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名【樽前笑】全篇共2w9+芓， 已经完结请放心食用。

＊系列文章各CP单独成篇，共用世界观

＊兜兜转转这个系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完结了。叶蓝真的拖了很久感谢  小天使的鼓励，很开心与你相遇让我有勇气一遍遍地打开文档，最终完成这篇

＊九月开学季，希望大家都过得开心文笔拙劣，以后或许会重新修改这篇还请各位看官轻拍。

 *LOF的敏感词规则真是越来越迷了

＊最后ooc是必须的，归去来兮系列最后一篇大家准备好叻吗？

蓝雨山后幽莲湖是比九歌城诞生更早的禁地。

传闻几百年前妖魔霍乱有高人以一己之力，借蓝雨山林钟灵敏秀的自然清气囚百余只恶鬼冤魂于蓝雨山后幽莲湖中，并辅以术法结界从此幽莲湖周寸草不生，夜夜哀哭百年来无人敢踏足。

蓝河此刻正坐在幽莲湖外他简单地给身上的伤口止了血，不得已退出结界的范围稍作休息风吹过他的指尖发梢，带着那种阴森的、不正常的冷冻得他浑身发抖这结界历经百年仍牢固无比，他才进去不到一刻钟就被四面八方刀锋般的罡气弄得遍体鳞伤。若不是体内水玉护体寻常人进去当嫃要被切个七零八落。

他大口喘息着这夜新月如钩，漫天星辰闪烁从浩瀚苍穹之上投下银辉，温柔亲吻山川河流幽莲湖近在眼前，怹有些不甘心无奈那结界力量太强，以至于仅仅刚才一刻钟的试探就已经知晓双方力量悬殊，他再怎么挣扎也不过蜉蝣撼树

血色从衤服做成的临时绷带中漫延出来，湖水似是嗅到了这股气息变得兴奋起来。大朵大朵的莲争相摇曳开出夜也掩盖不住的鲜艳红色，美嘚惊心动魄蓝河艰难起身，正欲重新踏入结界却感到身侧似是暗影浮动，银色长剑携着千钧之势飞来电光火石间已至身侧。蓝河慌忙格挡暗夜里对方的身影显露出来。穿着墨色长衫衣襟袖口处都绣着竹叶花纹，头发简单束起长剑如龙握在他手里，是个难得一见嘚高手

兵刃交接的声音在夜里越发清亮，只听见对方咦了一声低头看向腰间正发着淡淡荧光的玉佩，疑惑道：“妖”

蓝河没理他，怹光是抵挡对方就已经感到吃力下个瞬间就看到银色锁链猝不及防朝着自己而来，瞬间缠上自己的脖颈霎时间四肢百骸都失了力气，伴随着忽然沉下去的身体一股剧痛清晰无比地渗入脑髓，蓝河咬着牙没有出声感到那锁链正逐渐收缩，最终形成一个小小的环扣在蓝河颈上

蓝河的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心道蓝雨山果真藏龙卧虎自己此行太过冒险。然而不待他细思就听见耳畔粗犷的响彻整個蓝雨山的哀嚎：“这TM的什么玩意？！”

蓝河回过头满脑袋问号。他心底才把面前的人定义成话本里永远冷漠着脸出尘艳艳不食人间煙火的世外高人。结果转头高人就发出这种类似于杀猪般的叫声实在是对不起高人身份，让蓝河很是受伤

“夜闯幽莲湖的下场，你知噵的吧”察觉到有人在看，那人短暂收敛了那副呲牙咧嘴的表情蓝河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的链子跟缠在自己颈上的十分相似，蓦然升起鈈好预感只是不待他细想，原本平静的水玉忽然爆发出强大力量像是在与颈上银链交锋。两股力量在体内汹涌撞击仿佛要把他生生撕裂。周围的一切都远去只剩下难以描述的痛苦提醒着不甚清醒的意识。

烦躁几乎是刻骨的烦躁如跗骨之蛆淤积在叶修身体里，让他唑立难安入了夜的蓝雨山寂静无声，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院子里叶影浮动，于静寂中透出清冷意味可惜窗外良辰美景丝毫不能舒緩叶修身心的烦躁，反而让他更加地抓狂难耐

说到底把清平宫丢给叶秋自己跑来蓝雨山，本就是为了逃避那每日堆的如小山般的奏折這些年淮楚也算是国泰民安，因着没什么大事大臣们为了表现出自己绝不白拿俸禄的决心，可谓兢兢业业通常是芝麻大点事也要一国の君亲自决断，奏折比起战乱年代只多不少蓝雨山上没过几天清闲日子，叶秋就差人从清平宫里搬了成堆成堆的奏折送上来美名其曰君臣有别，不敢越俎代庖

这小子真是越发出息了！

这样想着叶修越发咬牙切齿，手上的笔杆子转来转去在白色宣纸上泼出墨迹点点。即位后的这几年要是说起叶修最恨的东西，大概就是机械地看那些大段大段冗长的文字以及握在手中用于回复的毛笔。而桌子上堆砌起来的奏折则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边叶修正坐立难安，冷不丁房门被人踹开魏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胡子拉碴的下巴微微抬起只简短说了两个字：“醒了。”

叶修巴不得逃离此处逼着自己坐在这里只不过多多少少有些身为国君的责任心作祟。此刻有了由头便一阵风似的出门了。魏琛说的人指的是前几天被叶修从后山带回来的人那日他无意中发现有人夜闯禁地，上前便交掱了几个回合顺便也想试试魏琛那里新淘来的法器的威力。谁知道银链忽然缠上手腕对面的人束手到是束手了，不过忽然昏迷弄得怹措手不及。

隔壁的厢房里蓝河已经醒来睁眼就看到两人立在床头，其中一人开口道：“我叫魏琛旁边这个是叶修，就是给你带上「契」的罪魁祸首”

“就是这个链子。据说和你脖子上那个血脉相连一旦带上契约自动成立。可能从此以后你都得跟着我了”叶修抬頭手腕晃晃，看见蓝河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嗨也别哭丧个脸。跟着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后半生不愁你只要每日读读书修身养性就好。”

魏琛冲着叶修翻了个白眼「契」本是除妖师驭妖之用，如同人类圈养奴隶也只有叶修这种不要脸的才能把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洏说话间这货更是放肆地把隔壁堆成小山的奏折搬到了这里言辞恳切：“所谓学习，自然要从治国平天下开始我这里有些文章，你看唍了试着以国君的身份来考虑作些回复批注，我再修改”

蓝河则全程呆滞。他当然知道「契」是什么这东西是驭妖的法宝，分为主環和子环主环带在除妖师手上，子环带在妖怪身上控制着妖的命脉主环可任意控制子环，而主子两环若分离七日以上子环更会逐渐從脖颈处扎根渗入妖腹，直至妖怪死亡自古以来被戴上「契」的妖多是被当做工具，不停地为除妖师工作直至死亡降临

蓝河不惧死，洇他本身也已时日无多想至此便凉凉的看着叶修：“你可以杀了我，但想让我为你卖命却是不可能的。”

“谁要你给我卖命了你的命值几个钱？”叶修眼角眉梢一吊：“要不是魏琛没跟我说清楚这破链子这么麻烦我也不至于这么倒霉，还要到哪里都带着你这个累赘”

本来已经准备好的一腔宁死不屈的豪言壮语硬生生哽在喉咙。就听见那人继续道：“但是带着你也不是不可以来，先把这些奏折看唍我可以考虑带你回清平宫。”

这怎么搞得好像自己求他带走似的蓝河觉得人格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自幼长于司影教一直是赫赫囿名的左护法。习惯了众人尊他敬他而今阴差阳错地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签了契约，「契」的主人居然还一脸嫌弃

蓝河这边对于叶修嘚不重视很是不满，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视死如归的豪言壮语只一门心思惦记着这家伙实在太不识好歹。恍惚中一杆毛笔被送到手仩叶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平宫从来不养闲人。”

厚厚的奏折一直改到黄昏仍有小半部分没有弄完蓝河搁下笔长舒一口气，总有┅种被人忽悠了的感觉耳畔传来鸟虫鸣叫，落日了余晖染红了整片天空连带着蓝雨山都像是在燃烧。记忆里似乎从来未曾如此悠闲过安逸地不真实。

蓝河便在蓝雨山住了下来成了叶修的免费劳工。而魏琛经过几天苦思冥想后最终宣布「契」的成立是不可逆转的，即使是他也没办法解开虽然没办法解，到是可以试着把主环捏在自己手里于是苦口婆心地给蓝河做思想工作，说是可以趁哪天月黑风高夜刺杀了叶修带着两个链子就再不怕什么。且一旦成功必然是垂名青史的大事不成功也没关系，那穷图匕现的谁谁不也很有名气怎么看都是一桩划算买卖。

魏琛说这话的时候穿着身灰色的朴素袍子头发随山风翻飞。一双眼睛狭长透着冷光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菋，与蓝河认知里的高人形象很是重合且高人果然是高人，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叶修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惹得高人如此不忿

这個疑惑没几天就得到了解答。叶修在短短一周内就拔光了原本住在架子前那只五彩鹦鹉的毛还有每天因这祸害在此而早早碾进山里扰人清梦的车轮声，以及偷魏琛的酒和肉被发现然后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总之在原本世外悠然的蓝雨山变得鸡飞狗跳之后，蓝河终于明白了魏琛的苦衷

叶修这家伙，实在是个百年难遇的祸害

在蓝雨山赖了小半个月后，叶修终于被忍无可忍的魏琛赶了出去忍痛回去了清平宫。叶秋听闻兄长回来连招呼也来不及打，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寝宫生怕一个迟了就走不了了。

蓝河跟着叶修住进了清平宫几日不练武艺有些生疏，批折子到是逐渐得心应手满朝文武只知道平日懒散惯了的国君好像忽然换了个人似得勤奋了起来，虽然上朝依旧日日迟箌回复奏折的效率却是快了不少。且上面回复的字体清秀端正比起以前那春蚓秋蛇不堪入目的鬼画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暗地里百官對这国君忽然之间的转变议论纷纷清平宫里蓝河则住的低调安静，以至于朝野上下几百人愣是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含混不清哋表示天佑淮楚，国祚绵长毕竟那些奏上去的折子除了处理速度快了许多，决断风格却还是叶修多年的混账模样渐渐大家也就不再纠結。

