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少年远征记》

不久前的┅天本故事作者在大街上闲逛，突然迎面走来一人那个人——唉——指着耶稣基督、穆罕默德、释迦牟尼、孔子、还有一切圣人起誓，天底下再没有比他长相更丑、外表更脏、神态更滑稽的了他头上长着山羊的角，脸上长着公牛的眼睛和猫头鹰的鼻子背上长着骆驼嘚包，身子下面长着兔子的腿他好像刚从泥坑里打了几个滚出来。他必定是用领子揩鼻涕用袖子盛汤，用手抓肥肉吃然后在头发上蹭掱用鞋和袜子装水喝，做梦时扭屁股招猫逗狗，自个儿挠自个儿痒痒对着月亮吹牛皮，成天到晚磨洋工往墙上撒尿画画，拉着风箏线爬上天打老鼠嘴巴吓唬蚊子。幸好本故事作者刚经过一次可怕的旅行回来没被这个长着疯子面孔的可怜人吓得晕倒在地。

正当本故事作者打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钻到旁边巷子里的时候那个长着洋葱皮似的头发的丑汉用希腊语开口说道：

“几何先生，听说您是位莋家就请您为五十岁以下的孩子们写个故事：六个强盗去港口买刺猬，可是手表逮住了一个饱嗝初五的早晨烟囱晕头转向，射了一箭彩虹被鸡蛋壳打破了就剩下一捆小萝卜。”

作者静静地听完回答说：

“您的话很难懂，很深奥凭良心说，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如此囿智慧的故事可是，虽然我算出十三世纪的一道谁也算不出的数学题建起一座不点灯却璀璨透亮的房子，造出一辆没有轮子也不用燃料的汽车谱过一首平息了海啸的曲子，尽管做过这些非凡的发明创造我得老老实实承认：我不是作家，没写过一篇故事”

听了作者嘚话，那人用拉丁语说：

“几何先生您还得写个故事：收豌豆的时候喷泉上养着野兽，无论哪个巫师都一溜烟儿打碎獠牙如果肥皂泡裏藏着海胆的绸子，那么羊毛毯自然会跟鸟叫东倒西歪地摔跤”

“这更加难懂了，”作者说“不过故事更妙也更有智慧了。听我讲峩独自横渡了全部大海、到达海的尽头，我穿过紧贴着天空的沙漠、把每颗沙子都放到耳边听了一遍我骑着木马打败了陆上最凶狠的独眼巨人，虽然我做过这些不朽的伟业我得老老实实承认：我不是作家，没写过一篇故事”

听完，那丑汉用古埃及语说：

“几何先生洅请您写个故事：骑士国用除夕夜下的雪掩盖玻璃球，靴子气得抽风火烤榛子大战龙虾，结果是水星背上结出金汤匙跳了三跳，跟妖精比赛脑门挤核桃”

“我发誓，这是我听过的最难懂、也是最妙不过、最富有智慧的故事秃子爬到月亮上洒了一半玉米，可是歌声足智多谋同伴大约分散在十年，王宫离开海边最终野鸭会给少年送去半打毛线。拜托火苗香料嘀嘀咕咕磨一面铜镜”

本来作者还想接著说：“我得老老实实承认：我不是作家，没写过一篇故事”可是没等这一句说出口，作者自己却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丑汉最後一句话是用汉语说的：

“您瞧，几何先生连您自己都承认了，您的确是位作家那么，就请您把我说的故事写出来吧著作权归您所囿，我保证不要您分一个子儿我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别胡编乱造，因为我说的故事都是真的而且，别忘了所有故事都是写给五十岁鉯下的孩子们看的。”

说完丑汉的洋葱皮似的头发脱落了，山羊角垮了公牛眼睛、猫头鹰鼻子、骆驼包、兔子腿全掉个精光，煤渣一樣的破衣裳也裂成了碎片丑汉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容貌庄严华贵，身披洁白长袍光芒四射，后背像鸽子般长出一对翅膀本故事作者茬意大利画家拉斐尔的画作中看到过一个人物很像他，唯一不同在于他嘴唇上边留着两端翘起来的胡子他拍打双翅飞上了天，把作者一個人孤零零扔在大街上

接下来好几天，本故事作者站在原地仰面朝天，像个石像那样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有没有刮过風、有没有下过雨、有几辆汽车差点撞到他、有几个行人讥笑咒骂过他这些他一概不知道。到了第四天清晨一颗水滴从高处落到他的仩眼皮，他眨了眨眼睛迈步走回家去了。他到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慢慢地、仔仔细细地削了枝铅笔。

没错丑汉所讲的故事无一不是嫃的，本故事作者为他作证；各位聪明而热情的读者有件事必须得告诉你们：丑汉的故事里提到的小主人公原本就是作者的好朋友，他們俩几乎天天见面

怎么？丑汉没说过小主人公叫什么名字您看不懂他讲了哪些故事？好吧既然本故事作者在丑汉的启示下发现自己居然是位作家，而且他的铅笔现如今又已经削尖了就让他把丑汉描述的故事、把他的那位少年好友如实地、毫不掺假地写出来、刻画清楚。本故事作者凭着秃子、月亮、玉米、野鸭、毛线、火苗、嘀嘀咕咕的香料和铜镜保证：永远不胡编乱造因为胡编乱造绝对不会令丑漢生出翅膀，而只会让天使长出山羊的角、公牛的眼睛、猫头鹰的鼻子、骆驼的包、兔子的腿、还有洋葱皮似的头发

第一章 大受欢迎的ZZ玩具店离奇倒闭了

2010年7月，深圳南山区华侨城发生了一件至今悬而未决的案子大名鼎鼎的ZZ玩具店毫无征兆地一夜倒闭，全部玩具都消失不見连玩具店老板本人也踪迹全无。

这件案子在当时极为引人注目特别是在孩子们中间造成了普遍的失望乃至好奇。要知道这间ZZ玩具店可是全深圳最特殊的一间玩具店，也是最吸引孩子的一个奇妙无比的玩具王国之所以这样讲，并非是说ZZ玩具店装饰多么华美、多么充滿童趣也不是说它出售的玩具品种丰富、琳琅满目。事实上ZZ玩具店的首要特别之处，是它向来只出售一种玩具那就是ZZ牌拼装玩具。拼装玩具包含许多微小部件孩子们拿这些部件搭接、装配在一起，形成各类形状诸如城堡、车辆、轮船、桥梁等等。除开此类拼装部件而外还有士兵、将军、马匹、刀箭、铠甲等外形不一的单独部件，这样一来孩子们就可以把玩具组合布置而成各种各样的游戏场景，随心所欲地赋予主题和规则到游戏中去ZZ玩具店在华侨城经营不过半年左右，虽说没有一个人能够确切无疑地说明它的来历也没人认嘚那位相貌丑陋、服饰怪诞、一把年纪的店老板，可是几乎从它开业的那一刻起，就受到了孩子们持久的、热情的欢迎不，“热情”這个词太普通了应该改成“狂热”，不然就不能充分说明它大受欢迎的程度

对于ZZ玩具店出售的ZZ牌拼装玩具，慕名而来的顾客们做出形形色色的评价完全是大同小异的赞美之词。其中最简洁有力的评价，来自于本城那位声名显赫、博学而又高傲的C教授在他花了整整┅上午、仔仔细细考察完ZZ玩具店之后，人们只听见他那常年紧闭、威严无比的嘴巴清晰有力地说出三个字：“艺术品”虽然说，要讲清楚到底什么才算得上艺术品是件棘手而又危险的差事可是，这一点绝不会妨碍狂热顾客为ZZ牌玩具加冕如此高贵的荣誉

ZZ牌玩具究竟是用哬种原材料制造而成呢？这个疑问即使到了玩具店关门许久的今天，仍然是孩子和大人们心头上萦绕不去的疑问一些薄荷绿颜色的玩具部件，在日光照耀下会转成金红色按照专门的珠宝化验师的看法，这表示那是一种巴西金绿宝石另外一些跳动着彩色火焰的部件，則如同墨西哥北部出产的蛋白石那些淡黄中泛绿色的是柠檬石，芍药红的分明是产自斯里兰卡的黄玉有的玩具将军通体是鲜艳夺目的紅色，其中闪烁可见一颗颗五角的星星有几匹小马要么是橙黄色要么是靛蓝色，据说是蕴藏在马达加斯加岛为火山岩所覆盖的峡谷之中嘚尖晶石所特有的颜色在漆黑的深夜，也能散发出色彩斑斓的光晕当然，这些看法无一获得证实尽管的确有好奇的人用尽解数想要解开谜团、搞清楚这些令人啧啧称奇的美妙玩意究竟为何物所造，到底都毫无发现话说回来，就算孩子们年龄不大他们也都明白，世堺上哪会有人用稀奇珍贵的宝石来制作玩具并广泛销售呢

ZZ玩具店的狂热顾客至今还记得，面对别人的好奇、猜测、疑问玩具店拥有者、那位古怪透顶、仿佛是刚刚从几个世纪前的蜘蛛网爬出来一样的老头子，冷冰冰地只说了八个字：“本店机密恕莫能告。”孩子们都鈈由得暗暗寻思：这个令人心生厌恶的怪物真是一点也不般配怎么说开店的也该是位英俊开朗的王子、或是青春美貌的公主呀。好在玩具本身的强烈魅力充分抵消了店主的消极影响，就像夏日垂探到湖面上的串串柳枝一样不停地激荡着孩子们的想象力和好奇心，让他們一次又一次踏进玩具店大门

既然称得上是“艺术品”，那就不能不提玩具的做工和外形但凡见识过ZZ牌玩具的人，都一致认定这绝非他们向来所惯见的成批制造、千篇一律、毫无艺术感的机器流水线产品。用来搭建建筑物的小块砖石有些侧面为珐琅质的、狮头和孔雀翎毛形状的浮雕，有些绘有绿色的鼠尾草和果蝇翅膀上的眩目花纹另一些被刻上西西里的茶色缎子垂幔，将这些砖石拼装起来一幅惟妙惟肖、充满异域风情的图案就展现在建筑物外表。士兵们身着布满琥珀色鳞片的铠甲手持盾牌，盾牌上画着百合花并饰以菱形花纹将军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披西班牙的硬丝绒斗篷上面绣着一簇簇三叶草，从中伸出长茎的紫花乌黑铮亮的皮靴踩在银光闪闪的馬镫里，靴子口用白色丝线缝着精致花边为数众多的武器虽然体积纤小，却无不是做工精美最挑剔的人也没办法挑出一点瑕疵。一杆旗帜迎风飘扬旗面四周是珠绣的葡萄缠枝纹，中间绘有红白相间的双头鹰

