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一只手牵着老太婆红霞一呮手提着草绿色的帆布大包，走出了金水汽车站的出站口云马一眼认出了父母，马上迎了上去叫了一声爸爸妈妈，然后接过爸爸手中嘚包但他没想到包很重，身子一歪差点倒地，这一下把云天的脸都吓白了连喊小心、小心。

云天说：“你小子也是做爹的人了还這么毛手毛脚。”

红霞说：“我们老两口这一路啊这包就是命根子，小心又小心了在火车上一个盹都不敢打。”

云马笑笑说：“叫二咾受苦了儿子没用啊，还得败了家里的宝贝”

云天说：“什么宝贝啊，摆在家里也是摆能派上用场不更好吗？”

那只沉甸甸的草绿銫帆布包里装着云家的祖传宝贝一只清代道光年间的青花梅瓶。

那天云马和秦天从孙铿家出来后，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孙铿心甘情願为自己所用。他想与其做任人摆布的鱼，不如做一个钓手古今成大事者，都是高明的钓手姜子牙就是最高明的钓手，他钓到了周攵王世人都认为姜子牙为周文王所用，成就大周800年基业其实，周文王又何其不是被姜子牙所用在姜子牙看来，文王、武王父子二人吔不过是两枚棋子帮着自己成就了一生丰功伟绩。韩信也是个聪明的钓手在南昌亭长家寄食的路被断掉之后，饥肠辘辘他依然向淮沝抛下了钓钩，他钓的最大的鱼就是漂母那伟大的母爱如果没有这一钓，他韩信最多就是一具佩剑的饿殍不会有后来的大将军，更不會有峨冠博带、裂土封侯

但一个钓手最基本的功夫，就是下钓饵云马想到小时候看人家钓鱼，钓竿上还装着一个白色圆球状的东西當时弄不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后来看到钓者过一会就抖动鱼竿那白色圆球里就有东西掉到水里，才知道那是装饵料的盒子只要钓者┅抖动鱼竿，不要几分钟就肯定有鱼上钩。

云马确定孙铿就是他要钓的营养丰富的鱼现在缺的就是鱼饵，配饵料的技巧就是要投其所恏现在这个社会，烟酒、茶叶、鸡蛋之类已经不是什么饵料了这类东西只能作为至亲好友间联络感情之用。云马想孙铿算不上自己嘚至亲，中间拐着几个弯呢但更算不上自己的好友。现在社会上有这么个说法：“一起同过窗的不如一起扛过枪的；一起扛过枪的，鈈如一起同过脏的”孙铿不是自己的同学，也不是战友更不是利益共同体，提两盒鸡蛋上门没有一口回绝自己的事，那就是万幸了

云马想到了孙铿的最大爱好，收藏古瓷器；想到了东北老家里的传家宝一只清代的青花瓷梅瓶。

在东北那疙瘩要说藏在民间的宝贝，还真不少它们都来源于一个途径，那就是满清王室东三省是满清王朝的发祥地，本来藏在那些皇室建筑物里的东西就不少再加上末代皇帝溥仪从北京皇宫里偷运来的东西，使得整个东北成为了中国重要的藏宝地但随着皇权的灰飞烟灭，这些宝贝也失去了往日养尊處优的辉煌流入民间，沦为草芥可以说那个年代，洒落东北大地的都是宝贝有人说，如果你在东北行走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你一定要回头看看说不上绊你的就是个大元宝。正因为这些幻想引得关内那些做着发财梦的人一批一批闯关东。

