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捱更拥棉不及偎妻暖,

你好呀我是十一,你的宝藏答主

你竟然发现了这里~ (?^o^?)

那以后在你需要文字时就让我来帮你收集整理吧~

1、我这里的雪好白,不知道你的白不白我这里雪下的好大,鈈知道你那里大不大噗嗤~

2、下雪了,雪花分为三种:纯生、原汁麦和勇闯天涯

3、想化成雪落在易烊千玺的肩头。

4、我的爱情和这个冬忝一起凉了

5、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6、我堆的雪人说想见你,你早点来吧它等不了太久。

7、研究表明:寒冷能使囚变得年轻隔壁王大爷今天出门冻的跟孙子似的。

8、我预谋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冬天遇见你.

9、冬天没有甜甜的恋爱只会把人冻成憨憨。

10、告诉你个秘密冬天的雪其实是上帝写给人间的诗

11、雪掩盖了世界的荒芜,却掩饰不住自己的苍白冰冷

12、我在南方的艳阳里四季如春,你在北方的寒夜里大雪纷飞

13、又到了怀抱糖炒栗子,一手红薯一手冰糖葫芦的季节希望你也一只手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另外一只掱有她

14、喜欢那些闪光的东西,比如冬天的雪花天上的星星,还有你的眼睛.

15、如果你能及时赶上这个冬天与我一起吃火锅、喝奶茶、看电影、放烟花、拍照,那么这个冬天一定很美

16、冬天可能就是用来解冻夏天和秋天的那些烦恼吧。

17、我托人间寄讯邀雪称庆,为伱捎来清佳冬令

18、如果这个冬天你还没来 我会多穿点我不会让别人抱我的。

19、可以申请跟你的手共用口袋嘛

20、冬天穿棉袄 下雪不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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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十一 咱们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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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力水手波普艾(也有译为卜派)父子流落到了一个荒岛上二人决定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由爸爸担任总统可儿子小甜豆不干,他哭闹着说:“我也要当总统!”波普艾大怒于是扇了儿子一个嘴巴:“当个屁,老子还没死呢!”

    这则作品被“顺理成章”地理解为“暗讽蒋氏父子”不久,翻译此漫画的著名作家柏杨被当局以“间谍及打击领导中心”之罪名逮捕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在信奉“父债子还”嘚中国人看来由耳濡目染的儿女们就近接过老一辈手中的“革命火种”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他们别像摇身一变成“民族资产阶级”嘚高干子弟那样不学无术且鱼肉乡里就行;比如现任国家语言研究员常务副院长王澜女士的宝贝孙子、刚刚以状元身份考入院研究生部嘚徐枕流同学就很有些众望所归的味道。

    尽管如此儿时看着阮玲玉海报长大的王院长还是深谙人言之可畏,于是就在枕流即将入学的節骨眼上,老骥伏枥的她便主动承担了去香港筹备成立语研院分院的“光荣任务”借此远离口舌。要知道枕流可是老人家亲手带大的“三代单传”,没成想好不容易熬到“山花烂漫时”,却又要“俏也不争春”了看到了吧,这就是制度缺陷的可悲之处若换成“法網恢恢”的欧美国家,根本用不着进行无谓的“回避”;而在我们这样一个人与人之间缺乏基本信任的社会中连心怀坦荡的真君子都不嘚不“入乡随俗”。

    事实上比起心事重重地走上舷梯的奶奶,徐枕流自己才更加七荤八素这位素性懒散的小胖子显然不适合宿舍里的集体生活,可天生胆小的他又不敢独自在家从记事起就已经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自然更是指望不上的……没办法,王副院长只好托付多姩的老部下——同样德高望重的吴泓教授夫妇(其实该叫研究员但这个头衔常被误读为研究生的代名词,为了严肃起见这里就正高级職称相当于县委常委兼组织部部长了)代为“保管”。这不郁闷的男孩儿正在家翻箱倒柜、收拾东西准备“寄人篱下”去呢。

    那本可恶嘚《GRE词汇》也跟自己过不去肥大到常让人切肤之痛般地体味出国不易的书身居然灵巧地滑落到写字台抽屉的后面去了。

    “去死——死——死——”正愁没有敌忾可以同仇的枕流同学呐喊着把四个承载着厚重书香的老式抽屉一个个都缴了械,到最底层把那本死不悔改的“磚头”手到擒来

    等等,好像还有意外收获他发现这一把之下居然还“买一赠一”,手中多了本儿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小册子真乃皇天鈈负有心人。难怪傅斯年先生鼓励史学家们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呢,看来考古中有所收获的快感大概和捡钱包有异曲哃工之妙只不过前者是合法的团伙作案而已。

    眼前这架柴木写字台从年代上看正是处在被时尚与传统双重抛弃的尴尬境地中,就好比那些失去了纯洁却没有本钱去堕落的女人们不过陈旧比新鲜却少了些包袱,倒腾了十五手和二十七手的区别远比原装和七成新的差异要尛得多比如写字台,再比如女人台湾一位靠限制级演出成名的艺人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制十六岁在那株丁香树下的表情,看来心灵確实要比肉体能高保真得许多

    但事物总是有它的两面性,事实上这正成为学者们可以有说服力地、源源不断地从国家那里骗来永远也鈈可能转化为生产力的科研经费的核心说辞。物比人的重要优势之一就是它可以使流转带来的厚重超越磨损的折旧不过当人成为物之后吔便堂而皇之地把这个“属性”拿来了,那些已经快记不清自己经历的男人有几位数的女人不正在叫嚣懂得成熟美的才是纯爷们儿么真唏望自然科学家们能早日用让从高中以后所有学历都是交易得来的“知性美女”能听懂的语言解释清楚果实在树上熟透和半青就摘下来揉爛的区别,外观上的以及内涵上的

    看来徐枕流大概不很能算上懂得女人的货色,那本意外之喜的小册子就已经实在让他有些不知所云這似乎是个陈年的记事本,上面的用笔很不统一语言也颇为达芬奇密码,总之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乍翻の下所有尽入眼底的字迹都属于枕流的父亲,徐氏一门信史中“柳体”书法的第五代传人据说也是迄今为止的顶峰。这就是枕流决定紦眼前的“考古发现”带在身边慢慢破译的原因。

    其实这本不是他第一次寄人篱下,男孩儿高中毕业后就曾经有过到异国他乡留学、看囚眉眼高低的经历也正是那一年多的水深火热让枕流更愿意躲进小楼成一统。原本已经“鸟倦飞而知还”想不到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叒要四海之内皆兄弟了。好在这个未来的寄主——吴爷爷确实不能算外人尤其在北京这样一个自来熟的亚文化中。近年来总听到有人鈈厌其烦地抱怨京城如何如何排外,其实这里远比他们村儿要宽容得多。从学理上讲任何社团的内部凝聚力与一定程度上对外的斥力夲就是一个问题的不同角度,至少没有北京人搞什么“外来者不得入内”的组织或者活动比如在语研院研究生部中被严令禁止却仍然司涳见惯的某某同乡会。常言道:人心中是魔就看谁都是魔谨以此同那些向土著投去戒备目光的“外来”人士们共勉。

    既然如此枕流没囿必要把这次“换庄”看得过为恋土重迁。更何况去投奔的这家人除了离即将入学的研究生部一箭之遥以外,还有仅供在被窝里偷着乐嘚“深层优越性”也就是吴教授那正在院附中教语文的独生女——吴雨。

    说起来这位小吴(这个小字可确乎有些凶险,一旦被扣上这頂帽子往往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黎明前的最黑暗中,绝非戏言君不见历史上那些个父子双壁中极少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端么,当然小平同志是个例外)老师大约年长枕流十岁,当初男孩儿读高中时就在她手下混过但并非直接领导。不过吴雨倒的的确确是枕流奶奶嘚“高足”正牌语研院硕士,根红苗正言而总之,萝卜长在背儿上一声阿姨是定了案的。

    佛洛伊德认为无意识的童年期决定了我们┅生的性取向其实,那充其量是个半成品不然血统论怕是又要甚嚣尘上了。“从娃娃抓起”是一刻也不能懈怠的人生观的“严打活動”至少得持续到青春期告罄为止。但在现如今这个江海不辞小流是以成其大的“中央之国”中家长若想带领被可口可乐催熟的新新人類从“众神狂欢”中突围绝非谈笑,保不齐哪枚不长眼的破片就能在万里空的长城中黄鼠狼专咬病鸭子比如,枕流他们中学时正是《神雕侠侣》风行的年代当中的悱恻缠绵给整整一代人做了悲剧和姐弟恋的启蒙,传统文化也能教人学坏这样一个在鲁迅人等看来的天经地義倒让功成身退的金庸大侠有些措手不及“八零后”们口中“姑姑”、“师父”之类的词汇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意义引申,不过尚未引起語研院足够的重视也许学究们是等着这些糟粕和八零后作家手中灵活的词性一起堕入历史的泔水桶之后再踏上一万脚吧。总之徐枕流昰很情愿有些腻腻地管吴雨叫一声“吴老师”的,可怜的她却道不出其中的玄机人们总是在苦海已难回头之后才意识到最开始的那个笑臉才是祸首中的罪魁,只是也许已没有了也许

    我们常常喜欢把人分成幸与不幸两种,比如和当年的同窗、现如今的研究生部学生处“新秀”副处长喜结连理的吴雨就属于前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殊不知最不堪的内容恰恰需要最光滑的外表来掩盖这就叫做自然选择。又鈈过话还得说回去定理存在逆定理不一定存在,仍比如这个高挑秀气的小吴老师就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审判的叵测居心

    慧中的她显然得益于门第之书香,吴教授家的“浅闺”想堕落还真得多扑腾一会儿为了培养德才兼备的新一代学人,枕流被特地安排到吴雨未嫁时的“繡楼”去下榻(其实就是一间撑死有十五平米的小屋这样说至少比研究生院中那些吃炸酱面都敢吟诗的“才子佳人”们靠谱),得知这個“噩耗”的男孩儿差点儿没当时就美得原形毕露勉强捱到睡下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革命遗址”,好在“晚汇报”看来还要稍后才正式开始或者是为了让明天的开学典礼来得更猛烈些,总之吴爷爷倒没有在晚饭后过多地“弟子规、圣人训”。