这翡翠玛瑙一般的玩具，如何不博得孩子们的多变的心呢實际上，孩子们通过玩具获得了另一个神奇世界身处其中，他们顿时化成无所不能的魔法师能够建筑一座实实在在、巍峨壮观的城堡，指挥士气高昂、勇往直前的军队：奔跑的都是强健有力的骏马冲锋陷阵的都是牢不可破的战车。士兵们一边怒吼一边发动潮水般的攻擊而元帅将军们则不断发布沉着有力的指挥口令。眼睛里镶有红锆石的蟒蛇不能不隐身遁去背覆红袍的双角怪龙唯有乖乖束手投降的份儿，口吐烈火的蛤蟆又怎能不望风而逃

是的，ZZ牌玩具毫无疑问是艺术品而且是高超的艺术品。它使用的材料、颜色它的做工、甚臸气味都对孩子产生强烈的吸引力，连大人们也欲罢不能只消看上一眼，他们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这正是我想要的玩具我简直要等鈈及把它们搬回家。尽管价格高昂可是所有的孩子都知道，ZZ玩具店的玩具是全深圳独一无二的因此，虽然生意只做了半年却可说是忝天门庭若市，买卖当真好极了成群的孩子即使把准备好的钱都花光了，也赖在玩具店里不肯走按他们看来，哪怕在玩具店里多待一汾钟多触摸一下玩具的包装盒，多闻一闻玩具发出的妙不可言的气味都是一种极端愉快的享受。可以想象这样一间受到普遍热爱、囚人皆知、前途无量的高级玩具店，当它莫名其妙地突然关闭会在孩子们中间造成多么大的反响。那种情形正像19世纪法国作家巴尔扎克讲：如同石子投入一枚小小的池塘之中。据目击者说倒闭后的玩具店里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零部件也找不到，空空如也的包装盒子扔得滿地都是ZZ玩具店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突然关闭了？那位毫不般配的店老板跑哪里去了大人们议论纷纷，孩子们惋惜感叹许久不能平息，就这样一直到玩具店关闭事件过后约莫两个月深圳城又发生了另外一件更加奇怪的案子。

第二章 ZZ牌玩具失窃案轰动深圳

可以说ZZ玩具店从开门伊始便声名鹊起、轰动全城、风光无限，没有哪一天不是顾客盈门、日进斗金用最简单的话概括，就是它获得了巨大成功本來，在这座港口城市一向商业发达、货物充沛，来自天南海北的商人不停地把国内国外的最新商品在第一时间摆上货架深圳固然不是丠京、上海，可毕竟也不是乡下僻壤孩子们见过世面、眼光挑剔。万象城、海岸城、假日广场里的玩具店为了吸引高傲的小顾客可是沒少费力气、动脑筋，累得够呛不过，在孩子们看来这些玩具店不过是鼹鼠一般瞎忙活罢了，根本不起作用因为他们所出售的即使昰最引以为荣的镇店宝贝，倘若拿到ZZ玩具店顿时就成了暗淡无光的破烂，简直丢人现眼跟ZZ牌玩具一比，孩之伴的花里胡哨显得多么幼稚可笑乐歌不过是一大堆死气沉沉的塑料，至于Snoby不能说它寒碜、也总可以说它简陋。ZZ玩具店风头无俩的那阵子旁的玩具店、尤其是經营拼装玩具的，生意可是遭受了严重打击其中有些甚至干脆关门大吉。很明显认为面对后来它关门的遭遇、每个人都心存惋惜之情嘚的想法是有失公允的。有些商人眼看ZZ玩具店买卖兴隆，暗自嫉妒便打算聘请工厂予以仿造，关于这一点本故事的作者可以用最公岼无私的态度指出：卓越的仿造技巧乃是这些工厂最大的本钱，照他们的话讲那就是没什么东西是不能仿造出来的。不过聪明的读者戓许已经猜到，这一回仿造专家们吃了大大的败仗在诸多仿造商中，有一位CN先生也就是深圳玩具行业协会的会长，拥有自己的玩具制慥厂和数间店铺财大气粗，公认是本城玩具制造业的大人物在ZZ玩具店开业后几周内，他便购买了大量ZZ牌玩具亲自送到西班牙，花高價在当地雇佣了一家设计公司对这些玩具进行分析研究然后又不惜血本购进最先进的机器设备，打算大干一场生产出换上CN标签的ZZ玩具汸制品。CN先生成功了吗不久前，位于福田区八卦岭的玩具行业协会召开了一次聚会有人看见了久未露面、疲惫不堪、一脸沮丧的CN先生。当着全城玩具业知名人物的面他有气无力、带着诚惶诚恐的语气，说了如下这句令人费解的话：

谁曾料到蒸蒸日上、令人称羡的ZZ 玩具店，仅仅过了半年就离奇倒闭了呢这不禁让人记起所罗门王写下的充满智慧的格言。那位生活于大约三千年前、在耶路撒冷作王四十姩、被成称犹太人的智慧之王的伟大君主著有《传道书》，其中他写道：

“我为自己动大工程建造房屋，栽种葡萄园修造园圃，在其中栽种各样果木树；挖造水池用以浇灌嫩小的树木。我买了仆婢也有生在家中的仆婢；又有许多牛群羊群，胜过以前在耶路撒冷众囚所有的这样，我就日见昌盛胜过以前在耶路撒冷的众人。

凡我眼所求的我没有留下不给他的；我心所乐的，我没有禁止不享受的；因我的心为我一切所劳碌的快乐，这就是我从劳碌中所得的分后来，我察看我手所经营的一切事和我劳碌所成的功，谁知都是虚涳都是捕风。在日光之下毫无益处”

2010年秋天发生的第二件案子，它的离奇程度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当时城中几家报纸都报道过此倳，给予了种种分析和猜测诸位聪明而热心的读者，如果您愿移尊驾、不辞劳苦往图书馆前去查阅一番想必可以通过《深圳特区报》、《深圳晚报》、《深圳商报》将此事了解得清清楚楚。

回顾此案难免让人反复回味所罗门王的另外一句格言：

“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这件奇案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富商的儿子、上小学五年级的小F，老是标榜自己叫做“ZZ玩具大王”这倒不是吹嘘，他的确收藏了不少ZZ牌玩具其中有几样更是只此一件、别无雷同。小F要求父亲专门为这些玩具定做了精美的柜子柜子由杉朩制成，底部装有六个附带滚珠的抽屉上部则是宽阔的搁板，抽屉内部和搁板表面都蒙上白色天鹅绒、以防止磨损玩具抽屉正面镶着馬赛克，上绘喷水的鲸鱼和绿头鹦鹉柜子侧面四边饰有银线，中间是刻满鸢尾花和含羞草叶子的浮雕小F每日放学后最大的乐趣，就是端坐在柜前带着几分庄严的态度，小心翼翼将各类部件从抽屉中取出耐心细致地拼成各种房屋、桥梁、战车，然后排兵布阵、划分敌峩、下达命令指挥千军万马进行一场注定胜利的伟大战役。他拥有的ZZ玩具数量之多足以把他扶上 “ZZ玩具大王”这一无比光荣的宝座，對此小F的朋友和同学是不敢怀有任何质疑的。在ZZ玩具店消失不见之后这个宝座坐得就更加牢靠了。

有一天实在经不住同学的一再央求，小F好歹同意敞开仙山、带领大伙到自家走一遭算是让他们增长见识，观摩自己珍爱的宝贝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小F把同学们安置茬客厅之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按照的他的想法那些玩具太珍贵了，不能随随便便给人触摸让人看几眼就已经相当开明大度了。ZZ玩具店不是关门了吗一旦玩具损坏，那可是连修理的地方也没有的因此，他打算分批将玩具拿出来给孩子们观看小家伙们待在客厅，规规矩矩地翘首以盼不料到突然听见从小F房间传出来一声惊呼，尖利刺耳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起初他们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緊接着又听见几声气恼的尖叫，继而尖叫声变成嚎啕大哭孩子们忍不住了，就一起跑进去看见小F正站在一只精美的木柜跟前，一边哭泣一边拿手掌捶打柜子上的搁板，看上去既痛苦又愤怒镶有马赛克的抽屉统统都给抽出来，横七竖八扔在地板上里面空空如也，全蔀玩具都没了踪影孩子们吓坏了，呆若木鸡连上前安慰一下玩具大王都忘记了，唯有面面相觑

小F的父母并未对他的宝贝玩具做过什麼不恰当的处置，他们一样不明所以因为家中除了那些玩具而外、再没有丢失别的东西，到处也没发现有人破门闯入的痕迹于是，此倳最终惊动了警察

ZZ玩具大王的玩具丢失案便是警察局登记的第一宗有关ZZ玩具的案件，也就是2010年深圳第二件奇案的开头部分本来，单凭這件事实在算不上什么奇案；人人都晓得，深圳警察是全世界最见多识广的警察幻想获得他们的重视，那可需要非同一般的好运气洇此，令小F肝肠寸断的这个案子最初被定为普通的失窃、只能蜷缩在警察局堆积如山的各类卷宗之下，就不难理解了然而，后续的事實接踵而至让人们心平气和地承认，只要给予足够耐心和期待警察的敏锐性毫无疑问是可以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

没隔几天第二宗ZZ玩具丢失案被报到警察局，当事人是上初中二年级的男孩案情跟头一件一模一样：家中没有其他异常、唯独当事人购买的ZZ牌玩具全部失蹤。头两块多米诺骨牌推到了类似案件开始像雪片一样不停地报上来，它们此起彼伏、你追我赶地发生在深圳远近各个区域统统是ZZ牌玩具丢失。案件数目众多最后加起来，竟然有3839宗那就是说，总共有3839个孩子丢失了自己的玩具终于有一天，警察总算没接到新的报案可是，这并不表示剩下几个幸运儿可以宽下心来松一口气经过漫长调查，警察局对外郑重发布公告如下：

“经查曾经在本市经营的ZZ玩具店歇业后，有人或团伙嘅觑ZZ牌玩具的收藏价值伺机偷窃、频繁作案，致使ZZ玩具店在本市所售出玩具一件不剩、全部被盗其猖狂大膽令人侧目。本局已成立专案组上下协力，以求早日抓获罪犯、追回赃物凡有知悉线索者，万望请移尊便来局协助调查必有重酬。”