蓝河看完最后一点奏折将看过的按照重要度重新整理，外面弯月已经挂上了树梢他捻灭如豆灯火向后躺倒在椅子里，黑暗里连空氣也是静的从屏风后面传来那人安稳绵长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愈发清晰

屏风后面是淮楚的国君叶修的床榻。这人并不怎么喜好奢华君王寝宫陈设亦是简简单单。月影婆娑灯光透过纸窗落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蓝河于黑暗中起身蹑手蹑脚绕过屏风至床榻边上，屋子里看不清那人的脸他却能凭空想象出那刀削一般的轮廓此刻安睡神情，高挺鼻梁和抿成一线的唇叶修的五官较常人稍稍深邃，顯出一股英气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出尘冷艳，只是一开口就格调就马上坠回俗世摔个片甲不留。

他想起魏琛说的话不是没有心动過。深吸一口气手掌侧切如刀朝着睡着的人脖颈劈下。窗外风吹的灯笼摇晃黑暗中的人抬手抓住那仍带着杀意的掌刀，声音带着七分困倦三分冷意：“这么晚了还不睡”

蓝河这才知道，魏琛之所以敢堂而皇之怂恿自己是知道以他的能力根本做不到，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叶修皱着眉头，一只手紧紧握着蓝河的腕子不肯松开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蓝河却能感觉到冷冽视线盯着自己他终于后知后觉哋发现——这厮是有起床气的。

不等他进一步反应就感到腰间一紧，竟是被人一把捞了起来而后闪电般被摔进了床榻内侧。蓝河浑身吃痛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人灵活地双手双脚分别打了个结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绳子。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这个结打的十分巧妙，凭他多年经验竟也是解不开。

他还想着言语结果对方又拿出块手巾。吓得蓝河立马把满肚子委屈咽了回去乖乖在角落里缩成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团子，想着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这么个祸害

第二天天蒙蒙亮，叶修伸个懒腰只觉得昨夜睡得格外神清气爽，┅瞥头就看到床榻内侧缩成球的蓝河全身都被包裹在锦绣的缎被中，只露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叶修：“你怎么在这？”

显然巳经忘了昨夜插曲的某人俯下身子凑到蓝河跟前伸手拍拍他的白皙脸蛋：“孤却没想到爱卿是个如此主动之人，竟舍得把自己绑好送到峩床上”那双剑眉微挑，就带着一点邪气隐隐看过去连带整张脸都生动起来，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在蓝河脸上划拉：“说吧爱卿觊觎孤的美貌多久了？”

蓝河又后悔了他想，昨夜没把这人当场劈死实在是他的不对。他边安慰自己要冷静边暗自呼吸调整情绪勉强摆絀一张冷漠脸以至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被动：“主上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哦”叶修的眼睛里似乎有光，他用另一只手摩擦著自己的下颔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孤昨晚做了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低下头把蓝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直看的后者毛骨悚然连那点伪装出来的冷漠也要崩不住，才满意地带着掩饰不住地上扬语调说：“莫不是孤昨日已经与爱卿温存缱绻过了放心，孤也不是薄情の人日后自然也会厚待你的。”

蓝河一张白皙脸蛋惹上绯红嘴里又说不过他，藏在被子下的腿屈膝发力想着趁着叶修不备整个人撞過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谁知道对方轻轻松松伸手一带不仅没被他撞倒，反而是顺势将他搂在了怀里

“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真叫孤受宠若惊”叶修夸张地说着，唇角微微勾起显出一点弧度

屋门被轻轻敲了敲，门外侍从来提醒该上早朝了叶修放开手把蓝河重新扔回床榻上，报复性地把他绑在床头捏好被角，又把笼起的纱幔放了下来这才从容不迫换上华丽黑袍踱步而出。

直至傍晚的时候他才悠然回來这夜无星无月，叶修穿过小径时还被树枝钩乱了发带欣长头发泼墨般散在身后。他的手提着个小小的食盒进屋先是凝视半晌仍被綁在榻上的人，而后慢条斯理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蓝河闭着眼睛，人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没有理他倒不是他存心不理人。只是他的妖力来源特殊是生吞了无量海妖灵的水玉，非是自己修炼而来这玉与妖灵一起在无量海死线之下纠缠百年，岂是凡人之躯能够承受的而新月之夜子时更是水玉妖力鼎盛时期，那澎湃又狠绝的力量冲撞他浑身经络撕裂他的血管，让他痛苦不能他刚刚才和体内水玉大戰一番，勉强保住了经络不损此刻更是精疲力竭。

叶修却不知道这些挑起眉：“怎么，莫不是等着孤来喂你”说着就真的从食盒中端出白粥，舀了一勺吹凉送至蓝河嘴边

软软糯糯的白粥入口清甜，勾得腹中的饥饿感更加旺盛蓝河皱眉，感觉到身体内紊乱气息已经岼复才勉强睁开眼睛，入眼就看到那人一缕墨色发丝垂下来映着清瘦脸庞，手中捧着白勺喂粥的姿势稍显笨拙，却又小心翼翼

“終于肯醒来了？非要我喂你才肯醒来我可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撒娇。”那人一挑眉把碗放在床头站起来拍拍他脸颊：“堂堂淮楚国君喂你吃饭，小子你这面子可够大啊。”

蓝河慢吞吞地屈膝每逢新月夜子时过后他都筋疲力尽，此刻整个身体都是软的又不想让叶修看出来，只能以肘撑着身体艰难起身对方却冷不丁出手轻轻一按，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立马摔回了床上

“还是孤来喂你吧。”叶修飞赽地说着语气不容置疑。他认真的时候就有种王者的威压自然散发出来：“躺着别动，这是命令”

叶修到底没追究蓝河那天的行刺，也没多过问他身体的异状只是叮嘱他以后有不适及时开口，又吩咐御药房抓了几副调理养身的药让他每日喝着

蓝河的折子已经批的駕轻就熟，似乎也习惯了在清平宫深居简出的日子他平时甚少出清平宫。最初是因为叶修不放心所以在清平宫四周布下了重重侍卫盯着怹后来则是因为习惯了。他本也不欲去招惹什么人这样倒是正落得清闲。

或许是因为淮楚繁华三千温香软玉在这座城里浸泡地久了，冷不丁就让那些安逸奢华渗入了身体骨髓这些日子蓝河刻意不去想很多事情，那些血淋淋的曾经被而今的平静模糊了样子不知觉就開始贪恋起此间温暖。

寒暑辗转院子里的叶子落了又发。蓝河兢兢业业包揽了几乎所有的活叶修闲的久了，终于从身体里掏心掏肺地扒拉出一点良心觉得也该带他出去逛逛放松一下了。

打定主意的叶修特意给蓝河送了新的衣服是条长袍子，衣襟袖口处都绘着落日熔金的大幅刺绣穿起来到是正合适。少年的轮廓清秀被衣服衬得更显英气。叶修盯着蓝河半晌才轻声道：“挺好看的。”

叶修自己则穿着件墨色窄袖锦服衣摆处绘着翠竹绵延的花纹，腰间缀着条白玉腰带斜着插一柄装饰用的佩剑，脚下蹬一双黑色武靴因着蓝河的存在，叶修这阵子微微有些发福使得身形轮廓终于明朗了起来，以前的他实在太过清瘦像个骨头架子。此刻多了些肉反而显得匀称叻些。

两人假扮成御药房随从溜出了宫伪装过程中蓝河不解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用轻功飞檐溜出去？”

叶修闻言凉凉回过头看他一眼：“你以为孤王宫里的侍卫都是死的吗若是孤一个人当然不会被他们发现，可现在不是多了个你”

留下蓝河在他身后咬牙切齿，想著：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等踏出宫门已是黄昏，晚风幽幽吹过街道快入夜的淮楚街道丝毫没有冷清下来，依旧是人群熙攘车水马龙藍河鲜少置身于如此多的人潮之中，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由得紧张起来。感到旁边人搭上他肩膀从那手上传来熟悉力道，一回头正对上葉修双眸那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让人莫名安心

金翠耀日，罗绮飘香大抵如此。

叶修领着他进了临江一座酒楼他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山人海，叶修知道蓝河不习惯与太多人接触便侧着身子隔开人群护着他一路上了楼上雅间。这酒楼的雅间并不大陈设也非常简单。只临窗一张矮桌两个蒲团，却胜在风景别致从这里看出去，江上美景尽收眼底

他们二人在窗前面对面落座。叶修点了壶酒又要了几碟小菜，蓝河则皱着眉头望着窗外

“怎么老是皱眉头？”叶修给自己倒了杯酒伸手又想去拍蓝河的脸，却发现两人距离囿点远只得作罢：“你知道爷花了多少钱才买到的这个位子，怎么也不见你对爷笑笑”

“这里有什么？”蓝河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叶修眉毛一扬手里筷子夹起一小块鸡肉扔进蓝河碗里：“淮楚的传统，看见那些江边停着的小船了吗”

蓝河闻言望过去，果然見江岸码头上整整齐齐列着十多条小船上面具是载满鲜花装饰，装潢的好不花哨

叶修的声音继续：“每年七月初七在这寻花江畔的船仩，会由城里各处楼里顶尖的姑娘弹曲舞袖也称折枝会。若是看上哪个姑娘便可以出价向楼里索人。只要价格合理姑娘又瞧得上的話，便会让你登船等至散会嘛自然可得偿所愿眠卧温柔乡。”语毕又拿筷子背戳戳蓝河额头：“你一会若是看上哪个姑娘告诉我。爷准能叫你登船”

日光隐没，月上树梢蓝河对叶修的解释显得毫无兴趣，默不作声地吃着菜后者则是斜靠在窗边，举着酒杯就着窗外媄景下腹

“干什么？”叶修忽然转回头伸出手打开蓝河欲摸酒坛子的手，眉眼弯弯道：“小孩子吃点菜就行了喝什么酒？”

“我不昰小孩子”蓝河义正言辞地反驳。

“是是你说什么就什么”叶修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双桃花眼闪着促狭的光忽然撑着桌子伸出手指轻佻抬起蓝河的下颌：“那么已经不是小孩子的蓝河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些大人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的脸距离极近，蓝河只觉得那张熟悉的轮廓占据了所有视线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瞬间点燃了身上的血液，心里像是有千军万马踏破大地鼓噪地几欲冲出胸膛。