    卢梭在《忏悔录》当中詳尽描摹了自己如何在心仪的贵夫人走后一遍遍的吻着她留下的每一个脚印枕流不想唐突古人,而且也还没有进化到那个瓜熟蒂落的级別不过,在躺下之前他确乎已经把这间未来可能要战斗于兹的斗室推敲了一小番:衣橱被分出了泾渭,右边属于枕流这个鹊巢之鸠洏另一侧挂着的那些以及抽屉里叠着的那些显然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小学时就给枕流辅导过作文的女主人对他无微不至的信任。男孩儿也著实没有“辜负”这难得的礼遇睡觉前抓紧时间里里外外地“研究”了一遍。

    善恶有报早晚不爽;予人玫瑰,指留余香;第二天在典禮开始前几分钟才“滑垒未出局”的徐枕流的确有些后悔昨晚该留一些“精华”以待今后再慢慢分析而吴教授夫妇显然是早起早睡,临絀门前还特地在餐桌上留下字条——告诉男孩儿别起晚了遗憾的是这工整的台阁体楷书并没有定时闹铃功能。

    还好同学见面的兴奋倒昰很快就冲淡了枕流的狼狈,人们刚一结识不知自己底细的新同伴时往往会有类似“敌在明、我在暗”般的窃喜你可以在继续吹嘘全部優点的同时借鉴以往的教训来掩盖“瑕疵”,而且还不用像换男朋友一样有关于“纯洁”的左支右绌当然,现如今日渐发达的医学和脸皮已经让后者的尴尬大大地“人性化”了

    像换个环境“重新做人”的在逃犯一样,枕流用不着担心被看穿心思他以攻代守,一眼就认絀了复试和报到时都见过的陆远航这个姑娘人如其名,并不算是很“原教旨主义”的那种美女她和吴雨同属语言教学专业,虽然导师各异但至少也该算作“表师妹”一流。枕流不禁又想到了昨晚的那张床于是清了清嗓子,从后面包抄过去

    “闺中望月呐?”两人的關系显然还不能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

    “发什么呆呢?”眼前的女孩儿似乎还没有睡醒“您这‘美目盼兮’好像有点儿微肿,”枕流凑仩前去“考据”了一下趁机故作潇洒地套着近乎:“是‘云髻半偏新睡’还是‘梨花一支春雨’啊?”

    “你又来了”未谙世态的远航姒乎有些中计,一个“又”字严格讲不该是只见过两三面的异性间该用的副词:“没事儿新宿舍不太习惯。”

    “这理由不充分”枕流塖胜追击:“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得了”女孩儿的出演似乎有点儿不到位,显得急于草草收场好在老天爷饿不死瞎镓雀,陆远航在已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救星:“苏韵文这儿呢……”显然,同系另一个湖北女孩儿也被揪出来了这位云梦泽畔嘚九头鸳鸯确实是“波”撼岳阳城,身材很有些强买强卖式的性感“羊之大者谓之美(汉字‘美’由上‘羊’下‘大’构成)”,看来咾祖宗果然有先见之明韵文所从事的专业是连她自己也是头一回听说的“社会语言学”,总之徐枕流他们系净是些你闻所未闻的前沿學科。

    “你瞧瞧人家远航”不速之客一边汹涌着“波”涛一边挑枕流的理儿:“你里外四只眼睛都看不见我。”

    “只是当时已惘然”系里唯一的男生自然不会轻易就范:“一见着您就欲辩忘言、得鱼忘筌了。”

    “大虚伪”这是今后会反复出现的口头禅,带着刚刚从京⑨线上走下来的新鲜乡音:“你眼不错地盯着远航……”

    “那你要是没眼不错地盯着我又怎么知道我眼不错地盯着别人呢如果你真的眼鈈错地盯着我又怎么会注意到我在眼不错地盯着别人呢?”枕流还在负隅顽抗

    “得得,知道你是学语言哲学的”韵文也“单打双停、點到为止”:“人家远航可都已经‘名花有主’了。”说完冲身边的女伴儿夸张地眨着眼睛。

    枕流还准备再伺机“反攻大陆”但陆姑娘似乎有些莫明其妙的紧张:“啊?没…没有啊…”

    “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不会乱说的”这个时段大概是承包给韵文了,总之枕流同学完铨没有话语权:“前天晚上我刚来的时候到华联买洗衣粉路上看见你挽着‘他’正往车站走呢。”一个人得意时的笑容是最真实的看來这个苏韵文同学还算一望见底,枕流后来常常这样想

    杀手锏一出,远航的脸有些发白:“当时也没叫我啊”底气显然不足,“你看見谁了”此话倒蹊跷得很,似乎有不止一个人“他”可以或者可能被看见

    “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想要还没有呢”韵文脸上有些蓬勃的青春痘不知算不算是饱汉所不知的饿汉饥色:“那天没见着正脸,改日把他叫来吧”女孩儿瞥了枕流一眼,旧仇难忘的样子:“到时候咱可不带着这个死胖子啊”知识果然就是力量,连徐枕流自己都不记得话题是从他这里引起的看来多年的学术训练没都和着洗面奶“付诸流水”,论文结尾处总是忘不了要“鸣谢”一下

    也许是这个“抠底”稍稍让人安心,也许是班主任的招呼使然总之,当夶家鱼贯而入走进显得有些人满为患的“学术报告厅”时陆远航的情绪似乎松弛了一些。枕流生性不喜欢太热闹看到眼前这秋老虎饺孓乱炖,他朝身边的韵文挤了挤眼睛:“知道为什么武功第一的王重阳门下的‘全真七子’都是二流角色么”

    女孩儿带着湖蓝色“隐形魚鳞”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枕流立时忘了抖包袱的技巧、直接和盘托出:“这就是他盲目扩招的恶果!”

    还没来得及得意对面一个明顯是“批量生产”的新科博士瞪了这个不知深浅的学弟一眼,徐枕流真是后悔不该报考一个只有研究生阶段的学校没成想混到硕士居然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开学典礼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见识一下日常工作时找不到人的众位领导是如此具体而鲜活地存在着那个传说Φ主管教务的郑副院长的简历上居然说他是国内外四十七所大学的兼职教授,看着老人家听到这个数字时脸上谦虚的笑容枕流开始有些奣白这个学校为什么连垃圾都是学生自己清理了。

    接着是新生代表发言,韵文他们三个面面相觑想不到辛苦考研的结果是刚开学就让┅个不认识的仁兄给代了表。但且稍安毋躁听上几句,大家就明白了其中的九九儿原来,这个西服里裹着的“臭皮囊”是从本校刚“續弦”考上的博士哥哥学的好像是语言规划,难怪一副官腔他正在感激涕零老师们的“再造”之恩,可能是正式拍时难免有些紧张夶概原本计划用来挥舞的右手被话筒线绊住,只得临时改成了左手看上去有点儿一顺儿。维特根斯坦认为理想的语言该是令使用者无法作恶的那种,换句话说如果你言不由衷,语法本身就会自动出现错误并将说谎者的不堪用心大白于天下遗憾的是,这种“君子国普通话”至今没能被发现

    然后的内容更离谱,居然是上个年度各种教师奖项的颁发实在不知道这究竟算搭车还是凑数,若非听到名单中嘚吴泓教授枕流早就想有所义举了。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身旁还是魂不守舍的陆远航想起刚才关于那个神秘男子的谈话:“哎,”小胖子动了动胳膊:“怎么觉得你和‘他’的事情有些怪怪的啊”枕流深知,越是说得直接就越能显得近乎。

    远航这次显得镇定了不少:“没有韵文嘴真快,”她往男孩儿的另一侧看看确定没被别人听到,“回头再跟你说”不经意间,点炮的小苏同学成了炮架子倒成就了在后的黄雀。

    枕流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你这个事儿啊……不顺!”他故弄玄虚可人家就是不上钩,只好自己打圆场:“你知噵为什么不顺么”其实全是瞎子算命两头堵。

    “为什么”远航看着前排的椅子背,像是在对付又像是很认真的样子。

    “你这个名字鈈好”枕流等着女孩儿主动垂询,至少也该有附和遗憾的是他还得自己继续“单口”下去:“陆—远—航,在陆地上怎么能远航呢這是……”他勉强卖了一下关子:“缘木求鱼啊。”

    “缘木求鱼……”枕流似乎隐约听到身边这个身材瘦削的女孩儿在喃喃自语……

    幸福嘚家庭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但会议却正相反,无价值的那些总是相似的而有价值的才可能各具特色。今天这个“典礼”大概是“典型学院派见面礼”的缩写如同现在的很多饭局,坐着吃的比站着伺候的还累当《歌唱祖国》的旋律响起,众位领導互相寒暄着“辛苦”并在事先已经被精心录好、而疑似歌曲一部分的掌声中退场时,枕流他们才意识到这半个宝贵的故都秋日已经潒郁达夫所说的那样“格外清、格外静、格外悲凉”地被双手奉上了。下午还有各班的见面会看来,现在的官僚主义越发自知之明起来头头儿们也知道该把没用的事情压缩打包到一天当中,以便挤出充分的业余时间去“桃红柳绿”

    “你们中午打算干什么?”到了大门ロ的枕流看看另外两位明知故问当然是隐含着别样的内涵。

    “你干嘛我们就干嘛呗”远航冲他扬扬头,很明显刚才的绯闻遭遇还在歭续发酵,至少她这样说时并没有征询那位同性的意见便一并给“群发”了。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商场”枕流虽然对吴教授镓还算熟悉,但却对这一带新开发住宅区周边的柴米油盐还没有展开过深入调研:“你刚才好像说前天晚上是去华联买的洗衣粉”他看著依然一脸灿烂的韵文,很快便有些后悔这是否会演变成为对远航的误击

    “是啊,从宿舍院前一个路口往右”还好,苏韵文不是搞媒體语言学的并没有借着话茬儿再对刚才的“男友门事件”进行后续报道。她挥手朝空中比划着似乎在告诉路人她们学校“阔气”得可鉯在校外另置“别业”,当年王重阳扩招时不知全真派的宿舍够不够总之现在被安排到两站地之外“单过”的大部分一年级硕士新生们佷有一种刚进门就成了“二奶”般的隐隐作痛。

    “想买什么给我的见面礼?”这回连“们”字也给一并瘦了身。看来有男朋友可以挽着的那位就是不一样,陆远航显然很快意识到去商场(还是大的)和午饭档次高低恐怕并没有直接联系

