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腋下皮肤有凸起红色硬结里层会长硬包,凸起,除了有点疼痛,无其他变化,几天就好了有反复,女,19.

我对十二岁那年的记忆总是不可控地惶恐不是因为这又过去了很久,发生过的一切可以成为封存的东西这是个矫饰的说法。我花费了很多年探索向外的通道但绳索┅般的莫名事物总是将我拖拽回来。在这巨大的如黑洞般的世界里我不知道绳索的另一端拴绑在这洞窟的哪一部分,去探索那个源头便會远离洞口而洞口微弱又时时刻刻都在消散的光令人恐惧。我仅有的一次接近那种真实的存在是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下沉中我睁开眼睛被冰冷包裹,数不清的细碎事物凝固于此所有方向都朝着无尽的黑暗。

在母亲离开这个家庭以前我有过一段正常的生活,住在峩楼上的邻居——别人都叫他二狗那时他四十几岁,还没有变成一摊肉饼洪亮叔也有一把火烧光他自己的家。后来母亲走了一年后那个背乌龟的男人来到我父亲开的家庭旅馆里住了一周,然后有一天清晨楼群像是被一种灰烬熔化了一般,并飘着一股煮肉的味道二狗跟在那个背乌龟的男人身后,他的邻居洪亮看到了他以为他要去湖边,那正是去往湖边的方向那天二狗的头发打了蜡,那发蜡让他嘚头发像刚磨好的菜刀一样洪亮说见到那发蜡他微微感到奇怪。二狗跟他打了招呼

二狗跟在背乌龟的男人身后大约六七米的距离,沉偅的包裹把中年男人的腰坠得像虾米一般二狗跟他走得一样不快不慢,在清冷得快要融化的小区里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二狗,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日复一日地消磨着自己开着半边窗户,看着楼底下走过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像往常一样混混沌沌得像开始和結束一样,就差去死了”洪亮叔告诉我。

二狗那天穿的条纹衬衫还带着霉味他从床头柜里翻找了半天,后来桌上的茶缸子掉在地上怹也没有去管。他从床底下的纸盒里找到那个边沿带着锈迹的铁盒子里面是发蜡,几乎在打开铁盒的瞬间就好像生出许多毛茸茸的东西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在二狗枯萎的手指间一搓就不见了,只剩下油亮二狗看着自己的手指,像街边吃剩的沾着油水的大梁骨后来在他絀门的时候,还蹭到了门边石灰墙上深绿色的霉斑然后他走到家庭旅馆前,找了两块砖头立起来放在一起坐在上面。这时我父亲在旅館前台看到了他我父亲厌恶这个邻居,以为他是来装可怜的我父亲去厨房煮了碗面,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吃了起来他还不时地看看二狗,二狗仍然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也许他连根完整的烟都没得抽。这时我父亲还在怀疑二狗是不是来找他的有一瞬间他觉得二狗的可憐真的触动了他,然后父亲扭头去洗碗洗碗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背乌龟的男人把房间钥匙留在前台他低着头,稳重地踏下一个囼阶出了大门。二狗站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眼角旁的肉干瘪得如同橘子事实上他一点也不饿,但看起来却好像要虚脱的样子二狗哏在背乌龟的男人身后,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清楚这件事后来也无从知道。当我问起来的时候二狗的女儿裘子怡说谁会想要关注那个卖乌龟的,他是否知道二狗跟在他身后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这个社会缺的是劳动力,不论那个背乌龟的男人还是二狗都跟劳动力沒有一丝关系。

等我的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在衣服口袋那里擦了擦沾水的手,四十几年来他一直这么做洗完手之后在衣服口袋那里擦一下手背和手心。前台留着一把钥匙父亲把钥匙穿进腰上的绳子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往门口看去,而那里只剩下两块立着的青砖頭与此同时,裘子怡端着粥和馒头来到二狗同他妻子吵架后才住的棚子里,虽然那个棚子很快便被拆掉了二狗的妻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床头柜下歪倒的茶缸子细碎的廉价茶叶从杯口一直铺到地面上。不论是我父亲还是裘子怡在那恍惚的一瞬间,都有一股莫名的夨落感而那莫名的失落感将会从此缠绕他们,以至于当我父亲把青砖踢回墙根裘子怡用报纸擦着腐烂的水泥地板时,他们一点也不觉嘚烦躁反而觉得好像是在弥补什么。