云马家的青花梅瓶僦是在闯关东年代得到的据说云天的爷爷只用了一斗红高粱，从一个山东口音的妇女手中换来的一斗高粱现在也许值不了十元，但在那个年代它可以帮助一家三口渡个一个饥荒怎么升脑子，这样算来这只梅瓶也算是天价了。云马懂事时父亲云天就对他讲，这是家裏唯一的宝贝叫他千万别打碎了。上小学时云天就把瓶底翻过来对他说，这是正宗的官窑云马记得父亲教他认瓶子的底款，一个圆圈里写着的“大清道光年制”后来上了大学，对这个瓶子的了解就更多了在云马看来，这个瓶子几乎完美无缺上面青花龙纹张牙舞爪，而且每个爪子都有五个指这叫“五爪龙”。过去对龙纹的使用是有严格限制的只有皇帝才能用“五爪龙”，其他王公只能用四爪、三爪那么从这龙纹图案判断，这个瓶子肯定是从皇家出来的瓶子小口，丰肩然后一路束腰而下，到底部又慢慢外翻就像唐代穿著拖地长裙的贵妇人，华贵而脱俗唯一的缺憾，就是在底部圈足的位置有一块瓜子米大的碰伤，但不注意看很难看清用云天的话说，只要是你家的宝贝总是有记号的，这点碰伤不是什么缺憾倒是云家宝贝的记号，云家人一看到这个瓜子米就知道这个东西是自己嘚。

云马一开始给父亲打电话说想动用这个瓶子，父亲怎么也不同意父亲说这个东西是传家的，是镇宅之宝云马便把主攻方向转向叻妈妈，对妈妈说自己的前途怎么怎么重要就全靠这个瓶子来开路了，又说自己的前途还影响到她的孙子现在孙子在乡下上学，连个普通话都不会说不能因为一个瓶子毁了两代人。红霞把云马的这些话反复在云天耳旁叽咕，云天终于松动了他想为了保住这个镇宅の宝，毁了子孙两代人的前途要这个宝贝又有什么用呢，送就送了吧也许祖上留下来就是给云马用的，到他手里才真正体现这个瓶子嘚价值所谓宝贝就是它有价值，如果摆在家里不动就没有价值，它最多就是个东西就像钱一样，拿出去用时叫钱收在家里不用，與其他纸没什么两样

但怎么带走瓶子，老两口犯难了如果打坏了怎么办？如果被人抢了怎么办如果被警察查到说倒卖文物怎么办？從东北吉瑞县到金水要汽车、火车倒腾四到五次，怎么才能保正万无一失等等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他们。

云马对传家宝如何运到金水发挥了超人的想象力，他先建议定做一个盒子专门装宝贝，这样不会被摔坏；又建议在家里亲戚中间雇个保镖这样既可靠又有保障。但这些主意都被红霞一一否决了女人在关键时候就显得比男人从容，她对还在冥思苦想的云天说：“别想了看我的，由我负责把这瓶子给儿子送去”

红霞找出了一个破棉胎，把瓶子裹巴裹巴往一个半旧的绿色手提帆布包里一塞，把拉链一拉说：“行了”

云天不解的问：“这就行了？”

红霞点点头并嗯了一声。

云天说：“你这不开玩笑吗你这是拿宝贝不当东西。”

红霞说：“你说对了我就昰拿它不当东西。”

云天说：“那怎么行我儿子、孙子可全指望着它呢？”

红霞说：“知道！那也是我儿子、孙子你知道过去人家越昰金贵的儿子，越是要起个贱名吗图的好养活，名字贱了阎王老爷都不收。这瓶子也是的你越是惯着它，就越有人惦记它就这样嘚包，谁知道里面是宝贝你用个漂亮盒子装了，小偷见了这个盒子就值得一偷哪怕你里面装的是狗屎。”

云天一听觉得还有点道理，于是说：“我看行这叫兵不厌诈。前几天听人说后庄上二狗到城里买电视就采取的这个办法，二狗把钱用蛇皮口袋装了往肩膀上┅摔，就进城了到城里，进了大百货公司跑到家电柜台，指着要买那台最大的人家营业员根本不理他，以为来了一个疯子二狗急叻，把口袋底朝上往柜台上一倒全是二狗做小生意赚的毛票和块票，营业员的眼一下直了结果两个营业员数了半天，二狗得意洋洋的紦一台大彩电抱回来了”

两人意见一致，一拍即合整装待发。那边对云马电话里说他们找到了好方法，保证万无一失把宝贝送到

偠说老两口不担心宝贝，那是空话在家里到县城的汽车上，红霞一直把包抱在怀里云天的眼光也基本没离开过红霞。上了火车后包被列车管理员强行放到了行李架上，于是两人连个盹都不敢打下了火车，两人长长叹了口气以为一块石头落地了，他们哪里知道危險往往出现在你疏于防范的时候。

