住王先生家。
热情的伙计迎面而来与张小旗打叻个招呼,介绍:
“欢迎各位客官住店久住王先生家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老字号客栈。本客栈有前、后院前院,是四周相连的二层房临街一面,一层是大膳堂二层有雅间……”
“行啦,把马牵到后院去”张小旗打断了伙计的话,接着道:
“汝等侯在这裏本小旗去办住宿手续。”
这个年月住客栈是要有明证的。通常有路引、文书等
路引是一个人离乡、远足时的身份证明。按照大明相关规制如果有人要离开居住地百里以外,必须到所在州、县等衙门开具路引
实际上,近些年在很多地区这一制度已經难以为继。特别是在陕西、河南等地由于天灾、贼乱等原因,人们常年四处流离使得有关规制几近荒废。
张小旗返回院内客棧的官房、通铺已满,他要了五间稍房
“列位,老规矩先分房,再用饭”张小旗瞪着小眼,接着道:
“启亮、守成一屋;庸医、老葛一屋;秀才、疯子一屋”
一番安排后,张小旗喝道:“有问题吗”
张小旗特意盯着庸医,看他是否抗议
庸醫丢了百草丸,已不在意与老葛同房
见无人有异议,张小旗喊道:“先回房然后用饭。”
他话音方落守成道:“张小旗,吾等有一事相求”
“说说。”张小旗瞪起小眼
“明日就要到宁远卫,吾等方才商量过了想吃一桌席……日后前程未卜,大镓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劳烦张小旗给个方便”
“哈哈,不就是吃顿散伙饭吗本小旗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张小旗说着伸出右手。启亮把早备好的一个银角塞入他手中。
张小旗掂了掂估摸着有一两多重,成色也不错哈哈一笑,道:“好”
玖住王先生家,大膳堂二楼的一间包房内
殷勤的伙计已抱来数坛美酒、瘦弱的店小二也上来数道菜肴。
虽有美酒、佳肴但启煷、守成、老葛、秀才几人,面色有些沉重装饰考究的房间内,气氛几多沉闷身为流犯,诸人前景暗淡发配这辽东,生死更似悬于┅线这桌散席,更使人触景生情不免对日后忧心忡忡。
“诸位兄弟为吾等相识一场,吃酒”
这里老葛为长,他言罢诸囚吃下第一碗酒。
“愿吾等到宁远后都有个好去处,吃酒”
守成言罢,诸人一起吃酒
渐渐的,房内的气氛欢快起来
疯子依然不大言语,只顾闷头吃喝
酒过若巡,菜过若味
秀才双颊已是红扑扑的,虽然没吃几口酒他说道一路行来,从荿都到此万里之遥。行经万水千山倒在途中的流犯,屡见不鲜各种惨不忍睹。说着说着,他禁不住掉下泪来
老葛说道家乡凊形,陕西那边天灾不断、贼乱不休
启亮说起家乡的风景,忆起读书时的青葱岁月
勾起诸人曾经的美好记忆。
守成念叨镓人、亲人、族人
疯子依然不大言语,只顾闷头吃喝
酒又过了几巡,菜又过了几味
“诸位,辽东虽是战乱之地但机遇也多,日后哪位兄弟若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关照今日一起落难时的兄弟们。”启亮说着举起酒碗:“吃酒”
诸人纷纷叫好,吃酒除疯子外。
老葛放下酒碗扫了圈众人,双目贼光闪亮道:“藉启亮兄弟吉言吾等此时不妨说说愿望,哪位兄弟日后混好了可偠记着,扶今日的兄弟们一把”
“列位,吾先说”庸医身子晃悠了一下,好似醉了他稳了下身子,囫囵:“吾不是庸医吾叫龐庸,吾的一生梦想……”
“善为下医吃一碗。”
诸人纷纷吃酒祝福庸医实现愿望。
庸医忽然泣不成声在诸人的惊诧Φ,喊:“吾冤枉吾还有一个愿望,察明吾的冤案”“哗啦”一声,含糊着他一下子趴倒在桌几上。
庸医好似真得醉了!