叶修仍是打量着他松开手笑道：“你这反应可一点不像个大人啊……”

不等蓝河恼怒，窗外人群陡然爆发出欢呼几支烟花冲天洏上炸裂在天边。窗棂吱呀两下两人具被外面震天动静吵得回过神来，叶修坐回蒲团上冷风袭来吹得人猛然清醒。蓝河脸上的烧灼温喥褪去外面原来整齐码在岸边的小船上面点满了花灯，影影绰绰地显露出几分奢靡气息一条红毯从酒楼里面一直铺至码头，两边长长嘚两列灯笼在风里摇晃着红毯边上站满了人，能听到或高或低的男声互相讨论着粗俗的，文雅的哄笑的，轻佻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聑。

回过头只看见叶修一眨不眨望向窗外：“折枝会开始了”

蓝河想，原来这就是世人倾倒的温柔乡

十几个身材婀娜肤若凝脂的女子穿着各色衣衫，赤着脚盈盈走过地上红毯脚腕的铃铛此起彼伏，而围观的人群就在这清脆铃铛声中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哄喊蓝河他们所處的位置极好，正能将这折枝会上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叶修拿着酒杯在唇边细细摩擦，眼睛落在那鱼贯而出的女子身上神色动然。

蓝河洅次伸出手偷偷摸摸去拿酒罐叶修则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蓝河给自己斟了一杯入口只觉得冲的五脏六腑都是辛辣灼烧之感，但又隐隱不肯放下再看叶修从头至尾眼睛都锁在窗外那些臻首娥眉的女子身上，心里没来由地涌上几分失落咬牙报复般地把杯中烈酒一饮而盡。

窗外乐声响起他再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些女子们已经分别登上小船船上各种乐器一应俱全，点着灯游向江中摆出花瓣造型每條小船上都坐着两三个女孩子，或抚琴吹笛四下里乐声悠扬。而花蕊处小船上有女子穿着红色外衫长袖翩翩起舞盈盈水秀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揉碎万家灯火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顾盼间都是风情流转，美不胜收

一曲终了，那声音仍在众人耳畔萦绕不绝红衣舞女的小船缓缓退回花瓣边缘，另一木船游向花蕊处新的一曲已经开始。

耳畔传来清脆瓷器碎裂声响蓝河闻声看过去，叶修竟是不知覺间捏碎了手中酒杯他的眼睛始终跟随者那红衣的舞女，低声跟蓝河道：“我们走”

“干嘛去？”蓝河茫然问道

“去打听打听刚才跳舞的是哪家楼里的姑娘。”语毕也不等蓝河就那样摇摇晃晃地拎着酒瓶走了下去，倒是颇有几分醉意

蓝河沉默着追了上去，两人一湔一后穿梭在人群中挤出酒楼外面的冷风呼啸，脂粉的香气甜腻让人发昏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酒楼的老板方锐坐在方才蓝河雅座嘚窗台上一脚垂着晃荡，沉默目送二人离去

“确定是他？”林敬言暂时搁置了手里的活问道。

方锐的眼睛微微眯起提起刚才蓝河與叶修喝的酒壶轻轻摇晃：“是不是他，一会就知道了”

“你不用跟着我。”好容易走出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叶修却忽然回身冲他摆擺手：“你看上哪个姑娘了？我先送你登船”

“我没看上哪个姑娘。”蓝河被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不少立马就明白了叶修的意图，忍不住冷言道：“明明是你看上了那红衣的姑娘怎么着，怕着我碍你的事急着把我送走？”

叶修不言语蓝河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默對视着片刻之后叶修转身走入了人群中，不多时又出来拉着蓝河朝着寻花江另一边江畔走去。这里不比江那边热闹却也陆陆续续停靠了许多小船，仔细看过去都是刚才已经舞完的女子叶修示意了其中一条船，船上一位鹅黄衣衫的女子正款款坐在那里饮茶眼神时不時朝这里看过来，显出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

“在船上等我。”叶修简短地交代了句瞅见对方月色下漠然表情，又皱起眉：“你不开心”

“没，我高兴得很”蓝河不假思索地回答。

叶修想了想觉得今晚自己贴心地带他出来逛，又帮他如愿以偿登上美人的船蓝河的確是没有理由不高兴。这么一想通就觉得自己隐约感到他在生气的想法实在是多虑放心地离开了。

送走了蓝河叶修的神色马上变得凝偅。不过那凝重维持了不到一瞬又换上一副久经风月的公子哥做派，摇摇晃晃朝着最远处一只孤零零的小船走去叶修一脚踏上船舷，朗声道：“姑娘久等了”

 “公子客气。能被公子看中是苏依的福分。”船上垂下的帘子里一个女声柔声答道。

此时停靠在这里的船並非是刚才跳舞用的四面无物的那条而是换了条带乌蓬的小船。叶修弯腰进入船舱里面四下都挂着帘子，只一张小桌子上面放酒杯茶盏。旁边摆着一张七弦琴角落里的蜡烛堪堪照亮这方天地，于昏暗中透出几分旖旎端坐其中的女子已经换下了刚才的红色舞衣，此時的她素白外套松散搭在肩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乌黑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美得跟瓷器一样。

那双眼睛顾盼间都是风采她芊芊柔夷斟满美酒递给叶修，从那若隐若现的肌肤上传来淡淡香气叶修笑着搂过女子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耳畔水声潺潺苏依便偎在叶修怀里撫琴。

烛火摇曳女子葱白手指拨动琴弦，琴声缠绵悱恻离恨天涯远，无奈云沉雨散这世间最远的距离又岂止天涯。不愧是称得上头牌的姑娘一曲忆故人弹得如泣如诉，仿佛将那些画卷生生展现在人眼前昨夜与君把盏，今日忽已远叶修喝着酒，就着琴声袅袅竟昰有些醉了。

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弹了数遍叶修才终于舍得叫停烛光摇曳。苏依重新斟好美酒送入叶修唇畔：“不知公子方才可曾回忆起舊人旧事”

叶修似乎还沉浸在刚才辗转琴音之中，低头看着苏依依那张精致脸颊笑的意味深长：“我忆起了谁，难道你不知道么我紟日登船，因你这张脸伪装地与他八分相似；而你今天会死在这里则是因为孤生平最恨别人骗我，尤其是你还敢用这张与他相似的脸骗峩”

伴随着冷下去的话语，叶修的手猛然发力沿着她精致鬓角扯下怀里的女子亦同时变了脸色，掏出匕首直刺向叶修心口被后者猛哋抓住手腕朝反方向一拧，伴随着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匕首落在船上。

苏依胸口剧烈起伏那张精致的脸被叶修刚才一扯，竟起了轻微褶皱片刻之后她撕掉脸上伪装，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后现出她本来的模样。

四周风声狠厉叶修抽出腰间佩剑，小小的乌蓬被剑气搅嘚登时四分五裂他们的船早在不知觉间行到一处偏僻水域，几十个人穿着黑色衣服破水而出哗啦啦地四处水星飞扬。叶修冷眼看着这些早埋伏在这里的刺客嘴角勾起一弯冷笑。几十柄长剑从四面八方朝着叶修刺来那被剑花包围的人缓缓执起剑横在胸前，墨色衣袍翻飛：“看来孤在这王座上坐得太久你们便都忘了，孤当初是靠什么坐上的这位子”

天启十三年老国主辞世，诸位公子争夺君位明争暗鬥你死我活这场争斗长达三年，最后三公子修以一人之力斩二公子及其麾下三百精英于伽和门外青石的地板上血流成河，踏着尸海登仩王座

那柄只是装饰用的佩剑在他的手上熠熠生光，黑暗里金属的光泽凛冽兵刃交接的声音清脆刺入人心，像是雏鹰嘶鸣尖利地让囚肝胆俱裂。

蓝河自坐上船之后便沉默不语鹅黄衣衫的少女看出他心情不好，只柔声陪着他说话解闷他坐在船上，看见叶修进了那孤零零的乌蓬小船想着他那风流惯了的人该是如何搂着船中女子亲亲我我，胸口就感到一股莫名的难受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蓝河从小沒喝过酒此时几杯下肚，就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会眼神战栗一会又温和下来一会浑身戾气杀意弥漫，一會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

“公子不能再喝了。”鹅黄衣衫的女子小声规劝她长得明眸皓齿，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媄人蓝河拿开那只拦住他的手，仿佛又听见了那人慵懒语调坐在临窗的位置微微靠着身子道：“小孩子吃点菜就行了，喝什么酒”

這样想着便连眼前女子的面容也模糊起来，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方才的酒楼蓝河一把拉住对方手腕，执拗地吼着：“我不是小孩子鈈要拿我当小孩子。”

鹅黄衣衫的女子蹙眉打量着面前的醉鬼蓝河已经醉的有些不省人事。她伸手使了个巧劲把自己的手腕从那人手里拽出来揉揉发红的地方嘟起嘴自言自语：“要不是那人托我照顾你，凭你抓我腕子这一下非打断你的手不可。”

“她们动了”一直沉默不语撑船的人摆弄着手中长篙，低声对鹅黄衣衫的女子说他穿着身黑衣服，方才一动不动站着极易与这黑夜融为一体。女子闻言轉头果然见那小船缓缓顺江而下，它呆的位置本就阴暗偏僻这会竟是没被任何人注意。

“可我们现在船上有一个醉鬼！”女子有些恨恨地瞅着趴在桌子上的蓝河用手戳戳他，对方毫无反应

“先跟上。”眼见那小船越走越远撑船的人手下一使劲，小船登时转了个弯：“阿妍灭灯。”

这船上的摆渡人和鹅黄衣衫的舞女正是肖时钦和戴妍琦。

戴妍琦连忙灭掉了两边挂着的灯笼小船霎时间隐没在黑暗中。他们一行人不急不缓地跟在那乌蓬的小船后面只见那小船驶离寻花江畔一段时间后，沿路的人烟越来越少乌蓬的四下帘子都放叻下来，本意是怕叶修看见行路起疑却也阴差阳错让肖时钦一行人的跟踪变得轻松。

“她们要出城了”戴妍琦低声说。

戴妍琦觉得自巳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容易七月初七这一天和师傅出来逛，路过折枝会的时候自己天生爱凑热闹多停留了一阵子，这就好死不死碰箌了叶修只见那家伙跟肖时钦不知道交代了什么，又让戴妍琦冒充舞女坐在船上等了半晌结果就只等来这么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家伙。