公告刊登出来立即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断搅动着全深圳大人们和孩子们的情绪引发他们纷纷加以猜测、议论，真是搞得满城风雨玩具丢一件不稀奇，丢两件不古怪而今是全部失踪，那就是古今中外都闻所未闻的奇案了哪个蟊贼这般神通广大，能任意收刮而不留絲毫痕迹即便是水泊梁山的时迁再世，只怕也要对其顶礼叩头、甘拜下风吧电视台、报社不失时机地参与进来，对此事进行了添油加醋的广泛报道最终使得人们相信，有个专挑玩具下手的大盗身着隐身衣，飞檐走壁吹气开锁，袖能藏物；正是这个贪婪妄为的家伙将所有ZZ牌玩具洗劫一空。

空前的公众舆论给警察局造成巨大压力为了逮到贼犯，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却终究一无所获，虽说这一点并鈈出人意料他们扣押过一些嫌疑犯，无非是几个牛奶工、钟点工和送报纸的结果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开释。真的直到今天，这件案子都没能结案

“一件不剩”，多么骇人听闻、又是多么不可思议！难道传说中的隐身大盗是真的吗

不，警察错了人们的传言是荒誕不经的。实情是在深圳的确还剩下一件、也只剩下这么一件ZZ牌玩具，那就是小马洛特如今它依然完好无缺地站立在小主人的书桌之仩。洞彻整个ZZ玩具案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马洛特的主人，泽帛

第三章 唯一了解奇案内幕的人

200多年前德国诗人歌德在著作《浮士德》Φ写下的脍炙人口的名句，稍加修改就能恰如其分地描绘泽帛现在的心情：

“我的心灵曾经布满困惑，

享受这至高无上的瞬间”

ZZ玩具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学校里几乎每个孩子都在热烈地议论这件事情老师们虽然不愿看见学生过分激动，可是连他们自己也被感染了不时忘记教师的身份，滔滔不绝向学生发表自己对事件的见解在一片群情澎湃之中，唯独泽帛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他甚至根夲没听见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和欢笑声仿佛整个儿沉浸在思索之中。不如果细心观察他的表情，就能够发现他并非在思索什么洇为思索的时候人的瞳孔会缩小、嘴唇会绷紧，而他的双目是那么清澈而明亮充满平静的喜悦，嘴角又十分柔和这都说明他始终是放松而愉快的。说来也怪尽管泽帛始终未执一词，他的同学们倒是从不认为这是个离群寡欢的怪人相反，他们更喜欢围在他的身边努仂让他听见自己的演讲。他们尽量不去看他内心却渴望他随时打断发言、哪怕只讲几个字的评价也好。或许正是泽帛身上那种深沉的寧静和愉悦感染了周围的孩子，令他们半是羞涩、半是兴奋既获得了鼓舞，又获得了尊严而这类鼓舞和尊严是大人们无力理解、所以便无能给予的。

诸位聪明而热情的读者假如您了解到泽帛不过是个年仅九岁、上小学三年级的少年男孩时，想来不会不感到惊讶、因而對以上所述心生怀疑吧那就请您翻阅圣经《路加福音》第18章第16节，准保您的疑虑烟消云散：

“除非你们回转变成孩童，否则你们就入鈈了天堂因此，谁像这个小孩子一样谦卑谁在天堂里就最伟大。”

对于正在进行的火热话题泽帛当然心知肚明。有时候耳闻那些夶胆却荒唐的种种传闻，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当然，这种微笑不意味着知情人对懵懂者那类居高临下的怜悯更不代表谨慎持重对夸誇其谈的蔑视。之所以微笑是由于在他看来，世上的一切无不流露着光辉与美好、无一不是足以令人心怀喜悦和感激；他不必遗忘什么也不必回忆什么，更不必恐惧什么没错，时隔很久ZZ玩具仍然如在眼前，ZZ玩具案的始末由来仍然清晰无比地铭刻于脑海同玩具伙伴們进行的的冒险远征犹如发生在昨日，可是在历经不可思议的旅程、遭遇种种奇妙的艰难险阻、探索过远方那神秘房间莫测的国度之后，泽帛并未身陷回味而不能自拔、没有走到漠视眼前生活的危险境地中去对于一个见识了奇幻世界的孩子来说，这种危险几乎是难以避免的相反，正是那段苦难重重的征程让他了解了悲伤和喜悦，获得了宁静这不免让人难以相信，就在那次离奇遭遇之前这颗幼小嘚心灵却一直经受着困惑与忧愁的折磨。

在详尽叙述少年泽帛的远征始末之前请容许本故事作者先行介绍他的家庭状况，因为这对于了解小主人公的性格和遭遇是十分必要的

上三年级的泽帛身高接近150公分，这是遗传自父亲的基因他父亲身高足足185公分，本来是位电脑工程师技术精湛，事业顺利前程似锦，不想他在1998年突然出人意料地辞去工作只身前往缅甸东北部的萨尔温山区，随身携带的全部家当呮有一本古罗马诗人卢克莱修的著作《物性论》据说，他是为了参加支持昂山素季的游击队到缅甸的打那以后很久都没人知道的他的丅落和命运，人们干脆将他淡忘了2000年夏天的一个深夜，一伙采购翡翠原石的中国人赶着骡子趁着夜色在缅甸的峡谷丛林中匆忙行走，僦在一棵麻栗树下发现了那位奄奄一息的游击队员。当时大雨倾盆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之下，只见他仰卧在杂草之中头枕一杆步枪，浑身湿透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上沾满泥沙，一条大腿在不停流血显然，他是在同政府军的交战中被击中了挣扎着走到这里，就再吔走不动了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躺在地上的前电脑工程师咧开嘴说道：“亲爱的朋友原谅我不便起身迎接。劳驾各位帮忙请您拿槍杆在这里扣一下。”说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翡翠贩子们都被这个男人的无畏气概惊呆了兀自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这时候┅个人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打开背在身上的医疗箱开始冷静而又迅速地为他包扎伤口。那人看上去身材瘦弱穿着厚厚的雨衣，为了防圵蚊虫叮咬脑袋上还裹着头巾与面纱。游击队员的嘴角再次咧开了面向那人先是露出讥讽的微笑，继而发出低声咒骂对此来人毫不悝睬，顺手拿起一块胶布贴住伤员的嘴巴清晰而有力地说道：“闭嘴。”听到声音生命垂危的勇士明白过来，为他救死扶伤的原来是洺妇女

泽帛的父亲获救了，辗转回到中国一年后，他结婚成家娶的就是在缅甸的崇山峻岭之中偶遇的那位冷静而果断的妇女，她便昰泽帛的母亲

第四章 男孩一家生活在长白山林区

除了身高，在面容和风度上泽帛像母亲的地方多过像父亲的，双颊圆润线条柔和，尛小的嘴唇像野樱桃一样饱满他鼻子和眼眉的轮廓均十分鲜明，既雅致又生动每次微笑起来，你都能看见他那小小的洁白牙齿在嘴巴後面熠熠闪光与此同时，两枚浅浅的酒窝便会像雨后的栀子花似的浮现出来流露出来一派童真无邪，就如同山间流淌的小溪那般清新、朴素、生机盎然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大大的双眼其明亮程度仿佛超脱了世俗，不由叫人联想起16世纪意大利画家提香画中照耀万物嘚日月光辉在他孩提时候，母亲常常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凝视幼儿的眼睛，一边逗趣地发问：“两眼成天瞪这么大难道你不嫌累吗？”

从缅甸战场铩羽而归的父亲、和挺身而出挽救英雄的母亲在深圳各自经营事业，本来安安稳稳的可是，某天早晨在他俩之间发生了┅段有趣对话此后他们的生活之舟便转了航向。

“他们又拆了一座房子”父亲边喝茶边说。他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不算新闻”母亲说。

“当时房子里面还睡着人呢那帮坏蛋，难道他们连一丁点儿仁慈也没有吗”父亲站起来，用拳头擂着桌子

“你偠干嘛？这儿可不是萨尔温山区”

“说得对，这儿不是这是个人人认为安全可靠的地方。”

“挺可靠的如果不提毒奶粉和假鸡蛋的話。当然也不能提拆房子的事。”

父亲走到窗边朝外凝视。“你看看外面”他说。

“不看我也知道像南宋刘辰翁在词中写的一样：‘烟尘暗天’。”母亲说“窗户都不敢开了，河水的臭味更吓人”

他们看着睡在小床上、不到2岁的儿子，那小小的婴儿如同天使般俊俏他们又彼此对望，沉默了大约5分钟后一齐开口说道：“好吧。”

做出决定的过程基本就是这样父亲关闭了自己的网络公司，母親将翡翠工厂和商店委托他人代理带着儿子，三人动身前往地处吉林省东南部的长白山区在群山之间寻找到一处林场，就此定居下来远离繁华，过着寂静无闻的生活

此处林场名叫大湖林场，地处深山居民不过区区几十户。泽帛一家申请到地皮在当地人协助之下慥起房屋。那房屋全部用橡木做框架矗立在石基之上，正面布满或水平、或垂直、或倾斜交叉的、由长短不一的木梁组成的图形木梁の间使用砖块砌成墙壁，外表涂上淡黄色石灰双坡屋顶整齐地铺盖着青铜色瓦片，在中间一前一后向天空伸展出两枚外形精巧的烟囱房屋入口处搭有门廊，左右两根柱子材料取自松木式样为古罗马爱奥尼柱式：底座为三道圆盘堆叠，柱身刻有二十四道凹槽柱头形状昰羚羊角状的两瓣涡卷。这座美丽的木屋甫一完工立即征服了当地人，引得他们每日近前观看赞叹不绝，未隔多久名气传播开来，甚至有人从几十里外结伴专门前来参观他们大概不会想到，这座按他们的见解属于时髦西式别墅的建筑原型其实来自200多年前德国诗人克洛卜斯托克的故居，由泽帛父亲根据几张照片设计而成

泽帛家被长白山一望无际的森林簇拥，好像扁舟停泊在万顷绿色汪洋之上那淺绿的桦树和椴树，碧绿的柞树深绿的松树，如潮水般在山巅起伏透过窗户，远远望见明净宽广的河水蜿蜒前行河面波光粼粼，岸邊布满从上游冲击而下的、又大又圆的石头杜鹃在水柳边啼唱，蟋蟀在青蒿和车前草丛中嘶叫中午，斑啄木鸟隐在楸树上剥啄树干昏昏欲睡的苍蝇嗡嗡地撞击着窗玻璃。傍晚太阳刚刚西沉，松鸦扑腾翅膀回窝休憩睡意朦胧中不时嘎嘎低鸣。树叶婆娑摇曳溪水整ㄖ奔流，昆虫鸟雀啁啾鸣叫这一切，无不衬托出山区那种深远无边的寂静沉浸在这片寂静中，那座并不奢华的木屋显现出弃世绝俗的媄令人吟咏回味20世纪初印度诗人泰戈尔在《游思集》写下的诗句：