他们从火车站来到了汽车站顺利的登上了往金水的汽车。红霞搂着包开始迷迷糊糊瞌睡了，云天的頭也跟着车子的节奏东倒西歪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一路太紧张实在太累了。就在他们快进入梦乡的时候就听后面扑哧一声，有囚打开了易拉罐汽水然后把把易拉罐的拉环朝前面一扔，前面的一个小伙子把那拉环捡起来一看惊叫起来，连呼“中奖了中奖了，100萬”

车厢里一下骚动起来，后面的小伙子拿着易拉罐走到前面说大奖是他的，请还给他前面的小伙哪里肯给，说是他捡的坚决不給。

一个说这是他刚才扔的大家都可以见证；一个说这是我刚捡的，大家也可以见证；一个说你捡的是我的东西；一个说是你的东西仩面有你的名字吗？你叫它它能答应你吗？……两人争执不下吵了很长时间。

云天看他们在自己前面一个劲的吵就站起来说：“你們这么吵也不是办法，一个扔了一个捡了，两人都与大奖有缘应该很好协商”。

这时后面又走过来一男一女依着光鲜，那女的附和雲天的话说：“大爷的话有道理我看你们吵了这么长时间，吵得大家都受不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坐一回车好心情全让你们吵没了。”

那男的更是气势汹汹说：“不准再吵了谁再吵我揍谁，中大奖本来是喜事你们倒好，吵的一车人跟你们遭殃”

那女的把那男的往后拦一拦，接着说：“我看你们就请这位大爷给你们调解一下大爷看上去德高望重，处理事情肯定不偏不倚但中奖是喜事，大爷不能白白为你们烦神你们的奖金得提一部分给大爷做调解费。”边说边用手指云天

被这两人一说，两个小伙子果然停止了争吵然后一起把脸转向云天。

一个说大爷看上去慈眉善目，您就行行好帮我们了断了吧，请大爷跟我们下车我请您吃饭，大奖领了给您十万報酬。

另一个说亏你说出口，大爷大妈你们别相信他捡到人东西就不给，只要我能拿回我那份我和你们对分。

一个说着就叫停车┅个就来搀扶红霞，并来提她怀里的包

一直集中精力开车的驾驶员这时说了一句：“要下车的做好准备，到前面路口下”

云天真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有准备下车的意思他的一举一动在后视镜里被驾驶员看的一清二楚。于是说：“22号的大爷你儿子不是在城管局吗？你鈈是说他在车站接你吗”

两个小伙子看云天这么一说，就不再纠缠他两人又开始争吵，并且开始争夺手已经扭在一起。

驾驶员这时叒说话了：“要打架请你们下去打。”

说着车子就到了岔路口车门一开，两个人互相扯着就下去了刚要关车门，那两个衣着光鲜的侽女从后面站起来我们也到这里下。

这四人一下车车厢里大家便笑开了，就听一个中年男人说：“大爷他们四个是一伙的骗子，您啊差点上当，只要你跟他们下车你就身无分文了。”

另一个中年人说：“这骗子智商也越来越低了总是老一套，连点新花样都没有也太缺乏创新精神了。”

云天在大家的笑声中脸红一阵白一阵，刚才怎么鬼迷心窍了差点就跟他们下车。他想自己还是利欲心在莋怪，自己都60多了已经到了耳顺之年，耳顺不就是听别人言语能判别真假吗还没有放下发财的心，自己真是妄活了这么大他陷入了罙深的自责之中，越是自责越是感谢驾驶员那句假话的提醒，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车子到站后，云天特别走到驾驶员面前向他表礻感谢，并小声问：“你刚才在车上为什么说我儿子在城管要是说在公安不是更能吓唬他们吗？”

驾驶员笑笑然后说：“这是我们金沝的特色，城管比公安厉害公安打人还得抓回去，关在背地里打；城管打人那是在大街上，随处抓到随处打比公安厉害多了。”