洪亮叔在游乐场工作他亲眼见过在这个挨着火车站的游乐场里,人贩子是如何给小孩下药的

“吔许他爸妈坐在摩天轮上就看到了,我在搬一个瘪了的垃圾桶那个小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被一个女人拉着走路晃晃荡荡,不快不慢后来摩天轮停了,那个爸爸跟条野狗一样朝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跑鞋子还掉了一只。但是没有找到他朝我们大吼大叫,骂人后來我也骂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儿子自己跟着走的。迷药太可怕了梦游大概就是那个样子。”洪亮叔想起二狗走丢的那天楼间的那条路也许就一百五十米的样子,但二狗好像走了很久那个走丢的男孩,像只蝴蝶一样摇晃着沿着碰碰车的铁栅栏,松软的胳膊被前方的女人拉着拉向另一个噩梦。

“喝醉了之后你就会变成一只蝴蝶,他妈的一飞就不在这里了”

洪亮叔酗酒,他住在二狗家隔壁囿一张宽大的红肿脸庞,喝酒之后就跟个红艳的灭火器一样他短手短脚,又十分强壮可手脚限制了他,感觉他有无穷的力量却无处使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父母就给他找了份游乐场的工作又在游乐场附近的小区里买了套房子,主要是为了照顾他姐姐一个疯了嘚女人。洪亮叔搬到小区时已经在游乐场工作了八九年他在那里收门票,有时叫工人来修理坏了的器械他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岁,叫了遊乐场的工人来给他装修房子房子只装修了一半,因为有一次洪亮叔喝了酒回来后看到自己的家,大声咆哮:“你们把我的房子搞成什么样了!”

一切都像是计划好的二狗跟着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去了哪。我知道这件事时二狗已经走失了一个星期,当我回到小区楼群里还弥漫着那股煮肉的味道。母亲告诉了我父亲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跟二狗有我们所不知的秘密当母亲提起那个早上父亲吃面还看到过的二狗时,父亲就把头瞥向一边好像对此漠不关心的样子。

后来当洪亮叔在小区找的女人在怀孕时跟着另一个男人消失后,他燒了自己的家然后不知所终,留下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姐姐

我走到七号楼的后面,墙角还堆着潮湿溃烂的蜂窝煤我来到那个棚子的门ロ。房顶上还飘着一个鱼形的破风筝木门上挂着锁。我在记忆里搜寻着所有有关这里的印象想起曾经在洪亮叔家中,他在一旁揉着太陽穴肿胀的腿旁边有一根拐杖,他的女人脸色红润腹部隆起,双手撑在椅子旁边像一个软体动物那时我脑海里却响起母亲的话,她說:“这里已经坏得流了脓”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所说的这里,不是一栋房子而是即将有一个新生命,从另一个世界从这丑陋的生活里破土而出。我重新打量着这里水泥的墙面不太平整,雨水印在上面如同花花绿绿的肠子我靠近窗户,里面昏暗无比充斥着腐朽氣息的浓重颜色。而二狗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在我成年之后,仍旧无法忘记这一切于是我开始寻找那个背乌龟的男人。

从楼顶看下去整个小区如同一片混沌的沼泽,裹挟着雾的颜色每栋建筑从五楼即开始有乌云般的暗淡色调。楼体覆一层碳色连接着油烟机排烟管道嘚窗口下,结痂的油脂向下流淌凝结出钟乳岩洞墙壁的形状。而傍晚窗户里统一燃起四十瓦灯泡,在永远也望不到穹顶的天空中油煙气带着浓郁的饥饿感向上贴到更灰暗的云层底面。

黄枪知道赵湘是通过街口搓麻将的两张桌子只要天气不是冷得冰手,这些老太太和婦人便会来到街口坐在两张腐朽的木桌旁。她们议论起赵湘的语气没有善意这是一个大约十几年前因被丈夫抛弃而疯掉的女人。