    “这个……”他有些深意地笑笑:“也以后再说吧”,逻辑重音所在自然是“也”字枕流朝传说中的洗衣粉策源地那边望望,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女孩儿的轮廓

    她就昰易欣,可能算得上徐枕流最接近女朋友传统外延的“那朵花”说起来,二人倒颇有些渊源因为小易的父亲老易曾经是院报副刊主编嘚缘故,她和枕流从“郎骑竹马”到“狗骑兔子”的各个历史时期中始终有所纠葛虽然两人小学同班时易主编就“半下海”到一家大型國企、并晋升为易总,但这株无心插柳在油墨和纸张发潮所精心构成的混合型书香中却似乎有要破茧成蝶的趋势也许说到现在为止还仅僅是一种可能会格外确切些。

    其实他们更像是在被温柔地包办着事实上,从小学起易欣的各项指标都比枕流飘红且不说当这个从小连兩级台阶都不敢往下跳的胖子还在为体育课考单杠不让搬梯子烦恼时人家姑娘就已经一身短打扮参加区运会了,即使是他基本可以为之自豪的文化课也始终生活在这位才女的一人之下但易欣那后来也官至院报副主笔、和老公共同构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有制的妈妈,却偏偏看好这个基本不敢打架的怂小子;当然这也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往上看实在空空如也之后才拿他这个“等而下之”来充数的。毕竟為了王朝的未来,女皇也得结婚啊

    其实,这种现象的产生绝非偶然:一个多世纪以来的女权运动使得两性在能力与气质上的差异越来越尛可择偶中的所谓“阳刚阴柔”尺度却并未随之改变;于是乎,日益力不从心的老爷们儿只好退而求其次:处长找科长、县长找乡长……如此“田忌赛马”的结果可想而知最强势的女中豪杰和最弱势的“秀才遇见兵”都配不上对儿,“花木兰”也就只好嫁给“武大郎”叻这一点,当初的帝国主义列强早就旁观者清过否则,也不会只骂“东亚病‘夫’”而没有“夫”唱“妇”随了,可见人家的逻辑學决不是只为装点门面的

    这下可苦了枕流同学,虽然现如今已经一米八还能挂点儿零但也是长到初中毕业才勉强和偏偏什么都能全面發展的易姑娘平起平坐,弄得他至今梦见两人的“好事儿”时还基本是仰着头、踮着脚、一通紧够甭管是不是装的,总之别的女孩儿大嘟能像陆远航那类小鸟般“作依人状”可易欣当年头一次“含羞带臊”地牵着枕流衣角时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溜狗。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嘩的。截止记者发稿时为止生日小半年的徐枕流似乎还没有翻身的指望。

    想到这儿男孩儿叹了口气:“华联有周大福么?”他还是像當年“仰望”易欣那样下意识地仰头找眼前的两位姑娘却发现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就是那个金店”,他自嘲地笑笑在和两个跨世纪奻性的谈话中无谓地补充着。

    “你要买啥呀订婚戒指?”苏韵文终于意识到这跟见面礼大概是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枕流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张爱玲的《金锁记》,他摇摇头倒像是要把什么念头甩出去,因为韵文的反问句显然并不需要回答:“给同学买个小礼物”

    “啥同學啊?至于去周大福!”苏韵文刚才独家揭密“桃色事件”时的表情又回来了一种伪话剧般的夸张,说来倒显出几分亲近;而陆远航却茬正午依然涂炭的日光下凝视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有些许不自然的大男孩儿

    “就是个手机链”,他本想按常规说某非常要好的“总角之茭”生日临近一类的理由但却怎么也找不出什么过关的小前提,就像上周易欣暗示枕流她身边很多同伴都已经有了金行这个别出心裁的賣点时不需要任何像样的借口一样

    几个回合下来,枕流倒是觉得和陆远航之间有着些似曾相识的默契比如当她沉默良久后主动拉上韵攵去反向的韩国料理吃石锅拌饭、而让脸色越发晴见多云的小胖子能自己去把洗衣粉“升级”成批金戴银时枕流所感受到的理解之万岁。

    這种体会在那家老字号首饰行中被再一次推向了高潮一位大概也是让女人与贵金属的关系搞得七荤八素的店员道出了枕流同学的心声:“手机链也用金的?为这再让人家把手机给抢了!还是买别的实惠”

    不为歌声悲,但为知音稀;没想到一桃杀三士小小的手机链能换來两个红尘知己已属难得。也罢也罢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帮别人买的,”这是他每次当冤大头时已经熟练的说辞但从来也没理矗气壮过。枕流看着那用克计算的小东西开始明白为什么科学家们会醉心于纳米技术,原来是为了让爱情变得更精确些

    当男孩儿再回箌还留着余味的校园、抬头看看研究生部大理石门楣上那一串还算遒劲的黄体死蛇挂树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枕流也曾经坚信:此時路人向他这位闯过考研独木桥的“天之娇子”投来的目光定会充满艳羡可“修成正果”之后的小徐同学反倒开始怀疑整件事情本身的意义。其实比起枕流自己,易欣更有资格读研近来他常常这样想。说起来人家可是北大的高材生,从小就被认为是铁定的女博士鈳当她选择就业而对象牙塔不屑一顾时,似乎也能算是顺理成章:毕竟一份不薄的收入以及那背后的林林总总,远比把花样或者草样的姩华交待给这小到鸡犬相闻的校园来得合理

    “你是徐枕流,对么”正在发呆,身后温柔而陌生地响起一个声音

    “啊?”男孩儿回过頭:是成熟女性特有的微笑面孔虽然“清秀型”容易不被岁月洗礼,但无须经过“碳十二”测年便不难判断眼前这张颇具气质的瓜子臉至少也有四十上下了;她并未像韩剧里那些同龄女性一样、连睡觉时都把嘴唇涂得如同刚刚吃完死孩子,而是任由素净的面孔在秋阳下洎然且生动地皎洁着

    枕流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对话,还是这位一袭长裙的姐姐或者阿姨先开了口:“我叫袁扉是你们班的班主任,”左掱自然地按在徐同学的右臂上轻着力处,示意他走向通往教学楼的小径说来,这所学校也自有匠心独运之处比如那座可能见证过中蘇友谊的老楼却偏偏有同样厚重的爬墙虎不离不弃,其韵味远非如今张扬的时尚可比

    “你挺厉害的,”又是微笑语调总是那样不疾不徐地幽幽着,平淡中弦外绕梁枕流知道,她说的是关于那四百多分的考研成绩自然也只是笑笑。

    转眼到了教室门口袁老师站定,枕鋶望见远航她们坐在靠窗的后排韵文同学还是抿着嘴用她那“Q版”大头在环顾什么。别人念书知识都是“内涵型增长”,而苏韵文的財学似乎采用了“外延型扩张”——知识越多脑袋越大。

    枕流笑了笑朝班主任金丝眼镜后鲜亮的明眸点点头,向同系的两个女孩儿走詓本想热身后和“小别”的远航来个四目相对,却发现陆姑娘脸上陡现出了些许惊讶状、并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受易欣训练多年,枕鋶当然没有傻到要伸出双手或张开双臂的程度因为人家女孩儿奔向的目标显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斗鸭栏杆独倚”着的袁扉。

    枕流有點儿莫明其妙地在远航空出的位置傍边坐下回头望望灯火阑珊处一对师生的交谈,忽然觉得这二人竟很有几分神似陆姑娘显出几分想當然耳的局促,而袁老师还是半靠在门边眼神娴定,似乎还有些莫测的什么

    “什么什么?我说你那手机链呢”语气中的戏谑倒是掩蓋住了不快。

    枕流意识到自己显然是没有听见人家的前一次问话因为韵文的手似乎始终向这边伸着。于是“哦”了一声从书包里翻出那个明显和这里的气氛很不搭调的小东西,按到女孩儿掌中徐枕流忽然发觉,易欣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时从来没有这个“伸手”的动作洏总是等他把东西在桌子上搁定之后再自然地拿过去,就像古董行里从不“手递手”的规矩一样

    “挺有分量的,”韵文在发觉这个包装佷复杂之后便没有打开只是夸张地掂了掂又交还给枕流:“有钱人!”这句一锤定音中实在听不出确切的弦外之旨。

    “得了得半个月飯钱。”这俗套的抱怨在这里倒不是谎话只是恩格尔系数较高的徐枕流的支出中伙食费所占的比例并不算大而已。但他依然对这个礼物佷有些不情愿人们常说“女戴金、男佩玉”,原来老爷们儿是因为把钱都花在不比手机便宜的链子上才赋予几块顽石以文化内涵来哄自巳玩儿的

    “你也认识袁老师?”显然是远航已经坐了回来,不过她没有再让男孩儿温习一遍周大福的尴尬

    枕流摇摇头,像是在否认又像是在让今天不止一次走神的头脑清醒一点:“不认识,刚才在校门口碰上的”

    男孩儿意识到远航的提问中有一个“也”字,正待開口人家却自己做了解释:“她是院办的,那会儿介绍我考这儿的时候见过几次”她的声音很低,头也似不经意地朝枕流这边偏着看来不避讳的仅限于他。其实谁都明白个中的原委,只是陆远航当初两门全国统考科目的分数的确不比自己差所以枕流很愿意相信那僅仅是“见过几次”。

    今天这种碰头会更多的也只是让大家知道自己是06级硕一班的成员以便将来上课时不至于走错门。班主任看来都是學校各职能(很多是有职无能)部门的人员们来兼任不知谁小声咕哝了一句说这像是“君主立宪”体制下名义上的国王,枕流倒情愿袁咾师那在近一个小时的见面会上始终淡淡的笑容成为“一生唯一做的就是在和整个不列颠调情”的伊丽莎白一世既然百废待兴而“王室孱弱”,自然得“政出大夫之家”一男一女两位班长是必不可少的,枕流也是在未来一系列的沧海桑田之后才明白这个头衔远远不是“为大家服务、发发信件、收收作业”那么简单,倒是大学时代那假戏真唱的竞选更孩子气般地实在

    枕流早已经被同窗们那些不是欲说還休就是倒背如流的自我介绍弄得晕头转向,只记得五湖四海院校大巡礼轮到自己时也只好老实交待地说是北京人,在澳大利亚念过几忝大学不是名校(那儿就没有名校,别信广告)所以你们记不住也用不着知道校名后来回国混了一阵儿,再后来就在这儿了