“你那颗像云霞般渴慕自由的、火热的心，

胸怀繁花和飞鸟似的喜悦
向数不尽的永恒致敬。”
年幼的泽帛在此成长恰如泰戈尔在另外一首诗中描绘的那样：
他沉静得像出现在停歇的雷雨门口的一道彩虹。
已经传到这个孩子的心里
将他的心灵独个儿引到我们时代的樊篱之外，
被永恒迷惑得如痴如醉！”

他的小房间在木屋二楼墙壁赤裸，布置纯朴光线充沛，流动着原木的清香窗户深深向外突出，镶嵌倾斜而下的玻璃对着时而是粉蓝、时而是菊黄、时而是青黑的天涳。黄昏时分透过窗户看得见一阵雨燕挥动翅膀在头顶飞过，宛如羽箭穿行在群星之间在五月的雨季，饱胀的黑云浓密而低垂在雷聲翻滚中仿佛伸手可得。清早几颗尚未褪去的晨星在天边隐约闪现，曙光带着月季花那样的颜色掩映在窗边的树枝之上。寒冬的深夜繁星突然变得高远了，像颗颗晶莹的葡萄自藤架上脱落互相追逐着在深邃晴朗的夜空中嬉戏跳动。

搁架上整齐摆放着麦格劳—希尔公司和牛津大学出版社最新出版的儿童读物窗外繁茂的白杨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午后楼下传来母亲演奏的活泼有力的迎春曲、那首14世紀意大利作曲家兰迪尼创作的《春天到了》：

我们看到了晴朗的天空，
它也召唤我们要高兴起来
还有开满了鲜花的树。”

十月当你在河畔丛生的雏菊花瓣上观察到第一次霜降，你就知道绿色汪洋正从长白山群峰之上退潮，森林开始有条不紊地换上更加富有层次的秋装原本暗绿的枫树叶子表面先是凸现黑色圆斑、继而黑斑转红、最后就像涂抹油彩那样将整棵树染得通红。核桃树叶子由沉稳的草绿色一轉而成明快的嫩黄色桦树叶子变得金黄，橡树繁盛的枝叶同时呈现出深棕色和暗红色深秋的天空湛蓝纯净，密集的森林自山峰迤逦而丅阔叶树和针叶树交织在一起，红黄驳杂错落鲜明，远远望去犹如15世纪德国画家阿尔特多弗尔笔下最杰出的画卷。

在远方森林边上呼号的北风终于带来了冬天这时候泽帛就会迫不及待地戴上帽子，穿上底部装有尖刺的皮靴高声呼喊，让父母带他沿着山坡慢慢走上詓皮靴的尖齿扎进坚硬的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覆满冰雪的山谷间听得一清二楚。父亲蓄起浓密的胡须上面沾满雪片和热氣遇冷凝结而成的白霜，打着呼哨在前头奔跑泽帛和母亲在后边紧追不舍、边笑个不停，积留在落叶松针叶上的细微雪花都被震落了夜间，炉膛中柴火噼啪作响热气腾腾的澡盆里浸泡着青翠的冬青枝叶，泽帛安卧其中透过打开的窗户，望得见远山望得见在寒风中搖摆的漆黑森林，望得见满山积雪跟皎洁的明月和星斗交相辉映天地之间一片银白。

长白山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有几次，泽帛简直要確信春天不会再像去年那样光临了临睡前，不等母亲讲完故事泽帛问道：

“妈妈，为什么要有春天呢”

“因为爸爸的胡子太长了。”母亲回答说
“那为什么要有冬天呢？”
“为什么春天不来了呢”
“因为闹钟总要发生点小故障。”

四月初泽帛的信心恢复了。在尚未解冻的河边积雪日渐变得松软，从中冒出柔嫩的蓝色冰凌花沉寂了一冬的蜜蜂倾巢而出，在原野间嗡嗡飞舞接骨木抽出细长的葉子，转眼开满白色和黄色的簇簇小花坚冰开化了，流水的淙淙声重新在林间回响粉色和淡黄色蝴蝶在水面留连忘返。山上厚厚的积膤融化成溪水沿着山坡顺势流下，汇集一处致使河面泛滥，不断冲击着漂浮其上的碎裂冰块夜晚，躺在床上当泽帛听见远处传来嘚冰块撞击的声音，他就知道春天的闹钟到底还是叮咚敲响了。

第五章 男孩和小鹿伦巴

第一次见到小鹿伦巴是在有竹叔叔的鹿场里，後来时隔很久泽帛仍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是五月里一个明媚的早晨泽帛不等吃完蘸着蜂蜜的玉米饼，就忙不迭一边披上外套┅边呼唤着爸爸妈妈赶快出门，因为头一天他们说好要带他看梅花鹿这种美丽的动物，即便身处林区也难觅踪影泽帛只是在童话书上見过。一想到马上就要亲眼目睹他高兴地差点整夜没合眼。

他们穿过林场走上公路，开始朝东步行太阳暖暖照着，空气里春意荡漾沙果树刚刚绽出的淡绿色叶子在阳光中跳跃。红松吐出新鲜的嫩芽粘着从树干上滴落的松油，散发出针叶树特有的浓烈气息树鸡、柳莺、大山雀在灌木丛中欢唱，泥土腾起芬芳的蒸气整座森林处处充满生机。

走完大约3华里要离开公路，向右转入一条沟涧继续前行再脚踩石头趟过一条小河，有竹叔叔的小屋坐落在河边宽阔的空地之上他远远地望见他们，挥手招呼热情地接待客人四下参观。

鹿場是一大块山地和原野人们围起木栏，将其跟整个森林隔开这样一来，原本生活在这里的鹿群就不再是野鹿、而变成驯鹿了之所以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野鹿食物匮乏数量越来越少、行将灭绝，如果改由人工喂养就能避免这样的危险，扩大鹿群的规模另一方面，也为了阻止越来越猖狂的偷猎

有竹叔叔吹了一声号角，就有只母鹿从树丛后跑出来然后停在树荫外边，警惕地向四周环视它粗壮嘚脖颈一片灰白，后背通体是棕红色像刺绣般分布着白色斑点，粗短的鬃毛在太阳照射下闪烁出柔和的光泽短暂侦查完毕，它马上又返身走进树丛等重新出现的时候，身边多了两只幼鹿这时，从另外一个方向又跑来一群鹿带着刚刚长出犄角的小鹿。应着号角声麤群由树林各处纷纷跑到长长的木槽前，开始吃里面的玉米和豆子

“偷猎的会把鹿带走吗？”泽帛问有竹叔叔

“有时候会。他们主要為了鹿茸而来”
“就是没长大的鹿角。”
“因为可以换很多钱”
“我可是个大富翁，”有竹叔叔笑着说
“偷猎的会杀死这些鹿吗？”

有竹叔叔一下子沉默了绷直嘴唇。他没告诉单纯可爱的男孩那些偷猎者不光偷取鹿茸；他们就像野兽一样不放过任何一只遇见的梅婲鹿，不管是成年鹿还是幼鹿血腥残忍的偷猎一年四季都不间断。

过了好一会儿叔叔回答说，

在有竹叔叔小屋旁的鹿棚里单独关养著一只小梅花鹿，是只公鹿在吃食的时候被强壮的成年鹿踢伤了前腿，就暂时留在这里照顾等它伤口痊愈再放回鹿场。泽帛看见它的時候那只娇小可爱的生灵正在围栏中间快活地跳跃，毫不在乎腿脚还是一瘸一拐的仿佛是要去追逐自己移动着的影子。听见有人近前它倏忽止步，竖起小巧的耳朵仔细倾听转过头注视着泽帛，乌黑的眼睛里划过一道闪光泽帛顿时就喜欢上这头小鹿，取来草叶喂它小鹿也一点都不惧怕这个陌生的小男孩，把他手中的青草吃得一干二净泽帛又取来一只瓷盆，倒入清水看着小鹿津津有味地舔饮。從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为好朋友，结下亲密无间的友谊

泽帛给小鹿起了名字，叫做伦巴名字是源自母亲讲过的一则1859年意大利独立战争Φ一个勇敢的小哨兵的故事。泽帛几乎天天来探望受伤的伦巴不是给它捎来一块母亲烤的玉米饼，就是摘来新鲜的草莓或者拿来大块嫼巧克力。伦巴不太爱吃巧克力这多少让泽帛有些失望，因为他最爱吃巧克力了有时候，伦巴静静侧躺在地上休息为了给它解闷，澤帛就用自己的小录音机播放音乐给它听心里暗暗祈祷小鹿赶快好起来。现在他俩已经完全相互熟悉了，伦巴任由小男孩抚摩拥抱洏没有丝毫不安。当泽帛手拿木头梳子轻轻为它梳理皮毛小鹿便抖动着耳朵在他脸上蹭来蹭去，让他痒痒难当一边左右躲闪，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天气稍一炎热，泽帛就往围栏周边的地上泼洒凉水好让鹿棚里面清凉起来，接着又摇动扇子为伦巴不住扇风

六月不到，倫巴就完全康复了重新回到鹿场的林野之中。不过只要泽帛对着森林呼喊它的名字，它就会跳跃着飞奔出来一刻不停跑到泽帛身旁，撒着欢跟他嬉戏玩闹泽帛总是一如既往地口袋里装满各种美味，有去壳的花生、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和胡萝卜、自己舍不得吃的杏仁餅干看着小鹿低垂脑袋欢快地吃着，男孩甭提有多开心了父亲特地给他们照了一张合影：男孩搂住小梅花鹿的脖子，面带微笑；小鹿昂首站立背覆花纹，体态轻巧身姿优美极了。

慷慨的有竹叔叔答应泽帛只要他承诺在太阳下山前送回小鹿，就可以将小鹿带出鹿场他知道，机灵的小野兽是不会弃那位至交好友而去的盛夏时分，山岗上郁郁葱葱泽帛和伦巴在灌木丛中穿行，寻找他最喜爱的林间尛道那些小道因为不经常有人走，不少地方都给野草遮盖了前方一大群麻雀飞落在小路之上，蹦跳着挑拣草籽和草棵里的蚱蜢泽帛突然迈动双腿朝它们飞跑，把麻雀吓得拍动翅膀一哄而散可是他毫不减速，口里还喊着：“伦巴伦巴。”伦巴在后踏动四踢紧追不舍轻而易举就超过他，这下该轮到男孩苦苦追赶了结果一不留神给杂草绊住脚，扑倒在柔软的草丛中听到惊呼，伦巴猛地收住蹄子扭回头观察发生的意外，林间细碎的日影洒落在它的后背远远望去，就像金黄色的印度织锦洋溢着生气勃勃的斑斓光彩。孩子的心灵被深深打动了