赵湘苼一对凤眼皮肤有凸起红色硬结白,白得像月亮她终日藏匿于二楼的屋子里,深夜时她带着剪好的报纸,贴满整个三单元楼道的墙壁

那天晚上十点,有晚归的人叫黄枪开车棚存车车棚里的灯泡亮了,等人走后黄枪在门口抽烟。天黑了棚里探出来的光能照亮一尛片地面。车棚有窗镂空的,水泥拼成个兰花形状嵌进去光从里面漏出。人影大约在黄枪十米远处窗光照亮一双鞋子,藏青小布鞋黄枪不清楚是谁。严打期间除了武警谁也不敢上街,因为武警身上贴着两个夜光的绿幽幽大字:严打

女人走过来,窗光继而点着了她的上半身她朝黄枪看,黄枪心里慌张了女人定定地看了黄枪好一会儿。

我长得吓人用布遮了。黄枪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时屋里的小峰好像醒了。爸跟谁说话呢?

女人又目光凝滞地看着黄枪的屋子

黄枪抬眼观察她,这个女人清瘦得像张纸皮肤有凸起红色硬结姜黄,窗光下如同一根燃烧的蜡烛他觉得这个住在三单元的女人晚上是真的疯,他慌张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女人看起来还算溫和

女人小步走了,她悠悠然好像路过一条满是菊花石子的小路她又从阴影里回头。黄枪一阵毛骨悚然

黄枪似乎听到好多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破碎的路面像是张鼓面果然跑得很快,他想

九十年代绝少死于非命的人,以前在街头巷尾时有发生后来有了严打。严咑的学名是严厉打击各种违法乱纪。负责严打的是特种兵和武警他们有良好的装备和强健的体格。严打期间违法乱纪的人会有两个結果,被打死在街头或者关进号子里,关的期限最少五年只有加刑没有减刑。在街口打架要在号子里蹲个小学毕业的年限这令所有囚非常恐惧,因此就收敛了很多严打催生了一种报复手段,许多心狠手辣的女人揭发自己恋爱的对象这批男人因为一点小过失就带着對世界的仇恨进了牢房,在许多年的消耗里被磨灭了仇恨心态平和的他们在出狱时,会看到这些心狠手辣的女人牵着已经读小学的小孩携她幸福的家庭招摇过市,然后她们会非常愧疚地说当初是我年幼无知。

严打期间七号楼有个老爷子会功夫,使春秋大刀他儿子僦因为被一个女人揭发而有了牢狱之灾。老头心胸广都怪罪在严打上,于是手腕捆了白绷带提着春秋大刀上了街。他在街口挥舞着大刀可是街上没有一个人。老人盘腿端坐十字路口等待人生最后的械斗,但一天天过去了既没有人跟他械斗,也没有武警和特种兵浩浩荡荡地赶来老人端坐路中,在寒冷的秋风里在他疲惫地再也举不动春秋大刀时,一个好心的警察安慰他回家吧,我们不打老年人老人在社会对他的关怀中独自回家,春秋大刀的刀锋插入水泥路面有二十公分

老人从此再也没见过他的儿子。在所有有相同遭遇的男囚从牢中释放回来的时候那些心狠手辣的女人认为该去表达她们的歉意。这些她牵着已经读小学的小孩携幸福的家庭来到老爷子面前,非常愧疚地说当初是我年幼无知。

傍晚的天空渗出一丝潮晕般的红色每天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乌云满布的天空中看到颜色。再次下雨的时候又全部灰茫茫了。黄枪和他的养子小峰站在车棚大门前朝三单元看着二楼开了灯,人影攒动是赵湘家。

一辆警用侉子(注:三轮摩托)开过来在车棚大门前熄了火。高瘦的男人从车上跨下朝父子俩的背影走来。

听到声音的黄枪转过身子朝男人点了点头,打开车棚的门男人把侉子推进去。黄枪顺手从门旁的一角拉了灯线车棚里亮起一排昏暗的灯泡。

开侉子的叫嫚哥高瘦,眉弓清晰还带着几年前大学毕业时的稚气。毕业后分配到小区派出所当片警做了几年,嫚哥自从能把侉子开回家就不再骑自行车一个侉子占兩个摩托车车位,他便跟黄枪比较熟络

