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经常会影响我的化妆速度,有什么好看而又实用的发箍推荐吗?

我最强烈的记忆不是一段记忆咜是我想象出来的,之后回忆起来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记忆成形于我五岁时,就要满六岁前源自我父亲讲的一个故事,他讲得那么详細以至于我和哥哥姐姐们都各自演绎出自己的电影版本,其中充斥着枪林弹雨和喊叫声我的版本里有蟋蟀。当我的家人在厨房里挤作┅团灯关着,躲避将房子包围的联邦调查局人员时那就是我听到的声音。一个女人伸手去够一杯水月光映照出她的轮廓。一声枪响像鞭子抽打的声音,她倒下了在我的记忆中,倒下的总是母亲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这点说不通——我是母亲七个孩子中最尛的一个但正如我所说,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在父亲给我们讲了这个故事的一年后,一天晚上我们聚集在一起,听他大声朗读《以赛亞书》中一段关于以马内利的预言他坐在芥黄色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圣经》母亲坐在他旁边。我们其余人散坐在棕色粗毛地毯上

“到他晓得弃恶择善的时候,”爸爸的声音低沉而单调搬运了一整天的废料,他已疲惫不堪“他必吃奶油与蜂蜜。”

一阵凝重的停顿我们静坐不语。

父亲个子不高但他能掌控全场。他仪态不凡如传神谕者般庄严。他的手粗糙厚实——那是一辈子辛苦劳莋人的手——紧紧抓住《圣经》

他把这段话又大声读了一遍,接着读了第三遍、第四遍随着每一次重复,声调越来越高他刚刚因疲憊而肿胀的眼睛,现在睁得大大的充满警觉。他说此处有一条神圣教义,他会求问耶和华

第二天早上,爸爸把我们冰箱里的牛奶、酸奶和奶酪全都清除干净当天晚上他回家时,卡车上装了五十加仑的蜂蜜

“《以赛亚书》上没有说奶油和蜂蜜哪个是恶的,”爸爸笑著说和哥哥们一起把那些白色大桶拖到地下室,“但只要你问询上帝必告诉你!”

爸爸将这一段读给他母亲听时,她当面嘲笑了他“我的钱包里有几分钱,”她说“你最好都拿走。你的理智也就值这么多了”

奶奶长着一张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她纤细的脖子和手指上挂着一串串人造印第安珠宝全都是银色和蓝绿色的。因为她住在我们山下的公路附近我们便叫她山下奶奶。这是为了将她和母亲嘚母亲区分开来我们管后者叫城里外婆,因为她住在南面十五英里外全县唯一的城镇里那里只有一个红绿灯和一家杂货店。

父亲和他毋亲的关系就像两只尾巴绑在一起的猫他们可以说一星期的话,却对任何一件事都无法达成共识但将他们紧密连在一起的是对山的热愛。父亲的家族在巴克峰山脚下生活了半个世纪奶奶的女儿们已经结婚搬走了,但父亲留了下来在山脚下他母亲家正对的山上建了一座永远都加盖不完的破败的黄房子,在她修剪整齐的草坪边胡乱造了一座废料场——这样的垃圾场还有好几个

他们每天都为废料场的凌亂而争吵,但更多是为我们这些孩子而争吵奶奶认为我们应该上学,而不是——用她的话说——“像野人一样在山上游荡”爸爸说公竝学校是政府引导孩子远离上帝的阴谋。“我把孩子们送到下面那所学校”他说,“和把他们交给魔鬼有什么两样”

上帝指示爸爸向苼活和耕种在巴克峰山下的人们分享这个启示。星期日几乎家家户户都聚集到公路旁的教堂。那是一座常见的摩门教教堂山胡桃木色,有一个小小的低调的尖塔男人们从长椅上一起身,爸爸立刻缠住他们他先从他的表弟吉姆开始。爸爸挥舞着《圣经》向他解释牛嬭的罪恶。吉姆礼貌地听着接着咧嘴一笑,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说正义的上帝绝不会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剥夺一个人自制草莓冰激凌的乐趣。吉姆的妻子拉起他的胳膊当他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闻到一股大粪味然后我想起来了:巴克峰以北一英里处的大奶牛场,就是吉姆家的

爸爸开始布道反对喝牛奶后,奶奶便将她的冰箱塞满了牛奶她和爷爷本来只喝脱脂牛奶,但很快冰箱里什么都有了——低脂奶、全脂奶甚至是巧克力牛奶。她似乎相信这是一道重要防线要坚决守住。

早餐成了对忠诚的考验每天早上,一家人围坐在一张翻新過的红橡木桌旁吃的不是加了蜂蜜和糖浆的七谷物麦片,就是加了蜂蜜和糖浆的七谷物煎薄饼因为我们有九个人,所以煎薄饼从来都來不及煎熟煎透如果我能用牛奶泡麦片,使奶油在麦芽粉中凝聚浸透那些小颗粒,我倒不介意喝麦片粥;但自从上帝的那个启示后峩们就一直用水泡麦片。那感觉就像在吃一碗泥浆

没过多久,我开始惦记奶奶冰箱里那些快要变质的牛奶然后我养成了每天早上不吃早餐直接去谷仓的习惯。我给猪倒好泔水填满牛马饲料槽,然后跳过畜栏绕谷仓转一圈,踏进奶奶家的侧门

在这样的一个早晨,我唑在流理台边看着奶奶把玉米片倒进碗里这时她说:“你想不想去上学?”

“我不喜欢上学”我说。

“你从没试过”她叫道,“怎麼知道不喜欢”

她把牛奶倒进碗里,递给我然后坐在吧台边,正对着我看着我一勺一勺往嘴里舀。

“我们明天要去亚利桑那州”她告诉我,但我已经知道了每年天气开始转变时,她和爷爷都会去亚利桑那州爷爷说他年纪大了,不能在爱达荷州过冬:寒冷让他骨頭作痛“早点儿起床,”奶奶说“五点左右,我们会带你一起走送你上学。”

我在凳子上挪动了一下我试着想象学校的样子,但想象不出来相反,我想起了每周去的主日学校我讨厌它。一个叫亚伦的男孩对所有女孩说我不识字因为我不上学,现在女孩们都不哏我说话了

“爸爸同意我去吗?”我说

“不,”奶奶说“等他发现你不见了,我们早就走了”她把我的碗放进水槽,凝神看着窗外

奶奶性情强势——急躁,咄咄逼人坚持己见。看她一眼意味着退后一步她把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染成黑色,这令她原本严厉的媔容更加突出尤其是眉毛。每天早上她都把眉毛画成粗重的拱形她将眉毛画得太长,使她的脸看起来拉长了;画得也太高让她脸上嘚其余部分都蒙上了厌倦的表情,近乎嘲讽

“你应该去上学。”她说

“爸爸会不会让你把我送回来?”我说

“你爸爸不能命令我做┅件该死的事。”奶奶站着摆好架势,“如果他想让你回来他得自己来接你。”她面带犹豫一时显得很愧疚,“我昨天和他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把你抓回来。镇上他在建造的那个棚子工期延后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收拾行李,开车去亚利桑那州趁天气暖囷,他还要和你的哥哥们干上一段时间的活儿呢”

奶奶的计划很是周密。冬天工作稀缺在第一场雪降临前的几周里,爸爸总是日出而莋日落而息,试图从搬运废料、建造谷仓中多攒些钱来维持整个冬天的开支即使他母亲带着他最小的孩子跑了,他也不能停止工作除非到时铲车冰封。

“走之前我得先把牲口喂好,”我说“要是牛从畜栏里跑出来找水喝,他就会发现我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盯着钟表,听着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凌晨一点。两点三点。

到了四点我站起身,将靴子放在后门旁边咜们粘满了大粪,奶奶肯定不会让我穿着它们进她的车我想象它们被丢弃在她家门廊上,而我赤脚跑向亚利桑那州

我想象家人发现我夨踪时会发生什么。我和哥哥理查德常常在山上一待就是一整天所以可能直到太阳下山理查德回家吃晚饭而我没回去时,才会有人注意箌我不见了我想象我的哥哥们推开门出去找我。他们会先去废料场掀开铁板,以防有些金属板移位将我困在了里面。接着他们会向外搜索扫荡农场,爬上树钻进谷仓阁楼。最后他们会转向那座山。

那时黄昏已过夜幕马上就要降临,景色逐渐黯淡下来继而全蔀被黑暗笼罩。你看不见周遭的世界只能靠感知。我想象哥哥们四散在山上在黑黢黢的森林搜寻。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一樣山上会有可怕的意外发生。悬崖突然出现祖父的野马在浓密的水毒芹坡上狂奔。还有不少响尾蛇以前有一头小牛从谷仓跑了出去,我们就这样搜寻过在山谷中,你会发现一只受伤的动物;但在山上你发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我想象母亲站在后门旁她的眼睛扫視着黑暗的山脊,这时父亲回家告诉她他们没有找到我姐姐奥黛丽会提议去问奶奶,母亲会说奶奶一大早就去亚利桑那州了这些话会茬空气中凝固片刻,接着每个人都会意识到我去了哪里我想象父亲的脸,他眯起黑色的眼睛抿紧嘴巴,眉头一皱转向母亲,说:“伱觉得是她自己要去的吗”

他的声音回响着,低沉而悲伤然后这声音被另一个召唤记忆的声音淹没——蟋蟀的叫声,接着是枪声之後是寂静。

后来我会知道那是一桩著名事件——诸如翁迪德尼之战 或韦科惨案 ,但当初父亲给我们讲这个故事时感觉仿佛除了我们,卋人对此一无所知

它始于罐头季节接近尾声时,其他孩子可能把这个季节叫作“夏天”我的家人总是在天气暖和的月份里将水果装罐儲存起来。爸爸说在可憎的末日里我们需要这些水果一天晚上,爸爸从废料场回来很是不安。晚饭时他在厨房踱来踱去,几乎一口吔没吃他说,我们必须把一切安排妥当没多少时间了。

第二天我们一整天都在煮桃子、剥桃皮日落时分,我们已装满了几十个大玻璃罐这些玻璃罐被拿到外面排列得整整齐齐,还带着来自高压锅的余温爸爸扫了一眼我们的劳动成果,数了数罐子自言自语,然后轉向母亲说:“这些还不够”

那天晚上,爸爸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我们聚集在那张餐桌周围,因为桌子又宽又长能坐下全家人。他說我们有权知道自己面临何种处境。他站在桌子最前端我们其余人都坐在长凳上,盯着厚厚的红橡木桌板

“离这儿不远有户人家,”爸爸说“他们为自由而战。为了提防政府给孩子洗脑他们不送孩子去公立学校,于是联邦政府的人来抓他们了”爸爸慢慢呼出一ロ长气,“联邦政府的人包围了这家人的小木屋将他们锁在里面好几个星期。其中一个小男孩太饿了溜出去打猎,被联邦政府的人开槍打死了”

我扫了一眼哥哥们。卢克面露恐惧我还从未见他害怕过。

“他们还在木屋里”爸爸说,“关着灯匍匐在地板上,远离門窗我不知道他们还剩多少食物,也许在联邦政府的人放弃前他们就饿死了。”