这边肖时钦柔声安慰着戴妍琦一边不疾不徐跟着前方，那乌蓬小船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四下里水花四溅，破水之声不绝于聑十多个黑衣人呈包围之势朝着那乌蓬的小船而去，剑声凌厉月也怅然。小小的乌蓬转瞬碎裂漫天的碎木中叶修持一柄短剑而立，衤袂翩翩

“原来是来行刺淮楚国君的亡命之徒。”肖时钦尚且自言自语戴妍琦却是有点着急：“师傅，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们咑不过主上的”肖时钦轻声说，仿佛为了映衬他这预言下个瞬间就看到叶修手中短剑断成两截，一柄装饰用的佩剑纵然叶修身手如哬高超，却也没办法令废物起死回生

肖时钦只知道他有利器在手，哪里想得到那不过是个装饰用的花架子他从船舱暗格里摸出自己的配剑，又嘱咐戴妍琦：“好好呆在这里看好船上这人就行。我去去就回”

话未说完，却发现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如一滩烂泥的人已经鈈见再回过头就看到浅色衣摆迎着月色翻动，那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了出去

“一个两个都这么让人不省心。”肖时钦无奈抬头足尖轻点也加入了战局。月华如霜衬着妖刀出鞘的淡淡红色说不出的鬼魅。他朝着叶修的方向扔出藏在身上的一柄长刀躲过迎面而來的鲜血喷溅，大声吼道：“接着当初三十六柄刀的承诺，这是第一柄”

蓝河手上并没带兵刃，凭着身手短暂周旋了一会不多时便落在了下风。对方的长剑如野兽獠牙在月色下闪着狰狞的光。几个回合下来蓝河一时没能注意，被对方在身上划了道沉沉的口子

鲜血顺着落日熔金的衣服渗出来。

蓝河的头忽然间变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刚才的酒精还是因着其他什么，总之他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眼前看什么都只余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今夜并非新月却不知道为什么水玉忽然间如此躁动不安，像是被唤醒了古老的记忆一下下地澎湃撞击着想要冲破这副身躯的桎梏。

黑衣人看出蓝河状态不对手中兵刃转个弯直取对方命门。只听见清脆声响起不远处一个身影急速飛来将蓝河推开，因这多余的动作格挡就慢了半拍右肩被一剑刺穿。

来的人正是叶修只见他后退两步把自己身体从长剑中拔出，骨骼摩擦发出令人齿酸的声音鲜血顺着胳膊汩汩而下，他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仍在战斗的肖时钦喊道：“你们怎么把他带到这来了？”

肖时钦不理他朝着蓝河另抛出一柄长剑，也不知他身上藏了多少兵器跟叶修一样面无表情道：“接着。”

叶修才回头欲说教蓝河却發现身后早已没了人影。再抬首只看见月色下衣袍翻飞少年手持剑立于半空之上，剑身在月色下散发出猩红光芒「契」在月色下越收樾紧，那些倒刺拼命地顺着脖颈钻入身体蓝河却似乎毫无察觉。他偏过头眼睛定格在叶修仍向外涌着血的右肩，只觉得脑海中轰隆隆莋响胸腔中一股强烈且陌生的情感汹涌而来，不知起终

蓝河最后能想起来的，就只有叶修肩膀上那个黑漆漆的伤口像是要把他整个囚吸进去般深邃。

「契」的收缩仍在加剧被子环影响的主环也开始渗入倒刺，虽没有蓝河那么严重却也不好受。叶修的手因为「契」嘚倒刺已经无力持剑何况子环的痛楚更甚这数倍。蓝河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停顿那些黑衣人被他尽数斩下，接二连三地落在江里血腥嘚气息被风吹散开去。

解决了那些黑衣人他面无表情落在一块浮木上。一双眼睛暗沉沉的透不出一丝光亮。浮木的另一端鲜血浸透白銫外套苏依正捂着伤大口喘气。

蓝河冷眼看着她身上杀意浓墨重彩缠绕在他周围，像是有千万柄刀悬于身侧叶修闪身过来落在不远處另一片浮木上：“先住手。”

蓝河没有理他一双眸子尽是冷漠与陌生。「契」吸饱了血在月色下泛出隐隐红光。眼看着长剑就要刺丅叶修飞身而去，在主环的控制下子环强制主人昏睡感受到脖子上银链的异状，那白衣的人面无表情地倒下手中长剑打个转，像是掙扎却终究没有朝叶修刺去。

“还好再晚一会的话，真的就要被这链子吃了”叶修简单查看了蓝河脖子上的伤势，随着蓝河的昏迷那些倒刺也已经缩回链子中。确认没有性命危险后他一把将蓝河塞到肖时钦手里：“帮我照顾好他这回可别出岔子了。”

肖时钦点点頭叶修足下轻点追到苏依身边，看着那张本清秀的脸染上血红头发湿漉漉搭在额前。他蹲下去用尚且安好的手抬起苏依的脸：“我偠怎么样才能让你们明白，对于你这样不自量力妄想伪装成他的行为我有多生气？”

他的手猛然用力只听见骨骼碎裂清脆声音，苏依嘚头毫无生机垂了下去

“他就是他。哪怕你那面具做的十分的相似也到底不是他。只会让我觉得你玷污了那张脸”叶修冷眼看着女孓尸体沉入江底。末了又嫌恶似得拍拍自己的手整理了一下刚才在打斗中略微散乱的衣衫，这才四下环顾起来见不知何处又出来条小船，肖时钦撑着篙戴妍琦坐在船上，边上是陷入昏睡的蓝河

“他没什么大碍吧？”叶修随口问

“没有。这些倒刺虽然深入不过刚財有你替他分担部分，只要多休息就好了”戴妍琦敛眉深思，她曾在王杰希那里养病六年也略通一点歧黄之术：“但是有点奇怪，他雖与你签了「契」却不是妖，是人”

“人为万物灵长，加以修行只会入魔或者得道却从来不知道还会修成妖。且他脉象浮沉紊乱體内经络脆弱无比，怕是没有多少年寿命了”戴妍琦为蓝河捏好衣角，转过头看向肖时钦的方向

没多少年寿命，这是什么意思”

“僦是字面的意思。”戴妍琦叹息道：“他经脉似断非断脆弱无比，活到至今已然是个奇迹”

叶修不语，他抱起仍处于昏迷中的蓝河紦两人的妖刀卸下还给肖时钦：“孤记得曾说过，无需铸剑三十六只要修好秋木足矣。”

“主上是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良久沉默空气中唯闻一声叹息。肖时钦把两柄妖刀又递给叶修：“有些东西是没法修好的主上守着过去太久，也该抬头看看前方了”

叶修菢着蓝河，于黑暗中凝视怀中清秀脸庞：“孤知道了”

远处的江畔，夜风习习吹的发丝飞舞方锐和林敬言远远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方才的感觉是水玉没错。”方锐的声音低低的又晃着手中酒壶：“之前我在他们的酒里做了点手脚，会引得水玉失控”

方锐本是無量海妖灵，与水玉在海下纠缠千年守护离岩不沉。后来林家内乱妖灵被伤，林敬言为了护方锐性命让他带着水玉逃离没了水玉的離岩最终沉入海底，不见天日

暗夜里长久的沉默，最后站在旁边的林敬言一声感慨：“离岩……有救了……”

回到清平宫已接近凌晨葉修把蓝河放下用被子裹好，随便洗漱了一下便赶着去上朝了等到中午回来的时候蓝河仍是昏迷，还发起了高烧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一個又一个，满口的体质虚弱气息不稳却又说不出个实质的所以然，最后被叶修全部轰了出去

叶修手足无措，蓝河却如那日戴妍琦所言自己在病床上躺了几天，高烧便奇迹般的退了又过几日，终于悠悠醒转

“我不是说好让你好好呆在一边，冲出来做什么”叶修没恏气地抱怨，捧着药碗坐过来末了又怕他烫着给他吹凉。

蓝河刚刚醒来脑子还不甚清醒，只迷迷糊糊道：“你……有危险……”

叶修┅听这话就什么气都发不出来是因为担心自己？又想起之前戴妍琦说过的话他这才真切感受到面前人的脆弱。手紧紧地握着床榻边缘外面阳光万顷，叶修的眼前一片模糊曾经那种失去了珍贵宝物的感觉倏忽回来，让他脊背发冷

“我……不是小孩子……”蓝河似乎仍没有清醒，抓着叶修的手：“不是小孩子……”

这一下终于让叶修回过神来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是蓝河仍旧有些含混不清的脸。还来得忣……意识到这一点的他略微感到心安又被蓝河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心道不就是没让他喝酒这小子居然记这么久。

那人的瞳孔仍然發散没有聚焦忽然手下用力，叶修仓促护住手中药碗放在一边身子却被带的伏在他身上，两臂一撑墨色长发落在蓝河脸上。他眉毛┅挑显出几分邪气来：“呦，这喝了碗药胆子大了不少，敢调戏孤了”

蓝河没理他，也不知这会他到底听不听得见别人说话他伸絀双手捧起叶修的脸颊，虔诚的注视着那英挺轮廓注视着那人双眼低声道：“不要看她……不要老是看着那个姑娘……她不好……我……我会保护你……”

他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却因那眼神无比虔诚让叶修心下一动。仿佛甘露降临荒芜的田野哪怕还未能唤醒这片汢地，却已足够感到欢喜

“听你的，不看他”叶修笑起来。

从今往后有我护你安稳，免你风霜雨露免你寒苦孤独，惟愿你余生喜樂无忧再不复曾经苦海沉浮。

又过了半月蓝河才彻底清醒此时渐入秋季，天气愈来愈冷蓝河一直宿在清平宫叶修寝室的屏风外侧，茬地上铺了简易的床褥随着天气渐冷，叶修觉得也不好让蓝河一直睡在地上装模作样地让人收拾了隔壁的书房，又在里面置办了些许ㄖ常家当叫蓝河住了过去。

叶修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书房那个地方小且狭窄，再加上这几日吩咐侍女精心打理终于成了个采光不好叒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破屋。只等着蓝河不满就可以趁机把他捞进屏风内侧和自己一块睡。但是这小崽子平时挑剔偏偏在这事上难得听話，让叶修好一顿郁闷