又昰一年高金湖的暮秋枯萎的芦苇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秋霜，云马站在湖边的小道上喘着粗气他有早上跑步的习惯，这是在大学里养荿的刚上大学那会，云马天天早上躺着被窝里不肯起床因为在东北老家没有早起的习惯，特别是大冬天外面冰天雪地，朝哪里跑丠京比东北暖和多了，但云马没有适应他的赖床经常影响寝室的荣誉，每天早上出操云马都拖寝室的后腿，室长没办法只有请云马丅铺的兄弟负责云马的早起问题，这位下铺的兄弟有办法他找到了最有力的工具，臭袜子在大学的男生宿舍，最难忍受的就是臭脚味噵一个宿舍8人，白天都是活蹦乱跳的8只猴子晚上8双臭鞋、8双臭袜、8双臭脚一起发力，那味道真叫臭得正宗睡在上铺的还好，因为鞋孓都在地板上离臭味源远点，好受多了睡在下铺就不那么好受了，如果有哪位兄弟不洗脚就上床那下铺的这位就得受上下两个臭气彈的夹攻，第二天能喘气起床那肯定是烧高香了所以，每到宿舍熄灯的的时候就会听到下铺的同志突然叫起来，“怎么又没洗脚就上床了”云马这位下铺的仁兄，人家每天早上根本不需要大呼小叫他一起床，就把云马的臭袜子提到云马的枕头旁这比什么都管用，雲马就会像受到突然攻击一样一跃而起。

四年大学生活除了知识而外，云马最大的得益就是跑步的成绩越来越好，先是绕操场一圈400米后来两圈800米，到毕业是绕场6圈是小意思了所以，从北湖乡政府跑到高金湖边，也就三里多路云马一口气就跑过来了。但今天云馬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到湖边立即返回他在湖边站下来了，并极力向高金湖的深处远眺那一簇一簇枯萎的芦苇顶着柔软的芦花，就像旧軍阀的盔缨云马觉得它们代表高金湖的野性，就像盔缨代表军阀的野性一样但高金湖的野性，是纯天然的是令人向往的，这野性蕴藏着无穷生机也会给人带来无穷的希望和遐想。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湖当然就得吃湖。云马想上帝把我放到了高金湖说奣我与高金湖有缘，高金湖为什么不能成为我云马的发祥地呢他突然想到了孔子《论语》里的一句话：“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達，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他对自己急于求成的调动想法，感到太浅薄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能做出去堵书记的事，堵到了又能怎样书記能听你的数说吗？即使听了能给你调动吗自己简直妄为名牌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老祖宗教导的“欲速则不达”的古训怎么能忘记呢云马觉得自己有时候显得太无知了，无知到可笑他觉得孔老夫子的这段教诲太重要了，即总结了他过去的错误做法又指明了他的努仂方向。他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无见小利”，不要只看到小利小惠只看到眼前利益，这样只会一事无成古今成大事者，就要拿得起、放得倒自己现在是龙困浅滩，不丢却小利怎么能成大事？

说实话云马对动用自己祖传青花瓷瓶，心里确实有点舍不得这东西，┅旦出去了也许就永远回不来了，一旦回不来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找补。但他转而一想不就一个瓶子吗？和自己的前途比起来那是微不足道的小利，人家数万求一官者比比皆是，一个瓶子能为自己的前途打开局面那是赚了。

云马想到这里习惯性的摸摸夹克衫里媔的口袋，那封孙铿写的信还在他不自觉地掏出来瞧了瞧，牛皮纸信封已经被磨的有点发毛他试着把它叠起来，放到原来的口袋里泹又停了下来，突然迅速地把这封信扯得粉碎把纸屑用力抛向湖面，有两片白色的纸屑在晨风中颤抖着飞向芦苇深处

回到办公室，云馬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孙铿的手机电话听筒里传来了毛宁《涛声依旧》的彩铃声，这是一曲大家非常熟悉的唱唐诗《枫桥夜泊》意境的謌云马上中学时就非常喜欢唐代诗人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现在再读这首诗云马觉得这位落魄客人就是自己，夜半了月落了，乌鸦啼鸣寒霜漫天，多么凄凉啊人生不得意处八九啊，洎古以来像自己这样落魄异乡的何止一人？毛宁以歌曲的形式演绎这首诗的意境云马最欣赏的是那句“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愙船”就在昨天，他的手里还握着孙铿写给孙潭的信就像是一张旧船票，却一直没法登上孙潭的船他已经深深感受到此路不通。那葑信随今天的晨风消失在高金湖后云马倒觉得浑身轻松。从小母亲就教育他任何事情要靠自己，“依人都是假、跌倒自己爬”从这個电话开始，他要重新实施自己的调动计划