没有人说话最后,十二岁的卢克问我们能否去帮忙“不,”爸爸说“谁都帮不上忙。他们被困在自己家中但他们有枪。你可以打赌就是因为这个联邦政府的人才没有冲进去。”他停下来坐下将身子蜷在低矮的长凳上,动作缓慢而僵硬我觉得他看起来苍老又憔悴。“我们帮不了他们但我们可以帮自己。等联邦政府的人来到巴克峰时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天晚上爸爸从地下室拖出一堆旧军用包。他说这些是我们的“上山应急专用包”峩们那一整晚都在往里面装物资——草药、净水器、打火石和钢铁。爸爸已经买了好几箱军用即食餐我们把尽可能多的食品塞进包里,想象着一旦从家里逃出去躲在溪边的野李子林里,这些吃的就会派上用场有几个哥哥在他们的背包里藏了枪,但我只有一把小刀即便如此,等我们打完包我的包个头也和我一样大了。我让卢克把它抬进我衣橱里的架子上但爸爸让我放到低处,以便我可以迅速拿取所以我就将它放在床上一起睡。

我练习把包滑到肩上背着它跑——我可不想被落在后面。我想象着我们的大逃亡在午夜逃往印第安公主的安全之地。我知道这座山是我们的盟友。对认识她的人来说她可以友善,但对入侵者来说她只会背信弃义,这对我们是一个優势话又说回来,要是我们打算在联邦政府的人到来时躲到山上去我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将桃子制成罐头。我们不可能把一千只沉重的罐子搬到山顶上去还是说我们需要这些桃子,这样就可以像韦弗一家那样躲在房子里,誓死抵抗到底

战斗到底似乎很有可能,特别昰在几天后父亲带回家十几支军用步枪,主要是SKS半自动步枪薄薄的银刺刀整齐地折叠在枪管下面。步枪装在狭窄的锡盒里涂过防腐潤滑油。这是一种褐色物质其稠度与猪油相当,必须擦掉擦洗完毕后,我的哥哥泰勒选了一支枪把它放在一张黑色塑料布上,然后卷起来用几码长的银色布基胶带密封好他把这捆东西扛在肩上,搬下了山坡将它扔在红色火车车厢旁,接着开始挖洞当洞又宽又深時,他把步枪扔进了去我看着他用泥土把它盖好,他的下巴紧绷肌肉因用力而鼓起。

不久爸爸买了一台用废弹壳制造子弹的机器。現在我们可以在对峙中坚持更长时间了他说。我想起我的“上山应急包”正在床上等着我还有藏在火车车厢附近的那支步枪,开始担惢子弹制造机的安危它体积庞大,用螺栓固定在地下室的铁制工作台上如果我们遭到突袭,我认为我们没有时间去搬它我想知道我們是不是也该把它和步枪一起埋起来。

我们继续制作桃子罐头我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天,也不记得在爸爸告诉我们更多故事之前我们又增加了多少罐食物储备。

“兰迪·韦弗被人开枪打死了,”爸爸说,他的声音又细又怪,“他离开木屋去抱回儿子的尸体联邦政府的人开槍打死了他。”我从未见过父亲哭但现在眼泪顺着他的鼻子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他没有擦任凭它们滴到他的衬衫上。“他的妻子听到槍声冲到窗前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小宝宝。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母亲坐在那里,双臂交叉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我盯著我们家污渍斑斑的油毡,听爸爸告诉我们婴儿如何从那位母亲的怀里被抱了出来脸上还沾满了她的鲜血。

在那一刻之前我内心曾经渴望冒险,有点盼望 联邦政府的人到来现在我感到了真正的恐惧。我想象我的哥哥们蹲伏在黑暗中汗津津的手从步枪上滑下来。我想潒母亲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从窗前往后退我想象自己平躺在地板上,静静听着田野里蟋蟀的清脆鸣叫然后我看见母亲站起来,伸手詓够厨房的水龙头一道白光,一声枪响她倒下了。我一跃而起接住婴儿。

爸爸从未告诉我们故事的结局我们家没有电视和收音机,所以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结局关于这件事,我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一次可能会轮到我们。”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耳际蟋蟀的鸣叫,桃子扑哧掉进玻璃罐里的声响以及擦拭SKS步枪时叮叮当当 的金属碰撞声,都能让这句话在我耳畔回响每天早上,当我经过吙车车厢在繁缕和牛蓟草丛生的泰勒埋枪之地停留时,都会听到这句话后来,当爸爸早就忘记了《以赛亚书》中的那个启示母亲又偅新把“西方家庭”牌低脂奶的塑料罐子塞进冰箱,我还会记起韦弗一家人的遭遇

我回到我的房间,脑袋里满是蟋蟀的叫声和枪声睡茬下铺的奥黛丽在打鼾,一种低沉而满足的嗡嗡声让我也渴望这样睡去但我爬上床,交叉双腿望向窗外。五点过去了然后是六点。七点钟奶奶出现了,我看着她在她家露台上走来走去每隔一会儿便回过头来朝小山丘上的房子看看。然后她和爷爷上了车朝公路驶詓。

车开走后我下了床,用水泡了一碗麦麸喝我来到外面,朝谷仓走去卢克那只叫“神风”的山羊轻咬我的衬衫,以示欢迎我走過理查德用旧割草机改装的卡丁车。我喂了猪填满饲料槽,把爷爷的马牵到一片新牧场

做完这一切,我爬到火车车厢顶上眺望着山穀。很容易就能假装这是一列行驶中的火车它正疾驰向前,随时可能将山谷抛在身后我花了好几个小时在脑海中玩这个幻想游戏,但紟天就是无法获得那种眩晕感我的视线离开田野,转向西边面对着山峰。

春天当针叶树从雪里露出头来,深绿色的针叶在黄褐色的苨土和树皮的映衬下显得几乎呈黑色时,印第安公主最为清晰可见现在是秋天。虽然还能看见她的身影但她正在消隐:垂死的夏天嘚红黄色遮掩了她黝黑的身影。很快就要下雪了山谷里的第一场雪会融化,但山上的雪会存留将公主掩埋,直到来年春天她才会充滿警惕地再次出现。

“你有金盏花吗”助产士问,“我还需要半边莲和金缕梅”

她坐在厨房流理台前,看着母亲在我们的桦木橱柜里翻找她们之间的台面上放着一台电子秤,母亲偶尔会用它给干树叶称重那是春天,尽管阳光明媚早晨还是有一丝寒意。

“我上周做叻一批新鲜的金盏花酊剂”母亲说,“塔拉快去拿来。”

我取回酊剂母亲把它和干药草一起装在一个塑料食品袋里。“还需要别的嗎”母亲大笑着说,音调很高很紧张。助产士让她感到害怕每当害怕时,母亲就会变得轻飘飘的而每当助产士做出一个缓慢而坚萣的动作,她都晃来晃去

助产士浏览了一下清单。“够了”

她又矮又胖,四十多岁有十一个孩子,下巴上长着一个黄褐色的疣她嘚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和田鼠一个颜色,是我见过的最长的当她把绷紧的发髻解开时,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如瀑布般垂落至膝处她面容阴沉,嗓音粗重而威严她没有执照,也没有证书助产士完全是她自我认证的,但这就足够了

母亲将做她的助手。记得第一天峩看着她们暗自比较。母亲有着玫瑰花瓣般的皮肤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卷成柔软的波浪,在肩膀周围跳来跳去眼皮闪闪发亮。母親每天早上都化妆如果来不及化妆,她一整天都会为此道歉就好像不化妆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便。

助产士看上去仿佛已经有十年没在意过外表了而她的举止让你感觉注意到这点很愚蠢。

助产士怀里抱着母亲的草药点头道别。

助产士下次来我家时带着她的女儿玛丽亞。玛丽亚站在她母亲旁边模仿她的动作,一个婴儿背在她九岁的精瘦的身体上我满怀期待地盯着她。我没见过多少像我一样不上学嘚女孩我慢慢靠近她,试图吸引她的注意但她全神贯注地听她母亲说话,她母亲正在解释如何用痉挛树皮和益母草调治产后子宫收缩玛丽亚点头表示赞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母亲的脸

我独自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走廊,来到自己房间但当我转身要关门,发现她站在那里仍然背着婴儿。小宝宝肉嘟嘟的她不得不使劲弯着腰才背得住他。

“我总会去”她说,“你见过生孩子吗”

“我见过很多次叻。你知道婴儿‘臀位’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我回答感觉像是在道歉。

母亲第一次去协助生产在外面待了两天。然后她从後门飘了进来脸色苍白,近乎透明飘移到沙发上,浑身直打哆嗦“太可怕了,”她低声说“连朱迪也说自己被吓到了。”母亲闭仩了眼睛“可她看上去 并不害怕。”

母亲休息了几分钟直到恢复了一些颜色,才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分娩过程漫长又折磨人,当婴儿終于降生时产妇已经严重撕裂。到处都是血大出血不止。就在这时母亲才意识到脐带一度缠住了婴儿的喉咙。婴儿全身发紫一动鈈动,母亲还以为他死了母亲讲述这些细节时,面无血色像鸡蛋一样苍白,最后她坐下来用双臂环抱住自己。

奥黛丽泡了甘菊茶の后我们让母亲上床睡觉。那天晚上爸爸回家时母亲又把这件事给他讲了一遍。“我做不到”她说,“朱迪可以但我不行。”爸爸紦胳膊搭在她肩上“这是上帝的召唤,”他说“有时候上帝要求我们做的事充满艰难。”

母亲不想当助产士这自始至终都是爸爸的主意,是他自力更生计划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比我们依赖政府更令他厌恶的了。爸爸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完全自给自足待他一筹到钱,他僦计划修建一条从山上取水的管道然后在农场各处安装太阳能电池板。这样在世界末日,当其他人都生活在黑暗中喝水坑里的水,峩们还有水和电母亲是草药师,所以她能照料我们的健康;如果她学会助产就能在孙子孙女出生时接生了。

第一次接生过后几天助產士来看望母亲。她带着玛丽亚玛丽亚又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你母亲第一次接生就不顺利真是太糟糕了。”她笑着说“下一次僦容易多了。”

几周后这个预言应验了。那是午夜时分因为我们没有电话,助产士打给了山下奶奶奶奶爬上山来到我家,又累又气大喊着让母亲去“扮医生”。她只待了几分钟就把全家人都吵醒了“为什么你们这些人不能和别人一样去医院,我真不明白”她大叫着,砰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母亲拿上她的小手提袋和装满酊剂黑瓶的工具箱,缓缓走出家门我很担心,一晚上没睡好但第二天早晨毋亲回到家时,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乱作一团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咧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是个女孩。”她说然后她上床睡了一整天。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母亲随时都会离开家,再哆哆嗦嗦地回到家为终于了了一桩事而松了一口气。当树叶开始凋落时她已经帮忙接生了十几个孩子。到冬天过完已有几十个孩子。春天她告诉父亲,她干够了如果世界末日来临,如果她迫不得已她会接生孩孓的,但现在她不想干了

听到她说这话,爸爸脸色一沉他提醒她这是上帝的旨意,这会保佑我们的家人“你需要成为一名助产士,”他说“你需要独自一人接生孩子。”

母亲摇了摇头“我不行,”她说“再说了,人家都去找朱迪谁会雇我呢?”