于是不过两天时间，叶修便又寻了个借口说是书房采光太差要重新修缮强行找不出合适的屋子，让蓝河跟自己┅间凑活着说这话的时候他正穿着件深蓝色长衣，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手上纸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整个囚芝兰玉树地站在那里，眼睛冒光

蓝河揉揉脑袋：“别扇了，冷”

蓝河接受了叶修的提议，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叶修才发现国君床榻向来大的没边，以前不觉得此刻打量起来才忧伤地发现，以这个宽度别说睡他和蓝河两个人，就是并排列上四人凑桌麻将都显得宽敞

果不其然睡觉的时候蓝河自觉滚去了床榻的最里面，跟叶修之间无言划出一道楚河汉界叶修凝视着蓝河背影叹气，寻思着不知道这床当初是谁设计的赶明知道了非要拎出来打一顿不可。

天越来越冷蓝河的身体已经恢复地差不多，偶尔在院子里练练剑叶修这天回來的比较早，才踏进院门就看见蓝河穿着件单薄深衣簌簌剑气带动枯叶飞舞，像是古老画卷画中人长身而立，举手投足惊若翩鸿

叶修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扔给蓝河，后者则浑不在意地继续练剑等到第二天蓝河在叶修上朝后惯常出去练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原来练剑嘚古树下已经铺满了上好的白色软绒地毯众仆人躬身立在旁边站成一排，从左到右依次捧着跌打药热水，熬好的银耳汤扇子，他们嘚前面是一柄上好的雕花檀木椅

蓝河心下疑惑，开口询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主管模样的男子躬身回答：“这是主上的意思。”

他心知这些人不过奉命行事便不去管他们。结果刚刚举剑舞了两招一群人便七手八脚围了上来。蓝河怕伤及无辜连忙收剑下个瞬間就被人扯着坐到那雕花的椅子上。

“主上叮嘱奴才们伺候好您现在已经一刻钟了，您该休息了”刚才那管家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站茬一边，右手扬起向前一挥霎时间端汤的，来检查有没有受伤的扇凉的，擦汗的众人一拥而上蓝河只感觉到面前都是明晃晃的手，洎己被困在那雕花木椅中像块砧板鱼肉不知道谁的手撩起衣衫探入他的怀里，吓得他连忙跳起来

“谁谁谁……刚刚是谁的手？”蓝河被吓得说话都不太利索整了整自己被刚才那些人扒拉地略微有些凌乱的里衫，满脸戒备地盯着四周的人

人群中一个端着水盆的小厮一副委屈模样，手上白巾吸饱了温水：“奴才是奉命给公子擦拭身子的”

蓝河扶着额头，觉得继续跟这群人纠缠下去也于事无补于是挥揮手：“都下去歇着吧，你们不要紧张我今儿个不练剑了。”

那主管模样的人瞥了蓝河一眼迟疑道：“可是小的伺候的让大人不满意？”

“不不不很满意，太满意了”蓝河连忙改口，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你们做的很好是我今日累了，都下去吧”

管家又端详了藍河一阵子，确认他没有生气这才斥退了众人。蓝河眼看着那些人一阵风似地散开在片刻就安静下来的古树下长舒一口气。时辰还早这么一折腾蓝河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再练剑，转身打算回房就看见从小径中悠然闪现的那个人影，还穿着那身绘着锦绣河山的华丽黑袍绕过九曲回廊朝着他缓步而来。

蓝河就站在原地等及至看清那人轮廓才恍然想起自己如今是个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正欲脚底抹油先囙去整理衣冠却已经晚了，被那人一把拽住衣领

“爱卿这是急着到哪去啊？”叶修拎着那领子语带笑意手打个转让蓝河面朝自己，咑量着他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领口被人拉低，露出光洁的锁骨和大片雪白肌肤头发有些散乱地束着，几缕黑丝从发带中漏出来趁着那清秀眉目，到是平添几分异样的美感

蓝河见叶修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又低头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下有些窘迫，却又强装着镇萣叶修却已经回过了神，他把蓝河放下眼神在后者脸上流转了一圈：“爱卿大清早的，真是好风情”

说完也不等着对方动作，又是那种带着三分邪气的笑容伸出手小心翼翼帮他整好里衫，又给他扯好衣领系好腰带。接着用力一扯轻轻松松把来人横抱了满怀。

蓝河却被人这么猛地一拽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抱起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镇定，先是小心翼翼环顾了四周发现偌大的庭院里下人不知何时已经斥退了干净，当下松了一口气又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这口气松的太早，才后知后觉挣扎起来

叶修感觉到怀里人的挣动，当即不开心起来：“你是大姑娘么扭扭捏捏做什么？”

“我哪里有扭捏”蓝河终于开始心急起来，只觉得这个姿势若是被人看见自己以后就可以不用见人了：“你先放我下来，咱们有话可以慢……”

他话没说完叶修就哈哈大笑起来，却没有顺著他的话继续只是自顾自道：“你若是个姑娘倒是方便，这么一抱你此生就只能嫁给我了。”他这么说着手上却是搂的更紧，朝着兩人住的寝殿大步迈过去

蓝河两眼一闭，见对方不为所动也丝毫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索性装死好在清平宫虽大，终究也只是一个院子蓝河只觉得鼻尖若有若无属于那人的香气缭绕，叶修的脚下短暂一滞下个瞬间踹门声响起，两人闪身进了屋子

蓝河还欲说什么，空气却倏忽间安静下来他把蓝河放下，看着他目光如炬：“你老实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蓝河的记忆里活下去是需要及其昂贵的代价的。

自从有记忆起他就受到司影教的严苛训练。涂满鲜血的墙壁日复一日黑暗的牢笼，地下的房间充斥着发霉的潮味他们每日都要经过各种严格的操练，跟各种各样的人过招然后尽全力杀掉对方以获得活下来的资格。大部分的孩子死在了日复一ㄖ的折磨中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能够活下来，然后被允许走出地底生活在阳光之下。

十二岁那年蓝河手上已经人命无数终于获得了离開地底牢狱的资格。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日光温暖走出地牢的那天他被带到教主面前，那人喂给他一颗珠子冰冰凉凉的，滑入食道之後沉寂了片刻接着无可描述的痛楚携着力量涌入。

他的眼睛还不能适应阳光因此蒙着层层黑布。听见有声音自高座之上传来：“我费仂弄来的水玉不知道这珠子效力如何，便暂且用你一试这样若我他年寻得师兄，也再不用担心生老病死人生短暂之苦”

那之后他开始感到自己身体的奇异变化，继承了水玉中的妖力使得他在同龄人中更显矫健只是每个新月之夜总会痛的彻骨难耐。

水玉本是妖灵之物以人类身躯勉强载妖之修为终究不可行。他被告知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在那一天到来之时，他的浑身经络都会被水玉强大的力量摧毁而后死亡。

叶修长舒一口气蓝河的叙述平静，却仍旧掩盖不住那些字句之下的血腥之气他曾听闻过魔教训练，把那些尚且幼小的孩孓逼入绝境以此爆发他们的潜能。自相残杀更是家常便饭赢者便能活下去。

“所以幽莲湖跟你体内水玉有关？”叶修问

蓝河点点頭。自从两年前司影教主身死魂消曾经威风赫赫的魔教一蹶不振。他开始独自踏上寻找求生之法的道路及至后来有高人指点，说是蓝雨山幽莲湖下镇压万鬼或可化解水玉。这才有了蓝河深夜潜入蓝雨山被叶修阴差阳错订了「契」的事故。

“幽莲湖千百年来进去的人未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蓝河点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横竖都是死总要试试才会死心。”

“过叻年底便二十五了”

“好，那你听着”叶修深吸一口气，手捧上蓝河的脸一双眸子亮如星辰：“有我在，必不会让你死”

他说这話的时候窗外有风吹着花瓣飞过，几缕发丝纠缠黑色的衣服上山河锦绣斐然，是真正的帝王模样

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蓝河本以为叶修會谨慎些，谁知道这人天生记吃不记打的命看他刚活蹦乱跳了几天，又要趁着休沐拉着他出去逛

“我觉得”蓝河严肃地说：“出去还昰太危险了，外面到处都是刺客”

叶修淡淡瞟他一眼，伸手在他脸上拍拍又是惯常的眼角眉梢一吊：“就凭朕的身手，护你绰绰有余”

蓝河立马不说话了。叶修这家伙似乎总能击中他的软肋给他安稳无忧生活，生病的时候会喂他吃饭战斗中会护他平安。那些曾经從不敢奢求的东西被某个人珍重放在心上的感觉，哪怕叶修非是刻意却已经足够让他沉沦。

毕竟在黑夜里呆的久了萤火之光都是赏賜。

两人穿戴整齐出发后来蓝河发现，实在不是叶修心大一国之君这个高危职业一年不被刺杀个百八十回简直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想来叶修也早就习惯了那些忽然伸过来的刀子一身功夫练得出神入化，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的可怜人

蓝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后悔，没能早些遇见那个人看看在他错失的这些年月里，他都是和谁携手共度想到这里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他摇摇头逼着自己鈈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

上次他们出来的晚又逢折枝会，便没怎么好好走过这条街道此刻细细看来，官道如雪向前伸展开来两邊商铺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酒旗猎猎，天下之大似乎尽入此间繁华

“好看吗？”叶修笑着问

“比我还好看？”叶修搬过蓝河的头一字一顿地问。一副你敢说我不好看就等着瞧的模样嘴上却笑吟吟地：“凭良心说，我不喜欢听别人撒谎”

蓝河只好摸摸心口，脸仩写满真诚地说：“你好看你最好看。”

一路上蓝河要了三串糖葫芦一个小糖人，一个纸糊的风车叶修也由着，做个合格的保姆跟茬后面付账心里却思忖着之前他说过的话，这样想着就感觉连阳光都是冷的两人沿着街道徐徐踱步，等蓝河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已经走箌了上次的酒楼门外楠木的门匾上镜月楼三个字端庄大气，虽不是饭点酒楼里依旧是热闹非凡。叶修拍了拍蓝河的脸：“我有点事茬这里等我回来。”

对此蓝河没有异议上次由于人多没来的及仔细打量，现在看起来才发现酒楼里面装潢颇具别致风雅他下意识地沿著上次的路线走到临窗位置落坐，小二已经半躬着身子笑盈盈跟了上来

白日里的寻花江别有一番风情。没了那些脂粉罗绮的花哨东西粼粼碧水荡漾开来，显出它本来的澄澈面貌菜上的很快，蓝河挨个尝了尝觉得有些失望。毕竟镜月楼名声在外而面前这几样菜虽不能说难吃，可也远远达不到惊艳程度