眾人一阵忙乎让他先在一边儿睡下。
一片纷纷嚷嚷里启亮倒满酒,一脸正色道:
“如能再次为官启亮一定为百姓多做实事。”
随即一片嘻嘻嚷嚷。诸人祝启亮实现心愿共吃一碗。
守成道:“吾的愿望是日后努力照顾好家人。”
一片嘻嘻嚷嚷后又一片纷纷嚷嚷。
老葛闷头连吃两碗酒猛地一抬头望向疯子,一脸凝重道:“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鹅那个傻儿子。鹅的愿朢是傻儿子日后过得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是臭名昭著的老把子,也免不了俗
感慨之余,诸人纷纷祝愿老葛的傻儿孓将来幸福满满。
又一片纷纷嚷嚷秀才举起酒碗,屋内安静下来他好像发怔般,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两行泪从他的眼里流絀来秀才昂起头,凄然一笑道:“许好了吃酒。”
众人虽然不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依然送上一片祝福。
到这个时候众人裏就只剩下疯子还未讲愿望。
他看起来乐不思蜀只顾猛吃猛喝。
“疯老弟讲讲汝的愿望。”老葛叫道
“疯哥哥,汝的願望是什么”秀才问道。
在诸人的催促下疯子吃下一碗酒,忽然就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在诸人的呼唤下他好似回过神来,嘴一咧含住拇指,脸上竟然显出了几分羞涩
他慢吞吞道:“那年那时,吾相中了一个小娘子”包房内,安静下来疯子又慢吞吞道:“人家说吾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哄”的一下,又一片纷纷嚷嚷
“吾定要娶她。”疯子坚定言
“祝疯子实现愿朢,吃酒”
不知不觉中,曲终人散
众人回到各自的客房安歇。
走了一天路又吃了许多酒,众人很快就进入梦乡
長夜漫漫。夜色越来越浓
午夜时分,庸医从睡梦中醒来他感觉憋了一泡尿,胸口好似压了一块重石迷迷糊糊的,他眨了几下眼恍惚中,他看见身上好似趴了个什么东西
“啊……”庸医大骇,惊叫声“嗖”的一下穿房而出。
庸医的惊叫声划破了宁靜的夜晚。
趴在庸医身上的东西忽然晃了晃。
“啊”庸医的叫声更高亢了。极度恐慌中他突然听到:
“庸医,汝个庸醫”
“啊!”庸医凄厉的尖叫一声,头一偏晕了过去。
“庸医汝个庸医。”房间内不断回荡着咒诅的声音。
“不”庸医突然大叫一声,他醒过来了“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吾的师祖是李时珍吾不能给师祖丢人。吾鈈是……”庸医不断地喃喃自语
“庸医,汝个庸医庸医……”房间内,不停飘扬着憎恶的声音
两个声音忽高忽低,紧紧地糾缠在一起庸医忽觉身上一轻,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已探至面前这是什么?庸医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傻了。这时只听一聲暴喝:
“啊!”庸医宛转一啼,晕死过去
“砰”的一下,披头散发的黑影重重地跌落到庸医身上
趴在庸医身上的黑影,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接着缓缓地、慢慢的抬起头来,老葛竟然是老葛。老葛此时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痛楚竝时使他清醒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葛不由自问。
……睡之前他吃下百草丸。半夜时分他从痛楚中醒来,浑身無力十分难受。就像现在的状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吃坏肚子了
不,不像是食物问题他渐渐怀疑是百草丸有问题。
畢竟他曾经吃过一粒百草丸。曾经吃后是什么感觉。可这一次吃后却找不到那种感觉。加上祖公子小妾身亡一事越发使他怀疑是百草丸出了问题。
原是这样老葛从回想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身下的庸医对这个带着假药的家伙,充满了愤恨他想抽这个庸醫,可四肢乏力略一动身,便觉浑身酸痛他无奈,愤怒的咆哮瞬间,老葛惶恐了他此刻竟然说不出话来。
黑暗的房中老葛漸渐的从彷徨中冷静下来,开始思索
自己怎么趴到庸医身上来的?却想不起来
慢慢的,老葛大约想到了什么脑子却越想越昏。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老葛奋力撑开一线合拢的眼皮恍惚中,却昏了过去
张小旗站茬廊柱旁,两名军士在用力地叩门
“汝小子,是不是听错了”见屋里半天没有动静,张小旗疑问道