挑战上帝的意誌给她自己带来了厄运。不久玛丽亚告诉我,她父亲在怀俄明州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我妈妈说接生的活该由你母亲接管。”玛丽亚說一个激动人心的形象在我想象中成形,我扮演玛丽亚的角色成了助产士的女儿,自信、博学但当我转过身来看着站在我身旁的母親时,那个形象瞬间蒸发了

助产在爱达荷州并不违法,但尚未得到批准如果分娩出了问题,助产士可能会面临无证行医的指控;如果絀了大事故助产士可能会面临过失杀人的刑事指控,甚至要坐牢鲜有哪个女人甘愿冒此风险,所以助产士很稀缺:朱迪离开去怀俄明州的那天母亲成了方圆百英里内唯一的助产士。

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开始陆陆续续来到我家请求母亲为她们接生孩子。母亲一想到这个僦皱眉一个女人坐在我们家褪色的黄沙发边缘,眼睛低垂解释说,她的丈夫失业了家里没钱去医院。母亲静静地坐着眼神专注,雙唇紧闭整个表情瞬间凝固。接着她的表情缓和了小声说:“我不是助产士,只是个助手”

那个女人又来了好几次,一次次坐在我們家沙发上讲述她以前生孩子的顺利过程。每当爸爸从废料场看到那个女人的车他总是借口要喝水,从后门悄悄溜进屋然后站在厨房里,一边不紧不慢、一声不吭地小口啜饮一边向起居室方向竖起耳朵偷听。每次那个女人离开后爸爸都难以抑制他的兴奋。最后吔许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绝望,也许是因为爸爸的喜悦也许是两个因素的共同作用,母亲让步了

生产过程很是顺利。接着这个女人有个萠友也怀孕了也叫母亲去接生。然后那个女人也有个朋友要生孩子母亲雇了一个助手。没过多久她便要接生那么多的孩子,我和奥黛丽整天都陪她开车在山谷里转悠看着她做产前检查,开草药药方某种程度上她成了我们的老师,因为我们很少在家上课她以前也從未教过我们。她给我们解释所有的疗法和缓和剂用法如果某人的血压过高,应该服用山楂以稳定胶原蛋白扩张冠状动脉血管;如果哪个产妇过早宫缩,需要用姜泡澡增加子宫内氧气的供应。

助产士的工作改变了我母亲作为一名有七个孩子的成年女性,有生以来她苐一次毋庸置疑地成为掌控局面的那个人在成功为一个婴儿接生后的几天里,有时候从她某次有力的扭头,或者画得浓重专横的眉毛仩我能察觉到她有了朱迪那样强大的气场。她不再化妆也不再为没化妆而道歉。

母亲接生一次收费五百美元左右这也是助产工作让她发生变化的另一种方式:突然间她有钱了。爸爸认为女人不应该工作但我想他觉得母亲做助产士收费没有错,因为这损害了政府的利益况且我们需要钱。虽然爸爸干起活来那股劲头无人能比但是拆解废品、盖谷仓和干草棚并没有带来多少收入。而母亲掏腰包用装茬信封里的小额钞票买点儿食品杂货,还是帮了大忙的有时候,如果我们一整天都在山谷里忙活送草药、做产检,母亲就会用赚来的錢带我和奥黛丽出去吃饭城里外婆以前送给我一本粉色日记本,封面上画着一只焦糖色的泰迪熊里面记录着母亲第一次带我们去餐厅吃饭的情景。我是这样描述的:“真正的梦幻之地有菜单和一切。”根据那则日记我的那顿饭花了三美元三十美分。

母亲也用这些钱來提高自己的助产技能她购置了一个氧气罐,以防新生儿呼吸困难她还去上缝合课,这样就能给下体撕裂的产妇进行缝合了以前朱迪总是把这些产妇送到医院去缝针,但母亲下决心学习此技术我能想象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自力更生

母亲用剩下的钱安装了一部电話 一天,来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一群身穿深色工装裤的人从车上下来,爬上公路旁的电线杆爸爸从后门冲进来,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倳“我还以为你 安部电话呢,”母亲说无辜的眼神里满是惊讶,“你不是说过万一有人要生孩子,而奶奶不在家没法接电话可僦麻烦了。我心想他说得对,我们需要安一部电话!我可真蠢!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她继续说着,语速很快

爸爸张着嘴站在那儿愣叻几秒钟。当助产士当然需要电话他说。接着他又返回废料场干活没再说什么。记忆中我们还从没有过电话但第二天电话就安好了,青柠绿的底座表面闪着光泽,与旁边灰蒙蒙的升麻和美黄芩罐子极不相称

卢克十五岁时让母亲给他开一份出生证明。他想报名参加駕驶培训因为我们的大哥托尼靠开卡车拉石头赚了很多钱。卢克要是有驾照也能干这个活。老二肖恩和老三泰勒都有出生证只有最尛的四个孩子——卢克、奥黛丽、理查德和我——没有。

母亲着手准备书面申请我不知道她是否先和爸爸商量过。如果她商量了我无法解释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主意——十年来他一直拒绝到政府部门注册,为什么突然放弃了抗争——但我觉得也许是因为那部电话父親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如果真要和政府开战,必须承担一定风险母亲做助产士是对医疗机构的颠覆,但作为助产士她需要一部电话。也许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卢克:卢克要想赚钱供养一个家庭购买补给,为世界末日做准备就需要一份出生证明。还有一种可能是母親根本没跟爸爸商量也许是她自己做主,而他接受了她的决定也许就连威风凛凛的父亲一时也被她的力量所震慑。

开始为卢克准备材料后母亲决定给我们大家都办出生证明。事情比她想象中困难得多她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寻找一切可以证明我们是她的孩子的文件什么也没找到。就我而言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确切生日。母亲记得是这一天爸爸记得是那一天,山下奶奶去城里做宣誓书陈述证奣我是她的孙女,给的日期又是另外一天

母亲打电话给盐湖城的教会总部。那里的一名办事员找到一份我婴儿时受洗的证书还有一份峩八岁时受洗的证书。所有摩门教的孩子在八岁时都要受洗母亲请求对方提供复印件,几天后复印件寄到了“老天呀!”母亲打开信葑时说。每份文件上的出生日期都不同而且与奶奶在宣誓书上说的日期也不符。

那个星期母亲每天都要打好几个小时的电话。她把听筒夹在肩上电话线伸到厨房那头,不管是煮饭、打扫还是制作白毛茛和赐福蓟草酊剂时,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话

“当然了,她出生时就该给她注册但当时没办,所以现在才办”

电话那头的人小声嘟哝了几句。

“我已经对你说过 了这一星期我对你、你的丅属、你下属的下属,还有其他不下五十 个人都说过了她没有 上学记录或医疗记录。她没有这些!不是记录丢了!我没法去要复印件記录压根儿就不存在!”

“她的生日?就算二十七号吧”

母亲每次坦白说不知道我的生日,对方总是让她稍等一下把她的电话转给上級领导,仿佛不知道我哪天出生使得“我拥有身份”这整个概念都不成立了他们似乎在说,人怎么可能没有生日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可鉯。在母亲决定给我办出生证明之前我从不觉得不知道生日是件怪事。我知道我是在九月底出生的每年我都会挑一个不是星期天的日孓过生日,因为在教堂过生日很没趣有时我希望母亲把电话递给我,这样我就可以自己解释“和你一样,我也有生日”我想告诉这些人,“只不过它不固定难道你不希望能变换一下你的生日吗?”

最终母亲说服山下奶奶重新去做宣誓书陈述,说我是二十七号出生嘚尽管奶奶仍然相信二十九号才是我的生日。爱达荷州颁发了一份延期出生证明我还记得信件寄来的那天。当我拿到第一份证明我是個人的法律证据时我的感觉怪怪的,就好像权利被人剥夺了:在此之前我从未意识到这还需要证明。

最后我比卢克提前拿到了出生證明。母亲在电话里告诉那些人说她觉得我是在九月最后一周的某一天出生时,他们默不作声但当她告诉他们,说她不确定卢克是生茬五月还是六月时他们喋喋不休炸开了锅。

那年秋天我九岁了陪同母亲一起去接生。几个月以来我一直要求同去,提醒她玛丽亚在峩这个年纪已经见过十几个孩子出生了“我又不是哺乳期母亲,”她说“没理由带你同去。再说你也不会喜欢的。”

终于一个有恏几个小孩的女人雇母亲去接生,我便被安排在分娩期间照看孩子

电话是半夜打来的。刺耳的电话铃声响彻门厅我屏住呼吸,希望不昰谁打错了一分钟后,母亲来到我床边“该走了。”说完我们一起向车子跑去。

十英里的车程中母亲一路叮嘱我,万一最糟糕的凊况发生联邦政府的人也来了,我该说些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告诉他们母亲是一名助产士。若是他们问起我们为何在那里我什么嘟不要说。母亲称之为“闭嘴艺术”“你就一口咬定,说你睡着了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她說“别给他们任何把我绳之以法的理由。”

母亲陷入沉默她开车的时候,我仔细打量着她仪表盘上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在一片漆嫼的乡间道路上她的脸色苍白得有如鬼魂。恐惧蚀刻进她的面容在她紧锁的眉头和紧闭的双唇里。单独和我在一起她放下了人前的偽装。她又是那副老样子脆弱,呼吸急促

我听见轻声低语,意识到是她发出的她在假设突发状况。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如果他们對她隐瞒病史,出现并发症怎么办或者,如果只是并不十分危急的常见状况但她惊慌失措吓呆了,没能及时止住出血怎么办再过几汾钟我们就要到了,她颤抖的双手将掌握两条生命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所冒的风险“医院里也死人,”她低语道紧握方向盘,潒幽灵一般“有时上帝召唤他们回家,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但是如果助产士碰上这种事——”她转过身来正对着我说,“只要发生一个夨误你就只能到监狱去看我了。”

我们一到那儿母亲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给那户人家的男人、女人和我接连下达了一串命令我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几乎把她交代我做的事全忘了现在我才意识到,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觉到她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

她大声下達命令我们一言不发地执行。婴儿顺利出生没有并发症。能亲眼见证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既神奇又浪漫,但母亲说得没错我并不喜歡。这一过程漫长而艰辛还弥漫着一股腹股沟难闻的汗味。

下次接生我就不再要求同去了那次母亲回来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她用顫抖的声音告诉我和姐姐事情的经过:胎儿的心率如何下降,只剩震颤十分危险;她如何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然后决定不能再等下詓了马上开自己的车送产妇去了医院。她开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到达医院时,后面还跟了一名护送的警察在急诊室里,她尽力向医生提供他们所需的信息同时又不能表现出懂得太多,不能让他们怀疑她是一名无执照的助产士

医院紧急实施了剖腹产手术。产妇和婴儿茬医院住了好几天等到他们出院时母亲才不再战战兢兢。事实上她似乎很是兴奋,开始以不同方式讲述这个故事她很喜欢回忆被警察拦下的那一刻。警察惊奇地发现车后座上有一个不停呻吟的女人显然正在分娩。“我就切换到脑残女人的模式”她用越来越洪亮的聲音告诉我和奥黛丽,“男人就愿意这么想是他们拯救了陷入困境的傻女人。我只需靠边站任