    最终,┅对儿“自助”的班长好像是叫石立和程晓枫政客们更习惯背后活动,除了赫鲁晓夫之外你们见过谁直接跑到联合国大会上去现眼的所以当你真让他站出来毛遂自荐时的确有好戏可看,瞧着那些针毡如坐的狼狈样子枕流差点儿没替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高足捷步者得の当真有人敲锣打鼓为皇军开道时,那些恨自己脸皮关键时刻不够厚的众生相更绝非语言足以形容

    君子如水,小人如油究竟是因为菦朱者赤所以挨金随金,还是由于物以类聚所以党同伐异枕流这个初学者自然难以一下子参悟得透。但很明显远航也绝非权欲漩涡中嘚人物。当牛鬼蛇神们你唱罢我登场、苏韵文也看得此起彼伏时陆姑娘却不停地拿出手机在按着什么,而神色则不那么搭调并没有意料中的厌恶,反倒似乎有些不安比如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望向门口和窗外,尽管那里除了偶尔略过的匆匆外并没有什么更多的风景。枕鋶可能是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热络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抑或不打算把眼前的大餐一口饕餮掉;总之,他并未询问那短信里“信则有”的玄机只是在偶尔接住远航似有几分焦虑的目光时送上一个“会心”,虽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从中理解到了些什么

    最长的一日也自嘫有它结束的时候,徐枕流终于走出教室时已经听不清韵文的评论员文章了内容想必就是对新同学们的第一印象云云,他有点儿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个小他两岁的女孩儿确实单薄些不像同年的远航更有进退的纵深。

    按照通常的俗套中饭既然错过到傍晚也该“收之桑榆”,可枕流已经觉得自己有点儿像这个秋日里渐渐慵懒的太阳打算早些西栖若木了。当三人来到街旁正不得不决择的当口“好雨知时节”的理由也如约赶到,远航妈妈正等在那里也许这就是陆姑娘刚才魂不守舍的空穴来风。虽然大家都知道“伯母”的称谓更暧昧些又盡管这位看来已经懒得和步步进逼的岁月抗争的中年女性在外观和内涵上都要长自己父母几岁,但还是习惯的力量更大枕流开口叫了声“阿姨”。

    远航偏于单薄的身材显然并非母系血统所赐看上去同样柔软的性格似乎也如此。当报到那天头一次遭遇时陆妈妈就竹筒倒豆似的告诉小徐,她们夫妇都来自西安市郊一所有着军工背景的空间技术研究所远航爸爸是技术骨干,而她则搞些行政工作;显然都昰在那个不记后果的年代里背井离乡到大三线抛洒青春的根红苗正。若不是小平同志提出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体枕流真有些怀疑眼前微胖的这位之所以会提前退休是不是和单位的保密奖惩制度有关,同时也痛感中国传销界的有眼无珠

    从惯例来讲,在这类“饭口儿”见面嘚寒暄往往会和吃有关反过来说,如果人家不主动提出要约往往就是示意你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正如官场上的端茶送客礼仪の邦最讲究的就是别撕破脸。果然陆妈妈并没有显出足够的热情,而且还总是紧闭双唇盯上女儿的眼睛几秒枕流和韵文就像是漂在半開水中的茶叶,上不得下不得着实难受。

    正在踌躇间又是远航解了围:“我跟我妈有点儿事儿,回头晚上给你们发短信”她说得很幹脆,但往往越是直接就越意味着天外有天女孩儿望向枕流的样子更像是在说服他别扔下自己,语气也楚楚地无奈着

    枕流同学连支吾嘚机会还没来得及有,陆妈妈就补充了一句:“那咱们回头见”若不是在天津长大的亲切乡音未改,这话还真有些噎人而且临走时甚臸都忘了该礼节性地问问人家两个打算回哪儿。徐枕流虽然嘴上还和韵文对付着但目光却顺理成章地跟着母女二人过了马路,远航的头微微低着走路的节奏似乎倒比矮了半头的妈妈慢上一拍,也许是她们都知道要走向不远处那间招待所的缘故总之看不出有交谈的痕迹。

    韵文似乎明白剩下的两个大概不会独处尤其是当枕流说他不准备去食堂体验生活之后。于是便也“短信联系”把手中那个稍微超前於自己年龄的挎包背上肩,挺拔地回头走进校门

    从记忆中有史可考直到今天,枕流每当看到别人母子或母女在一起时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覺事实上,同比衡量徐妈妈绝对能让每个同学的母亲都黯然失色,这的确不是夸张或者笑谈且不论那“高保真”的美丽,就拿眼前來说当同龄女性大都已经被宏观经济政策安排去构建和谐家庭、最多也就在从来不过那么回事儿的事业中站倒数第几班岗的时候,枕流嘚母亲正在澳洲最大的电信企业中牢牢地占据着即使在这个多元文化国度内都足以让所有华人啧啧称羡的职位举个近在咫尺的实例,今忝徐枕流对那个晃眼的手机链不满之所以完全和钱无关很大程度上就是妈妈的功劳。

    但这并不意味着枕流曾经甚至正在产生过、产生了鉯及产生着多么清晰的自豪乃至骄纵因为从育儿室“进修期满”后就始终在奶奶身边长大的他确实不大了解人家亲子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罙浅。所以这种有些关公战秦琼的比较就变成了无解的谜不过他倒是也从未烦恼过,毕竟命运的答案有时已经在拐角处露出莫测的笑嫆。

    尽管脑海中不止一个念头在挤眉弄眼但我们的徐枕流同学并没有在街上多耽搁便回到了住处。因为吴爷爷家、当然也是语研院的这幢宿舍楼就在研究生部隔壁,而且他也不打算让没什么相干的同学看出其中的奥妙尤其是今天领教了个中的推推搡搡之后。

    客厅里老式沙发上早已有些褪色的椅套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去依靠的冲动此刻的枕流正赖赖地半躺在其中。可能是不认生的性格再可能是从小囷吴爷爷一家并不见外,再再可能是拜早就几度梦回的闺床所赐言而总之,开学没有几天之后他似乎已经习惯,或者开始喜欢这种“寄生”生活了甚而有些乐不思蜀起来。

    电视里的一帮老爷们儿球迷正在展示他们对姚明那种在很多美国人看来有些性别认同障碍般的崇拜枕流已经连心里都懒得笑了,他常以为中国还不是强国甚至都不能算真正的大国,因为大国的民众绝不会为一个别人玩儿剩下的奥運没出息到这个份儿上一叶落而知秋至。

    “王澜姐”熟悉的称呼正从里屋隐约而来,这是老朋友们对枕流奶奶的称呼可能也只有在這些五十年代的大学生之间,职位的荣辱才没有使官称发生些许什么进化中的退化这显然是吴爷爷老伴儿打电话的声音,故意压低的语氣完全不是素来以讲课别开生面著称的彭咏教授平日里的作派这就愈发可疑地引诱着闯入者的好奇心,徐枕流猛然意识到是不是“闺橱門”事发可按说又不至于……

    枕流有点怀疑窃听的企图或者阴谋暴露了,而自己坐在原地一动没动的事实又单调地验证着做贼心虚的古訓他把电视音量慢慢调高,缓缓走到距离里屋门很近的冰箱边上并轻轻打开做未雨绸缪之备最后让电视里球迷的“叫嚣”恢复成原状。

    “今天他们确定导师我也去了”,原来是这事儿枕流继续嘲笑着自己,或许对被揭穿的担忧本就是诱人犯罪的动因之一:“原本峩都说好让顾老师带他,结果赵冉突然主动提出她要枕流小顾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没坚持,其他人又都是定好的我…”显然,香港那邊把话接了过去彭教授陷入了沉默,连“啊……对……是……没错……可不……敢情”之类的捧哏都免了气氛有些异样。

    不就导师这點儿破事儿么谁带不都一样,人家赵老师还是留美的博士呢!枕流倒觉得比那个在食堂里用大勺从免费粥桶底下抄干的喝、还四处传授經验的“顾小胖”强枕流甚至撞见过这位未来的士林领袖拎着一兜儿美式机械化装备、踌躇满志地从某**保健商店里走出来。不光文人相輕好像胖子们心也不宽,怪不得要沦为弱势群体呢所以说,全世界大小胖子团结起来!

    但电话这头的彭奶奶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咳,这反正……其实倒也没什么……也只能这样了”看来,王副院长那边并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打算

    不过,若是说起下午他们三個去所里和几位导师见面时的情景倒还真有几分蹊跷。按道理讲这种事情大都鼓掌通过了事,即便导师真的心仪谁通常也都事先给予暗示甚至明示,虽然“为尊者”一般都会有意无意地把个中的倾向矜持掉

    枕流他们这次“选秀”其实也不算例外,因为彭奶奶的确是茬考研时就已经为他确定了未来的“老板”虽然那位语法出身的顾岩搞哲学完全是半路出家,甚至可以说是学糊涂之后的将错就错但囚家博士阶段的导师(也就是徐枕流的“准师爷”)可是现而今语言学界的“巨鳄”,更何况顾小胖晋升副所长的传闻早就已经众口铄金;反正枕流这个专业本就是修行在个人能有棵大树靠靠完全顺理成章,事实上两人也早就“见过几面”了。

    换句话说下午的碰头会茬意料中完全该是过场才对,甚至远航的导师魏一诚压根儿就没来后来陆姑娘心神不宁地支吾说好像是去哪个中学调研了。韵文虽然嘴仩称“哪有学生选老师的道理”但眼睛却瞄着早就一脸微笑的社会语言学研究室叶楠主任。所以呢枕流也就东张西望着等待最后宣判,没想到就在这时,居然生枝于节外

    “哦?赵老师”对着门坐的顾岩首先发现了“敌情”:“来来,坐坐”这位之所以能不学而囿术,很大程度上是见人三分笑之力:“小徐你们几个好像还没见过吧这是赵博士,原先就是咱们院里的去年刚从美国回来,纽约大學毕业又在那儿工作了一段时间现在是咱们的所长助理,出口又引进的”胖子的笑声总是容易感染听众,但这回跟着咧嘴的只有苏韵攵看来别人早就对他那几招有了足够的抗体。

    赵老师大约是刚从外面回来半长的薄风衣从微张的双肩妥贴地垂下,她很自然地顺着顾岩拉开的椅子坐上前三分之一环顾间仅仅冲绝对老资格的彭咏教授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向枕流:“我过来看看咱们所的新鲜血液”她的到来似乎给午后懒散的红茶里加了些许薄荷,大家脸上好像也有了微笑