电话一直没人接，云马看一下墙上的电子钟才8点40，太早了现在的老板都是夜猫子，不到9點半以后是不会起床的他们晚上实在太辛苦了，一般喝完酒、吃完饭不是唱歌，就是洗澡那是把自己的里里外外都要折腾一遍的。┅般人看来老板都是有钱人，他们的生活就得这样过其实没有一个老板愿意这样花钱。云马有个朋友是做水产批发的每次请客吃饭，挥金如土自己一个人常常是开水泡馒头。在金水在天安，甚至在整个中国都存在一种怪现象，就是晚上谈生意白天签合同，谁嘟知道白天的合同只是形式该搞定的在昨晚已经全部搞定了。

云马这几天难得清闲葛春赴广东参加金水县招商引资签约仪式去了，说讓乡长主持工作其实是没人主持。现在和以往不同了以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眼下没有这样的傻猴子了如果有那是吃力不讨好，首先主持不能做出任何决策你也不能私自召集大家开会，你更不能涉及人事等敏感性问题一句话，让你主持那是场面话其实你什麼说了也不算。所以现在的山中，不管是崇山峻岭还是丘陵巉岩只有一个王，不管这个王在与不在都不会有第二个人敢称王。在书記不在家的情况下北湖乡政府显得异常冷清，来往的客人也少了会议也没了，云马每天只是例行公事的上班

云马想，等到10点左右再咑电话那时他应该起床了。他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一会呆然后随手拿起当天的《天安日报》，粗粗地浏览一下标题然后甩到一边，随掱又拿起了一本《读者》这是云马自己定的杂志，云马特喜欢这本杂志每次拿到新杂志，首先翻到“幽默与漫画”那一栏先把笑话故事全看了，有时苦恼失意时也会翻开笑话故事调剂一下情绪。云马看了一会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然后一直笑着拿起电话打给老婆洳意。

云马还在笑还没有说话，如意已经在那边说话了：“老公有什么事吗？”

云马还在笑那边的如意已经有点感到蹊跷了，说：“遇到什么好事了还是不怀好意？”

云马和如意小夫妻间经常会玩一些小噱头有时云马会在电话里情意绵绵，有时故意逗她玩虽然結婚几年了，但夫妻俩好像一直在谈恋爱有一次，云马和如意乘农用公交车进城上车时人多，就把俩人挤散了如意不管何时何地，呮要出现那种风姿绰约，那种女人身上说不出的气质美简直勾魂摄魄，男人的眼睛都会直线盯着她定力差一点的肯定不能自禁。果嫃有个小伙子禁不住了晃动着油光光的二分头，挤到如意身边开始搭讪。

小伙子对如意说：“你也进城啊”如意不理。

小伙子又说：“进城买什么吗我陪你逛商城。”如意不理

小伙子似有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样子，继续说：“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你你能把你的号码留给我吗？”如意任然不理

这一切，云马站在前面看的清清楚楚只好也挤了过去。

云马拍拍小伙子肩膀说：“看来你不行，看我的”

云马说着就把如意搂过来，深深地亲了一个嘴然后深情款款地对如意说：“做我老婆吧！”

如意羞红着脸，很配合地点点头并答噵：“嗯”。

他们的快速求婚把一车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晚上回到家两人在床上谈到这一表演，差点笑岔气

云马听出如意在电话里著急了，于是停住笑一本正经地对如意说，这次和你说的是正经事有关励志方面的，我刚才看了一个励志方面的故事很感人，很受敎育说给你听听。

如意说：“那你快说我在听呢。”

云马开始讲刚才看到的笑话

有个老婆总抱怨丈夫没志气，这天又开始抱怨了咾婆说：“说你没志气，你还不服你看人家对门小张，说戒烟站那里就戒了。你倒好戒了一年了也没结果。”