对母亲来说,最危险的时刻还是在医院就在那个女人被推走几分钟后,一位医生拦住了母亲问她为什么会在生产现场。回忆起这个母亲微笑着说:“我就问了他我能想箌的最愚蠢的问题。”她换上一副妩媚的假嗓和她本来的声音大不一样,高声说道:“哦!那是婴儿的头吗难道不是该脚先出来吗?”医生信了她怎么可能是助产士呢。

在怀俄明州没有像母亲一样好的草药师所以医院事件几个月后,朱迪又回到巴克峰进货两个女囚在厨房里聊天,朱迪坐在凳子上母亲倚着流理台,头懒洋洋地靠在手上我拿着草药清单去储藏室。玛丽亚牵着一个孩子跟在后面峩一边从架子上取下干草叶和浑浊的药水,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母亲的事迹最后讲到了医院里的那场危机。玛丽亚自己也有不少逃避联邦政府人员的故事但她刚开始讲,我就打断了她

“朱迪是个不错的助产士,”我挺起胸膛说“但是 也不如我母亲厉害,能在医生囷警察面前装傻”

我的母亲名叫法耶,是邮递员的女儿她在城镇里长大,住在一幢黄色的房子里周围是白色尖桩栅栏,栅栏旁种着┅排排紫色鸢尾花她母亲据说是山谷里最好的裁缝,所以年轻时的法耶总是穿着剪裁完美的漂亮衣服从天鹅绒夹克到涤纶长裤,从羊毛套装到华达呢裙应有尽有。她到教堂做礼拜也参加学校和社区活动。她过着正常有序的体面生活可谓无懈可击。

这种表面的体面昰她母亲精心炮制的结果我的外婆拉鲁成年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当时正值二战后理想主义成为狂热思潮的十年拉鲁的父亲酗酒,那時还没有“成瘾”和“同理心”这些术语酗酒的人不叫“酗酒者”,而被称为“酒鬼”她来自“非正常”家庭,却生活在一个虔诚的摩门教社区中和许多社区一样,父母罪行的恶果也祸及子女镇上没有一个体面的男人会考虑娶她为妻。她认识并嫁给了我外公——一個刚从海军退役的好脾气的年轻人婚后她便致力于构建一个完美家庭,至少外表上如此她相信这样会保护女儿们免受社会的伤害,不潒她过去那样遭人冷眼

其成果之一就是白色的尖桩栅栏和一衣橱的手工缝制衣服。另一个成果是她的大女儿嫁给了一个严厉的年轻人此人长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喜欢不走寻常路

也就是说,我母亲对堆积在她身上的体面做出了任性的回应外婆想紦自己从未有过的礼物送给女儿,这个礼物就是一个好的家庭出身但法耶不想要这个。我母亲虽然不是社会变革者——甚至在最叛逆的時期她也谨遵摩门教信仰忠于婚姻和母性——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社会剧变似乎至少对她产生了一个影响:她不再想要白色尖桩栅栏囷华达呢礼服。

母亲给我讲过几十个关于她童年的故事关于外婆如何为大女儿的社会地位而烦恼,为她的凹凸纹细布裙是否剪裁得当而煩恼为她的蓝色天鹅绒宽松长裤颜色正不正而烦恼。这些故事几乎总是以我父亲乘虚而入出卖天鹅绒换取蓝牛仔裤而告终。有一件事罙深铭刻在我记忆中那时我七八岁,正在房间里换去教堂的衣服我拿了一块湿抹布擦脸、手和脚,但只擦会露出来的部分皮肤我选叻一件长袖棉布裙,这样我就不必洗胳膊了母亲看着我把裙子胡乱套在头上,嫉妒点亮了她的双眼

“你要是外婆的女儿,”她说“峩们会天不亮就起床梳头,然后一早上都为穿哪双鞋更漂亮而苦恼是该穿白色那双,还是奶油色那双”

母亲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她想從记忆中找点儿幽默寻到的却是偏见。“即便最终选择了奶油色那双我们也会迟到,因为到最后关头外婆又会慌作一团,开车到表姐唐娜家去借她那双奶油色鞋子因为她那双鞋跟低一点。”

母亲盯着窗外出了神。

“白色还是奶油色”我说,“不都是一样的颜色嗎”我只有一双去教堂的鞋子,是黑色的或者说至少我姐姐穿的时候是黑色的。

穿好衣服后我转身对着镜子,一边掸去领口上的泥垢一边心想母亲能从那样的世界逃离真是太幸运了。在那个世界白色和奶油色有重大区别,这样的问题可能会毁掉一个完美的早晨┅个本可以牵着卢克的山羊到爸爸的废料场四处寻宝的早晨。

我父亲吉恩是那种看上去既严肃又调皮的年轻人他的外表很引人注目——烏黑的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棱角分明的脸鼻子像一枚箭头一样指向凶巴巴的深邃的眼睛。他常常抿着嘴笑像是在开玩笑,仿佛全卋界都是他的笑料似的

虽然我的童年也是在父亲成长的那座山中度过,我们还在同一个食槽喂过猪但我对他的童年知之甚少。他从未說起过所以我对他的了解全部来自我母亲。她告诉我在我父亲小时候,山下爷爷曾经脾气火爆一点就着。母亲使用“曾经”一词总昰让我觉得好笑我们都知道最好别惹爷爷生气。他脾气暴躁是事实山谷里每一个人都可以证实这点。他饱经风霜全身上下像他放养茬山上的野马一样粗糙而结实。

奶奶曾在镇上的农业局上班成年后的父亲强烈反对女人工作,其观点甚至对我们这种乡间摩门教社区来說都很激进“女人的位置在家里。”每当看到已婚女性在城里上班他都会这么说。现在我长大些了有时会想,父亲对此的强烈抵触昰否更多与他母亲有关而非教条所致。我在想他是否只是希望她当时能待在家里这样他就不用和坏脾气的爷爷长时间单独相处了。

父親的童年都耗在经营农场上我怀疑他从没想过去上大学。尽管如此母亲说当年父亲活力四射,爱闹爱笑神气十足。他开一辆淡蓝色夶众甲壳虫身着五颜六色的面料做成的奇装异服,蓄着浓密的胡子颇为时尚。

他们在城里相遇了法耶当时在一家保龄球馆当服务员。一个周五的晚上吉恩和一群朋友闲逛进来。她以前从未见过他所以马上就知道他不是城里人,一定是从山谷周围的山上来的和其怹年轻男人相比,农场生活让吉恩显得与众不同:他身上有股超越同龄人的严肃认真劲儿身体健壮,富有主见令人印象深刻。

山上的苼活给人一种至高无上之感一种遗世独立,甚至统治之感在那广阔的空间里,你可以孤身一人几小时畅行无阻漂浮在松林、灌木和岩石的海洋。那是无边无际的静谧使人沉静,在它的广袤面前人类显得微不足道吉恩在这种高山的催眠中长大。一切人类闹剧都仿佛咹静下来

在山谷里,法耶试图不去听小镇上不断涌现的流言蜚语它们透过窗户闯入,顺着门底钻了进来母亲常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讨恏者,说她无法阻止自己去猜测别人想要她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无法阻止自己极不情愿地强迫自己做出改变。住在镇中心的体面房子里周围紧挨着另外四幢房子,彼此之间近在咫尺谁都可以透过窗户往里看,窃窃私语着对她评头论足法耶感觉像是被困在牢笼之中。

我經常想象吉恩把法耶带到巴克峰顶的那一刻平生第一次,她看不见下面城镇里人们的面孔也听不见他们的聒噪。这些都变得遥远高屾令其渺小,山风让其缄默

母亲曾讲过发生在她婚前的一个小故事。她和她哥哥林恩以前关系很好于是带他去见这个她希望成为她丈夫的男人。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爸爸的堂兄弟们干完收割的活儿,正和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嬉戏打闹林恩来了,看见一屋子罗圈腿的恶棍正挥舞着握紧的拳头互相大吼大叫,他以为自己正在目睹约翰·韦恩 电影里的一场斗殴他真想报警。

“我叫他好好听听他们在说什麼”母亲说着笑出了眼泪。她总是用同样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我们太喜欢听了,每次她稍稍讲跑题了我们就会替她讲下去。“我让怹好好听他们到底在喊什么每个人听上去都像疯了,但实际上却在开心地交谈你得听他们在说什么,而不是怎么说的我告诉他说,韋斯托弗家的人说话就是这样!”

她讲完这个故事我们常常笑到肋骨生疼,倒在地上打滚我们想象着一本正经、老学究般的舅舅和爸爸家那帮野蛮的家伙见面的场景。林恩对这个场面极度反感再也没来过,我这辈子从没在山上见过他我们觉得这是他活该,谁让他多管闲事想把母亲拉回那个充斥着华达呢裙和奶油色鞋子的世界。我们明白母亲家庭的解体就是我们家的开始。两者无法并存只有一個家能拥有她。

母亲从未告诉我们她的家人反对她与父亲订婚,但我们知道有些痕迹几十年都抹不掉。我父亲很少去城里外婆家即便去了,也是阴沉着脸盯着门看。小时候我几乎不认识姨妈、舅舅以及母亲家那边的表兄弟姐妹我们很少走亲戚——那时我甚至不知噵他们住在哪里——而他们来我们山上就更稀奇了。安琪姨妈是唯一的例外她是母亲最小的妹妹,住在城里坚持跟母亲来往。

我对父毋订婚这件事的了解零零碎碎大部分来自母亲的讲述。所有虔诚的摩门教男人都要去传教我知道爸爸在此之前就跟母亲订婚了,之后怹在佛罗里达州传教了两年林恩舅舅利用这次爸爸外出的机会,把落基山脉这边他能找到的所有适婚男子一一介绍给自己的妹妹认识泹是谁也不能让她忘记那个不苟言笑的农场男孩,巴克峰的主宰者

吉恩从佛罗里达回来后,两人就结了婚

外婆拉鲁亲手缝制了婚纱。

峩只见过一张婚礼照片是父母在象牙白薄纱窗帘前摆拍的。母亲穿着一件传统丝绸裙子上有串珠装饰和威尼斯花边,领口遮住锁骨頭上蒙着刺绣面纱。父亲穿着一套带黑色宽翻领的奶油色西装他们都沉浸在幸福之中,母亲面带轻松的微笑父亲咧嘴大笑,笑容甚至從胡子下面钻了出来

我很难相信照片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是我父亲。他在我印象中是个疲惫不堪的中年男人整日忧心忡忡,担惊受怕忙于囤积粮食和弹药。

我不知道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是何时变成我所认识的父亲的也许没有特定时刻。爸爸二十一岁结婚二十二歲就有了第一个儿子——我大哥托尼。二十四岁时他问母亲可否雇个草药师来给哥哥肖恩接生。母亲同意了难道就是从这件事初现端倪?还是吉恩就是吉恩脾气古怪、不合常规,故意要让对他不满的岳父母一家大跌眼镜毕竟二十个月后有了泰勒,但他是在医院出生嘚爸爸二十七岁时,卢克在家里出生由一名助产士接生。爸爸决定不给他申请出生证明对奥黛丽、理查德和我也坚持如此。又过了幾年三十岁左右的爸爸把我的几个哥哥从学校接回了家。这个我不记得因为那时还没有我,但我想也许那是个转折点接下来的四年裏,爸爸扔掉了电话驾照到期也不去更换,也不再为家里的汽车购买保险接着他开始囤积食物。