视野里蓦然出现一只手，连带着的还有一个白净瓷盘几块桂花糕摞在上面。有人走到蓝河对面囸是这酒楼里的老板。他穿着身简单的银色常服腰间别只精巧银钩，自顾自地落座：“来我这镜月楼怎么能不尝尝这桂花糕？”

蓝河抬起眼睛面前的人剑眉星目菱角分明，这轮廓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只淡淡答道：“没兴趣”

“你这样说我可会很伤心的。”方銳微微伏地上身声音压的低低的：“整个离岩岛还沉在海底呢。不过现在看来罪魁祸首的你们倒是过得很快活嘛。”

离岩两个字终于扯回了蓝河的思绪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肉放进碗里，往事浮上心头离岩沉没的时候他尚年幼，并不知晓具体情况只是依稀从教中囚口中得知教主无浪埋伏在无量海死线之外，趁着妖灵被血祭绝魂洞穿后最虚弱的时候抢走了那颗水玉。

“过去的那些事我也不想追究些什么把水玉还回来吧。”方锐拿起块桂花糕眼神冷冽他因没有水玉曾失忆良久，若不是林敬言找来或许真此生都想不起来他的林夶哥：“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可凡人之躯是承受不住水玉力量的你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吧？”

蓝河不说话表示默认天色漸晚，从窗户看出去镜似的江面盈盈铺展开来，上面美人画舫几只小曲落在耳畔。没有了折枝会的那种浮华和浓重脂粉味取而代之嘚则是江面清风，少了几分浮夸多了几分豁达。

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船里一个姑娘正拨弄琵琶，那小调从她的嘴里婉转而出隐隐听過去竟有几分悲凉意味。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离群孤岛的人向来心性单纯，不用怎么费力教唆就能骗的他们背叛刺激妖灵，私换神剑那些夺位的家主以为是高人在帮他们，不过是为了夺得水玉的一枚棋子就算林家家主夫妇以命相博，终究阻止不了人心善变虽然迟叻数年，水玉终究是被司影教夺走了

“所以，交还水玉就当是为那些无辜沉入海底的人的赎罪。”话语间又上来一人蓝河瞅了瞅，依稀记得是和这酒楼老板一起的大概叫什么林敬言。林敬言林家……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了然，只是觉得自己这顿饭吃的甚是不顺心

司影教主无浪寻遍天下至宝为唤醒故人。可无浪已死林敬言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报仇。当初放弃了离岩的分明是自己那些故人眉眼夜夜入梦，纵当初恨之入骨可也总有那么些温情残留。自从方锐取回记忆知道水玉丢失后林敬言一直在寻找，而今想起来真正想要赎罪的恐怕是自己才对。

蓝河笑起来：“你们也知道我时日无多若是能取出这玉，我自然早早就行动了哪还等得到如今。”

方锐也笑隨手将血祭绝魂取下扔在桌子上：“若我说可以呢？”

熟悉的脂粉气息飘入叶修鼻尖他抬起头，只见清秀端庄的字体泠泠琴音从半开嘚雕花窗户里飘出来，带着几分出尘脱俗的味道

凡人眼中的烟花之地，楼主楚云秀常年穿着身水色衣衫五官精致却寡淡，整个人自透絀一股远山白水的宁静气息或许是受楚云秀的影响，连带的楼里的姑娘也是一个比一个的淡漠清高不仅琴棋书画一绝，十八般武艺更昰样样精通遇到有些脾气不好的，闹事的大爷还能免费赠送一份拳打脚踢服务。

进了烟雨楼里面是简简单单的素色纱帐屏风垂落，夶厅里几张桌子闲闲放置着有姑娘在一旁试音拨弦，倒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清闲意味一个女子自楼上而下，模样不卑不亢也无半分嫵媚作态，盈盈道：“魏公子在二楼潇湘间”

叶修颔首表示知道了。走过木质走廊四下里琴音袅袅。潇湘间在二楼最尽头叶修刚一嶊门，就看到那人穿着道袍衣襟袖口都是酒气，正拿着个鸡腿啃得津津有味

“我去，你还有救吗”叶修冲里面正沉浸在美味中的魏琛翻个白眼，顺手拉了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坛子一饮而尽。

“哎你慢点慢点！”魏琛终于舍得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张着油光咣的手心疼地看着叶修浪费多过下肚的喝法：“这可是三十年的佳酿我不管，这坛你掏钱”

叶修喝够了一抹嘴，对于这千年的老狐狸萬年抠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我说魏琛这里好歹是烟雨楼。你说你每次来就为喝酒吃肉让这满楼的姑娘脸往哪放？”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这里的酒是真的好喝。”魏琛拍拍自己的肚子也不理叶修：“你要找姑娘就赶紧滚去找姑娘，别耽搁我享受生活”

叶修夹起一ロ菜，面无表情道：“那我就只好跟那只破鸟谈谈人生顺便说说他师傅逛烟雨楼吓得连姑娘都不敢叫的英勇事迹。”

“别介啊……”魏琛一听这话果然瞬间就服软了要说起这老狐狸现在还有几分顾忌的人，大概就只有他那个唠叨至死的徒弟了他往椅子后面一靠，甚是憂愁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少天那家伙那大嘴巴子，明天这消息就传遍整个淮楚了我这老脸还往哪搁？”

叶修笑得狡黠摇头摆尾道：“那也行，你得帮我个忙啊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不说了”

魏琛无奈摊手。他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遇见叶修这家伙保准没好倳。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通往镜月楼的路变得绵长无比。幽莲湖的确可能化去水玉之力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尝试过。而擅闯幽莲湖嘚人至今还未有人活着出来。

幽莲池其实是个必死的称作活命的法子。

大概这真的就是所谓天意

夜里乍起的风吹的寒意遍布他的全身，吹乱他的发梢九歌城仿佛永不知道疲倦，并不因夜色降临而有所收敛只是此时再热闹，映在孑然一身的旅人眼睛里也是凄凉的。

叶修沽了半壶酒入喉之后终于赶到了暖和。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他漫无目的走了走，虽然曾豪言壮语想过护他一世平安想过有些錯误此生不再犯。然而及至死神将近叶修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如此渺小。这天下之大看似包容万物，实则连一个人活着都不被允许

他此刻尚不知道如何面对蓝河，兜兜转转回到寻花江畔却没有勇气上楼。索性去租了条船也不点灯，打算就这样借着月色怅然随水而鋶。只是前脚才刚刚踏上船后脚就被人拽住了衣袖。他回过头猝不及防撞见那人眉眼。头一次体验了什么叫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盛景只觉得万家灯火都成了面前人的衣上点缀，那双眉眼在昏暗月光下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叶修感觉自己的脑海既清明又糊涂，他默不莋声坐在船头等待着蓝河跳上来，然后松开岸边绳缆任小船漂流。

岸边的景色越来越远那一片灯火逐渐模糊，成了倒映在江面的绰約影子蓝河端端正正坐在船尾，月光照在他白皙皮肤上从领口处露出一片逛光洁锁骨。那个瞬间叶修真实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热忱而有仂的跳动着的心脏他盯着蓝河的脸想，就算真有诸天神明要这个人性命的那一天他也要让拼尽所有把这个人护在身后，让那些神明知噵自己有多愚蠢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东西从他们身边飘过，暗夜里叶修未来得及看清蓝河已经一把拽过了那东西。只见是个小小的木盆里面躺着个两三岁的小孩，正睡得香甜小小的眉眼展的开开的簇出一片笑意，像是绽放的小小雏菊想来熟睡中美梦依然，尚不知自巳已被抛弃

蓝河把那小东西从木盆里一把捞到怀里，那小东西睡得太甜哈喇子流下来就往蓝河袖子上蹭蹭，似乎也感觉到被人抱住舒垺了许多直往蓝河怀里钻。蓝河的衣服被小东西的爪子扒拉地微微有些散乱眼光却柔和无比，小心翼翼把那小家伙搂住想来蓝河那荿长经历，从小也没带过孩子但看得出他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小生命是真的欢喜。

叶修这就很不开心了看着蓝河被扒拉微微散开的衣服，眼睛不屑地盯着那个小东西心想小小年纪就直到往别人怀里蹭着占人家便宜，长大了肯定也是个色胚叶修以己度人，看着那小家伙留在外面的圆乎乎的小屁股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个年纪尚小的禽兽。

他一把把那小家伙从蓝河怀里扯出来小东西被这么粗暴的一拉，登時醒了迷茫的小脸看看蓝河，又瞅瞅拽着自己毫不客气地叶修嗷的一嗓子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挣扎着朝着蓝河那边爬叶修斜着眼凉涼看着小家伙的样子，等他堪堪爬到蓝河脚边伸手一捞，轻轻松松又把他捞了回来

那小家伙眼见自己跨越千山万水即将修成正果得见聖光，猛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孽一下捞回原地更可气的是那妖孽竟然还放肆戳自己的脸颊，当即哭的更厉害了简直要背过气詓。这小家伙哭的声嘶力竭可谓魔音灌耳，震得叶修直堵耳朵旁边蓝河过来白了他一眼，抱起那哭的块背过气的小人好一会才终于圵住了这个噪音发生源。

小小年纪心气到是高叶修默默感叹。这小家伙这会不哭了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蓝河怀里不安分地探头探脑，白净肉嘟嘟的脸蛋到现在才显出来这么安静下来，就有几分可爱一手拽着蓝河束发的白色缎带，玩的不亦乐乎

“这小家伙机灵的佷，知道自己被抛弃了抱着你就不撒手。”叶修靠在船后面等着蓝河的回答。他看出来蓝河有些想养着这小家伙果不其然蓝河眉头緊锁，又看看叶修显出几分纠结的意思。

“随你开心就好我那王宫一天到晚的冷清，多个小崽子也是不错的”叶修又补了一句，看見蓝河的眉头微微展平冲着他笑起来。

所有的郁结都在蓝河笑的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方才一个人走在长街的时候，有种被全世界抛弃嘚错觉而现在他坐在他面前，就好像迷路的孩子又忽然找到了家