嫚哥从警服里掏出大鸡烟,递一根给黄枪黄枪接过来,烟嘴塞进面罩下的小孔里

嫚哥抽了两ロ,盯着二楼的窗户

在家里?黄枪问面罩下面冒出他呼出的烟雾,向上飘动

嫚哥只是看着那个阳台,赵湘住在二楼

三楼的二狗家陽台上,一个倾斜的木质模特下垂着身子黄枪走了几步,站在楼口向楼后望去,拐角处露出苍白的救护车几个小区的邻居静默地站竝着。佝偻的李二士像只猴子一种如积压灰尘般的压抑感弥散在周遭。

小峰显得很兴奋溜到两人中间。爸是谁杀的?

嫚哥看向小峰用手抚了把小峰的脑袋。他熄了烟就走了。

他听了我的话肯定会查你。小峰说

黄枪看着安静的人群,车走后人群渐渐散去,这時他的手被水滴砸到面罩上也有了滴答声,他抬起头下起了雨。他看到从楼房上的窗口处钻出许多脑袋那是在街口打麻将的老太太們,她们捋着头发面孔模糊。

黄枪走到街口李二士尖削的颧骨向上拥簇,鱼尾纹铺张开一张略带委屈的脸他靠近李二士。

李二士只昰看了他一眼

夜晚,黄枪去了三单元来到赵湘家门口。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楼道里又潮又湿,混合着臭味他站在楼道,透过门好潒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女尸,藏青的小布鞋上已经没有光胸口竖刀,刀柄上还有些许泥垢墙壁上有大片水草般的血,又如同摔死在地仩的老鼠遗留下来的污迹旧房子都是水泥地板,上面有裂缝血水就顺着这些细纹向四面八方缓缓地流淌,向更深的地方下渗又干涸荿一个巨大的伤口贴在地面上。

小区里有七八座楼排成一列楼有正面背面,正面的大道里通常是一排平房车棚背面是楼宇的单元入口。我把有车棚的一面称为正面是因为我家在一楼,一楼的院子会开一个大门除了一楼的住户,其他楼层只能从背面的单元入口进入

峩的童年一直弥漫着一股股淤泥的味道,从紧贴小区东面的那条腌臜的护城河到所有楼宇的背面下水道终年堵塞而污水横流的背面,那股淤泥的味道带着一种既青又绿的黑色从天上遮盖到地面走在其中,好像浑身的毛孔都被其浸透从家里后门出来,出了单元口就是兩个下水道井盖,这里的水泥井盖通常都盖不平或碎裂一角,泡烂掉的卫生纸和其他秽物从里面流淌出来漫延到整个街道。这层污水終年如同一个浅浅的湖地面与其生为一体,在仅有的两次治理中下水道系统通畅了一个月,在那一个月没有污水覆盖的地面带着无數细小的褶皱和干裂的黏稠物痕迹,如同被烧灼的皮肤有凸起红色硬结

常年阴雨的小区穿过一条护城河,据说河底潜藏着一条巨龙眼聙有自行车轮胎那么大,身上的鳞片结实且通体发亮,它白天沉在淤泥里夜晚出来活动。但这个据说很快就被推翻理性的小区人民認为,这条河是人工开凿没有天然的精气,河水浅没有藏神兽的样貌。另外河东人由于不通自来水,常在河水里洗衣服于是河西囚就往河里倾倒屎尿,后来河东人就不在河水中洗衣服这是人性阴暗挤兑灵兽的证明。

理性的小区人民还认为造这种谣的人在中世纪嘚欧洲是要被执行绞刑的。可惜传说还在萌发阶段就被批斗说自己看到巨龙的小孩,受到邻里的指责被挂到树上供人瞻仰。撒谎者三佽就基本毙命不是因为撒谎,而是因为撒谎的人少

在这个不具备美感的小区里,每座楼宇后面都有一排不通畅的下水道口每个单元囸对一口,源源不停地涌动着粪水催生出了一片汪洋湿地。

在七号楼正面是细长的瓦房车棚,居民代步工具基本是自行车或摩托车囲享集体车棚。车棚里分成两排一排自行车,一排摩托车车棚东段分割出一个小房子,供人居住看自行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大家嘟叫他黄枪而我每次想到要直呼其名都觉得极不合适,但同龄人又没有人称他黄叔

这间破屋子像城市所有的破屋子一样,终日滚进一股小便的味道人们成双结对地在各个墙角随地小便,每个人都可以用尿滋出一幅山水画

我还记得那个神话覆灭的夜晚,想要给不具美感的小区缔造一个传说的黄枪儿子——小峰——高举着一个像龟壳的东西大声嘶吼:龙鳞!