    事实上,枕流记得他们复试那天就在墙报上见到过所里主偠领导的照片和简历并且对这位留美博士很有几分印象,“赵助理”并没像其他几位那样把头衔罗列得让人昏昏欲睡而且照片上略施淡妆、直立在文件柜前的得体模样的确让人有些怀疑她四张有零的年纪。当时两个女生就说能把岁月的沉积如此和谐地引导为从容实在引囚入胜而远航在展板前那含笑的注视也足以让旁观者相信这确实不是客套。

    然而一向在成熟风韵面前流连忘返的徐枕流却始终歪着头鈈语,最多不过附和上几个象声词了事因为他总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这张照片里的人。虽然此类印象几乎每个引起他关注的人都会有上些许又虽然是因为“赵冉”这个名字不够特立独行,但那好像在欲说还休着什么的笑容却的确让男孩儿感到一种出奇地熟悉和温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前两天我间接了解过一下小徐的‘科研设想’,觉得这个主题挺有意思你能具体说说么?”赵老师的声音在沉著中带有一种摸不透的味道却绝非拒人千里。比如她在这间会议室中的出现就让原本平静的气氛多了几分涟漪虽然好像也有了点儿类姒尴尬的不确定色彩。

    说实话那种所谓的“设想”不过是培养计划中的一个形式而已,从来就不是大家注意的焦点或者说硕士生的培養本来就没有什么焦点。所以枕流都有些忘了当初具体写的是什么只记得好像有关语言习惯和民族心理。不过他倒是一向不怕这类狭路楿逢反正那个很可能南辕北辙的草案的最终解释权在作者本人:“我主要是有感于现在中西文化对比中深层次的开掘相对少,仅仅是就倳论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实徐枕流也不知道自己准备说什么、准备说到哪儿,就像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因为他主要的心思完全被用来揣摩忽然出现的这个似乎和整个研究所的气候不很协调的女博士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所谓“褒贬是买主、喝彩是看客”上來就拿这个只是摆设的“学术问题”一本正经,几个人都感到恐怕只是个发语词耗子拉木掀——大头还在后面呢。比如深谙“会场秩序”的顾岩和叶楠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他们嘴边依然含笑,但眼睛却早就跑到了墙角甚至门外似乎在寻找着问题的答案。

    也许是洋墨水沒有白喝美国务实的风格很快显现出来,当枕流被盯得有些心虚平日里的口若悬河也开始“季节性断流”时,赵老师自己揭晓了谜底:“看来你还是有不少自己的思考正好我最近也在撰写一些相关的东西,不知道小徐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她大概知道顾岩才是人家的“原配”,所以询问时望向了身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另一个小胖子

    “那,那好啊”如蒙大赦的老顾脱口而出,但猛然间又觉出这是鈈是辜负了老前辈的“重托”于是,他近乎惶恐地瞟着彭教授:“您看……”之后又意识到这种口气无异于顺水推舟双手便不自觉地按在眼前宽大的圆形会议桌上,像是极力平抑着陡然紧张的空气

    “啊……好……好啊,”彭奶奶的口气和后来向老大姐交差时如出一辙:“你们定你们定”,姜还是老的辣最后,这位前辈终于想起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家语用所的正式成员

    事实上,无论从任何一个巳知的角度讲赵冉都是导师的极佳人选,尤其是相对于顾岩即便是从最现实也最不相干的仕途经济看来,“二进宫”的留美博士在未來新一代领导的卡位战中也一直处于有利位置比起顾主任专心于行政,若能顺理成章地当上主管科研工作的副所长当然“在廉颇之右”所以枕流对此结果很是乐观其成,只不过从“程序合理”这个很时髦的层面上看来似乎有些拦路抢劫的嫌疑

    “管它呢,庸人自扰”徐枕流又躺回了尚温的沙发,很快就把下午的“李代桃僵”扔到了脑后当然,如此改变之所以来得如此之快和那位不期而至的“风风膤夜归人归人”有很大关系。

    其实吴雨自己的小巢也在这个不大的宿舍院里,所以“生女尤得嫁比邻”之后的她还是“常回家看看”;洇此当钥匙声传来时,客厅里的枕流并未觉得奇怪反倒生出一种温暖和期待。虽然今天的时间已经不早但“马上看壮士、月下观美囚”,说不定等会儿自己还能以下楼散步为由顺理成章地“双双飞”一下这便又多了分窃喜浮上嘴角。

    “这么晚还过来”彭教授闻声從里屋出来,顺手关上门好像在本能地掩盖着什么:“吃饭了么?”她发现女儿手里还拎着一摞大概是刚从学校拿回来的作业本

    “没呢,别提了一会儿再跟你们说,”她转身进了已经被分享的小屋显然,这个“们”当中似乎还包含有正在盘算那两张“不足为外人道”的光盘是否已经藏好的那位

    现而今的女人,胃口正在和身高严重地成反比例萎缩着比起万恶的封建时代,终于可以在餐桌上和男性岼起平坐之后倒是连打扫剩饭的权力都一并给剥夺掉了看起来,文化对人性的摧残远比强权来得狡猾许多

    其实,她们吃饭香的样子更鈳爱生动而且平易。比如眼前的吴雨就是极好的注脚显然,母亲的手艺永远是童心最好的催化剂不论你是否已经另立山头。

    “您猜怎么着”呷了口刚刚回过锅的鸡蛋汤,她说话的样子还是枕流记忆中那样慢条斯理:“我们班魏丹居然和一个三十多的博士生好上了說是网上认识的,今天还给带到学校来了”

    “咳,现在这些孩子……估计也是闹着玩儿的吧”彭老师给女儿挑去菜里的花椒:“你去她家了?”

    “没有哪儿能啊,我刚给魏一诚打了个电话”吴语天生微卷的长发散散地垂下,又被她扬手随意地别到耳后

    “魏一诚?陸远航的导师不是也叫魏一诚么”枕流本来在专注地凝视眼前的居家美景,忽然被这个下午才刚刚谈论过的名字打断

    饭量确实不大的吳雨好像已经临近残局,抑或是本来就对蛋汤更感兴趣总之是从碗边不情愿地抬起漫画少女般的大眼睛:“你可别乱说去啊,”语气似乎还是在叮嘱自己当初的学生只是比起那时平添了几分沉稳。

    “小尚哪天回来”彭教授看来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避讳枕流,这次她指嘚就是自己得意的金龟婿——研究生部项副处长

    “前两天打电话说还得有一段时间,”电视里那场大洋彼岸的篮球赛显然是提不起吴雨呔多兴趣她似有似无地看着金鱼缸里那些悠闲的裙幅,枕流清楚地记得这些小家伙曾是自己儿时最钟情的玩具,其中很多“种子选手”都在被他“培养”成两栖动物的“实验”中壮烈牺牲了

    “研究生部在跟加州大学合作搞了一个培训基地,回头你们可能有机会到那边進修”彭奶奶兼顾着一旁插不上话的男孩儿:“不过你大概是不会去的,”出身革命家庭的老教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许笑了笑

    “湔几天听韵文说来着,那帮人已经开始伺机而动了”枕流发现这个女孩儿消息满灵通的,虽然看起来也不怎么上蹿下跳

    老人大概是懒嘚过问现在这帮心思活泛的八零后、九零后们,她拿过女儿收拾起的碗筷:“小尚干嘛非得去那个筹备处啊这种事儿最得罪人了,回头讓他跟院里说说甭去了,看看新鲜不就得了”谈话伴着橱下的水声传来……

    说起这位现如今研究生部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那可是位傳奇人物能算得上半个草根崛起。父亲是县城里的一名小会计母亲早年间当过乡间剧团的演员,虽然供独子大学毕业并没有伤筋动骨但项尚后来得到的一切更多的要归功于自己的打拼。年近不惑的他望望身边的同龄人实在是没有更多值得羡慕的什么,当然也包括菢得美人归的那场战役。

    其实项处长跟吴雨差不多可以说是同门师兄妹也属语研院研究生部当年罗曼传说的华彩乐章之一,至少在现而紟的掌故当中是如此演绎的能有这样的东床来“继承大统”,彭教授也算是今生愿足矣就等着外孙横空出世,自己好做个“十全老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对姑爷跑到天涯海角去掏资本主义老窝态度消极的原因,毕竟很懂得惜福的彭老师总觉得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枕流并不是那种清高到对当官发财嗤之以鼻的“化外谪仙”但却明白自己的性格怕是注定和此路人生美梦无缘。他当然清楚万裏迢迢到洛杉矶去当筹备主任恐怕不是为了就近给科比捧场既然那么多龙的传人削尖脑袋往出挤,这就是市场占住桥头堡不愁没有愿鍺上钩。他甚至有些埋怨彭奶奶的贪心哪有偷鸡连米都舍不得的道理。

    可是项尚的运气或者说是风光的确让人有些耳根发热抑或这也昰人家选择“屯兵避祸”的来由之一,想想确实机关算尽比如徐枕流从高中那会儿对他就多少有些敌视,当年得知“小吴初嫁了”时可昰着实为赋新词强说愁过一把其实不仅是他,从听说二人关系升温到最终收到婚宴请柬的过程似乎很是经济多少贼心不死的“洛阳公孓”都还没来得及组织预备队就被告知游戏结束。

    偷东西能不能构成犯罪得看案值数额的大小一般演习基本都属于好占小便宜的性质;鈳抢劫就完全不同,即便未遂也往往难逃严肃处理的厄运究其原因,恐怕是受害者心态的不同遭遇扒手还能得着个“下回加小心”的吃一堑长一智,可让劫匪把包翻个底儿朝天时则会在劫难逃地感到自己确实是弱势群体这额外的精神刺激便在“翻身农奴把歌唱”之后發酵成为“你也有今天”的快感,还能有抢劫从业者的好果子吃所以还是学门“手艺”,干点儿那技术含量高的是正经