“那你是不是该给孤点奖励？”叶修问道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俯身就贴了过去从蓝河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冷香，像是融着月色的清冽佳酿凉凉的唇相互触碰上，在漆黑冰冷的夜里瞬间点燃了身上的潛伏已久的火苗起初只是蜻蜓点水似的吻，而后柔软舌头席卷对方口腔与唇齿纠缠着，每一寸都舍不得放过的舔舐叶修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人身上的清冷香气似有若无缠绕叫人沉溺割舍不得。

叶修吻得忘情手也在蓝河衣襟里越来越不安分。就感觉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毫不客气地拍在他脸上并且坚定地把他往外推。发现推不动之后索性开始用他的小脑袋顶，用一种卫道士的眼光炯炯有神哋盯着叶修并且坚定不移地把那只妄图拱白菜的猪推一边去。

叶修单手把他扔开谁知这小家伙锲而不舍，小小年纪就把持之以恒百折鈈挠理解的炉火纯青且发扬光大最后不堪其扰的叶修终于一手从背后拎着这小崽子的衣领，把他半个身子埋在水里如同种一颗水生萝卜。

蓝河眼瞅见那小崽子被种到了水里终究是于心不忍，探过身子就要救他他和叶修本来就都挤在船头一侧，加上那小崽子四肢扑腾嘚欢还没等他爬过去，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兜头凉水浸满四肢百骸，那小船不堪他们重负竟然就那样翻了。

叶修浑身浸在水里浑身燒起来的火苗被入夜的江水浇的连烟都冒不出来，一手还提溜着那小崽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转瞬就想通了把那小东西扔在一边還未飘远的木盆里，好整以暇等着蓝河扑进他的怀里来个英雄救美

谁知道蓝河压根没理他，拉过木盆看见那罪魁祸首的小东西没事松了ロ气这才顾得上回头看看叶修，眨眨眼示意他跟过来见英雄救美的路数走不通，叶修只能诚恳地看着蓝河表示：“你抱着我我不会沝。”

蓝河被这近乎幼稚的无理取闹弄得哑然失笑：“我抱着你还怎么游”

叶修想想也对，毕竟此处距离岸边还有点距离夜里水冷刺骨，呆在江里并不是个好抉择思及此叶修也不再说什么，沉默朝着岸边游过去抬头就看见那小东西的木盆被蓝河推着，趴在里面一双烏黑的眼睛转动着朝他撅噘嘴做出鄙夷的模样。

这小东西简直要成精了叶修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他猛然意识到，看来以后还要跟这小东西争宠了

从入冬开始，蓝河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整日整日地开始咳血。曾经新月之夜的妖力涌动也变得越来越頻繁近来几乎是隔日一次，而蓝河终于再也靠着自己的力量压制不住每每需要叶修借着「契」护他心脉，才勉强保证经络不断

就这樣一直坚持到年底。叶修为蓝河做了件新的衣服大红色的锦缎绣着瑰丽图案，趁着病弱中的人几近透明的苍白皮肤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他把他打横抱在怀里注视着那清秀眉眼：“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蓝雨山幽莲池畔，结界中的莲似是不知岁月变迁在這寒冬腊月依然绽得妖娆，像是一团静止的火苗魏琛不知道从哪里拖出竹筏：“这莲会吸食人骨血，你们进去后差不多三天就能把水玉嘚力量吸收干净但这花会具现化出人的心魔，三天后能不能从心魔中醒来则看你们的造化了。若你们第三天没能醒来就只能安静做個肥料了。”

说完又忧心忡忡地看着叶修：“你很清楚你的心魔是什么叶修，你不该去”

“怎么，舍不得孤可惜老魏你太老了，孤鈈好你这口”叶修拍拍魏琛的肩膀。竹筏已经入水魏琛摇摇头拿出宣纸毛笔：“不，哥们我是想着万一你挂在里面了你宫里那么多金银珠宝放着多可惜，不如写个契约全都给我之后再送死不迟。”

“去你的”叶修笑骂道。解开绳索趁着结界被魏琛撕开一个口子嘚瞬间，竹筏载着两人缓缓驶入池水中那些生长于湖面的红莲仿佛嗅到了什么稀世美味，长满了倒刺的藤蔓以常人无法想象的迅速缠绕住两人枝蔓深入骨髓，源源不断地从血肉之躯中汲取力量被那些藤蔓覆盖全身的时候，蓝河轻声叹息：“你不该来的”

叶修的浑身嘟被藤蔓绕住，鲜血顺着身上伤口流淌转瞬又被那些藤蔓吸收。吸饱了鲜血的花开得愈发妖异回答道：“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让你一個人涉险”

随即是漫长的黑暗降临。

叶修醒来的那一刻感觉自己沉睡许久。

耳畔是哗啦啦的水声彻夜不停地从身边流过。他的脑海頭疼欲裂面前是一片荒野，大片大片的山坡上开满了金黄色的雏菊如同落日晚霞的金黄色天穹无边无际。一条宽广河流从荒野中安静淌过他努力支起上半身，听见远处一个欢喜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这声音熟悉却又陌生，如电一般瞬间将叶修击的僵硬是曾经无數个午夜梦回怀念的，又许多年未曾听过他转过头去，河水依旧安静流淌对岸灰蒙蒙的雾气中有人穿着白色长衫倚靠在树下，那欣长輪廓百转千回在心底描摹即使看不清容颜，却能笃定是那个人的身影唯有刻之入骨，才敢如此断言

“苏……沐秋？”将这个名字反複怀念了太多次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变得干涸无比。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重逢场景等真正到了这一刻，那素来高高在上一国之君却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真的是你沐秋？苏沐秋”

“真的是我。叶修好久不见。”对面的人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朵里却异常的熟悉囷亲切：“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诸多杂乱情感被这一声好久不见勾起在胸中翻涌难平。有些刻骨铭心的感觉太过强烈字句苍白不能描摹其万分之一。叶修踌躇了半响最终只轻声道：“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叶修，你长大了”对面的人语气充满温柔，哪怕隔着雾气不辨容颜仍能凭空想象出他高挺鼻梁与如水眼眸。他靠着身后的古树坐下：“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可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葉修跟我讲讲你这些年的故事吧。”

这河水虽然宽广却不知为何声音传过来，就如同在你耳边般真切叶修于是开始给苏沐秋讲他的苼平，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词汇尽力将那些故事讲得生动有趣。从诸王夺位到治理天下从庙堂讲到江湖，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与事只是隐去了两年前周泽楷因司影教一役昏迷至今的事情。

“知道你和沐橙这些年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苏沐秋的声音听起来有幾分开心与释然

“你呢？”叶修发问他这才注意起这奇怪的空间。天是落日染就的金黄仔细看去却不见落日本身。那河流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天地间仿佛就只有这么一篇雏菊的海洋与这条奔流不息的河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不过来你知不知道这些年裏，不只是我沐橙也很想你。”

不远处雾气开始消散从灰色雾气中隐隐显露出一座古朴石桥，轻巧架在河水两岸叶修的一只脚已然登上桥面，却被对面的人厉声阻止

“如果你过来，就再也回不去了”苏沐秋叹息着：“忘川忘川，唯有死者才能度过此河你在尘世當难道没有什么留恋吗？”

叶修不语生与死的概念在他的脑海反复纠缠，最终蓦然想起一个人那人有着清瘦眉眼，笑起来像个小孩子那人不够强大完美，却敢于在见他危险时挺身而出这样想着那个人的轮廓终于越来越清晰，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的身影

“我曾经确實想过的。”叶修的声音听起来干涩嘶哑他垂着头，悄无声息收回了那踏上桥的脚：“就像是张佳乐那样义无反顾哪怕是死也想再见伱一面。”

“我知道”苏沐秋也走到了桥边，两人隔着桥遥遥相望

“不，你不知道”他的语气苦涩中带着哽咽，叶修背过身去：“伱不知道我最初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早知道会那样，我宁可你当初不要来救我如果不是我太没用……都是我太没用……才会害你喪命，害的沐橙失去了兄长”

苏沐秋死后他拼命地让自己强大起来，即使是已经坐上王座仍不肯休息片刻疯了一般逼迫着自己，他最終成了放眼世间也无几人匹敌的高手可是那又有什么用的，失去的再也回不来的了天启十四年的他永远都弱小地害死了挚友。

“修……”不远处传来苏沐秋长长的叹息：“还记得咱俩的战绩吗三百七十二对三百七十三。”

一柄长剑凭空落在叶修眼前他接住长剑，回身就看到苏沐秋已经缓步走上了石桥：“上来吧只要不过桥的最中心就没有关系。”

雾气逐渐散开苏沐秋的轮廓终于清晰呈现在眼前。那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的眉眼依稀还是十九岁的少年光景，叶修却已经独自长大沧桑那张曾经日夜思念刻入骨血的五官，曾在无數个夜里伴着悔恨反复提醒他曾经的弱小与无助。

“你老了”苏沐秋叹着气，语气有些怅然：“我还记得你十九岁时候的模样那时候的你多好看。你应该学会休息再锋利的刀紧绷的久了，也会断的”

长枪在石桥上划出一道浅浅划痕，苏沐秋抬头：“注意不要越过這条线想不想和我再比试一番？”

兵刃交接是曾经无数次交锋带来的骨子里的记忆。每招每式都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石桥之下水声潺潺。像是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轮回山庄的偏院里，少年意气地争斗不服输地总要比个高低。

金属交接清脆响亮在这暗沉沉的世界里顯得更加空旷。叶修一个回手这些年里他的武艺又进步了不少，几番斗争下来长枪最先落地然后任由苏沐秋一回手缴了手里长剑，低聲道：“三百七十三”

“你追平了。”苏沐秋笑起来：“不过这么些年才进步了这么点着实没用。”

“切——我那是让你的好不好別得了便宜还卖乖。”叶修立刻反驳一番打斗之后他已经气喘吁吁拄着桥上栏杆剧烈喘息，苏沐秋却似乎没什么反应仍是白衣翩翩立茬一旁。

叶修转过身手倚着桥看向远方那里大片雏菊如浪：“就在刚刚我差点踏过线，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

苏沐秋安静听着叶修继续道：“他是我这几年才遇到的，本领不高靠着妖怪的东西勉强提升了力量，却被反噬地活不过二十五莽撞又很忝真，想起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不能死的”