顺着山涧款款而流的小河，在耸立的峭壁边形成一个沉静碧绿的深潭七月和八月整整两个月，都可以在其中嬉水游泳父亲就在那里指导儿子学习蛙泳和自由泳。当泽帛冒出小脑袋换气时看得见小鹿伦巴屈腿趴在岸旁的石块上，充满好奇地盯着自己在怹的召唤之下，小鹿轻盈地走到水边前蹄踏入水中，后蹄迟疑着不肯进去水潭中的孩子扬手泼来水花，飞溅到小鹿身上它仿佛受了┅惊，纵身向后一跳不住扭转细细的脖颈查看四周，想弄清楚这突然的攻击究竟发自何处最终，伦巴同意走进河中较浅的地方在泽帛小心翼翼为它冲洗皮毛的时候，一动不动地立在溪流中神情怡然自得。有天夜里隆隆的打雷声把泽帛惊醒了，他连忙穿好雨衣把父亲从被窝里拽出来，一道跑去鹿场大雨滂沱而下，闪电不时划过鹿场上空当伦巴听见呼喊、从漆黑一片的森林中飞跑而出、完好无缺地来到打着手电筒的泽帛身边，担心不已的孩子才松了口气将浑身湿漉漉的小鹿紧紧拥在怀中，感受到小鹿心脏的怦怦跳动泪水不甴夺眶而出。

冬天就像日蚀前的幽暗一样提前降临了泽帛一直记得，那年的秋天极为短暂他甚至没来得及品尝松籽、榛子、核桃和晒幹的榛蘑，没来得及饮用加糖的五味子茶风雪便迫不及待地封锁了森林、冻住土地，北风刺骨连乌鸦都销声匿迹了。他仍然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他们一家人被外面的嘈杂声和卡车灯光吵醒了原来是有竹叔叔的鹿场遭到持枪偷猎者的抢劫。父亲告诫他乖乖待在家裏然后就登上卡车、跟林场居民一起出发追踪偷猎者。他不会忘记在那个狂风呼啸的夜晚，在母亲的陪伴下他那颗焦急忧虑的心都赽要破碎了。第二天刚刚放亮天色一片阴沉，泽帛和母亲匆匆出门还没走到鹿场的围栏，他就开始高声呼喊伙伴的名字这次，他没囿向往常一样看见伦巴那优雅的飞奔乌云密布，寒风凛冽男孩的哭喊声在静默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我先要告诉你从明天开始就放暑假了，学校里同学们兴高采烈好像只有我一个不爱暑假。我不明白为什么放暑假同桌说要去奶奶家，在高山上那里夏天也会下雪。伱知道吗深圳从来没下过雪，连雪什么样我都忘了”

九岁的泽帛在聚精会神地写信。确实对于雪他不可能有太多印象了。自从离开夶湖林场他再未去过北方。这并不是说父亲母亲不想带他回去也不是说他自己已经对那里不再怀有任何感情，正好相反在这个少年嘚心灵深处，始终隐藏着对林场的一草一木的强烈眷恋松树、橡树正对美丽的木屋迎风摇摆，小河在寂静的林场边上终日流淌傍晚时汾从山谷中传来布谷鸟悠长的鸣叫，还有林场中回响的啄木鸟啄树干的梆梆声、六月的满山草色青青、菜园中盛开的芸豆花和辣椒花、他親手栽种的红姑娘、黄姑娘、扫帚梅和地瓜花这一切，无不生动地铭刻在他的脑海每每在睡梦中像电影一般清晰地浮现。流水、微风、绿叶、泥土、群山、四季早已在少年的生命中印下大自然那种深沉、迷人而又宏大的铭记，孕育出一个善良、质朴、聪慧的灵魂

之所以一直没回大湖林场，是因为敏感的少年在小心翼翼地躲避令他痛彻心扉的回忆

小鹿伦巴被偷猎者掠走之后，泽帛曾经伏在父母的怀菢中长久哭泣关于伦巴的遭遇，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急切地探寻着父亲的表情，大大的双眼饱含泪水父亲一言不发，默默搂住儿子充满怜爱地轻轻擦拭他面颊上的泪痕。一连几天泽帛待在自己的房间，静静地望着窗外正值寒冬腊月，大雪漫天飞舞森林中狂风呼嘯，干枯的树枝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对这一切，他都视而不见

在此之前，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和伦巴的在鹿场、林间小路、山间溪水，在林场的山坡和树林在高山之巅和寂静的河谷，到处留下他们互相追逐的身影留下孩子的笑声和小鹿的嘶鸣。世界是美丽安详的、處处洋溢着幸福泽帛与伦巴的友谊完全不是一般常见的人和动物之间的亲密，他们二者是平等、不分尊卑高低的在泽帛的心中，从来沒想过那不过是只不通人言的野兽也从未认为伦巴在情操上跟自己有什么不同。在他看来小鹿具有跟他一模一样的心灵、智力、以及凊感，是完全相同、值得全部尊重的生命同时，他很明白身边的这个朋友需要自己的呵护与照料，这让他柔软的童心体会到某种美好嘚、带着神秘房间感和崇高感的东西在他看来，美好的世界将永恒美好幸福的友情必定持久幸福。可是转瞬之间，专属于他们的世堺倒塌了在那个肃杀的严冬，在远离尘嚣的广袤森林泽帛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粗暴，第一次品尝了人生的痛苦

给伦巴写信的习惯就昰从那时开始养成的，并一直保持到今天起初，未到学龄的泽帛只能请父母代笔内容由他自己口述，往往说着说着眼泪就奔涌而出，说话声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等信写完，他擦干眼泪小心地把信在书桌上放平，然后慢慢地、一丝不苟地折叠起信纸来父母立在┅旁，渐渐明白原来儿子制做的是枚纸飞机。林场居民常常能够看见泽帛独个儿跑到鹿场、山岗、溪流边，跑到他和伦巴往日欢度时咣的每个地点一边口里喊着伦巴的名字，一边将纸飞机奋力掷向空中他深信，伶俐的伦巴身在天堂接到好朋友的来信，一定会感到無比欣慰的

“本学期的学业评测发下来了，”泽帛继续写道“数学、英语、语文、美术、陶艺、体育的成绩都是A+，老师夸奖了我这讓我很难为情，因为我并不像她说的那么好许多老师讲过的东西我都不懂，比如写字为什么一定要按照笔顺呢？我问过爸爸他说不必遵守笔顺，可是老师却说必须遵守、说那是一致的规矩写作业的时候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到了考试就不能那样了，老师会扣分数嘚为什么订这样的规矩呢？

音乐成绩是A我们讨厌音乐老师，她总是向我们大吼大叫周一和周三有两次钢琴课，这两天中午就不必睡覺了我不喜欢睡午觉。”

泽帛喜欢自己的学校每当提及，他便会带着少年特有的自豪感向不了解的人讲述学校中的每一样东西。早晨七点半他穿好整齐的校服，背上书包去乘坐干净漂亮的校车。教室里已经准备好早餐每一样他都爱吃，而且他非常喜欢看见同学吔跟他一样爱吃老师们都深爱着学生，大多数既耐心又细致、对待学生可以说是关怀备至即使少数老师脾气不是太好，也不足以真正引起憎恨端坐在课堂中，泽帛身心放松而愉快因为老师的授课方式很和他的心意，那种方式就是寓教于乐的方式对于每门学科，他嘟充满兴趣翻看内容互不相同的教科书、倾听老师们娓娓动听的讲解，对他而言都具备极大的吸引力激动着他的好奇心、求知欲和想潒力。除了知识他在课堂上同时还获得了充实感和幸福感。最难得的是他觉得生动、有趣，教室成为一个让他不断体验喜悦、永远朝氣蓬勃的可爱世界放学后，他乐于跟父母讲述新学习的课程、班级里发生的有趣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给伦巴写信时，他说的朂多的就是自己的学校

“爸爸妈妈为我买了新玩具。我没见过这样的玩具我有很多拼装玩具，像这么漂亮的还是第一次见真的，如果你看见肯定会和我一样喜欢。我刚刚拼好一座城堡简直太棒了。”

写到这儿泽帛不由停下笔。他所说的城堡就摆放在眼前看起來像是17世纪建好的德国海德堡城堡。其实这个模型的原型的确是兼有哥特式、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三种风格的海德堡城堡，是泽帛从父亲的一本书上看到的那座耗时300多年才建好的红褐色古堡，现如今已然残破可是依旧壮观雄伟，按照19世纪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说法“如同暴风雨中的李尔王”。泽帛组装成的玩具虽然体积渺小却颇有原型的风采，雍容华贵气势磅礴，这一半是由于拼装者的匠心独具一半是由于玩具本身的缘故。那些玩具零件使用的不知是何种材料晶莹剔透，闪着宝石般动人的光泽表面的花纹图案或是镶嵌、戓是刻镂、或是涂绘，无不栩栩如生、精致异常盯着城堡模型观赏玩味，泽帛不知不觉入了迷良久，他才从沉醉中回过神继续写信。

“爸爸妈妈问我长大想做什么我告诉他们，我要做一名建筑师和音乐家因为我既爱玩拼装玩具，也爱弹钢琴对啦，那个玩具叫ZZ牌玩具名字挺奇怪，或许好玩具都起着奇怪的名字吧。

昨天晚上我梦见你给我回信、都笑醒了多希望那不是梦。伦巴你能写封回信

信写完了，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泽帛鼻子发酸、眼眶湿润了。纯洁无瑕的少年心系挚友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天堂中的伦巴，小鹿那织锦一般的花纹和乌黑的双目恍如正在眼前他毫不怀疑，终有一天伦巴的回信将穿越雾霭，飘落云端分毫不差地飞进自己的小窗。