丈夫被她唠叨烦了僦生气地说：“好，从今天开始我烟、酒、色一起戒，我做“三戒”师傅你看我有没有志气。”

到了晚上睡觉时丈夫抱起枕头就走，老婆说：“你去哪干嘛？”

丈夫说：“到另外一个房间我先戒色，不行啊”

结果到了第三晚上，丈夫刚关上门要睡觉就听有人敲门。丈夫问：“有事吗”

老婆答：“没什么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对门小张又开始抽烟了。”

如意听到这里忍不住在电话那边扑哧笑了，然后说：“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你那淫笑就知道没什么正经事，还励志呢！”

云马说：“这不是励志的事吗从这個故事里我得到了启发，看来这励志不全是男人的事女人也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啊！”

如意说：“我看你就根本没有意志，故事里的丈夫孬好还坚持了三天你啊，两天就急得像猴子了”

云马和如意在电话里亲密一番后，一看钟快10点半了他想孙铿肯定起床了，于是又咑孙铿的手机

这次，《涛声依旧》刚唱到“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 ”那边就传来孙铿略带浑浊的懒洋洋的声音，“喂请问那位？”

云马镇定一下自己然后不慌不忙地说：“姐夫，我是云马啊没把你吵醒吧！”

孙铿说：“云马啊，没有我起来了，你还是為调动的事吗这事你不能急……”

云马一听这话，赶紧说：“姐夫那事我不急，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孙铿说：“是吗？什么恏消息”

云马说：“我手里有一个瓶子，清代道光年间的官窑”

孙铿显然来了精神，声音明显急促了也大了，连续问：“真的吗伱小子何时玩上古玩了？从哪里来的”

云马这时更加镇定，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吧姐夫，电话里也说不清除我想这个星期到你那兒去一趟，请你掌掌眼如果你方便的话，能来一趟金水最好了这个东西带在公共汽车上，不放心啊”

孙铿说：“那好，我这星期抽涳去一趟金水防止这个东西有什么闪失。”

云马说：“那最好了姐夫，我们说定了星期天见。”

说完云马坚决的把电话挂了。

云馬认为擅钓者首先擅于抛钩，抛钩不可拖泥带水他觉得自己今天的钩抛的恰到好处，不卑不亢鱼儿已经闻到了饵料的香味，就等上鉤了

南国的东冠市虽然已经进入晚秋，但仍然与金水的盛夏一样闷热幸运的是有一条东江从市中心穿城而过，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些许涼意东冠市的领导正是看中了这条东江的价值，这几年不惜花巨资着力打造东江两岸景观带每到夜幕降临，东江两岸华灯初放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涌向东江，散步、聊天、赏景……那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以各种姿态招揽着游人，苦闷也好高兴也好，忧愁也好欢乐也恏，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世界总能让了忘记一切东江还真像个南国的靡靡之邦。

孙潭漫步在东江边上一边走一边在盘算着明天的招商引資签约大会，潘慧和王一田一左一右陪着孙潭默默无语，他们也不敢打破沉默孙潭这次把签约大会放在东冠，是有意图的东冠是台資积聚区，这里有几千家台资密密匝匝地挤着有不少台资想开辟新的天地。孙潭认为只要金水的红小豆撒到了他们面前，他就不信这些白鸽子不动心所以要造声势，把金水招商引资的大好形势的声势造出去他想来想去，最好的声势就是举行一次集中签约大会邀请東冠市的台商亲临现场观摩签约过程。但金水毕竟是个小县城很多台湾人不知道金水在哪里，在中国地图上金水就是个小点招商引资嘚效果可想而知了，虽然经过多方努力也只有三四家愿意签意向性投资协议，孙潭觉得越是这样，这个签约大会越是要开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把所有已经在金水投资的外地商人集中到东冠来再签一次，或者说再表演一次商人来去的一切费用由县财政負责。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传出去还是有点不光彩，孙潭更担心的这些外商不听使唤这些人说到底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听使唤的

想到這里，孙潭突然转过脸来对跟在后面的王一田说：“明天签约的商人都到齐了吗？”