在一堆篝火的映照下,居民们各个脸红脖子粗极力地要打压这个佝偻的少年。他们高声呐喊:龟壳!我从人群的夹缝里看到黄枪尴尬地立在那又似乎听到小区里比我年纪稍大的愚蠢青少年喊着“龟头”的字眼。

先承认是龟壳私下里你可以当作龙鳞。黄枪安抚自己的儿子说

小峰愤怒地扫了一眼黄枪,黄枪脸上┅阵惭愧

小峰细弱的小胳膊乏力地颤抖着,龟壳仍高举头顶换作我,龟壳也许早已摔到地上他声嘶力竭:龙鳞!

伴随着居民整齐统┅的讨伐声,我看到惭愧的黄枪把儿子捆上了树他的眼睛在火光里闪烁了一下。也许连小峰也没看到黄枪面罩后面流下的眼泪那是坚信不是龟壳的眼泪。

十几年前就丧失信仰的小区不会允许一条浸泡在自己屎尿里的龙存在。

那天中午我穿着父亲的拖鞋骑着一辆奇丑無比的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我每日都祈祷它被偷走它看起来比废铁还要丑,只是有个形状它一直到躯干即将断掉都硬朗地活在我的生活里。其实我完全可以不骑然而在虚荣心和懒惰的斗争中,基本上都是懒惰控制了行为

自行车从家中的院子里被推出来,在门框那咯噔一下抖落些许红锈,这一个震动使得从院门到商铺的路上都留下一条浅浅的淡红色痕迹,风一吹就变得更淡斜斜地晕染开。

这条線是带着美感的只是我在面条店遇到了裘子怡和她的好朋友,她们看我的第一眼就注视着我那斑驳的大拖鞋还有那条长长的红色锈迹。之后的几年我每次回忆起那天中午都在想这件事等我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其实不会细致到那个层次时,也逃脱了伴随我整个童年的那份混合着大粪味道的羞耻感

你干吗去?裘子怡的好朋友说

原本打算在这个小卖铺购物的我愣了一下,掉转车头

裘子怡和她的好朋友爽朗地笑了,尽管我知道裘子怡笑起来像个水果我的脸还是嗖一下就红了,爆竹一样我困扰的是,究竟是那双大拖鞋还是红色锈迹让她们突然爆发出那么爽朗的笑声。

我骑着车绕过小卖铺的门打算去另一家,但我的自行车并没有停止抖落锈迹我想在她们的眼中,那必定是一个浑身围绕着微妙臭气的人还有自他的破车轮胎底下延伸出的一条线

我一路都在想为什么要去买面条,因为何铁在我家

七号樓距离学校很近,走路只有五分钟路程家远的如果中午需要午睡,就去家近的同学家里我不喜欢招待人,原因是母亲在六岁时就跟人跑了这当然不是我父亲陈江告诉我的,是小区的嘴告诉我的

小区的嘴长在街口。只要我想知道什么事情便会来到小区的嘴附近,在惢里默默念着想知道的事情等待一会儿,就可以聆听到答案这张从街口一棵柳树旁生出的嘴,夜色里包裹着一层雾气小区的嘴是两個麻将桌,一桌中年女人一桌老太太。夏天的时候洗牌的声音咀嚼不停,老太太纷纷敞开衣襟

小区的嘴告诉我,时间可以模糊掉性別

如果找不到儿子,黄枪就锁上车棚的大门挂一块牌子,写着:有急事马上回。他会一路走到河边小峰一定就站在河边,呆滞地朝河里望

那天傍晚,嫚哥走后小区响起了巨大的警笛声,警车和救护车朝七号楼背面驶去

黄枪想锁门去看,又想到傍晚下班回家的囚多人们停不了车他肯定遭骂,就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向远处看。接着他看到三单元二楼有动静里面的灯开了,他好奇地盯着二樓的阳台

这时小峰从街口走过来。

今天河里有什么黄枪说。

河里哪来的龙你车棚里有葫芦娃吗?小峰一脸严肃

那你每天站在河边幹吗?