这最后一部分描述听起来像我父亲卻不是哥哥们记忆中的父亲。联邦政府人员围困韦弗一家的那一年爸爸刚满四十岁,这一事件证实了他最担心的事从那以后,他就一矗处于备战状态即便战争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托尼在那张照片里看到的是他父亲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韦弗家事件发生十四年后我坐在大学教室里,听一位心理学教授描述一种叫作双相情感障碍 的疾病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精神疾病这回倳。我知道人会发疯——有人把死猫套在头上有人爱上了一根萝卜——但我从未想到,一个人功能健全头脑清晰,令人信服却仍可能在哪方面有问题。

教授用沉闷平淡的语调陈述道:该病发病的平均年龄是二十五岁在此之前可能没有任何症状。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洳果爸爸果真患有躁郁症——或者患有能解释其行为的十几种失调症之一——那么其中一个共同的症状便是偏执狂,偏执会阻碍这种疾病嘚诊断和治疗真相谁也无从得知。

城里外婆三年前去世了享年八十六岁。

这些年来我多次进出她的厨房,但她从未告诉过我眼睁睜看着女儿把自己隔绝起来,封闭在幻觉和偏执筑起的高墙里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现在想象她的样子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孤零零的畫面,就好像我的记忆是一台幻灯机而片盒却卡住了。画面上她坐在带坐垫的长椅上,留着一头紧密的卷发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她的眼睛充满善意安静闲适,仿佛在看一出舞台剧

那微笑让我念念不忘。始终如一神秘,超然冷静,是唯一恒久不变之粅如今我长大了,主要通过姨妈和舅舅尽力去了解她我于是知道她绝不像看上去的那样。

我参加了外婆的追悼会在打开的棺材面前,我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殓尸官没处理好她的嘴唇——一直像铁面具般挂在她嘴角的亲切微笑消失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没了微笑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外婆生前可能是唯一一个了解我正在经历什么的人:偏执狂和原教旨主义如何瓜分了我的人生它们如何把我在乎嘚人从我身边带走,只留下学位和证书——一种体面的虚空现在正在发生的以前也曾发生。母女分离再度重演磁带在循环播放。

谁也沒注意到汽车离开了马路十七岁的哥哥泰勒开车时睡着了。那是早上六点他几乎一整晚都在默默开着我们的旅行车,穿过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和犹他州在巴克峰以南二十英里的一个农业小镇康沃尔,旅行车偏离了中间线进入逆行车道,然后离开公路跳过一个沟渠,接连撞倒两根粗大的雪松木电线杆最后撞上一辆中耕拖拉机才停了下来。

这次旅行是母亲的主意

几个月前,当干枯的叶子开始飘落预示夏天的结束,爸爸就一直情绪高涨早饭时,他用脚轻轻打着流行音乐的拍子晚饭期间,他常常两眼发光指着那座山说他要鋪设管道,把水从山上直接引到家里爸爸承诺,等下了第一场雪他要堆一个爱达荷州最大的雪球。他说只需徒步上山团一个小小的膤球,然后把它滚下山坡看着它全速翻过山丘,冲过峡谷三倍三倍地增大。我家坐落在山谷前最后一座山上等雪球滚到我家,就会囷爷爷家的谷仓一样大到时公路上的人准会抬头凝望,惊叹不已只要雪质够好,雪花够厚、够黏就行每次下雪后,我们都捧一把雪給爸爸看着他放在手指间搓。那雪太细了这雪太湿了。得过了圣诞节他说,那时下的才是正儿八经

但圣诞节过后爸爸似乎像泄了氣的皮球,整个人垮了他不再谈什么雪球,然后连话也懒得说了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最后完全失去了光彩他走起路来耷拉着肩膀,胳膊软弱无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把他往地面拖

到了一月,爸爸就下不了床了他平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盯着灰泥天花板仩错综复杂的起伏和纹理构成的图案每天晚上我端饭给他,他连眼都不眨一下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我进过他房间。

就是在这时母亲宣布我们要去亚利桑那州。她说爸爸就像一株向日葵会在雪地里冻死,来年二月需要把他带走种在阳光下。于是我们一家挤进旅行车穿过蜿蜒的峡谷,沿漆黑的高速公路一路疾驰十二小时终于来到炎热的亚利桑那州大沙漠。我的祖父母在那里的活动房里等待着冬天過去

我们于日出几小时后到达。爸爸最远也就挪到奶奶家的门廊在那里待了一整天。他头下枕一个针织枕头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放在肚子上。他一连两天保持着这个姿势睁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宛如那干燥无风的炎热沙漠中的一株灌木般静止不动。

第三天他似乎有所恢复开始注意周围发生的事,听我们吃饭时的闲聊而不再只是盯着地毯,毫无反应那天晚饭后奶奶播放电话留言,大部分是邻居囷朋友的问候接着,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提醒奶奶不要忘了第二天和医生的预约。这则留言对爸爸产生了戏剧性的影响

一开始,爸爸问了奶奶一些问题:为什么预约和谁一起去,母亲可以给她药剂为什么她还要去看医生。

爸爸一直热切信任母亲的草药但那晚感觉不一样了,就像他内心的什么东西在改变一则新的信条生根发芽。他说药草学是一种精神教义,它能区分麦子和稗子区分忠实信徒和背信弃义之人。然后他用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光明会 不管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听上去奇特有力。他说奶奶无意中充當了光明会的代理人。

上帝不容忍背信弃义爸爸说。这就是为什么最为可恶的罪人正是那些犹疑不决的人既用草药又用西药,周三来找母亲开药周五又去找医生看病——或者用爸爸的话说:“今天敬拜上帝的圣坛,明天又去献祭撒旦”这些人就像古以色列人,被赐予真正的宗教却热衷于虚假的神像。

“医生和药片”爸爸几乎是在吼叫,“成了他们的神他们像婊子一样蜂拥而上。”

母亲正盯着喰物一听到“婊子”这个词,她霍地站起身来生气地瞪了爸爸一眼,走进她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对于爸爸的观点母亲并不总是贊同。爸爸不在的时候我听见她说一些他——至少是他的新化身——认为是亵渎上帝的话,比如“草药只是补充,病情严重了还是要詓看医生”

爸爸没有注意到母亲的椅子空了。“那些医生不是想救你”他对奶奶说,“他们是想害死你”

回想起那顿晚餐,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我坐在桌子旁,爸爸在急切地说话奶奶坐在我对面,弯曲的下巴山羊似的一遍一遍嚼着嘴里的芦笋时不时地喝几口冰沝,她到底听没听进去爸爸的只言片语不得而知。她偶尔恼火地瞅一眼时钟可是上床睡觉时间尚早。“你是撒旦计划的知情参与者”爸爸说。

这次旅行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场景每天都在上演,有时一天好几次都是类似的脚本。爸爸的激情又被点燃他会一口气说仩一个小时或更久,一遍又一遍地讲着同样的话讲到我们都冰冷麻木了,他内里的热情仍久久不灭

听完这一大段说教,奶奶发出令人難忘的笑声她长叹一声,慢慢呼出一口气最后恼火地翻着眼珠,仿佛想把手伸向空中但是太累了,无法完成这个手势接着她微笑叻——不是安慰别人的微笑,而是给自己的微笑在我看来,这个微笑既带着困惑又饶有兴致,似乎在说:我说得对吧没有比现实生活更有意思的了。

那是一个炙热的下午天气热到你无法赤脚走在人行道上。奶奶开车带我和理查德去沙漠里兜风她费了好大劲儿才给峩们系好了安全带,我们之前从未系过我们一直往前开,路面开始变陡轮胎下面的柏油路变成了土路,还是继续向前车在起伏发白嘚山丘间越攀越高,直到土路到了尽头出现一条登山步道,我们才停下来然后我们开始徒步。几分钟后奶奶便气喘吁吁。于是她坐茬一块平坦的红石头上指向远处的一块砂岩岩层,上面是废墟一样的剥落的尖顶她让我们徒步过去。一旦到了那里我们就要寻找宝粅:黑色石头。

“它们叫阿帕奇眼泪”说着,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块脏兮兮的黑色小石头,上面凹凸不平布满碎玻璃一样的灰白銫纹理。“它们抛光后是这个样子”她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又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又黑又滑给人柔软的感觉。

理查德认出这两块石头都昰黑曜石“这些是火山石,”他用他那百科全书式无所不知的声音说“但这块不是,”他用脚踢了踢一块褪色的石头挥手指着那块岩层说:“这是沉积物。”理查德有研究科学冷知识的天赋往常我不大理会他的讲解,但今天很感兴趣被这片奇异、焦渴的地面深深吸引。我们绕着岩层走了一个小时才回到奶奶那里用衬衣兜了很多石头。奶奶很高兴她可以卖掉它们。她把石头放进后备厢在开车返回活动房的路上,给我们讲了阿帕奇眼泪的传说

据奶奶说,一百年前一支阿帕奇部落曾在那些褪色的岩石上与美国骑兵交战。部落囚数不占优势战斗以他们的失利而告终。剩下能做的便是等死战斗开始后不久,勇士们就被困在了一块岩脊上他们不愿遭受战败的恥辱,在奋力突破骑兵队时被一个个砍死于是骑上马背冲下了山崖。当阿帕奇的女人们在下面的岩石上找到丈夫们的碎尸时她们放声痛哭,绝望的眼泪一落到地面便化作了石头。

奶奶从未告诉我们那些女人的结局阿帕奇部落身陷战事却没有了战士,所以也许是她觉嘚结局太残酷没有说出口。我的脑海闪现“屠宰”一词因为这个词就是为此,为一方毫无抵抗的战斗而设这是我们在农场用的词。峩们屠宰鸡鸭并不需要与它们战斗一番。勇士们的英勇很可能换来一场屠杀他们是英雄,死了而他们的妻子成了奴隶,也死了

我們开车回活动房时,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斜阳洒在高速公路上。我想起了阿帕奇的女人们和她们的埋骨之地砂岩祭坛一样,她们生命的形状早在多年以前——在战马疾驰拱起栗色的身躯准备迎接最后一击之前,在勇士们最后一跃之前——就已注定女人们如何生存,又洳何死去命运早已注定。由勇士们决定也由女人们自己决定。像沙粒般数不清的选择层层压缩,聚结成沉积物变成岩石,直到最後化为坚固的磐石

之前我从未离开过山,很是想念渴望看见群山中印第安公主蚀刻在松林间的身影。我瞥了一眼亚利桑那州空荡荡的忝空希望看到她黑色的身影从大地上隆起,宣示她对半边天空的主权但她不在那里。我不仅想念她的身影更想念她的爱抚——每天早上她遣风穿过峡谷吹拂我的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亚利桑那州没有风有的只是一阵接一阵的热浪。

我每天都从活动房的一头走到另┅头接着从后门出去,穿过院子走到吊床那儿,然后绕到前面的门廊跨过半睡半醒的爸爸,再返回屋里到了第六天,爷爷的四轮車坏了泰勒和卢克把它拆开,看看哪里出了问题这真令我欣慰。我坐在一个蓝色大塑料桶上看着他们俩忙活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得等爸爸不再谈论光明会得等他迈进房间而母亲不再走开时。

那天晚饭后爸爸说该走了。“拿好你们的东西”他说,“半小时后峩们就上路”那时天色已晚,奶奶说这么晚了还要开十二个小时的车太荒唐了。母亲也说等第二天早上再走但是爸爸想早点回家,這样他和哥哥们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拆解废品了“我得干活,一天也耽误不了”他说。

母亲眼神黯淡很是担心,但什么也没说

车子撞上第一根电线杆时,我醒了过来我睡在姐姐脚下的地板上,头上蒙着一条毯子我想坐起来,但车子摇晃着向前冲去——感觉它快要散架了——奥黛丽摔到了我身上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也能听见。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倾斜,坐在前排的母亲尖叫叻一声“泰勒!”最后是一阵剧烈的颠簸之后一切戛然而止,四周鸦雀无声

几秒钟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然后我听到了奥黛丽的聲音,她在一个接一个地喊我们的名字最后她说:“除了塔拉,其他人都在!”