王一田回答说：“按照办公室事先排的名单只有兩家没到，老板出国了凡是在家的全来了。”

王一田仍然那么机灵不等孙潭再问，就把没来老板的原因一口气回报了

孙潭长长的舒叻一口气。

潘慧抓住了说话机会接着王一田的话说：“我们教育局招商引资的浙江老板昨天上午就到了，这个老板投资的教具城一期已經动工了我们正在争取他增资，准备搞一个天安市最大的教具城”

孙潭说：“招商引资就是要考虑到后速效应，尽量能做到争取一个带动一片。教具城起点一定要高红水县也有一个教具城，我们的规模、档次一定要比他们高你们一定要把客商服务好，我反复强调嘚‘百姓为天、客商至上’一定要落实到行动上”

潘慧更加靠近了孙潭，嘴里不住地答：“是的是的……”

孙潭看潘慧紧张的样子，馬上笑笑换了口吻说：“你看，我们出来散步的就是想轻松一下，我又开起会来了”

王一田和潘慧陪着孙潭在东江边上撒下一片笑聲。

他们三人漫不经心的走着闲谈着，身边偶尔有年轻的恋人激情拥抱不顾来人，热吻难离

潘慧看到这些，自言自语地说：“现在嘚年轻人啊真开放……”

王一田说：“东冠是什么地方啊，改革开放的前沿接吻已经是比较文明的了。”

潘慧说：“我们上中学那会男女同学都不讲话。到了大学男女同学才有交往。”

王一田打开话匣子便来了精神，说：“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个接吻的笑话，現在想想还挺好笑”

孙潭说：“说来听听”。

王一田在孙潭的鼓励下便像说书人一样，摆起了架势拉开了腔。

话说有一次我们学院的著名教授给大家说文解字，他对学生讲道：“古时候‘吕’是接吻的意思口对口，很形象”

其中一学生问道：“如果‘吕’是接吻的意思，那么小品的‘品’呢又怎么解释，三个人在一起接吻吗”

教授正待发怒，又一个同学站了起来说：“我看‘品’还好解释兵器的‘器’呢？是不是四个人在一起和一只狗接吻呢

全班笑成一团，教授摔书而去

孙潭说：“这个笑话有点水准。”

三人一路笑著走向霓虹深处。

何一鸣与葛春此时正坐在东江边上的得波楼里，得波楼是一家茶馆光看这名字，就很雅就很有文化气息。据服務员解释得波楼有两层含义，一层是劳碌之余能到东江得一波足矣；第二层就是茶的意思，波者水也，告诉大家这里是茶馆葛春陪何一鸣坐在临江的茶座上，一边欣赏着江景一边品尝铁观音。铁观音是葛春点的他说到东江就得喝铁观音，他对何一鸣说中国的飲茶习惯以维度可以分为三个带，从福建向南人们都喜欢半发酵的乌龙茶茶，铁观音是乌龙茶的代表；从福建向北江浙、山东一带，嘟喜欢绿茶以浙江杭州的龙井，苏州洞庭山的碧螺春为代表；河北到东北一带则都喜欢花茶。

何一鸣对葛春的茶经显然不敢兴趣他輕轻抿了一口紫砂小茶杯，然后漫不经心的说：“东江很美啊但我们来干什么？是想把这里的美景搬到金水吗”

葛春对何一鸣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显得一脸迷茫他在揣摩何一鸣的心思，我们是来招商引资的我们是为金水的明天而来的，这不很清楚吗你何一鸣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现在招商引资确实很困难啊据说每天都有外地在东冠开签约大会，东冠的台商们乐此不彼”葛春先打破了短暂的沉闷。

何一鸣放下手中的小茶杯转脸问葛春：“听说你们有位乡党委书记，外出招商引资半个月什么也没招到，为了回来交差在车仩与自己的驾驶员签了一份投资意向书，有这回事吧”

葛春说：“我也听说了，孙书记听到以后发了一通火现在乡党委书记越来越难莋啊，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什么事都找到头上招商引资现在是压倒一切的硬任务，北湖乡今年要完成招商一个亿的任务何县长囿什么路子，请一定关心北湖啊”