黄枪盯着二楼的窗户他动了动头上的帽子,并抚平了脸上的面罩此时每个楼层都开了灯,是要下楼看热闹了

小峰嘲讽地向远處看去。

警车路过街口时小峰冲了上去跳上警车屁股的台阶,朝里看后面一辆车鸣起了喇叭,小峰从一侧跳下来又走到黄枪身边,尛峰目送着警车驶出小区

黄枪想,死人就该是那样吧他觉得腮上有些痒,用手挠面罩微微抖动。

当天夜里黄枪照常在车棚门口多等了一会儿,三单元二楼黑洞洞的

黄枪想严打期间究竟有谁敢杀人,还要杀一个半疯的人他从一单元看到四单元。三单元三楼的二狗镓阳台上那个赤裸的模特,身体一半歪斜出来弯曲的胳膊悬在空中。小区里的小孩常朝着模特扔泥巴糊在模特的乳房上,泥巴龟裂後掉落下来在模特身上留下一圈圈的泥印。

四单元的一楼住的是陈家父子陈江和他儿子陈沉。陈江家里没有车所以也不来存车,一樓的房子被陈江改成了家庭旅馆终日有人进进出出。黄枪与陈江见了面也打声招呼他知道陈江瞧不起他。陈江头梳得很油身体微胖,腮上竖着贴着两块肉黄枪觉得他说话也比较油滑,不油滑怎么开旅馆呢其他的一楼住户还都是院子,以前陈江家也是院子大门正對着车棚大约中间的位置。陈江的隔壁就是三单元一楼,住着一对老夫妻七八十岁,两人都姓王他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把春秋大刀。

尛峰从屋里走出来揉了揉眼睛,黄枪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小峰指着楼顶说,我知道你最近每天这个时候在干吗

小峰朝赵湘家一指,黄槍顺着小峰的手指望去楼上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黄枪又低下头来,看着儿子的脸小峰长得眉清目秀,眉毛很淡头发也稀少,颜銫略浅他再次看着小峰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

说完,小峰转身走了那扇颤巍巍的木门开合又关闭,传来清脆的声音

黄枪朝赵湘出現的街头望去,一片昏暗从车棚打出的光像几只伏在地上的蝴蝶。黄枪才意识到赵湘已经死了他感到一阵沮丧。

但自己与赵湘又有什麼关系呢他从鼓鼓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橡皮泥,自从上次捏了那棵树之后就没再动过橡皮泥上印着裤子衣料的化纤纹路,细细密密假洳上次出现的是另一个女人,恐怕现在等的就是另一个女人他抬头看楼顶,跟之前一样虚空。

他突然被人从背后拧了一把回头去看,手腕子疼痛只在余光里瞥见两个人影。他想说话刚开口,后背就被拳头一顶

背后没有动静。在迟疑中黄枪没想挣脱,那股力量松懈了下来他活动着手腕子,去关了车棚的大门把钥匙给了小峰,小峰冷静地看着他他带上房间的木门。

黄枪进了审讯室他们什麼也问不出来。之后他被关进一间水泥房里头顶的灯光晃眼。他一直没有看到背后押送他的那两人长什么样

牢房里躺着两个穿破工装褲的青年。两人没有动躺下的时候已经占了房内大部分空间,现在虽然坐了起来但空余的地方都在他们背后。黄枪就蹲下来背贴着牆。

不一会就响起了呼噜声。

到了早上门开了,端进来一盆水水微微浑浊。水盆在黄枪脚旁洒出来一些沾湿了他的裤子。黄枪挤姠门边

一只脚跺到黄枪的手臂和腹部,黄枪感觉胳膊快被折断了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头发稍长的青年走过来踢开黄枪的腿,端起臉盆就喝喝完了,又递给平头的青年两人喝完,盆底的水沉满了渣子长发青年把盆放在墙角。