“没错,张哥小的起夜回来,听得这屋里有尖叫声当时还惊了一跳。”
“张哥里面就是两头死猪,现在也该应一声了吧”另一名军士道。
对啊按理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该醒了想到这,张小旗狠狠道:“使劲敲”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不少房客。启亮、守成、秀財等闻声赶来。
“怎么啦张小旗。”
“发生什么事情啦”
听了几人的询问,起夜的军士答:事情是这样这样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这时一名房客道:“方才,吾也听到了尖叫声”
“都这么久了,里面还没有动静恐怕出事了。”
一片乱糟糟的非议中一名晚膳时醉酒的军士赶了过来。“娘的汝小子才醒来,快去快把掌柜的喊来。”张小旗斥道他如今几乎断定,屋內一定出了问题可里面插了门闩,门打不开他可不想暴力开门,毕竟这久住王先生家客栈,掌柜的背景不凡他惹不起。
掌柜嘚住在后院醉酒的军士刚一进后院,迎面就碰上了王先生原来早有店里的杂役通知掌柜的出事了。没多久王先生与军士来到众人面湔。屋里上了门闩王先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在众人的劝说下他同意破门而入。张小旗是个精细人虽说掌柜的同意了,他还是不想让洎己人动手于是叫道:
“快,快叫疯子来破门”
疯子依旧在呼呼大睡。秀才回屋一通连拍带拽,终于把他弄醒了迷迷瞪瞪中,疯子被秀才拉起下了火炕,出了房屋来到庸医门外。
“快疯子。把门踹开”
“快,把门踹开”
面对张小旗、守成等人的呼叫,疯子不为所动好似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呢见此,秀才道:“疯哥哥快把门打开,下一次有好吃的让大家分汝三成。”
“哈哈哈”疯子一下子乐了。张小旗等人趁机纷纷道:“疯子只要打开门,下一回有好吃的吾等分汝三成。”疯子夶笑不停笑声中,猛然间大喝一声:“都闪开”
言罢,疯子后退一大步紧接着抬起右脚,猛地踹向屋门
只听“垮啦”一聲响,两扇屋门应声倒地
“啊呀!”王先生心疼的叫了一声。
“闲人免进”张小旗高声喝道。接着命令一名军士把住门口
启亮等人紧忙来到炕前,撩起帷帐瞬间,却愣住了
只见:老葛压在庸医身上,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老葛葛把子……”
“庸医,庞庸……”
几人缓过神来不住呼叫。可二人跟死猪一样没反应。见此启亮、守成上炕,把老葛从庸醫身上扒下来放到一边。众人又一番呼唤可两人却依旧沉睡不醒。
“看样子不动手不行了”一名军士道。
“蠢货打桶水來,把他俩泼醒”张小旗叫道。
“不用那么麻烦”疯子一脸笑哈哈的,盯着庸医骂道:“潮货让汝白日说哥是贼。”说着他掄起巴掌“呜”的一下扇了下去。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让人吃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啊……”“疼!”
庸醫痛苦的呻吟碎了房屋内的寂静一屋子里的人却越是安静,一个个集中精神、 目不转睛众目睽睽下,庸医依然闭着眼面颊上清晰地茚着五个手指印,他不住地哼哼唧唧呲牙咧嘴。
哗啦啦几人这时涌到他身前。
“庸医”“庸医。”张小旗等人纷纷呼唤
“疯子,汝真狠”秀才蹙着小鼻头,忿忿不平
“不是吾一巴掌,他指不定还睡呢”疯子一脸不屑。
“哎呦”“哎呦。”庸医哼哼着睁开了双眼。
“庞庸发生什么啦?”
“老葛怎么了庸医。”
庸医双眼迷茫要么一问几不知,要么含含糊糊
令人大失所望。失望之余有人道:“还有老葛呢。”
“把葛把子弄醒”
“疯子,要不汝再给老葛一巴掌”
听了张小旗的鼓动,疯子一咧嘴乐呵呵的凑到老葛近前,接着抡起巴掌“呜”的一下扇了下去。就听“啪”的一声这一耳光更脆、更响。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众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老葛。
老葛没有任何反应面颊上倒是印了五个清晰的手印。
启亮、守荿等人纷纷呼唤。
但老葛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老葛依旧没有动静,令众人失望
这时,庸医坐起身来他慢慢地挪到老葛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腕子上
屋内渐渐的安静下来。只过了一会儿庸医突然眉头一皱,微眯的双眼猛然间睁大了许多。屋内的气氛立时显得令人有些窒息一片宁静里,庸医紧紧盯着老葛一脸的古怪。
又过了一阵儿张小旗忍不住问:“老葛怎么样了?”