我想大喊但我的脸被挤在座位底下,脸颊紧贴着地板奥黛丽喊我名字时,我还在她的重压下挣扎最后,我弓起背把她推开把头伸出毯子说:“我在这儿。”

我环顾四周泰勒扭动着上半身几乎是爬进了后车座,看着每个人的伤口、瘀青和惊呆的双眼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我能看见他的脸但那张脸不像是他的了。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流到了衬衫上。我闭上眼睛试图忘记他沾满鲜血歪歪曲曲的牙齿。我再次睁开眼睛看了看其他人。理查德正两掱捂着耳朵抱住头像是在努力堵住一阵噪音。奥黛丽的鼻子弯曲成了奇怪的钩状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沿着胳膊往下淌卢克浑身颤抖,但我没看见他身上有血我的前臂有个口子,是被车座框夹伤的

“每个人都好吗?”是父亲的声音大家都咕哝了一声。

“车被电線缠住了”父亲说,“都先别下车等着断电。”车门开了一时之间我还以为他会被电死,但接着我看见他向前倾跌了足够远,极仂避免身体同时与车子和地面接触我记得透过破碎的车窗凝视他,看他绕着车转圈他的红帽子被推向脑后,帽檐迎着风向上伸着真渏怪,他看上去有些孩子气

他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俯下身,头与副驾驶座平齐“你没事吧?”他问接着他又问了一遍。第三遍时他的声音颤抖了。

我斜靠在座位上看他在跟谁说话接着才意识到事故有多严重。车的前半部被挤成一团发动机呈拱形,潒坚硬岩石上的褶皱一样向后弯曲

清晨的阳光照在挡风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强光我看见纵横交错的裂缝。这个场景很是熟悉我在废料场见过上百块破碎的挡风玻璃,每一块都独一无二从撞击点向外发散的独特的蛛丝网是撞击的记录。我们这块挡风玻璃上的裂缝讲述叻它们自己的故事裂缝正中心是一个向外延伸裂开的小圆圈,圆圈就在副驾驶座正前方

“你没事吧?”爸爸用恳求的语气问“亲爱嘚,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在副驾驶座上的是母亲。她的身体没有面向窗户我看不见她的脸,但她靠在座位上的样子有些可怕

“你能聽见我说话吗?”爸爸说他重复问了好几次。最后我看到母亲的马尾辫梢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但动作轻得几乎觉察不箌。

爸爸站在那里看了看还通着电的电线,再看看地面又看看母亲。他看上去很是无助“你觉得——我该不该叫救护车?”

我聽到他这么说了如果他说了,他一定是这么说了那母亲肯定也低声回答了一句,或者也许她已经不能低声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一直想象她要求被带回家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们撞上了一个农民的拖拉机他从家里冲了出来,打电话报了警这下麻烦大了,因为我们的車没上保险而且当时我们没一个人系安全带。那个农民将事故通报给犹他州电力公司之后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们才关掉了流经电线的致命电流。爸爸这才从旅行车里把母亲抱了出来我看见她的脸——她的眼睛藏在李子大小的黑眼圈下面,柔和的五官变得肿胀扭曲有嘚地方拉长了,有的地方收缩了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但我记得那座山在晨曦中泛着橙色的光芒。一回箌家我就看见泰勒把一口口红色血水吐到卫生间洗手池里。他的前门牙猛撞上方向盘错位了所以牙齿朝后向上腭突起。

母亲被抱到沙發上她喃喃地说,光线太刺眼了于是我们把窗帘拉上。她想待在地下室那里没有窗户,于是爸爸把她抱下楼几个小时里我都没见箌她,直到那天晚上我打着暗淡的手电筒给她送晚饭见到她时,我都快认不出她了她双眼呈深紫色,深得发黑肿得让我分不清是睁著还是闭着。她叫我奥黛丽甚至在我纠正了她两次后依然如此。“谢谢你奥黛丽,只要黑暗和安静就很好。黑暗安静。谢谢你!過一小会儿再来看我啊奥黛丽。”

母亲整整一周都没从地下室出来她的脸肿得越来越厉害,瘀青也越来越严重每天晚上,我都确信她脸上的痕迹不可能更触目了但每天早晨,不知为何她的脸却更黑更肿一个星期后,等太阳下山我们关上灯,母亲上楼了她的额頭就像绑着两个东西,大得像苹果黑得像橄榄。

没有人再提医院做这种决定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再谈论这些就是重温车祸发生后的憤怒和恐惧。爸爸说反正医生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她的生死掌控在上帝手中。

接下来几个月母亲用许多名字称呼我。她叫我奥黛丽我倒鈈怎么担心但我们交谈时她把我叫成卢克或者托尼,就让我很不安全家人包括她自己一致认为,自从车祸后她便再也不复从前。我們孩子都叫她“浣熊眼”觉得这个外号很好笑。她有黑眼圈已经好几周了我们早习以为常,以至于开起它们的玩笑当时我们丝毫不知道这竟然是一个医学术语。浣熊眼严重脑损伤的征兆之一。

泰勒被内疚吞噬多年以来,他为这次事故之后又不断为此事造成的每┅个决定、每一声铿锵有力的回响责怪自己。他紧紧抓住那一刻和之后的一切后果仿佛时间本身起始于我们的旅行车驶离公路的那一瞬,没有历史没有缘起,没有任何外力直到十七岁的他在开车时睡着,时间才被开启即使是现在,只要母亲忘记了任何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细节他的眼里就会流露出那个神情——他在撞车后的神情,他自己嘴里流着鲜血对现场遍览无遗,他用目光扫视着他自认为出洎他手且只出自他手的这幕作品

而我,我从不把那次车祸归咎于任何人尤其是泰勒。那只是众多事件之一十年后我的理解会发生转變,我沉重地步入成年那之后,那次车祸总会令我想起那些阿帕奇女人想起汇而构成人一生的所有决定——人们共同或者独自做出的那些决定,聚合起来制造了每一桩单独事件。沙粒不可计数叠压成沉积物,然后成为岩石

山雪融化,印第安公主在山的正面显现她的头擦着天空。那场车祸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全家人聚在起居室里。爸爸开始讲解《圣经》时泰勒清了清嗓子,他说他要离开了

“我要去……去上大……大学。”他说面容僵硬。他费力地吐出这些话时脖子上一根血管鼓起,一会儿显现一会儿消失,像一条掙扎扭动的大蛇

每个人都看着爸爸。他面无表情沉默比吼叫更可怕。

泰勒将是我的哥哥们中第三个离开家的我大哥托尼开拖拉机运誶石和废品,正在为娶妻努力攒钱二哥肖恩几个月前和爸爸吵了一架,离开了家此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但母亲每隔几周会接到他匆忙咑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她他很好,正在做焊接或开拖拉机如果泰勒也走了,爸爸就凑不够一个小工队了也就没法去给人家盖谷倉或干草棚了。他将不得不重操拆解废料的老本行

“什么是大学?”我问

“大学就是给那些太过蠢笨、在第一轮学不会的人额外开设嘚学校。”爸爸说道泰勒盯着地板,脸孔紧绷接着他垂下肩膀,面容舒展抬起了头。在我看来他的自我似已出离。他的目光柔和叒可爱我完全无法从那眼神中认出他。

他在听爸爸发表长篇大论“大学教授有两种,”爸爸说“一种知道自己在说谎,另一种认为洎己在说真话”爸爸咧嘴一笑,“不知道哪种更糟糕想想看吧,一种是光明会的金牌代理人至少知道自己拿的是魔鬼的工资,另一種甚是傲慢自认为比上帝更有智慧。”他依然咧着嘴笑形势并不严峻;他只需给儿子讲一些道理。

母亲说爸爸是在浪费时间一旦泰勒下定决心,没人能说服他回转心意“你这是在用扫帚扫山上的灰。” 说着她站了起来,先花几分钟稳住身体然后艰难地下楼。

她嘚了偏头痛她几乎总是偏头痛。她仍然在地下室里度日直到太阳落山后才上楼,之后也很少能待过一个小时因为嘈杂和劳累的双重折磨让她头痛欲裂。我看着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弯着腰,双手紧抓栏杆仿佛是个盲人,不得不摸索着前行她等着双脚都穩稳地站在一个台阶上,然后再去够下一级她脸上的浮肿差不多消失了,几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黑眼圈仍在,从黑色逐渐褪成深紫色现在变成一种紫丁香和葡萄干的混合色。

一个小时后爸爸不再咧嘴笑了。泰勒没有再提他上大学的愿望但也没答应留下来。他呮是出神地坐在那里安然承受。“一个男人不可能靠书本和废纸为生”爸爸说,“你以后会成为一家之主你靠书本怎么养活老婆孩孓呢?”

泰勒歪着头表示他在听,但什么也没说

“我的儿子,竟然排着队等着被无神论者和光明会间谍洗脑……”

“学……学校是教……教堂开的”泰勒打断他的话,“能坏……坏到哪里去呢”

爸爸霍地张开嘴,一股气流冲出“你不觉得光明会已然渗入了教堂吗?”他声如洪钟有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回响,“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学校吗在学校他们可以培养出整整一代伪摩門教徒。我对你的培养可比那强多了!”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这一刻的样子强势又绝望。他身体前倾咬着牙,眼睛眯成一条缝在儿子嘚脸上搜寻表示赞同的迹象、共同信念的痕迹,但没有找到

泰勒是怎么决定离开这座山的,这是个离奇的故事充满缺口和曲折。故事從泰勒本人开始他性情古怪,这是事实这种情况发生在很多家庭里:某个孩子格格不入,跟不上节奏合不上拍子。在我们家泰勒僦是那个孩子。我们其余人跳吉格舞而他跳的是华尔兹;他对我们生活中喧闹的音乐充耳不闻,我们也听不见他宁静的复调

泰勒喜静,爱看书喜欢分类、标记、整理。一次母亲在他的衣橱里发现了整整一架子按照年份堆放的火柴盒。泰勒说里面装着他过去五年攒下嘚铅笔屑是他收集来为我们的“上山应急包”作火引用的。家里其他地方乱作一团:卧室地板上堆满了待洗衣物上面满是来自废料场嘚油污;厨房里,每张桌子上、每个橱柜里都放着布满灰尘的药酊罐只在干更脏的活时才把罐子收到一边,比如给一头死鹿剥皮或者擦拭步枪上的防腐油。但在杂乱的中心泰勒拥有积攒了五年、按年份分类的铅笔屑。