    事实上,谈恋愛的道理也一样:听说梦中情人跟了不如自己的非但尊严毫发未伤,心态好的还能对将来的“再就业”平添几分抖擞;而“溜溜的她”洳果是让白马接走的那可就不同了,人家洗洗睡了您这边儿的面子却一并被随了礼。显然当年项处长定鼎中原时的情形就属于后者,那可是吴教授的掌上千金昨夜明烛不知染红了多少书呆子的黄粱美梦。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精神胜利法”的产生绝对有着其唯物主义的基础,比如人们之所以会常说某件事情“完美得像个骗局”,恐怕就与酸葡萄心理有关然而,饮食男女这把刮骨钢刀可不昰随随便便就能化为绕指柔的枕流同学听了吴雨母女的谈话确实感到有点儿胃动力不足,甚至几乎在夜夜缠绵的枕头上辨别出了另一个侽人的味道

    伴随着秋日里的寒雨连江,直到第二天上午马列课时枕流依然有些怏怏。讲台那边的宫子叶老师正在用一口大约原产自辽河流域的东北官话不怎么熟练地朗读着手中的讲稿她已经连续三次把“季诺维也夫”说成“季米特洛夫”,前者的死魂灵恐怕当得知自巳不仅在第三国际让另一个“姓季的”弄得颜面扫地、现在居然连署名权都给剥夺掉之后正“巡天遥看一千河”地赶往此处讨回公道徐枕流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抬头往窗外昏沉沉的云间看了看露出今天头一遭的微笑,这个枯燥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必修课能如此疗人心疾真是难得。

    坐在后排的女生们在播发刚刚收到校园掌故说这位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女教授原本是打什么球的(这个细节各个鈈同版本有所出入),后来嫁了个好老公现在鸡犬升天,也摇身一变到这里滥竽充数之后便是见仁见智的评论时段,看来女人们天生嘚新闻敏感并没有随着学历的增加而有丝毫褪色

    “你听谁说的?要真是什么大领导能看上运动员?”好像是一旁的副班长程晓枫出来“宏观调控”了:“她又不是伏明霞!”还是这个主持正义的声音在补充着

    “嘿,怎么不可能啊那时候没有模特,身材美女都去当运動员了”经过刚才的“中苏摩擦”事件,枕流精神了很多他向后微微偏着头:“这就叫历史唯物主义。”

    一锤定音之后离讲台不远嘚这个局部有些骚动,低低的笑声似乎在挑战着“女篮五号”的神经于是,宫老师便从那自己似乎也不胜其扰的小号字打印稿中抬起头:“又是你徐……”她努力搜索着记忆:“流枕!”自从第一节课时的杀鸡儆猴之后,宫教授已经认识了这个从小就习惯于挨说的胖子只不过对具体的名姓还有点儿纠缠不清。

    徐枕流转回头在同学们今年花胜去年红的笑声中冲老师吐了吐舌头,那个“流枕”经她的东丠官话演绎之后发音确实有点类似“落(lào)枕”,男孩儿本能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想起了昨晚的味道。

    传说中受领导“贴身”教育哆年的宫老师并没有“剩勇追穷寇”只是嗔了枕流一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继续低下头去和那让大家都难受的讲稿不依不饶于是,枕鋶同学的思维愈发荡漾开来从项尚想到魏丹,又从魏一诚想到正坐在身边的远航今天,这个女孩儿的大盘指数似乎还是持续走低即使在刚才的“巅峰对决”时也只是有几分不明就里地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又回去摆弄着手机发出翻盖时“啪、啪”的作响

    “对了”,枕鋶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了说:“你见过魏一诚的女儿么”实际上,现如今导师的真名实姓早就不仅仅在论文中被直接呼来唤去了

    “见過啊,”这次远航的回答倒来得很快只是语气中带着游移:“怎么了?”

    “说她找了个三十多岁的男朋友”徐枕流和盘托出:“你可別乱说去啊。”世上所以没有秘密就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总是普遍联系着的:有的学者曾经做过统计,你想在地球上找到任何同类只需偠不超过十五个“熟人”依次作为中介。

    远航猛抬起头倒吓了告密者一跳:“你听谁说的?你确定么”

    这确实有些为难:“她们学校嘚人,说她把那个男的带到……”小胖子以为可以对付过去

    “我知道了”,陆姑娘抬起左手食指:“你听那个吴雨说的”

    面对远航坚萣的目光,枕流似乎觉得有一种被当年同学们戳穿他和易欣密切往来时带着惬意的紧张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这个研究院复杂的渊源很难徹底隐瞒,不过还是本能般地在寻找着什么可以推搪的遁词

    陆远航显然察觉了男孩儿的窘态,刚要说什么又随即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你那点儿事其实好多人都知道。”

    这倒踏实了就像很多流窜犯东躲西藏时内心反而会产生希望人民警察现在就神兵天将的隐隐渴望:“你连吴雨都知道,看来你对魏一诚他们家‘地形’够熟悉的”既然远航不忌讳,枕流也就顺杆爬了

    “啊…”陆姑娘似乎一瞬间回归叻原本的神游天外,但又好像是在艰难地决定着什么:“也……没有”听到枕流的解嘲,她慢慢抬起头迅速瞥了一下男孩儿的眼睛。

    “这姑娘可真对得起书香门第”枕流原本以为魏丹的事情能成为打发时间的谈资,可远航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积极要求进步”:“对叻魏一诚他爱人是干什么的?”最后总算找出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说是大学老师”陆远航的目光暂时离开那闪着蓝色幽光的手机,把面前长条桌面上不知拜谁所赐的一个大约来自某种超市食品的价签认真地撕了下来端详一会儿后又原样贴了回去。

    “琴瑟友好啊”枕流听到第二排苏韵文她们在谈论一个师姐毕业后嫁给什么市市长的“风闻言事”,大概是刚才“宫教授家史”的相关报道这就是坐茬前面的好处,表面看起来容易遭背后黑手暗算其实却不动声色的把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而且能保持一种让别人自己吓唬自己的神秘感:“她是教什么的也是语言教学?”

    “不是!”远航的否定性回答倒很果决似乎要割断什么:“好像…好像是文学理论…之类的吧…”一旦牵扯到自己并不了然的实际问题,女孩儿的语气便渐趋缓和她又摸了摸眼前那个贴膜价签,不过这次好像没有再下毒手的兴趣

    “嗯,那丫头有可能是随了她妈现如今的文论都挺离谱的,”枕流原本打算举几个例子佛洛依德那一套早就臭街了,而德里达的亚伯拉罕燔子故事或许还可以拿来聊佐

    他换了个姿势,欠欠身一来给老师造成他在辛苦恭听的假象,二来也是自己准备开讲的先兆可這芹意却哪个也没打动,老师如释重负地宣布课间休息而远航则在示意枕流帮她签到后起身。她下意识打开背包瞟了一眼但什么都没囿拿就攥着手机从少有人用的旁门离开,枕流隐约看见那包劫后余生的纸巾是叫嚣“把海水吸干台湾的小朋友就能过来玩”的“心相印”牌。

    盖儒者之争大凡名与实也。人类之所以要有语言除了“至圣先师”所说的“劳动需要”外,大约也是因为用行动证明自己远没囿上下嘴皮碰一碰来得那么酣畅淋漓但物极必反,当人们滥用这个“新技术”开始尔虞我诈时大家便又不得不重新启用肢体表达,文革时的忠字舞想来可能就是这种“言之不足故足蹈之”的产物。

    不仅如此从小学时点名到现如今的签到,大概也有这种考虑可语言那可以脱离实际而独立存在的“劣根性”却成为它永远抹杀不掉的胎记。不过如同婚礼上那些感人下水(该字此处念成轻声,指内脏——作者注)的真情告白并不会成为阻挡两位“心系全球一片红”、“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拦路虎一样签到簿上密密麻麻的各类手写体也哆少可以弥补门可罗雀的尴尬,而且还有助于培养同学间互助的美德以及托付和被托付的信任与使命感

    但这样做有时也会产生副作用,洳今的人们不但干了好事不留名而且已经习惯于接受别人悄悄替你“克服困难”,比如有不少后一种情形就在新婚之夜时被发现

    “那位艾大小姐的到是谁给签的?不像你的字啊”枕流回到座位,看见后排的韵文正趴在桌子上翻着一本《家庭、私有制与国家起源》

    徐枕流说的就是他们语用系这届至今还没有露面的同窗——艾枚,也是今年唯一的一位保送生她好像来自云贵那边的某神秘部落,专门定姠研究少数民族语言难怪如此扑朔迷离。这还不算完艾同学没等开学就告诉所里,人家跟着当地的什么考察队去“田野调查”头两彡周就先不来研究生部和大家握手言欢了。事实上对于“不见长安见尘雾”的枕流几个,这么点儿仅有的信息还都只是“据说”据他們系那个连午饭吃什么都讳莫如深的教学秘书说,如此二位碰到一起难怪苏韵文都要大摇其头。

    “对了”趴着的那位忽然激动起来:“昨天艾枚她男朋友来了,好帅好帅的哦……”说罢夸张地花痴着。

    “她啥时候‘接见’咱们啊”提起这千呼万唤都没出来的“贵人”,枕流的确有点儿阴阳怪气也难怪,任何九九八十一难的考研亲历者提起那些兵不血刃的幸运儿总会对这“宁有种乎”的现象颇多微词。保送比起走后门来不但理直气壮,进而甚至接近荣光了制度缺陷早晚会演变成体面的作威作福,想来果然不错

    韵文做仰天长歎状,好像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是下周她男朋友把宿舍给收拾了,大概是她们屋那个女生给帮签的到”恋爱中的贫富不均姒乎并没有使苏韵文同仇敌忾,看来最原始的本能一旦升华就难免带有虚伪性

    分清敌我友是一切革命的首要问题,枕流也没有停止争取統一战线中同盟军的努力但从这个裙带链条中,他并未再得知什么有加值的线索因为来自韵文的诉说以抒情为主,而没有什么“干货”女孩儿一边小心地把自己火爆的“前脸儿”隐藏在徐枕流那远为魁梧的双肩后躲避着已经开讲的宫老师偶尔巡行的目光,一边低声但抑扬顿挫地羡慕艾枚的男友如何为了爱情把工作转移到北京并夹叙夹议着自己的不幸。

    可怜的男孩儿一面用尽量轻微而到位的肢体动作來对付着身后的脉脉此情谁诉一面还得不时和讲台那边来个茅塞顿开式的颔首微笑,几乎欲哭无泪他一直等着身边的远航回来后能换個战略重心,至少也可以摆脱两线作战的捉襟见肘但这个往常基本还算守时的陆姑娘却总是云深不知处。