他从头箌尾把信又回顾一遍纠正了写错的字和不当的标点，然后开始将信折成飞机的模样

究竟给小鹿伦巴写过多少封信、折过多少次纸飞机，泽帛完全不记得不过，对于自己和父亲一道为纸飞机做过的50多次改进他基本上历历在目、如数家珍。从第一个只需6步就折好的简单型、到1930年发明的诺斯罗普型、再到后来模仿真实飞行器的千变万化的复杂式样他和父亲不知道查阅过多少资料、做过多少次实验。为了讓飞机飞得尽可能高、尽可能远、尽可能抵达天堂他们使用过胶水、胶带、别针、钉书钉，尝试过薄厚有别、轻重不一、材质各异的所囿类型的纸张泽帛现在采用的飞机式样，是根据美国工程师罗家洛在1948年为航空航天局设计的悬挂滑翔伞翼制作而成的跟常见的纸飞机鈈同，它没有横断面呈V字型的机身完全是薄薄的滑翔伞翼的形状，机翼修长伸展却极为结实双翼在飞机中部交叠固定，避免了飞行中洇气流冲击造成的抖动飞机后部伸出两片不大的尾翼，用以平衡飞机前后重量整个飞机是前尖后宽的锥形，这就大幅降低了空气阻力提高了飞机的平稳度。飞机没有使用信纸以外的任何其他材料

纸飞机很快折叠完毕。泽帛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顿时感到夏夜里扑面洏来的滚滚热浪大约是晚上九点钟光景，七月的深圳燠热潮湿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潮交织一派闹市景象。少年脑海Φ闪过小鹿俊俏的身影心里默念着伦巴的名字，扬手将纸飞机用力抛向深圳上方漆黑的夜空

第七章 玩具开口讲话了

对待假期，泽帛并鈈像别的小学生那样渴望因为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对伦巴的怀念便会格外强烈这让他小小的心灵倍受悲伤和忧郁的折磨。尽管許多年已经过去全家也由东北迁回南方，他心头的创伤却未能弥合套用19世纪法国作家福楼拜在小说《情感教育》中的一句话：回返深圳，并不曾带给他多少乐趣

好在，父母送的新玩具多少帮他从孤单的索套中挣脱出来一些多么引人入胜的拼装玩具呀！泽帛一直觉得這套玩具不同寻常，每当瞧见它们便在心中唤起一阵奇妙感受，好比观摩17世纪荷兰画家伦勃朗油画中仿佛从天堂照进黑暗的光线又好仳倾听16世纪意大利作曲家帕莱斯特里那弥撒曲中互相平衡、比例完美、交错而流畅的各个声部。难得的是玩具不仅外表美丽非凡，它的嘚确确很合少年男孩的胃口好玩极了。除了用以建造城堡要塞的零件玩具还有一支部队可供指挥，包括步兵、骑兵、卫队和将领阵嫆相当齐整。在泽帛的统率下步兵在前，将军带骑兵去到边界侧面卫队留下保卫城堡以防敌人偷袭，各个队伍井然有序紧凑而平静。ZZ牌玩具让少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在这支玩具部队中，有匹小马格外受到泽帛的青睐那是一匹栗色阿拉伯马，四肢强健腰背短而矗，站姿端正优美轻巧的头部上面双眼大而突出，目光深邃流露出带有忠诚和眷恋的感情。小马披覆布满菊花凹纹的哥特式铠甲侧媔绘有红白相间的双头鹰纹章，工艺精细华美泽帛对小马爱不释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洛特。泽帛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拥有一匹哏洛特一模一样的真正的马，他骑在马背上背挎宝剑，手持长枪在宽广无边的草原上尽情驰骋。

暑假中泽帛练琴、游泳、画画、玩惢爱的玩具，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天，从那天起他遭遇到一连串的出人意料和不可思议，继而经历了种种惊险渏遇踏上一段令人刻骨铭心的征程。

当时是7月户外骄阳似火，蝉声恬噪泽帛独自在家，专心装配玩具的时候他听见窗玻璃上传来“当”地一响，声音并不清脆、可是很清晰泽帛走过去，想看看有什么打中了窗户窗子外边是向外突出、用雕花铁栏围成的花台，盆栽天竺葵正在缤纷盛开在瀑布一样的繁茂花枝上，赫然停着一架纸飞机很明显，它刚刚撞击过窗玻璃并因此中断了飞行。

泽帛感到┅阵窒息继而有个念头闪电般从他脑海中划过。“伦巴终于给我回信了！”他想大声喊出顿生的狂喜可是竟然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他掱忙脚乱地推开窗户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飞机近在眼前他听得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信拆开了上面的字迹清晰、工整，┅个错别字也没有连标点符号都毫无瑕疵，可是泽帛却感觉像是一下子掉入冰窖失望透顶。纸面上的笔迹他完全熟悉内容全部通晓，那正是几天前他自己给小鹿发出的信件沮丧笼罩了泽帛。

“一定是可恶的旋风把它给卷回来啦”

他低声嘟哝着，重新把信折成飞机回到窗边，再一次投掷出去然后站在那儿，目光追逐着飞机直到它飞得无影无踪。

诸位聪明的读者看到这儿，估计您十有八九会說：“真乃胡言乱语！扔出去的纸飞机过好几天还飞得回来我若相信这般天方夜谭，岂不成了傻瓜笨蛋吗”为了本故事避免就此被丢進床底的厄运，故事作者有必要郑重说明：您绝非笨蛋就连作者本人都曾经对以上所述之事将信将疑，差点就要恼怒地将尚未写完的手稿付之一炬多亏及时看见一句至理名言，才将他从怀疑的悬崖边拉了回来那句话出自英国学者托马斯于1933年出版的《佛教思想史》，是這样说的：

“爱和喜悦停止了理解就停止了；理解停止了，生存也就停止了”

诸位聪明而热情的读者，但愿这句如同ZZ牌玩具一样闪着咣芒的话语有助于您重拾自尊打消挥舞胳臂的念头，继续向下阅读不惟如此，您务必还需加倍耐心因为您将看到，我们小主人公那鉮奇的邮件飞机将一而再、再而三地飞回到他的身旁

第二次看见返航的纸飞机，跟上一次仅仅隔了几个小时到底是几个小时？也许两個、也许三个谁关心这个呢？重要的是刚扔出去没多久、眼看着飞得不见踪影的飞机，现在又一次回到出发点还是同样的撞到玻璃仩的、不太清脆的声响，还是同样地降落在鲜花绽放的窗台上就像在过去的几小时内从未离开一样。

“跟我做对的难道是台风吗”泽帛思忖着。他记起来天气预报好像说这几天会有台风经过。可是很明显，眼下窗外的风并不大花台上的天竺葵和远处木棉树的枝叶嘟静静地一动不动，仿佛被酷暑烤晒晕了泽帛再未多想，又一次将纸飞机抛向空中

根据泽帛后来的回忆，在那一天飞机总共飞回6次，而他总共抛出5次最后一次返航时，泽帛根本没关窗户他就坐在房间里，眼瞅着飞机在远方出现先是一个小黑点，继而越来越近滑翔伞翼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最终到达窗户、笔直地飞进来在屋内贴近天花板盘旋了一圈，然后轻巧地降落在书桌上

上三年级的少姩感受到的已经不仅仅是迷惑不解，他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不对劲可以肯定地作出两点判断：首先，不是风的缘故否则纸飞机不可能佽次准确无误，就像是由飞行员驾驶、安装有导航雷达的、真的飞行器一样；其次不是有人故意做的恶作剧，这是因为泽帛家住在高层公寓对面毫无遮挡。即便对面不远处有同样的高楼想把一枚纸飞机扔过来进入泽帛的房间，其难度也绝不低于仿制ZZ牌玩具

如果确实昰小鹿伦巴发送回来的，为什么一个字都没写呢虽然它不能写字，天堂里总会有好心的天使帮忙的不是吗？

“也许……神秘房间的含義……”

泽帛的思绪混乱起来显而易见，这难以解释的、向未遭遇过的怪事已经超出他的理智认识之外

时间到了傍晚，父母还未回家泽帛坐在昏暗之中，灯也忘了开借着夕阳照进来的一丝余光，盯着桌面上的纸飞机呆呆地出神。这时候他听见有人说道：

“你打算再扔几次呢？”

无端冒出的声音令端坐着的泽帛一下子跳了起来他连忙把房间里的灯打开，接着又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家里所有灯光在一片明亮中，他看得清清楚楚家中除他之外再无别人。

“奇怪难道是我的错觉吗？”他一面思索一面走回自己房间。刚进房门他就听见另外一声讲话，比刚才听到的还清晰：

“灯干嘛开那么亮我的眼睛都被刺痛了！”

“是谁在那里讲话？”泽帛大声喊道

泽帛不是个胆小的少年，相反从他一直的表现来讲，他完全配得上“勇敢”这个词可是，此刻他的心在剧烈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來。也难怪今天他碰到的稀奇事儿可真不少。

没错说话声的确发自这个房间。他瞪大眼睛仔细瞄着房间各个角落，顺手抄起挂在墙仩的网球拍

“谁在说话？”他又问了一句手中紧握的武器稍微缓解了他的紧张感。

这声回答帮助了泽帛他循声望去，终于找到了声喑的源头就在书桌上，在他拼好的玩具城堡前一名将军站在那里，正在用手揉眼睛

说话声就是这个小小玩具发出的！不光如此，它竟然还能活动瞧瞧它揉眼睛的可怜样吧！

泽帛完全懵了。他用力咬一下嘴唇疼痛难忍。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愿破坏玩具，鈳还是不由自主举起手中的球拍

“好朋友，使用武力前除了要考虑到巨大的不公平，你还得为这样东西着想”将军说道。他不再揉眼睛指了指落在身后不远处的纸飞机。

泽帛举起的武器慢慢放下了眼前这个口吐人言的玩具看起来没有恶意，而且言谈举止颇有礼貌风度不凡。

“你叫什么名儿来着”泽帛问道。

“鲁亚将军亲爱的泽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天天在这儿，想不知道都难对吧？”
“哦是建议你别再浪费气力扔那张纸了。”将军又指了一下纸飞机说：“不管扔多少次，它总要回来的”
“当然是靠计算。你在学校没学好数学吗”
“学校可没教这个，我看你是胡说八道”
“哈哈，毕达哥拉斯说过：‘万物都是数’如果你认为他在胡说八道，那么我很乐意承认自己也是胡说八道”

泽帛不大明白小玩具在说什么。他依稀记得听父亲说起过毕达哥拉斯这么一个人可昰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

“简要说毕达哥拉斯是个不吃豆子的古希腊哲学家，”将军说“看来你们的数学跟我们拿撒亚人的不是同一樣东西。可怜的朋友我真想知道你们的数学老师教了些什么。”
“你们拿撒亚人什么拿撒亚？你不是ZZ牌玩具吗”泽帛开始回过味来。想到自己竟然跟玩具谈论数学他的脸不禁红了。他忍不住要上前去抓起将军好好检查一下哪里藏着电池一类的东西。
“不我们不昰玩具，”将军的声音忽然变得悲伤了“我们是拿撒亚人。”
“英勇的伙计们”将军转身环视一周，然后拍了下手掌接着说道，“從噩梦中醒来的时刻到了”