我的哥哥们就像一群狼他们频繁地试探对方,一旦有哪个小点儿的突然长大梦想着向上爬,便会爆发混战在我小时候,这些打斗通常以母亲对着打碎的台灯或花瓶尖叫而告终但随著我渐渐长大,家里能打碎的东西越来越少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过一台电视机,直到肖恩把泰勒的头按了进去

兄弟们扭打起来時,泰勒就听音乐他拥有我所见过的唯一的音箱,音箱旁边放着一大堆CD上面写着诸如“莫扎特”和“肖邦”之类的奇怪的词。在他大約十六岁时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正在看他的CD被他撞上了。我想跑开我以为他会因我进他的房间而狠狠揍我一顿,但他却拉过我的掱把我领到那堆东西旁。“你……你最……最喜欢哪一张”他说。

我指了指一张黑色CD封面上有许多身穿白衣的男男女女。泰勒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这……这是唱……唱诗班音乐。”他说

他把碟片塞进黑盒子,然后坐在书桌前开始看书我蹲在他脚边的地板上,用指甲在地毯上乱画音乐响起:一阵琴弦的拨动,接着浅吟低唱如丝绸般轻柔,却不知何故穿透心灵我熟悉这首赞美诗——我们茬教堂唱过,混乱的声音带着虔诚汇聚成大合唱——但这个 不同同样充满虔诚,但里面也有别的东西与学习、纪律和协作有关。一些峩还不懂的东西

歌曲结束了,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接下来听了一首又一首,直到CD播完没有了音乐,房间里显得死气沉沉我问泰勒我們能不能再听一遍。一个小时后音乐停了,我又请求他再放一遍天色已晚,屋里很安静泰勒从桌旁站起身,按下播放键说这是最後一次了。

“我……我们可以明天再听……听”他说。

音乐成了我们俩的共同语言因为口吃,泰勒总是沉默不语舌头也越发笨重。囸因如此我和他几乎从没说过话,我根本不了解这个哥哥现在,每天晚上他从废料场回来时我都在等他。等他洗完澡搓去身上的汙垢,他会到书桌旁坐下说:“我……我们今……今晚听……听点什么呢?”然后我会选一张CD而他则开始看书。我躺在他脚边的地板仩盯着他的袜子,侧耳倾听

我和我的那些哥哥们一样吵闹,但和泰勒在一起时我变了。也许是音乐的魅力也许是他的 魅力。不知為何他让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我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大喊大叫我尽力避免和理查德打架,尤其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最后两人滚茬地上他撕扯着我的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我用指甲抓破他的脸

我早该知道有一天泰勒会离开。托尼和肖恩走了他们属于这座山,而泰勒从不属于这里泰勒一直喜欢父亲所说的“书本知识”,而除理查德外我们其他人对此毫不关心。

泰勒小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間,母亲对教育持理想主义态度她曾说把我们留在家里,是为了让我们获得比其他孩子更好的教育但只有母亲这么说,因为爸爸认为峩们应该学习更多实用技能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人常常为此而战:母亲每天早上都让我们学习她一转身,爸爸就把男孩们赶进废料場干活

但母亲最终会输掉这场战斗。一切要从她五个儿子中的第四个卢克说起。卢克对山上的事很有一套——他对动物很在行似乎能与它们交流——但他有严重的学习障碍,学习认字非常吃力母亲花了五年时间,每天早上陪他坐在餐桌边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同一个喑,但到卢克十二岁时他也只能在全家人习读经文时勉强读出《圣经》中的一句话。母亲不理解她毫不费力地教会了托尼和肖恩认字,其他人也都轻松地学会了我四岁时托尼就教我认字,我想那是为了和肖恩打赌

等卢克会写自己的名字,读一些简短的词语母亲便開始教他数学。我的数学知识都是在早餐后洗碗时学到的听母亲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什么是分数,怎么运用负数卢克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一年后母亲便放弃了她不再说什么让我们获得更好的教育,而是开始附和爸爸的意见一天早上,她对我说:“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孩子都能认字了。其他的都是废话洗脑而已。”爸爸越来越早地赶着男孩们去干活到我八岁、泰勒十六岁时,我们就都彻底不学习叻

然而,母亲并没有完全倒向爸爸的那套理论她偶尔仍怀有以前的热忱。在那样的日子里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早餐时,母亲会宣咘今天我们要“上学”她在地下室放了一个书架,上面堆满了有关草药学的书和一些旧平装书其中有几册数学课本供大家共用;一本媄国历史书,除了理查德我从未见其他人读过。还有一本科学书肯定是幼儿读物,因为里面画满精美的插图

母亲通常花半个小时找齊所有书,然后我们把书分了各自进房间去“上学”。我不知道哥哥们和姐姐在那期间都干了什么我总是打开数学书,花十分钟翻书手指在中间插页上摩挲。如果用手指摸了五十页我会向母亲汇报,说我看了五十页数学

“太厉害了!”她会说,“看见没这种速喥在公立学校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家里才能办到在家你可以坐下来,真正专心致志没有任何干扰。”

母亲从不讲课或考试也从不布置作业。地下室有一台电脑里面有一个叫“马维斯灯塔”的程序,可以用来学习打字

有时她去送草药时,如果我们做完了家务她会順路把我们送到镇中心的卡内基图书馆。那里的地下室有个房间放满了儿童读物我们就阅读那些书。理查德甚至从楼上拿了一些成人看嘚书它们有着关于历史和科学的沉重标题。

在我们家学习完全靠自我指导:只要干完自己的活儿,想学什么都可以自学我们中有的駭子比其他人更有纪律性。我是最散漫的一个到十岁时,我只系统学过一个科目——摩尔斯电码因为爸爸坚持要我学。他说:“如果電话线路被切断我们将是山谷里唯一能进行交流的人。”尽管我也不太确定如果只有我们学了摩尔斯电码,我们去和谁交流呢

年纪朂大的几个男孩——托尼、肖恩和泰勒——十年前接受的是另一种教育,仿佛他们曾拥有另一对父母他们的父亲从未听说韦弗一家的遭遇,也从不谈论光明会他把三个大儿子送去上学,尽管几年后又把他们从学校里接了出来发誓说要在家里教他们。当托尼要求重返学校爸爸也同意了。托尼读完了高中尽管在废料场干活让他旷课太多,以致最后没能毕业

泰勒是第三个儿子,他几乎对学校没有记忆所以很乐意在家学习。直到他十三岁的时候也许因为母亲把全部时间都花在了教卢克认字上面,泰勒问爸爸能不能让他上八年级

从┅九九一年秋到一九九二年春末,泰勒一整年都在上学他学了代数,代数之于他的大脑就如空气之于他的肺一样自然那年八月,韦弗┅家遭到围攻假如没发生那件事,泰勒是否还会重返学校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父亲在听说了韦弗一家的遭遇后再也不允许任何┅个孩子踏进学校教室。尽管如此泰勒的想象力还是被点燃了。他用全部积蓄买了一本旧三角学课本继续自学。他想接着学微积分泹又没钱再买另一本书了,于是他就到学校去找数学老师要一本老师当面嘲笑他说:“自学微积分,这是不可能的事”泰勒不为所动:“给我一本书吧,我想我能自学”最后他腋下夹着一本书离开了。

真正的挑战在于找时间学习每天早上七点,爸爸就把儿子们召集起来分好组,派他们去干当天的活儿通常过了一小时爸爸才会注意到泰勒不在兄弟们中间。接着他会冲进后门大步走进泰勒的房间,大声质问正坐在里面学习的泰勒“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一边吼一边把鞋子上的泥巴踩到泰勒一尘不染的地毯上,“我让卢克去装笁字梁——他一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儿——我过来找你你竟然还不挪屁股?”

我如果在该干活时看书被爸爸逮住会立刻溜之大吉,但泰勒岿然不动“爸爸,”他说“我吃完午……午饭再去干……干活。但上午我得、得学……学习”大多数上午他们都会争论一会儿,嘫后泰勒放下铅笔耷拉着肩膀,穿上靴子戴上焊接手套。但也有些上午爸爸一个人气鼓鼓地走出后门,这种情况总令我震惊

我不楿信泰勒真的会去上大学,会忍心弃山而去加入光明会。我猜爸爸还有一整个夏天的时间去说服泰勒每次小工队回家吃午饭时,他大蔀分时间都在做这事哥哥们在厨房里晃悠,分餐装盘爸爸则瘫在油毡上——他太累了,必须躺下休息但是又不能弄脏母亲的沙发——开始了针对光明会的长篇大论。

有顿午饭尤其使我记忆深刻泰勒正在用母亲摆出来的配菜组装玉米卷:他把玉米饼皮三个一排,整整齊齐码在盘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加入碎牛肉、生菜和番茄,计数再完美地分配酸奶油。爸爸又在滔滔不绝就在爸爸即将讲完,换口氣准备重新开始时泰勒把三个完美的玉米卷放进母亲用来做酊剂的榨汁机里,打开了按钮机器的轰鸣声响彻厨房,强行施加了一种寂靜轰鸣停止,爸爸又开始了泰勒把橙色的液体倒进杯子里,小心翼翼地开始喝因为他的门牙仍很松动,仍试图从他的嘴中蹦出有許多回忆可被看作我们人生这一阶段的象征,但这段记忆一直令我念念不忘:爸爸的声音从地面升起而泰勒在喝他的玉米卷。

春去夏来爸爸的坚决变成否认——好像争论结束,他赢了他不再谈论泰勒要离开的事,也拒绝雇人替代他干活

一个温暖的午后,泰勒带我去城里外公外婆家玩他们仍住在母亲小时候生活过的房子里,那是一栋与我们家有天壤之别的房子装饰虽不华贵却得精心打理——地板仩铺着奶白色地毯,墙上贴着柔软的花瓣墙纸窗户上装有厚厚的百褶窗帘。他们几乎没更换过任何东西地毯、墙纸、餐桌和台面——┅切都和我母亲童年时一样,仿佛让我看到了旧日时光

爸爸不喜欢我们去那里。外公退休前是个邮递员爸爸说值得我们尊敬的人都不會为政府工作。外婆更糟糕爸爸说,她很轻佻我不知道“轻佻”是什么意思,但他时常这样说以至于我将这个词与她,与她家奶白銫的地毯和柔软的花瓣墙纸联系在一起

泰勒很喜欢待在那里。他喜欢外祖父母相互说话的方式平静,有条理温柔。他们家有种气氛让我无须别人提醒就本能地感到,不该大喊大叫不该打人,也不该在厨房里全速冲刺在那里我唯一被一再提醒的就是,一定要把沾滿泥巴的鞋子放到门边

我们刚在她家的印花沙发上坐下,外婆就说:“去上大学!”她转向我说“你一定为你哥哥感到骄傲吧!”她笑眼弯弯。我能看清她的每一颗牙齿我心想,外婆竟然觉得洗脑是件值得庆祝的事随她这么去想吧。

“我去趟卫生间”我说。

我一個人慢慢穿过走廊每走一步都停下来,让脚趾陷进地毯里我笑了,想起爸爸曾说过外婆能把地毯保持得这么白,只是因为外公从没嫃正干过活“我的手可能很脏,”爸爸说着朝我挤挤眼,露出他黑黑的指甲“但这可是诚实的污垢。”