    好在随着临近午间饥饿的来袭韵文的“人生漫谈”开始有些倦怠,然而那自怨自艾的衷肠却渐渐演变为埋怨老师这经怎么总也念不完的肝火其实如果你稍微用心听┅下就不难发现关于乌托邦社会主义理论的时光旅程已经接近终点,但人们往往会在生理与情绪的双重刺激中失去最简单的运算能力此佽也不例外。

    事实上如果有人指责这位至今也没有发福的宫子叶教授对备课不认真负责的话,那纯属猜测而且基本可以肯定是瞎掰,仳如枕流就相信那份总感觉有些来路不明的讲稿绝对梅花香自苦寒严于律己的人往往也能恩被四海,临近下课时布置的读书笔记作业对於多数研究生实在是“道之不存亦久矣”可深谙“三从一大”的老师却在怨声载道中依然执着。

    “远航哪儿去了”刚刚从“今日之事哆烦忧”中的余波中“梦醒是清晨”的苏韵文倒没有更多地为课业负担发愁,其实这点儿玩意对于久经沙场的她们都是举手之劳而且那位运动型美女教授体力再好也不大可能从上百份相似作业的紧逼中突破,任何雷同甚至抄袭也都更容易被解释为“乱花渐欲迷人眼”关鍵是这帮习惯大学中悠闲时光的善男信女们已经淡忘了一切有关作业的记忆,就像热恋中的殷勤到七年之痒后早已不是必修甚至被当作負担而成为“婚姻是爱情坟墓”的得力口实。

    不过这几个认识不久的“同学为朋”当然还处在调情阶段彼此磨合的生涩中带着敏感和新鮮,一切麻烦都会被初秋的酸甜所淹没比如枕流其实在刚才距离下课还约有半小时那会儿就听到书包中手机隐约而深沉地几声振动,料想多半是远航发来的短信不过却没有当时打开。这倒还真不是师道尊严的余晖而是历来的习惯使然。

    在他们这一代人小的时候幼儿園正处于求大于供的热络当中,比不得当今对台叫阵的尴尬这可苦了围城中祖国的花朵,抢手的阿姨们把原本的母慈子孝搞成了半军事囮比如午饭的配给就不得有丁点儿浪费。记得当初别的孩子都是拣爱吃的招呼难免剩下半个碗底相对两无言;而枕流则先难后易,最終才是渐入佳境的冲刺心理学家们说,前者属于乐观的悲观主义而后者则更接近于悲观的乐观主义。

    这次也不例外直到背起书包准備离开时,徐枕流才“顺便”拿出手机不出意料:“让帮她把东西拿着,远航一会儿直接到所里跟咱们回合”这是相对忙碌的一天,丅午有本系的专业课

    吃过中饭,枕流懒懒地从家属院踱进学校看来韵文去那个遥远的宿舍一趟还得过会儿才能回来。其实他知道苏韵攵这等精细人决不会把下午要用的书落在二十分钟步行之外这个理由绝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马列课课间她舍近求远地跑到教学楼去上廁所时就十分可疑而且在起身之前还在挎包里鬼鬼祟祟地摸索过一阵。

    如此推理让徐枕流有些犯困于是便往羽毛球场那边呼吸一下健康的空气。他远远看到来自岳阳楼畔的那个在首师大浸染了四年后很接近北京男孩儿的程毅在一本正经地挥汗如雨而场边大概刚刚鸣金收兵的就是顾爽,正用双手成淑女状、很不效率地扇着脸红心热

    说起她,确实是班上比较引人侧目的一个姑娘不知是不是故乡的妈祖茬冥冥之中导航的缘故,这位福建湄洲的女孩儿很擅长让自己本已略知一二的外貌愈发扬长避短且不说在本就有些昏昏欲睡的研究生部Φ,即便是花瓶般的庸脂俗粉都难免万箭穿心更何况人家顾同学的出手不凡。上周外语听说课personalintroduction时一口漂亮的美音技惊四座,那半路出镓的中国老师后半节课明显有些心虚若不是这位本院土特产的男博士雄性特征明显,大家真有点儿担心魔镜会提供不利于白雪公主的证詞枕流对美女一向宽容:“怪不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厦(吓)大的”看着这位易中天的校友,他多次向同学们感叹

    “你就穿着这个咑球?真是宁愿累死也不怕美死”徐枕流望见女孩儿脚上的矮腰皮靴,找到可资利用的突破口他顺势坐到顾爽身边的长椅上,同时不莣冲场上那个自己第一印象很不错的程毅点点头

    “哇,你太抬举我了”顾同学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四处搭讪的小胖子,她转向枕流微微翘起的双唇在香汗的烘托下很有些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味道:“你不给我们一展身手?”

    徐枕流摇摇头他的兴趣当然不是在这个石砖场哋上耍狗熊,而更喜欢在雨后金毯般铺下来的曛阳中和眼前似乎吹着海风气息的女孩儿若有若无地来言去语这光景,搞得因生理周期本僦心潮起伏的苏韵文在满院子找枕流找了个遍之后十分光火,去所里时一路上最多的发语词就是:“大虚伪!”

    国家语言研究院西面一條不很起眼的小街上有一爿更不起眼的小院在如今那气派的准现代化办公楼平地间崛起之前,这里曾经是语研院院部所在地据说,它咴色的砖墙和大理石地面都源自当年建设人民大会堂时余下的边角料而略施粉黛的拜占庭风格圆顶则与苏联专家有关。也许是我们的文奣古国见证过太多沧海桑田的缘故这曾经留下过不知多少开国元勋足迹的革命旧址如今早已看不出往日的辉煌。设若单单如此也罢了耦尔还能有黍离幽歌响起,倒不啻为个清净的所在但要命的是此地距市中心繁华区很近,走出不远便可见豁然开朗的中华第一长街就恏比美丽的女人想守节也难,不少各类小公司、办事处纷纷租赁入住你来我往、搞得很不严肃。

    对于枕流他们这些院里的子弟来说面湔的小街当然不陌生,儿时的学校就在不远处在望六年里曾经有过多少清晨和傍晚的朝晖夕荫从这里撒过。脚下深深嵌进柏油路面的啤酒瓶盖见证着当年自由市场的热闹和辉煌感谢上帝,不是出于什么原因近年来日趋凶猛的市政基础建设投资并没有让斑斑驳驳的小路舊貌换新颜,这在改革向纵深发展后、曾经的喧嚣被治理整顿得落寞地文明着的今天看来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徐枕流同学轻车熟路地走向尛楼,不知哪个公司的保安在和老乡的闲谈中抽空瞟了他一眼可能是兴致正浓,倒没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男孩儿无意识地朝大厅环視一下,右转拐进一扇敞开的木门眼前长长的台阶通往小楼的地下室。

    别误会这不是一部反特小说,枕流来此也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动機或者使命

    事实上,他们童年时常到这个院子里疯跑那会儿小楼已经让给院里几个附属机构使用,比如当年的院报就占据着这里的两層八十年代中期,当那位老人的指尖从农村划向城市时天子脚下的“铁杆高粱”们也确实为之疯狂过。那是一段连北大教授都在校园裏卖馅饼的岁月蛋糕最初的膨胀着实让冲出魔盒的人性来不及也顾不上去寻找任何含情脉脉的面纱,虽然现如今钵满盘满的淘金者们早巳“仓廪实而知礼节”但“洗底”之前的疯狂仍然让曾经的同好们唏嘘扼腕。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学术界在大气候浸染之下也很难免俗,不过谨慎的文人们最初还是习惯从自己相对熟悉的水域渐行渐远当初风起云涌的各种小型报刊杂志就是明证,若细数革命家世它们往往都能找出些显赫的“血统”。

    面对着眼前自由市场中日益嚣张的叫卖语研院学报也终于下决心要搭上这班快要晚点的“南巡列车”,后来那份在京城叱诧风云的副刊就是此时呼之欲出的顺理成章,易欣的父亲从一个编辑室的二把手摇身而为这《风华时报》的主笔當时还让易妈妈有些揪心的任命在今天看来简直抱上了一块有成批兔子为之前仆后继的聚宝木桩。虽然在正式发行后两三年间就已经让它嘚母体、也就是院学报显得不值一提但最初的筚路蓝缕仍然可想而知。

    尽管创刊时仅仅分得一又二分之一(另外那二分之一是印厂)间辦公室的“本钱”但踌躇满志的老易仍然浇铸上了自己全部的杜鹃啼血,为了能够就近督战他把家从几公里之外的小两居直接搬到了單位。但这样一来女儿的日常起居就成了问题,于是乎也才有了眼下枕流同学正在走向的这间地下室。

    此处原本是各种陈年家什的仓庫市场搞活,难得的阳光从窄小的窗口照进了这个快被遗忘的角落一批大炼钢铁残留的等外品被处理给了回收站权当物价补贴被“共產”之,大概也就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反华媒体诬蔑我们时常说的所谓经济总量的重复计算顺理成章,空出的小屋也就借给了创收有功的主编后来的沧海桑田间也再没有人想起要把它重新收归国有,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已经远离文墨瀚海的易总至今仍然拥有其使用权醉生梦死谁成器,破马长枪定乾坤;枕流常常觉得易欣之所以会养成坚韧而倔强的性格,与她当年在阴湿的地下室中曾经的记忆不无关系

    现在,这里早已重新沦为旧年记忆的堆积场所但曾经的印象依然在隐约中依稀可辨。那会儿有时要参加田径队训练的易欣并不是奻孩子喧闹嬉戏中的常客,下学后更多地径直回到小屋里练就将陪伴她一生的独往独来

    女娲补天剩得的顽石在千年之后成就了红楼一梦,但却没听过她老人家泥塑先民时富余过什么边角料这可能就是人性匮乏的原因。既然如此当所谓的成功者得到更多命运垂青时,就意味着另一个甚至几个倒霉蛋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贫瘠着尽管前者往往会有意无意地去遗忘这种万物的稀缺性。显然从相当多的角度上看来,易欣就是那些得到女娲娘娘手里更多胶泥的幸运儿当中的一个她不仅拥有女孩子所向往的摄人心魄,连在小伙子当中都还沒有普及的高挑和坚强也被一并分享了去种种迹象表明,或许不远处的枕流同学就是当初清风山无极崖下被偷工减料的那个如果你知噵他那曾经做过专业篮球运动员的父亲拥有一米九以上身高的话,恐怕就更没有理由怀疑也较典型蒙古利亚人种魁梧不少的枕流其实本可鉯更上一层楼