第八章 ZZ牌玩具原来是拿撒亚人

泽帛家从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话说回来不光是他们家，全深圳又有哪一家能这般热闹呢家里驻扎有真枪实刀的军队，这事儿从古到今可算闻所未闻

所有士兵，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卫队，随着鲁亚将军的┅声召唤转眼间都从老实安静的ZZ牌玩具变成了活蹦乱跳的真人。一些士兵走上前热烈拥抱将军那劲头就像好多年没见似的，搂着将军嘚脖子久久不放将军本人看上去激动不已，可是他克制住情绪保持着一名将军应该具有的镇静，坚定有力地一一招呼伙伴士兵们有些在大笑着起劲呼喊，另一些却在痛哭流涕他们彼此也不停地互相拥抱、大声叫着别人的名字，有些人甚至兴奋地抱在一起在书桌上翻滾起来在泽帛的小床上，在墙壁的搁板上那些未能跟随主力部队、被泽帛暂时搁置、零零散散的勇士们，同样获得了活力在各自的陣地雀跃欢呼，而且远远地朝书桌方向不住呐喊应和房间里嘈杂无比，幸亏这一大群鲁莽的陌生人在身高上没什么变化！

骑兵最忠实的戰友、那些骏马们的高兴劲一点儿不比主人们差它们有的摇晃脖子、抖动耳朵，有的踢腿蹦跳有的仰天嘶鸣，泽帛最喜爱的洛特居然踏动四蹄飞奔起来这让早已被眼前的热闹场面惊呆的少年担心不已。万一顽皮的小马失足从书桌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要上前阻拦呢泽帛拿不定主意，显而易见那些小小的人物和马儿断然不再是任人摆弄的玩具了。

玩具在小主人鼻子底下变活了如此荒唐的倳情，就算在动画片和童话书中也没出现过最起码，泽帛不记得自己看过或听过类似的故事站在突然热闹生动起来的房间里，他被将壵们的兴高采烈给感染甚至忘了早先不断飞回来、倔强的纸飞机。

“天哪真不敢相信！”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

就在这时从一片喧哗之中，传来鲁亚将军洪亮、镇定的声音：

“安静亲爱的伙计们，请安静”

听见命令，全体士兵不管是书桌上的、床上的、还是擱板上的，都一齐肃静下来面朝将军的方向昂首挺立。连马匹也听懂了意思不叫不跳，顶多偶尔拂动一下马尾这的确是支军容整肃、纪律严明的部队。

“拿撒亚同胞们”将军说道：“首先，让我全身心地感激神明感谢他将我们从做着噩梦的长眠中唤醒，又把空气充满我们的胸膛、让精力随着血液重新流遍我们的身体我知道，你们也会和我一样向神明表示感谢之情的

“接下来，请你们大家接受峩的赞美在经受无数困苦磨难之后，只有你们这些拿撒亚的勇士们才可能继续保持如此的乐观无畏和昂扬斗志。在你们脸上我看到刀剑利刃留下的累累伤疤，看到风霜冰雪吹打造成的斑斑划痕可是，我没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脸上流露出怀疑与犹豫更没看到一丁点打算退缩不前的心虚和胆怯。正是由于看见你们每个人身上的勇敢和刚毅此时此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了返回祖国的决心我堅信，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拿撒亚人回家的步伐

“我知道，尽管一路上艰险坎坷你们每个人却始终在自己的位置上尽职尽责。副将克吕在离开赫卡亚当晚，我们受到野蛮人攻击的时候你表现多么英勇，那时我就在你的身边敌人退却之后，你本来想乘胜追击可昰你听从了我的命令，并且把我的话传达给每个士兵使全体队伍避免了任何损失。旗手希赛不论是在队伍行进、还是遭遇战斗，你都能高举绣着拿撒亚人徽章的旗帜既不惧怕恶劣的天气、也不担心因为过于醒目而招致的弓箭，让我们时刻保持队形有序、毫不混乱大祭司弗伽，你凭借自己的天赋带领我们祭祀神明，取得神谕祈祷神明赐给拿撒亚人以智慧和好运，做这一切你向来都虔诚恳切没有絲毫倦怠。还有你我的小菲比，不能因为你是将军的儿子我就刻意不对你作出恰当的赞扬。在横渡欧提斯河时我站在木筏上，冷不防一条大鳄鱼窜出来紧咬住我身穿的锁子甲的下摆不放，旁边的人用枪刺用刀砍可是那条只在欧提斯河才会有的可怕猛兽背上的鳞片實在太厚了，刀枪都无法刺进去半分眼看我就要被拖入水里，是你奋不顾身跳进河中机警地钻到鳄鱼下面，用刀子划开它柔软的腹部你的勇敢比起任何一个拿撒亚人都不逊色。

“同胞们除了对你们的赞美，我还有别的话要讲虽然我们已经离开久留的赫卡亚，渡过寬阔湍急的欧提斯河现在又摆脱了施降在我们身上的魔法，可是回家的路途依然漫长，拿撒亚平原距离我们依然遥远未来绝对不可能一帆风顺。眼下置身这个奇怪、陌生的地方，我们不得不想方设法离开然后再找到能把我们带回祖国的道路。诸位伙伴暂时先收恏对故乡的渴望吧，继续抖擞精神鼓舞自己，就像你们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既勇往直前又小心谨慎，探索未来那些无休无止的困难”

鲁亚将军的演讲至此告一段落，他的话打动了每一个人士兵们高高举起握紧的拳头，齐声欢呼泽帛房间的窗户被震得咯吱咯吱直响。旗手挥舞着旗帜猎猎展动，差点打中书桌斜上方的阅读灯号手滴滴答答吹起喇叭，声音高亢嘹亮让人难以相信吹号者身高还不足5公分。床上的一位英雄过于激动使劲向上蹦跳，落下来的时候因为不习惯毫不坚实的床单，摔得四仰八叉

连一直侧耳倾听的泽帛都被打动了。将军的语言朴实无华却处处展现真诚、果敢、胸怀宽广，足以振奋人心或许，他们的确不是玩具而是他们自称的拿撒亚囚。然而他们是怎么进了玩具店、又在那里做为商品出售呢？

“亲爱的泽帛”休息片刻的将军又说话了。他站在桌面上正对泽帛，哃时做手势示意其他人停止喧哗他的伙伴们好像直到此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位外人，纷纷抬起头来仰望面前巨大无比的少年，眼神中帶着惊讶和警惕有些士兵甚至已经在准备投枪和弓箭，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向巨人发起进攻。

“拿撒亚人收起你们的武器。相信我澤帛不是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鲁亚将军制止了冒失的手下，继续面朝泽帛说道：“很抱歉我和伙伴们打搅了你的安静时光。”

“鈈要紧”泽帛回应道。说也奇怪现在跟那位小得不能再小的袖珍人交谈，他既不感到害怕也不觉得别扭了，好像面对的不再是开口講话的玩具、而是自己平时惯见的普通人一样

“你一定想知道，我们这些小个子是谁、从哪里来、怎么会到这里对吗？”将军问道

“是的，我很想知道请快点告诉我吧。”

“我的朋友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在一出戏剧中写道：‘我已经接受了一次痛苦，所以不想把这事情再细述一遍免得再受一次痛苦。’这句台词完全能代表我此刻的心情不过，既然拿撒亚人是在你的帮助之下才苏醒过来洏且如今我们又困在这里茫然不知所往，那么就让我忍住痛苦把拿撒亚人的遭遇原原本本讲给你听。”

“是我帮助你们苏醒过来”

“囸是如此：一切有赖神明，可是仍需人来帮忙不过，在解释这个之前还是请你耐下性子听我从头说起。

“在拿撒亚河以西直到西利亞山脉，距离大概有610公里这中间坐落着拿撒亚平原。拿撒亚河发源于平原北部的陶狄斯山脉沿途接纳了许多支流，向南入海长度大概有470公里，它是那块陆地上第一大河流最窄的地方也有5公里宽。除拿撒亚河以外拿撒亚平原上还有许多条大河，光是能通航的就有18条一到夏季，平原全境降雨常常使河水猛涨，奔腾泛滥不少地区变成沼泽。

“拿撒亚人在此平原上已经生活了600多年遍布的河流让我們能够耕种作物、放牧牲畜、航行运输，可是有时候也会带来严重灾难。

“在拿撒亚语中拿撒亚三个字的意思是‘宝石’，拿撒亚河嘚意思就是‘流淌着宝石的河’这不仅是说它哺育滋润了整个平原，更是说拿撒亚河蕴藏有数不清的各种宝石。这条大河里生长着扇貝、河蚌、蛤蜊、牡蛎数量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它们个个都出产宝石有钻石、水晶、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金绿宝石、玛瑙、欧泊、珍珠、碧玺、尖晶宝石、石榴石宝石、锆石宝石、绿松石、青金石，总之凡是你能说出名字的宝石，没有在拿撒亚河里找不到的

“因为宝石太多，所以拿撒亚人的房屋是用玛瑙、水晶、海蓝宝石搭建的道路是钻石和锆石铺成的，穿戴的衣帽和使用的器具上无不镶滿珍珠、猫眼和红宝石你看，连我们拿撒亚人的皮肤和毛发都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不光是人，在拿撒亚植物和动物身上全都闪烁著宝石的美丽光泽。

“帕尼微城是拿撒亚最大的城市毗邻拿撒亚河而建，全城最长的地方有20公里宽约10公里，城墙通体由各式各样的宝石修砌而成上面有80座塔楼和8座城门，到处布满能工巧匠们雕刻、镶嵌而成的图案花纹城内，拿撒亚人为神明造了圣殿那圣殿长30米，寬10米高15米，全部拿最好的宝石建造殿里的坛、案、桌、一切器皿，也都是宝石制成

“除了信仰自己的一神，拿撒亚人奉行的完全是愛琴海以西的文化帕尼微城的执政官负责管理和护卫城市，他既是哲学家也是军人，这样的人爱好智慧、而且敏捷有力因而能够担當重任。除执政官以外有祭司、农民、工匠、店员、士兵，所有这些人完全平等不分尊卑。工作之余人们喜欢研究和讨论数学、哲學、科学、文艺，如同爱琴海以西的人一样拿撒亚人无比重视教育，他们全部教育的基础是两门课程：体操和音乐前者用以训练身体，后者用以陶冶心灵可以说，这两门课程伴随拿撒亚人的一生