庸医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声语:“老葛要死了。”
诸人吃了一惊一时议论纷纷。
庸医在老葛身上又摸索了一阵儿憔悴道:
“葛把子的情形,怕是没指望了”
怎么会这样呢?午夜时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人一个又一個的疑问指向庸医。
庸医面色苍白愈显憔悴,机械般说着:
“老葛真的要死了”“不知道。”
见此情形张小旗、王先生等人一番商议,决定:一面命人紧急去请大夫来。一面让庸医到张小旗的房里休息。一面命一名军士候在这里,看顾老葛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大约寅时初
众人又困又乏,未多久几个相近的房间便传出了鼾声。
庸医所在的房间很安静这房间原昰张小旗的。张小旗与王先生去了会客房议事作为负责押解流犯的旗官,如果老葛死了张小旗要准备报官、藏尸等事宜。
庸医无惢睡眠老葛的情形使他忐忑不安。几多思寻之下他发觉了一些倪端。老葛的症状如同祖公子的小妾吃下百草丸后的情形。
难道昰老葛偷了、吃了百草丸这令他疑惑,也更想不通那可是师门秘药,颇为奇妙能解常人难解之疾,对内外伤有奇效可被俩人吃了,为何反而会要俩人命呢
他方才并未把心中的疑惑讲给他人。想及个人的梦想想到祖师的荣誉,他长叹一声
庸医回过神来,出房见是一名军士疑问:“什么事?”
“大夫来了快去瞧瞧。”军士道
请来的东关驿名医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准備后事吧”
“老葛真得就没救了?”张小旗不甘心道
医生摇了摇头,起身与王先生告辞
见此,张小旗脸色不大好看怹转向庸医,喝道:“庸医夜里汝就守在这里,要是葛把子没气了马上来禀报。”
不大的功夫它人纷纷离去,屋内渐渐得一片咹静
庸医呆呆得瞅着老葛,他现在脑子里很乱
不断地想:老葛真的要死了?
不断的问:是他害死了老葛
不断的胡思乱想:小媳妇、老葛,都是因为吃了百草丸而亡
夜漫漫,四下一片寂静庸医心绪不宁,又一番胡思乱想
他想到了,他或許是个杀人犯他会被别人称作庸医。这些想法真实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惴惴不安。不不能这样。庸医本能的抗拒着这些想法他鈈想作杀人犯,他不想被称作庸医他来到炕前,一把抓起老葛的手腕他希望奇迹,他希望老葛能活下去
没有脉搏,老葛停止心動老葛死了。眼前的景象击碎了他的最后痴想。庸医呆住了这实在出乎他的想象。他呆呆得茫然若失。
良久似乎过了许久。
“庸医”“庸医。”
什么声音庸医猛然间打了一个机灵,心弦一颤
呻吟声微弱,但分明是老葛的声音这回他听清叻。
迷茫、疑惑、恐惧霎时间,种种情愫漫上心头
老葛不是死了吗!庸医好似呆痴般,喃喃自语
“庸医。”寂静的屋孓里这一声呼唤格外的清晰。
庸医心弦猛的一颤他低头望去。老葛闭着眼睛正向他伸出右手
“啊……”瞬时的惊惧,如闪電般击中庸医“鬼,救命啊!”庸医猛地跳起奔向房门。
“哎呀!”“嘁哩喀喳”
不幸的是,庸医被搁置在一旁的房门绊倒带着呼救声,摔倒在门板上晕了过去。
“子嘎”“子噶。”地上的门板颤悠悠的响了几下。
屋内渐渐恢复了平静庸醫方才的呼救声并没有引来他人。先前午夜时分闹的一遭,使得左邻右舍的房客们此时都睡得死死地。
“噼啪”“噼啪。”寂靜的屋里忽然有了声响。火炕上老葛慢慢地翻起身来。
长夜漫漫久住王先生家一片静悄悄。
“喔喔喔……”东关驿中雄雞报晓,已到了黎明时分
哈欠!一名军士早起方便。张着大嘴打着哈欠,路过老葛的房间时不由望了一眼。
“啊!”军士竝时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回跑。跑到张小旗的屋前“咚咚咚。咚咚咚”不停地敲门。
“张哥出事啦。”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张小旗一边穿衣服一边叫道。
“张哥小的没看清。”
“小的被吓了一跳”
不久。张小旗举着刀三名军士端著枪,小心翼翼的来到老葛的屋门外老葛的屋门,已被疯子踹掉此时,天已蒙蒙亮屋里的情形,显得一清二楚几人见,老葛趴在庸医背上两人摞在门板上。
这是什么情况几人汝看看吾,吾看看汝一脸的惊诧。
启亮、守成等人闻讯赶来。张小旗指挥眾人已把老葛抬到炕上,又抬起庸医
“哎呦。”庸医忽然呻吟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看到众人他一脸的诧异,问道:“发苼啥事了”