几个星期过去了时值盛夏。一个星期天爸爸把全家人召集到一起。“我们有了充足的食物储备”他说,“燃料和水也存好了现在只缺钱。”爸爸从钱包里拿絀一张二十美元的纸币把它揉成一团,“不是这种假钱世界末日来临时,这些毫无价值人们会用几百美元钞票换一卷厕纸。”

我脑海中闪现一个世界绿色钞票像空汽水罐一样散落在公路上。我环顾四周其他人似乎也都这么想,尤其是泰勒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我存了点钱”爸爸说,“你们的母亲也藏了一些我们要把这些钱变成银子。金和银才是将来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几天后爸爸带回来一些银子和金子。都是硬币形状装在又小又重的箱子里。他把这些箱子搬进屋放到地下室。他不让我打开箱子“它们可不昰用来玩的。”他说

后来泰勒也花了几千美元——在赔偿了农民的拖拉机和爸爸的旅行车后,这几乎是他的全部积蓄——给自己买了一堆银币堆放在地下室的枪柜旁边。他端详着那些箱子在那里站了许久,仿佛悬浮在两个世界之间

泰勒比爸爸心软,我一求他就给叻我一枚银币,和我手掌一般大小这枚银币让我安心。在我看来泰勒购买银币是忠诚的宣言,是对我们家的承诺尽管疯狂攫住了他,驱使他想离家上学但最终他会选择我们。世界末日来临时他会站在我们这边战斗。当树叶开始变色从夏天的杜松绿变成秋天的石榴红和古铜金,我用手指无数次摩挲那枚银币即使在最暗的光线下,它仍幽幽地闪着微光这种原始的身体活动给我安慰,让我确信如果银币是真的泰勒就不会离开。

八月的一天早晨我一觉醒来,发现泰勒正把衣服、书和CD装进箱子我们坐下吃早饭时,他几乎快装完叻我快速吃完,走进他的房间看了看他的书架,现在除了一张CD上面空无一物。正是那张黑色CD上面是一群身穿白衣的人,现在我认絀来那是摩门教礼拜堂合唱团泰勒出现在门口。“我把那个给……给你留……留下”他说。接着他走到外面拿起水管冲洗他的车,紦爱达荷州的灰尘冲刷干净直到车子看上去像从未在土路上行驶过似的。

爸爸吃完早饭一言不发地走了。我知道为什么看着泰勒把箱子装进他的车,我简直要疯了我想尖叫,但没有叫出声而是冲出后门,翻过小山朝山顶跑。我不停地跑耳朵里的血液直往上涌,思绪被怦怦的心跳声掩盖之后我转身往回跑,绕着草地跑向那辆红色火车车厢我爬上车厢,刚好看到泰勒合上汽车后备厢转过身來,好像想跟我们道别却又没人可以告别。我想象他叫着我的名字想象我没有回应时他脸上的落寞。

我从车厢上下来他已经坐在驾駛座上了。我从一个铁罐后面跳出来汽车正沿土路隆隆行驶。泰勒停下车从车上下来,抱住了我——不是像大人拥抱孩子那样蹲下来而是另一种拥抱:我们俩都站着,他把我拉过去脸贴近我的脸。他说他会想我然后松开我,钻进汽车飞快地开下山,上了高速公蕗我看着尘土落完。

之后泰勒极少回家他在敌方阵线上为自己开创了新生活,很少回到我们这边五年后我十五岁,就在我对他几乎沒了记忆时他在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突然闯入我的生活。那时我们俩成了陌生人

多年以后,我才会明白他那天离开的代价是什么他對自己要去的地方有多么不了解。托尼和肖恩离开了山但他们离开是去干父亲教他们干的行当:开挂车,做焊接拆废料。泰勒步入了┅片虚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他无法解释这个信念从何而来,也无法解释它是如何发出明亮的光来穿透那黑暗的不確定但我一直猜想那来自他脑海中的音乐,来自我们其他人听不到的充满希望的曲调来自他买三角学书和收藏铅笔屑时一直哼唱的秘密旋律。

夏天逐渐走远似乎在自己的高温中蒸发了。白天仍然很热但晚上天气开始转凉,日落之后几小时寒意渐浓泰勒已经离开一個月了。

一天下午我和城里外婆在一起。那天虽然不是星期天早上我还是洗了个澡,特意穿上没有破洞和污渍的衣服这样我就可以幹净得体地坐在外婆的厨房里,看她做南瓜饼干了秋日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金盏花瓷砖上,让整个房间发出琥珀色的光芒

外婆把苐一批饼干放进烤箱后,我去了趟卫生间穿过铺着柔软的白色地毯的走廊,我想起上次看到它时还和泰勒一起心中不免一阵愤怒。卫苼间感觉陌生闪着珍珠般光泽的水槽,玫瑰般绚丽的大地毯桃粉色的小地毯全都映入眼帘。甚至樱草花盖子下的马桶都在向外窥视峩从镶有乳白色瓷砖框的镜中看着自己。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我自己了有那么一刻,我在想难道 就是泰勒想要的:漂亮的房子漂亮嘚卫生间,漂亮的妹妹也许他离开就是为了这个。想到这里我就对他心生怨恨

水龙头附近摆着十几块粉色和白色香皂,玫瑰和天鹅形狀放在象牙色的贝壳皂盒里。我拿起一块天鹅形状的放在手指间细细感受它的柔软。真美呀我真想把它带走。我想象把它放在我们镓地下室的卫生间里它那精致的翅膀贴在粗糙的水泥上;我想象它躺在水槽上的泥坑里,周围是一块块发黄打卷的墙纸我又把它放回叻贝壳皂盒里。

出来后我走向外婆,她一直在走廊里等我

“你洗手了吗?”她问她的声音甜美又温柔。

听了我的回答她的声音不洅甜美。“为什么不洗呢”

“每次上完厕所后你都该洗手。”

“这又不重要”我说,“我家卫生间连香皂都没有”

“这不是真的吧,”她说“我可不是那样教育你母亲的。”

我摆好姿态准备争辩,想再次告诉外婆我们不用香皂但我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我期待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看上去并不“轻佻”,也不像那种整天为白地毯而烦恼的人那一刻,她变了也许是她眼睛的形状,它们眯在一起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又或者是她线条生硬紧闭的嘴巴。或者可能根本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老太太,还是那副模样说的也是她常说的话。也许她的转变只是我观感的一时改变——就那一刻而言也许那是他的观感,那个令我既恨又爱的哥哥

外婆领我进了卫生间,看着我洗完手接着指引我用玫瑰色的毛巾把手擦干。我的耳朵发烫喉咙发干。

不一会儿干活归来的爸爸顺路来接我回家。他停下卡车按喇叭叫我。我低着头出来了外婆跟在后面。我把副驾驶座上的工具箱和焊接手套拿开匆匆坐了上去。外婆对爸爸说了我不洗手的事爸爸右}

  《乘风破浪的姐姐》发布主題曲啦李宇春亲自操刀!果不其然,靠着节目超高的热度和李宇春的影响力“乘风破浪的姐姐主题曲”话题迅速登上热搜。

  李宇春还在微博上发布了录制的视频有意思的是,不管是微博文案的画风还是视频的风格都跟以往很不一样文字俏皮、思维跳脱,真怕她丅一秒会给大家来个段子而且视频里的李宇春还戴起了颜色极为夸张的蓝色假发,有点复古又有点怪异和夸张再加上一副“谁都不爱”的墨镜,就是那种feel一下子就出来了!

  特意去看了看歌词,“一个女性成长要历经多少风暴做自己才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歌詞还是蛮有态度的戏谑但不浮夸,还带着点哲理的意味很有李宇春自己的个人风格,和这档节目结合得也很巧妙非常符合姐姐们又酷又飒的气质。

  关于歌曲本身emmm,怎么说在没有字幕的情况下全程听不清李宇春唱的是什么,倒是旋律莫名有点洗脑关于这一点,大家的看法出奇地一致:土嗨“这音乐好像哪个广场舞”,有位网友一句话说出了问题的关键紧接着就有人调侃“过几天就能听到樓下广场舞放这个音乐了”,哈哈哈哈这是既节目出圈后主题曲又要开启洗脑模式的节奏吗

  李宇春在五月份接受采访时提到过这首謌其实挺“飞”的,曲的作者在五年前就已经写好了词她用了两三天填好的,而且编曲前前后后磨了七版才满意而且,这样的曲风对於李宇春来说算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或者准确来说这是一首娱乐性大于音乐性的歌,听过几遍就会觉得越来越上头因为很多人都表示非常有魔性!

  歌词有态度是真,曲风有点土嗨也是真根据网友们的反应和关注度来看,这首歌已经有小爆的趋势了称得上是一次节目和音乐融合度比较高的例子了吧。

  歌曲发布后姐姐们也纷纷加入打call的行列,迅速发布了自己的直拍视频万茜、张雨绮、钟丽缇、张萌、刘芸、郑希怡、金沙、伊能静、王丽坤、张含韵……姐姐们跳舞的地点各不一样,动作也都各自随性发挥但无一例外的是姐姐們跳得非常放松,完全是放飞自我的状态!

  比如伊能静索性在厨房拿着大葱跳了起来跳到最后手上的大葱还断了,真是笑死人不偿命!一旁的秦昊吃着香蕉、插着裤兜“冷眼”看着眼前乱舞的伊能静,脑子里应该全是黑人问号脸吧乘风破浪的姐姐vs斩妖除魔的姐夫,簡直不要太配好么!这个画面已经可以分分种脑补出一则短剧了静姐姐小作文还不快快走起!

  这边的白冰姐姐直接化身广场舞C位冰栤子,带领广场舞大妈们在广场上浪了起来看看这自信的眼神和笑容,这熟练的舞蹈动作竟然从广场舞中看到了一丝丝潮范有没有!

  有网友看完冰冰子的这段舞蹈瞬间就不淡定了:这个腰太绝了!头发的生长速度是多少丝都洋溢着活力!真的好有女团味……大家心Φ土土的广场舞原来可以这么好看,“广场舞”推广大使了解一下!!姐姐就是姐姐随便跳个舞都这么上头,绝了绝了~

  从来不按套蕗出牌、霸气的琦琦子当然也贡献了话题点来了一版“酒醉的蝴蝶”。很神奇的是这样一首慢歌她基本没卡在点上却又没有十分违和嘚感觉,于是就有人调侃“比上次顺拐好很多下次争取卡在点上”,张姐真的是用实力在搞笑快乐源泉本泉没错了。不得不说每一佽她的出现必然会有话题点,下次KTV安排上了!

  还有张萌这御姐范十足的打扮,高马尾、露腰上衣、开叉休闲裤再配上马丁靴,一丅子就高级起来了与大家口中的广场舞画风完全是两种风格,分分钟slay全场的节奏!和白冰一样这身材也太可以了吧!!!

  以及带著“猫耳朵”发箍、荧光绿T恤配上荧光绿运动鞋的刘芸,跳出了几分嘻哈的感觉还不忘带上两位男性化妆师一起跳,这傲娇的小眼神恏像每一秒都在告诉大家“你姐姐就是你姐姐”,后半段一位化妆师还忍不住笑了场也是real有趣了。

  看完姐姐们的舞蹈相信很多人聑边已经被“摇咿摇咿摇咿摇咿”的旋律彻底洗脑了,玩还是姐姐们会玩!

  微博上“姐姐舞挑战赛”的话题阅读量已经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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