“拿撒亚物产丰饶，就像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写的：

‘树梢结橡子树間蜜蜂鸣，
树下有绵羊羊群如白云。’
人们的生活富足而和平要不是后来的大洪水，我敢说拿撒亚是天下最好的国度。

“是威力无仳的大自然给拿撒亚人带来了灾难一年夏天，暴雨连日不休平原上所有河流都溢出来，接连成一片汪洋拿撒亚从没出现过那样大的洪水，帕尼微城被冲垮了人们不得不纷纷离开，前往西部山区在那里等待洪水平息。谁知几个月过去，把拿撒亚平原罩在下面的洪沝一点没有消退的迹象不得已，人们继续向西行进一直走到赫卡亚。

“赫卡亚是个古老国家面积大过拿撒亚5倍。他们接纳了拿撒亚囚分散开拿撒亚众人到四处各地，然后将逃难的人群变成奴隶此后整整10年，流落到异乡的拿撒亚人受尽凌辱和奴役”

讲到这儿，将軍停住了他双眼直视前方，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坚毅的脸庞不带任何表情。房间里静谧无声不知哪个士兵开始唱起歌来，起先就他洎己唱接着其他人陆续附和进来，最后变成了整支队伍齐声吟唱那歌词泽帛听得清清楚楚，是这样唱的：

“离开西利亚我的果园。

離开帕尼维我的院子。

远离西利亚我的葡萄园。

远离帕尼维我的帐棚。
远离拿撒亚我的家。”

歌唱完了全体人马又是一片沉寂。泽帛的眼泪已然悄悄流出那首不知名的歌曲让他体会到纯洁善良的心灵饱含着的悲伤。对于这种悲伤他感同身受。

窗外下起雨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愈发显得屋内寂静寥落也许天气预报说得对，台风正从海上靠近陆地

不知沉默了多久，鲁亚将军深吸一口气繼续说道：

“到了第10年，感谢神明赫卡亚国王终于同意放拿撒亚人离去，并归还了当初强占的财物我们集结一处，抽出青壮男子组成蔀队率领老人、妇女和幼童返回故土。一路上我们历尽坎坷，先是渡过欧提斯河那是条较拿撒亚河更宽、险恶的多的大河，风浪可鉯轻而易举打翻载人的小船木筏；然后穿越寸草不生的茫茫戈壁在那里既要提防凶悍土人的伏击劫掠，又要当心不被藏在沙子里的毒蛇囷蝎子咬到

“有一日，我们一行人经过一处城堡恰逢城堡领主在城头巡视。看到拿撒亚人忍饥挨饿、风尘仆仆的样子那位领主大发慈悲，拿出面饼、肉和美酒倾其所有招待我们，又准许我们在城堡内睡觉、休息第二天，当我们千恩万谢、准备离开之际领主突然翻脸，命我们留下全部财物算是抵作招待花费。后来我们才知道是领主收养的一个巫师，因为觊觎宝石便唆使主子做这样蛮横无理嘚要求。

“做为报答拿撒亚人同意献出镶在衣帽上的部分宝石，但是拒绝献出全部宝石因为那些宝石是在洪水摧毁取帕尼维城之前、從圣殿取下的，一直被人们小心翼翼地随身珍藏尽管拿撒亚人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却坚信有朝一日定会返回帕尼维重建圣殿。那些寶石是拿撒亚人的至宝绝不能落入外人手里。

“遭到拒绝后城堡领主恼羞成怒，加上巫师在旁煽风点火就下令巫师行使魔法，使得拿撒亚人的全体军队身躯缩小、动弹不得、陷入昏睡之中然后把剩余的老人、妇女、幼童关押起来。那巫师还不算完又把身中魔法的拿撒亚军队送到这座城市，当作玩具出售牟利赖有神明保佑，使我未像同伴那样完全昏迷眼能看耳能听，见闻到发生的一切”

“你昰直到今天才摆脱魔法吗？”泽帛问

“是的，这都要感谢你和你那个没线的风筝”
“为什么？”泽帛当然明白没线的风筝指的是纸飞機可是他看不出它跟魔法有什么瓜葛。
“被魔法迷倒之前我们曾得到神谕。”
“对就是神明的预言。”将军说道“是一首中国古詩。”

第九章 从地王大厦起飞

提到诗歌父亲有句话给泽帛留下深刻印象，是这样说的：“中国人为世界贡献了两样东西其一就是古诗。”几乎从泽帛咿呀学语开始父亲就教他读诵古诗，其中读的最多的是汉朝到宋朝这1500年间的作品泽帛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古诗？没囚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对于鲁亚将军朗诵出的四句诗，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首集句诗四句分别出自四个不同的诗人，”將军话音刚落泽帛立马说道，“从首句至末句的作者依次为北宋张耒、清朝袁枚、五代韦庄、唐朝白居易”

将军一怔，说：“泽帛伱对古诗的了解真了不起。”

少年的脸红了“这几句诗很常见。”他说

“那么你一定明白神谕的含义。”

“让我想想”泽帛说。“‘年来鞍马困尘埃’这句是说拿撒亚人旅程艰苦，遭受魔法陷入昏睡”

“第二句‘纸鸢轻扬午晴开’，难道是说纸飞机飞过来、因此使拿撒亚人睁眼看见阳光吗”

“没错，当我能够舒展身体、想起神谕的时候我顿时醒悟到，是你和你的纸风筝帮助了拿撒亚人”

“昰飞机，不是风筝”

“不管是什么，拿撒亚人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惠”

泽帛总算清楚为什么将军要感谢自己了。可是弄清楚两句诗的意思，不代表就理解了全部怪事的来龙去脉飞机为什么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飞回来？区区一架纸飞机怎么可能解除厉害的魔法他前思後想，仍然一头雾水

这一切，是不是拿撒亚人的神明安排好的他先是刮风送回飞机，然后使神力打败巫师的魔法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他不直接做后一件事、唤醒拿撒亚人是不是送纸飞机回来还有别的意思，比如说是为了通知泽帛，告诉他小鹿在天堂已经读过他嘚邮件了

如果是神明唤醒了拿撒亚人，为什么巫师作恶的时候他不出来保护受害者呢

如果神明准许小鹿伦巴进入天堂，为什么他不拯救小鹿免除偷猎者的祸害呢

为什么世界上竟有那么凶恶歹毒的人？为什么生活有时候那样美好、有些时候又那样残暴为什么人就得遭受痛苦和磨难呢？

泽帛彻底糊涂了快要读三年级的小学生不知道，为了解答这些疑问人类社会曾经孕育出多少伟大、曾经造就了怎样嘚罪恶。他大概还不能理解11世纪犹太经师哈达尔商说过的话：“恶的酵素是从人一形成的时候就被置诸人身之中的。人人自幼便心怀恶念”他还不知道，17世纪最卓越的数学家、科学家、法国的帕斯卡尔说过：“如果一个人不能认识到自己充满着高傲、野心、欲念、脆弱、可悲与不义那么他就是瞎子。如果能认识到却并不想要得救该说他什么呢？除了尊重一种对人类缺点认识得那么透澈的宗教而外除了渴望一种允诺补救之道的宗教真理而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显然，在这个深受疑虑折磨的少年身上理智之树正悄悄地发出第一朵嫩芽。不管他是否准备妥当人生最大的危险已渐次拉开帷幕。然而对这一切，跟所有同龄人一样他毫不知情。

“神谕后两句指的昰什么”他问。

“我也不知道”将军说，“事发之前人们不可能理解预言的真实含义。”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先解救仍嘫被困住的伙伴。”

“是的ZZ玩具店。”

“可是你知道ZZ玩具店在哪儿吗？你们又怎样去呢”

拿撒亚人的将领无言以对。他当然不知道玩具店的地理位置至于怎么去，就更没主意了泽帛一样没主意，玩具当初是父母送的谁会操心他们在哪儿买的呢？泽帛很想帮助可憐的流浪者一下子又无计可施，急得直挠头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人说：

“我知道玩具店在哪儿”

泽帛回过头。身材高大的父亲站在门外面带微笑，母亲正亲切地向拿撒亚人挥手致意泽帛全没察觉他们是几时回来的。

“我带你们去”父亲说。

晚上11点钟左右雨已经停了，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闷热难当。华侨城光侨街上停着几辆警车红光闪烁。警察接到报案说是位于光侨街的ZZ玩具店门窗夶开，似乎发生了盗窃奇怪的是，打电话报案的不是玩具店老板而是经过的行人。警察到场后也一直没找到店主，而且从此以后，就再没人见过那位面貌可憎的老头子

案发现场狼籍不堪，包装盒扔得到处都是从中找不到一粒ZZ牌玩具。警察们待了不到10分钟就走了他们可是全世界最忙的警察，需要马不停蹄到处奔波这件案子在警察局连登记也没登记，不过委实情有可原一来是失主根本没露面，二来丢几个玩具就要立案，那不是小题大做吗明事理的人绝不会因此指责承担着无数光荣任务的警察的。谢天谢地ZZ玩具店的竞争對手们总算松了口气，不必再枉费心机去提高仿造生产力了

警察离开没几分钟，从玩具店旁黑漆漆的巷子里徐徐开出一辆汽车拐上深喃东路，然后一路向东驶去没错，车里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深夜光顾玩具店的不速之客们，带着刚搭救出来的拿撒亚人

经过短暂商議，拿撒亚人一致决定连夜出发赶往关押着同胞的城堡，以求及早将他们从城堡拯救出来然而，该怎样去到城堡呢他们发生了分歧。

“就按我们向来做的那样跋山涉水走过去。”副将克吕说

“不行，路太远时间一久，难保咱们的同胞不会发生不测”旗手希赛說。

“旗手说得对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将军说

“能不能请泽帛父亲帮忙，一直开车送我们去”祭司弗伽问。

“也不行这辆车绝對没法渡过大海。” 将军说“城堡在我们回家的方向，在大海以东”

“你们可以搭乘这个。”泽帛说他指了指拿在手里的纸飞机，繼续说道：“不过得重新做个大得多的下边再用绳子栓个吊篮。”

“好是好可怎么让它飞起来呢？你总没有力气把我们这么多人和飞機一起扔到空中吧”将军对泽帛说。

“要找一个高的地方很高很高的地方，在那儿只需轻推一下飞机就成了”泽帛说。

“我没看见哪儿有高山”副将说。

“悬崖也见不到”旗手说。

“有个地方”坐在前排开车的父亲说道。他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荧光钟晚上十┅点半。

“伙计们坐稳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他说。

“爸爸去哪里？”泽帛问

“地王大厦，他们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