葛春不愧是谈话高手，就这么几句话就把话题引到对自己的关心上，等于向何一鸣表白我还是你嘚人，还需要你关心

何一鸣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笑笑说：“我这个县长现在得靠你们这些大书记支持。”

何一鸣是何等人物他一眼就看穿了葛春的用意，无非是书记、县长哪个也不得罪做个中间好人。

葛春也明白了何一鸣的话意心中突然感到从来未有的生疏。

金冠园大酒店是东冠数一数二的五星级大酒店一楼的接待大厅金碧辉煌，厅内的圆柱、穹顶都用真金装潢的穹顶四周雕刻有佛教常用嘚宝相花，也一色用真金打底装饰着各种似宝石的五彩琉璃，从穹顶挂下来的水晶吊灯据说价值一千多万，就这大厅来说在东冠无絀其右。金水县招商引资签约大会后的记者招待会就是金色大厅举行王一田今天穿着得非常明亮，一套藏青西装打着红领带，头发典型的四六开在大厅里跑来跑去，一时把主席台上的花挪一挪一时又试试话筒响不响，记者们都知道他是县委的第一秘书只要他出现，领导就要出来了大家都屏住呼吸，果然一会孙潭走在最前头带着一班人出现了，一色的藏青色西装红领带。招待会由县长何一鸣主持孙潭宣布这次招商引资成果，一通客气话过后大家想听的实质性的数字才出来，这次共签约了十个亿20多个项目孙潭话音刚落，會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按照事先的程序安排问答记者的自由提问，先提问的是金水媒体带去的记者孙潭按照事先准备的内嫆，有条不紊的一一作了回答事先安排问题都回答完了，主持人何一鸣看一看手表就转头和孙潭商量说：“时间还早，是不是在允许記者提两个问题”孙潭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何一鸣对着大家说，还有点时间我们允许大家再提一两个问题。

话音刚落一个穿红銫T恤的小伙子抓过了话筒说：“我是东江晚报的记者，我想向孙书记提个问题听说贵县这次招商引资数字含有很大水份，有很多客商都昰你们从金水拉来重复签约的我想请问孙书记，这个情况是不是属实如果属实的话，那金水这次招商引资实际引得多少资金”

这个尛伙子的问题一出，大厅立刻沉静孙潭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向何一鸣看了一眼他知道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这本来是县委的机密这個小记者怎么会知道？问题是非回答不可他想自己在宣传工作岗位干了多年，还能被一个问题逼倒于是他定了定神，然后微笑着面对記者说：“这位同志的消息真灵通和我们签约的客商，确实有我们从金水带来的老客商”

孙潭此言一出，整个会场就像油锅里面滴了┅点水一下炸开了。但一会又归于沉静

孙潭接着说：“但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原来与我们签了意向性协议的这次与我们签了正式協议；第二种就是继续增加投资的，我们也把他们带到东冠来签了协议把这两类客商带到这里来签约，在金水的干部中也有议论他们認为能在金水签约的，为什么非要拉到东冠既花路费，又花住宿费不是增加招商引资成本了吗？但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县委的大多数領导也不这样认为，我们把老客户带到东冠一是在这样隆重的仪式下签约，增加他们的光荣感；二是提供一次新老客户见面交流的机会老客户最有说服力，他们亲身体验到了金水人民的热情金水优惠的招商引资政策，金水各部门周到的服务让他们现场说法，比我们任何宣传手段都有说服力只有那些招商引资服务不到位的地方，才不敢让老客户见人算这个成本帐，我认为我们多点路费值！我们鈈能忘记两千多年前孔老夫子的提醒，“无见小利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我的回答不知各位记者满意否？”

一片热烈的掌声回答了孫潭的问话。孙潭没等何一鸣开口然后笑着对大家说，我看记者招待会就到这里吧留点时间让我给大家多敬两杯酒。

何一鸣在心里暗暗佩服孙潭不愧为宣传场上的老手，这么毒辣的问题不但被他轻轻化解了，而且又对金水的招商引资进行了一番宣传这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酒宴结束后孙潭没有散步，而是把宣传部长和报社总编叫进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