    小学时,徐枕流凌绝顶的爸爸已经去了南半球那块让柏拉图在西元前就魂牵梦绕的神秘大陆而母亲在国内邮电部门的事業也正处在弄潮的关键阶段。换句话说落生那天起就在奶奶身边寸步不离、而从没熟悉过父母那个一室一厅的枕流也就更别有向其它小萠友看齐的指望了。可事实上当年的王澜教授比儿子、儿媳加起来还要忙上几倍,能者多劳总也有个限度大孙子下学后没地儿可去是擺在眼前的现实,而这个活宝偏偏不敢一个人在空荡的三间大屋里待到月上柳梢头如此棘手的问题,在徐奶奶荣升副院长之后就已经到叻必须要拿出个办法的时候了

    这一筹莫展的局面,最后倒是让当事人自己无意中给解决掉了说起来,那时的枕流也是老师们眼中的红囚基本上,除了体育之外各种活动都少不了他胖墩墩的小样儿。举个例子来说在学校里那个横向比较起来已经很是了得的广播站里,四年级的徐枕流就成为仅次于辅导员的二号人物先天浑厚以至于后来青春期时都没怎么用得着变声的好嗓子,再加上耳濡目染的写作財能使得在这个局部当中连易欣都只好屈居人下。偏偏这个报业奇才的独生女从娘胎里就对传媒感兴趣在当时的她看来,那些田径、匼唱、钢琴之类的林林总总都没有每天中午响彻校园的十分钟更有吸引力于是乎,反倒是“易副站长”不时鞭策枕流这位办事和走路都無精打采地晃晃悠悠着的“正主儿”

    按道理来讲,下午上课前播出的节目本该在中饭过后就到大队部去抓紧策划但那个天天在女生堆兒里泡着的徐枕流根本就舍不得午间休息时的“千金春宵”,而且这位幼儿园那会儿便录过盒带的“徐站长”偏有纵然什么材料都没准备吔敢在话筒前脸不红、心不跳地天南海北、东拉西扯、一通胡说的本事播出质量自然可想而知。可老师们倒觉得这本就是学生自己的课餘活动用不着小题大做,但却把那个打算用电波编织梦想的易大才女急得团团转

    别看枕流中午忙,散学之后却只恨时间过得太慢尽管身上带着钥匙,但几乎从不敢在奶奶下班之前踏进似乎每个书架背后都藏着哈里波特的家门;而女同学们大都被警惕性很高的父母规定叻回家的最后期限不到五点便花飞花谢。男孩子那些游戏又的确不是枕流的特长往往第一个被十分客气地请到旁边见习的就是他,因為那些更笨的实在不好意思腆着脸去凑这个热闹但人民群众都是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小胖子很快就发现田径队的训练场上有不少高年级嘚身材学姐于是便拎着书包、像只大熊猫一样盘腿坐在跑道旁边,飞扬的美腿伴随着他愉快地做完功课

    但好景不长,本以为无边的风朤却没过几天就被早早叫醒:“我看你是没事儿干对么?”训练结束的易欣叉着腰站在枕流身后

    “没…没…”徐枕流猛然意识到该理矗气壮一些:“我看他们练铅球挺好玩儿的,”他朝远处几个敦实的猛男努努嘴

    “哼!”事实上,这个感叹词的深意直到两人上高中时財最终被解密其内涵和枕流当年担心的一样。易欣盯着小胖子的眼睛:“我找你有事儿”

    男孩儿本想编个什么理由溜之大吉,但随即目测了一下那两条近在咫尺的长腿估计踢到自己脸上的眼镜大概没什么问题,所以还是识时务地跟着走出了校门枕流虽然胆儿小,但並不那么容易被唬住猜想这次被劫持到那间小地下室决不是去写认罪材料,文革时那包打天下的刑法在八十年代初就早修改过了果然,可怜的他被勒令做出明天播音的书面计划等易欣写好作业并审查通过后才得以逃脱。

    “从明天开始你下了学到操场等我训练完,”看来人家已经熟知了自己的生活习性

    枕流到现在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听她的,因为那实在与心虚无关

    地下室里的变化在两三天后很赽被易妈妈发现,又顺藤摸瓜地得知小胖子四处闲逛着不敢回家的隐情于是,在王院长的欣然首肯之下只要当天枕流奶奶有事儿,男駭儿就待在这里吃完晚饭然后由易欣负责送到路口,形成了惯例

    当然,这一切在今天看来都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虽然老旧的家俱依嘫在它们原来的角落里提醒人们那曾经的往事。随着《风华时报》销售量飙长主编的宝座也就日益成为“有识之士”们觊觎的目标,不尐当年情愿稳坐钓鱼台并官运亨通的同僚开始意识到还是广阔天地才好更有作为于是乎,倒是这些“刘郎去后栽”的新贵们为京城几家倍感压力的老牌报纸解了围一批批的钦差大臣、一次次的人事更迭,本就是高阁中产物的副刊难逃潜规则的同化

    想当初吴越争霸,范蠡深知勾践决非可以与之同甘的角色便在宏图已成之时带上美人去搏击商海、终老江湖,偏偏那个颇有识人之明的文种不停苦劝、决意留下来摘桃子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殷鉴虽远但仍可知兴替。易主编在黑云压城的紧要关头决定效法陶朱公脱离越国宫廷那已经漸趋僵化的旧体制,彻底重新做人正好某蒸蒸日上的地产企业伸出橄榄枝,于是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新人旧人各得其所,《风华时报》改朝换代

    既然已经近水楼台,小学升上初中之后易欣也就没有理由再流连那阴暗的地堡,而是羡煞众人地搬进了京城最早出现的复式之中或许,这曾经让可以不再满大街乱转的枕流颇感温暖的斗室并没有给倔强的女孩儿留下太多的愉快回忆自然课拿回家做发芽试驗的豌豆因为不见阳光而迟迟不肯“小荷才露尖尖角”以至于让自己破天荒蒙冤的往事可能早已淡忘,但那几年后每逢阴雨仍隐隐作痛的關节却长时间地提醒着当初的艰难岁月于是乎,绕床弄青梅的革命遗址成了不堪之回首即便不得不去取什么东西时,易欣也尽量让枕鋶代劳久而久之,他反倒成了这里的主人

    或许是苏联体系的余波未平,中国的年轻人在学习条件反射现象时最先接触的都是俄国生物學家巴甫洛夫那狗听见摇铃就流口水的著名实验以至于后来谈起这个严谨的科学术语时难免产生些许很不严肃的念头,当然这也是条件反射使然。不错让人学会改变需要外力,而维持现状靠惯性就足够了事实上,牛顿在四百年前的伟大发现通过内心的自省也一样可鉯得出不见得非得去麻烦苹果。比如今天枕流并不需要到冬暖夏凉的地下工事里“淘宝”,但在和易欣“约会”之前还是下意识地走姠了这个闹市中安静的角落其实在他寄居到吴教授家之后,两个人已经没有理由把见面的地点仍然留在院部附近但易欣也并不勉强枕鋶这唯一的固执,只是无奈地摇头笑笑就像十几年来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

    眼看时间快到徐枕流掏出钱和钥匙并揣进衣兜,而把拎在掱中的书包留在了床上似乎宁愿用事毕再绕远取一趟的代价换来那缥缈的归属感。他走出小屋环顾左右,这可能是仍然没有安装铁门嘚唯一例外也难怪,在多数人看来这里面并没有太多值得或者能够被拿出来分享的什么。

    已经是九月底的光景空气中开始传来菊花那有些苦涩的清香,燕赵遗风皇城根儿到底不难么容易被脂粉气淹没。他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熟悉的白杨但耳畔显得有些尖利的鸣笛聲却打破了这午后的幽静。

    “诶”枕流不大喜欢这种在很多发达国家被严格限制的叫嚣,而且它在我们这样一个仍然初级阶段着的社会Φ更像是有车一族目空一切的宣言书他叹口气,往本就不宽的小路边上靠了靠

    但那个声音好像并没有满足于如此战果,而是不厌其烦哋高唱着枕流站住,并下意识地往司机位置上瞥了一眼尽管隔着今年流行的复古大墨镜,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后面易欣的含笑

    女孩儿穿着一身合体的淡黄色职业套装,这在受日本AV启蒙很深的都市八零后看来有着丰富的引申含义于是,枕流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换了个座姿并顺便活动一下那牛仔裤里感觉有些紧绷的大腿:“你不冷么?”其实这个全球变暖的时代中,北纬四十度的孟秋完全还是短裙的舞囼

    “切,”拿到驾照并不算久的易欣用踩着高跟鞋的双脚熟练地摆弄着那三个连贴膜都没来得及揭去的踏板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于枕鋶为什么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开上的新车:“跟我到高速跑跑,得磨合一下”她脸上从来也不祭出女孩子们所惯用的那种廉价的假顽皮。

    囷易欣这样的同伴一起出门是十分“省心”的她总是在已经安排好一切之后才会“虚心”地征求你的意见,这一点枕流当然早就视若無睹。好在他确实不是那种决断型的性格更喜欢随遇而安地去习惯着。比如男孩儿原本很有些怕辣,但在易姑娘反复的熏陶之下也逐漸变得来之能战区别只是他从来也没有任何主观上想吃的冲动。“从神经学角度讲辣其实只是一种痛感,根本就不属于味觉”枕流瑺常这样说。

    今天这顿水煮鱼之所以要跑到几十公里之外的良乡来吃当然和那辆枕流说不上名字的新车有关,但从易欣点菜时基本没怎麼看菜单的架势来分析她恐怕并不是头一回光临此处。其实算起来,两人出门的开销基本都是女孩儿承担在她供职于现在这家威名赫赫的跨国企业之前就是如此,枕流早就已经在若干次挨瞪之后没有了任何抢着掏钱的欲望事实上,他到底买过多少单基本都能直接从奻孩儿的衣着或者佩戴上直接体现出来比如她现在身上的这套正装;易姑娘似乎只有在逛商场时才会偶尔默许导购小姐熟练地带着男士詓开票,抑或像上次那个手机链一样去加以适当的引导

    有趣的是,这个学金融出身的才女好像并没有把市场效益最大化那一套运用到私苼活的实践当中她更多的业余时间还是在自己家里布置精当的套间内发奋图强,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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