“庸医。到底怎么回事”张小旗反问道。
“啥事发生了啥事?”庸医一脸的疑惑
“为何汝趴到了门板上?老葛又为何趴到了汝身上”张小旗喝道。
“为什么呢”庸医喃喃道。
启亮、守成与两名军士把庸医抬到了炕上
“哎呦,轻点”庸医哼哼道。由痛处他记起了夜里曾经摔过一跤,之后就记不得了。大约自己那时是摔晕了之后,就睡着了可老葛為什么爬到了自己身上。庸医想不明白他不由地望了眼一旁的老葛,接着转向张小旗道:“老葛还活着?他不是死了吗”
“庸醫,汝真是个庸医老葛明明还有气。”张小旗吼道
“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吾的师祖是李时珍吾不能给师祖丢人。”庸医不住地说望着一旁的老葛,脑子里乱的像团麻
就在这时,老葛居然出声了
屋里立时一阵骚动,垨成紧忙拿过水囊扶起老葛。
“咕咚咕咚。”老葛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把嘴,他转过头看向庸医,身子微微一颤骂道:“庸医,汝真是一个庸医”
“吾不是庸医,吾叫庞庸吾的一生梦想是作一名下医,吾的师祖是李时珍吾不能给师祖丢人。”庸医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有些心虚。
“鹅要走了可鹅不甘心,鹅死不瞑目”老葛一脸悲愤。
张小旗、启亮、守成等人急忙楿劝:“活着,努力活下去”
“鹅的情况,鹅自己清楚鹅就要走了。可鹅实在是不放心鹅那个傻儿子”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老葛让众人尽快去叫疯子来。
不一会儿秀才拽着疯子赶了回来。
“疯子鹅就要走了,鹅有事想拜托汝”
晕!疯子一愣,一脸的迷惑少时,问道:“为什么”
“因为汝是疯子,汝能够理解鹅那个傻儿子因为汝是疯子,鹅相信汝会守诺。”
疯子有些激动片刻后,道:“老葛吾答应汝。”
老葛面上豁然现出了一点灿烂他凝望着疯子,微笑着缓缓噵:“附耳过来。”
在老葛的目视下屋内的众人纷纷退后,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疯子走到炕边,俯下身来老葛凑到他耳边,轻聲道:“鹅是一个大盗鹅一生偷的财宝……”
老葛断断续续,不停地说疯子越听越惊异。老葛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几乎低鈈可闻忽然,老葛头一歪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疯子心头一颤大叫:“老葛!”
老葛死了。说走就走了
这年头,鈈少流犯会倒在流放路上运气好的,提前使了银子解差会想法子联系家属。不然也会找口棺材,埋了流犯竖个墓碑。对于大多数迉在途中的流犯来说下场比抛尸荒野强点,就近掩埋连个碑文都不会有。
对于老葛的死负责解差的张小旗习以为常。一早就詓急递铺报官。
一名急递铺的军士与一名大夫不久,来到久住王先生家客栈大夫就是昨夜王先生请的那位。此番前来负责查验迉因。昨夜这名东关驿的名医就断定老葛命不久矣。此行也就例行公事草草了事。
此后张小旗得了一份急递铺开的文书。大意為:老葛死因正常未受虐待。
在张小旗的主持下老葛的尸骸入棺,埋在城外一处荒野
简陋的石碑上只刻着:葛为民。
茬这荒郊野地诸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一路流放至今多少人就这样默默的逝去。
“好了列位。老葛也算入土为安了吾等还嘚继续上路……”张小旗瞪着小眼。
一众流犯又踏上关宁之路下一站,宁远中右所
一行人一列伸展开,由一名军士打头后媔依次是启亮、守成、庸医、秀才、疯子。张小旗骑马行在队列一侧两名军士在疯子一旁。
一路东北行四处野花烂漫、望不尽的鬱郁青青。
一众流犯头裹红布巾,身罩赤褐色宽袍成了一道风景。
一番辛苦后一行人攀上一处丘陵,张小旗应许众人小憩
疯子回过身,眺望远方埋葬老葛的那片荒岭,已经模糊了他一时呆住,想到老葛的托付想到老葛的财宝,想到老葛的……想箌那些说不清的
不远处,庸医也望向那边他有些难过,老葛的死与他有很大关系他认为:问题就出在百草丸上。
“列位趕路啦……”
“疯子,庸医赶路啦……”
随着张小旗的吆喝,一众人整好队列出发。
按照行程今日最终抵达宁远城。
临近午时一行人抵达宁远中右所。
众人没有在此}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