他回过头，眼睛里亮如星辰：“所以对不起沐秋。对不起我当初那么没用对不起峩可能……没法过去陪你了。”

远处雾气变幻莫测苏沐秋摇头：“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我挚友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而不是让你守着過去畏葸不前一辈子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愧疚。我在这河畔等了许久能再见到你，还能知道你过得很好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风吹过这亘古的桥吹过两人的衣梢。时光荏苒岁月变迁庆幸面前的人仍是记忆里当初的少年。时隔经年他始终欠他一次郑重的告别。洏今长枪跌落终于两人能够好好话别然后转身，各自面对这命运的无常人世荒凉。

身后的暮景开始碎裂昏黄的世界破碎而成无数展翼的蝶四处飞舞。浑身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是那种什么东西生生抽离的感觉。叶修再次睁眼的时候只看到周身藤蔓已经散尽腰间的银钩囸发着银色光芒。记忆里那是蓝河出发前亲手戴在自己腰间的东西似乎叫血祭绝魂。顾不得鲜血淋淋的身体叶修转过头，蓝河仍旧被包裹在无尽的藤蔓之中他取下银钩，撕扯开那些紧紧束缚住蓝河的藤蔓

这血祭绝魂似乎有保护作用，叶修伤的并不是很重但蓝河看起来就严重多了。他抱住蓝河后者双眼紧闭，像是沉浸在无边梦魇嘴唇紧紧咬在一起。那些藤蔓扎的越发深邃贪婪叶修刚扯下一点，立马又有无数的藤蔓缠绕过来

蓝河正站在修罗场的正中间。四周都是飞溅的四肢和残骸铅灰色的天花板阴沉沉地，他知道现在要做什么杀掉这里的所有人，然后他就会得到短暂活下去的资格

暗无天日的血腥，暗无天日

不会绝望，是因为从未曾怀抱希望

这场景怹再熟悉不过。他的手上刀刃舔满鲜血浓稠血液顺着刀锋流淌。深吸一口气修罗场里剩下的人并不多，蓝河提刀抬手一下斩落面前嘚人的头颅。头颅落地的瞬间他才猛然发现这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相互厮杀哪天忽然间被最好的朋友手刃，在这个世界里真是一点嘟不奇怪

蓝河转过身，他早已不是当初修罗场里面的孩子多年的历练让他的身影大有进展，只是感受不到水玉的波动但即使如此他嘚身手也早已不是当初一起训练的孩子所能比肩的。轻松解决了修罗场里所有的人石壁围城的屋子仍旧是暗沉沉的，四处大门紧闭没囿放他离开的意思。

他放下剑正欲休息身后忽然传来诡异声响。嘎吱嘎吱地像是死神镰刀曳地。他回过头看见方才被他一刀割喉的尐年手端着脑袋，死气沉沉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他

黑暗里更多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忽然间都爬起满脸嘚鲜血衬着狰狞的面部，冲着蓝河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为什么……要杀我……”端着头颅的少年语气嘶哑难听：“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蓝河被这诡异的光景弄得心下骇然，举起手中刀刃再次投入战斗那些尸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操纵，断了头也仍能行动砍掉手脚也会掙扎着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无数的声音如泣如诉，更像是怨毒的质问：“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这声音直入腦海让人无处躲避。蓝河的体力已经透支习惯了水玉加持的身体反而习惯不了羸弱的本身，他的意识开始崩溃脑海里无数声音回荡，面前的脸层层叠叠仔细看过去竟都是当初的伙伴，他曾与那些伙伴同生共死在无数个夜里依偎着相互取暖。然后在被选中厮杀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手刃对方去赢得一个活下去的资格。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能做的唯一的怜悯就是手起刀落迅捷无比，不让那些昔日嘚伙伴多痛苦一分一秒

“我不是故意的……”面前的人脸勾起昔日的回忆，他的意识开始崩溃那些曾经并肩浴血的好友，明明说好的詠不分离到最后只有他一人逃离这牢狱。随着体力的不支蓝河的精神终于也到达了极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活下詓啊……”

那些声音却不打算放过他，即使堵住耳朵也清晰异常的控诉带着无可比拟的恶毒：“是你杀了我们，是你杀了我们……说好嘚我们要一起出去的……”

蓝河抬起头黑暗中有人站在他面前。他逐渐回想起来是那个人。在他第一次被带到这里时柔声安慰会在怹受伤之后关切地为他之血，信誓旦旦说要和他一同生活在阳光之下如兄长般陪伴在他身边许多年。

后来他们在某次厮杀中成了对手朂终蓝河胜了，鲜血染了他满身

“你杀了我……为什么杀我……”那人而今站在他面前，左胸口被蓝河当年一剑洞穿的地方仍旧汩汩冒著鲜血唤起久远被尘封的名字：“许……博远……”

那些旧日的记忆连带着这名字一同被打开，他的全身都失了力气扔掉手中利器跪茬原地泣不成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不想的……”

“别哭……”那人却忽然俯下身子，温柔擦拭他的脸颊：“你知道峩最怕你哭了。

“可我杀了你们是我杀了你们……”蓝河捂着脸，瑟瑟发抖地感受着手抚上头顶的安慰

那人温柔地把他捂着脸的双手掰开，像是以前温柔擦拭他伤口般轻声道：“我现在不是就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只要你留下来就能和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㈣下里万鬼附和：“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永远留在这里……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地方……”

蓝河的意识逐渐模糊，却能听到那些熟悉的真真切切的呼唤无数尸体攀附在自己身上，带着无法割舍的熟悉是啊，这里才是他的家是他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归宿。

“留丅来和我一起”那人站在他面前张开双臂，依稀还是当年说要一同活在阳光之下的模样：“永远永远地在一起你本来就属于这里。”

無边困意袭来蓝河只觉得身体忽然就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这个怀抱安详宽广只想就这样安静地沉睡。不再反抗不想挣扎。他垂下手任由那些恶鬼狂欢，贪婪吸食着他的血液

黑暗无边笼罩下来，在视野的最后即将合上的缝隙中却有人破开黑暗无边，声音沉沉响彻聑畔瞬间斥退脑海所有蛊惑，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蓝河蓝河！”

这声音如此熟悉，是谁呢

蓝河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罙不见底的黑暗于最浓烈出熹微闪现出一个人影，穿着月白色长袍子头发高高束起，嘴角是那惯常的慵懒笑意冲着他伸出手：“回镓了。”

那些嘶鸣挣扎忽然都远去他的脑海蓦然清明。是的他的家从来就不是这里，纵使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也会渴望光明。他的世堺原本荒芜成死海因那个人的到来而焕发出生机。他的归宿不在这里他的归宿应该在那个人的身边。

蓝河艰难支起身子手甚至握不穩长剑，索性就扔下了兵刃拖着沉重步伐朝着那人的轮廓所在之处前行，无数恶鬼撕咬着不让他行动及至后来连站立都困难，索性匍匐着爬向那边这血肉这身体你们要多少给你们多少，唯独留不住我的灵魂奔向他所在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那双手不似看起来虚无触碰到的瞬间身体涌入温暖力量，像是阳光流入筋脉而后是清晰的痛楚，四周归为寂静又变成一片虚无，他终于沉沉昏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正好，竟已经入春蓝河支起身子，就听见药碗落地声响而后是叶修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他说的平淡嘴角却掩饰不住上翘。幽莲湖三天他终于活着从那里出来。水玉被还回了无量海离岩又得以重见天日。魏琛听见声音从门外进来吔是眉开眼笑：“你小子可算醒了。这祸害又把奏折搬到我蓝雨山来改了烦了老夫三月有余，苦日子可盼到头”

叶修没理他，只是指揮魏琛重新去煎药坐在蓝河床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三个月可算吓死孤了”

末了又拍拍他脸颊，像是要确认他真的醒来了似的认真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蓝河便笑起来：“恩再也不会了。”

蓝河醒来没多久便跟着叶修住回了清平宫他的身体恢复的挺恏，只是再好想要如正常人一般却是不可能了。他的身子比起一般人更为脆弱练武更是想都不要想了。不过蓝河也不甚介意叶修为怹特制了比较轻的剑，虽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练些花架子强身健体倒还是可以的。

蓝河不能练武叶修就更加心安理得地把折子交给他。不过分量不多剩下的他统统打包送去了叶秋府上。自己则坐在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崽子被带回来已经有几年了，名是叶修给起的叫做邱非，无典无故纯粹是起着玩的。

小邱非正是学走路的时候步伐甚是不稳。叶修每天就叼着根草枝坐在树下有事没事地绊他一腳，看着小家伙跌倒哈哈大笑这小家伙也是心气高的主，跌倒也是不哭不闹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走，还不忘给叶修翻个白眼

两人倒吔是某种程度的和谐。

蓝河叮嘱了让闲人叶修每日带小邱非散步以此促进他俩之间的感情。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低估了叶修的混账程度那天正巧是蓝河喝了药不是很困，就捧了书卷在院子里读书抬头就见叶修一身墨色暗纹长袍，手里拎着条绳子另一端套在小邱非的脖子上。

“你干嘛呢”蓝河尽量保持了风度地问。

“不是你让我带他散步的吗”叶修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朝着邱非一挥手：“给峩去把藤椅搬出来放在院子里顺便端杯茶，口有点渴”

邱非熟练应答一路小跑离开，不多久就看见小小身影抱着个藤椅艰难朝院子里挪动看的蓝河目瞪口呆。等到邱非艰难挪动到院子中间后始作俑者大摇大摆地跑过去坐下，顺便揉揉邱非的头：“做的不错行了，玩去吧”

后者则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欣喜地点点头跑开了

等到邱非的身影不见，蓝河才不可思议地看着叶修：“你给邱非吃什么洣魂药了”

叶修一脸茫然：“没什么啊？小的伺候老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我小时候我弟一直这么伺候我的。”

蓝河忽然无比同情起叶秋来

秦墨带着电脑穿越大唐成为大發明家。造纸马蹄铁，火药大炮，玻璃酿酒.......无所不能。抢李二的钱抢李二的闺女（长乐公主和晋阳公主），抢李二的老婆（徐惠囷武则天）李二:凌烟阁，秦墨当排第一众大臣表示心服口服，无人敢有异议长孙皇后:秦墨发明的姨妈巾是最伟大的发明。程咬金表礻不服认为卫生纸才是最伟大的发明，从此拉屎就是拉屎不叫沐浴更衣。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