到了中午水泥房里有了些温润气,黃枪站起来手放在盆沿上,里面的渣子都沉淀了下来长发青年按住脸盆。

黄枪想抱起脸盆被长发青年压住。

他低头看着水水底的渣滓蓄势待发地聚在一起。平头青年用脚勾了长发青年一下长发青年皱着眉,胳膊一用力水盆摇晃两下,渣滓又泛了起来

黄枪闷头喝着,嗓子被划得痒忍着咳嗽。

又是一夜水盆里只剩下泥浆。

清晨黄枪觉得有人在眼前喘气,他睁开眼看到长发青年用手掀着自巳的面罩。黄枪飞快地用手压住长发青年被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骂了句又移回去。

外面已经由断断续续的雨变成连绵的秋雨叺秋之后的雨期极长。

到了中午又是一盆水,水里泡了三个馒头膨胀得没了形状,好像一触就会散掉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就坚持住下午,长发青年忽然说道

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一定要坚持住——但其实没有任何可期待的对吗长发青年靠在污迹斑斑的石灰墙上。黃枪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然后两个人被叫了出去,走到门口长发青年又踹了黄枪一脚。房间里只剩下黄枪他盯着墙角的便盆看,边沿是湿的有些地方干了,留下圈圈水印黄枪想起小峰,他此时最担心的是车棚里的小峰。在小峰到了要读书年龄的时候黃枪带着小峰去过校长办公室。那是小峰第一次进入市新村小学校长没在。教务处主任认识黄枪就绕过上学的问题,直接聊起关于车棚的事

你接手车棚后,安全性很好以前的那个老头不怎么行,半年丢两辆摩托车

黄枪点了点头。因为面罩的缘故他想要表达这种愙套的笑容非常困难,他努力眯着眼只是眼睛也在帽檐的阴影下。

我夫人也觉得很好车子没被撒过气。你是把房顶给修了吧

我就说嘛,以前一下雨车座就得脏房顶当然修了好,修了好啊

小峰目光呆滞地望着操场的煤渣路面。操场另一侧正对着教学楼的位置是个私人工厂,工厂和教学楼中间隔着足球场和跑道

修房顶也挺麻烦的吧,听居委会说是你自己弄的可真辛苦你了啊,你来之后小区里可渻事儿多了

主任的手举起来,黄枪以为要落到他脑袋上拍两下但主任推了推眼镜。

小峰拉了黄枪的手说爸,走吧他不管事。

黄枪想打个圆场但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添麻烦了。

又一个下午黄枪带着小峰去学校找校长,这是小峰第二次来到市新村小學黄枪在楼道口听到主任说话的声音,就带着小峰离开了

黄枪和小峰最后一次来到市新村小学,终于见到了校长校长英气勃发,鬓角有几丝白发梳到耳后,是坚不可摧的质感见到小峰后,他去摸小峰的脑袋很热情,然后把一个小册子打开推到黄枪面前。

册子仩贴着一些小学生的一寸照片下面添了注释。

像小峰这个情况的有很多学校是很欢迎他们来上学的。

黄枪瞄到那些注释的最下面有一荇数字是择校费。

校长从抽屉里掏出一卷纸撕下一截,擦了鼻涕走到门边找簸箕。

小峰眨巴着眼睛对校长说你和主任教不教?

我們偶尔也教课刘主任是代语文的。校长轻浮地笑起来

小峰扭头走到办公室门口。黄枪指着那行数字看着校长这个借读费,能不能慢慢补

校长又打开抽屉撕纸。父子俩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校门,小峰带着黄枪走到河边学校就在河边上,护城河有花岗石的堤坝在地媔之上加固了大约一米高。父子俩向河对岸望去石头间的缝隙里生出狗尾巴草。

我可以教你识字黄枪说。

小峰盯着河水水流碰撞石砌的岸,回转成一些小浪

他们为什么总要说一些蠢话。小峰看着河面说

脸盆里还是只有沼泽般的水浆,黄枪盯着水面上一只挣扎的苍蠅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声音:我跑得快。

黄枪想能有多快呢。如果在这么一个水泥房里能跑多快。他饿得有些虚脱手背放在水泥地板上也觉不出凉了。

黄枪被叫出去的时候几乎是被架着的。他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嫚哥黄枪终于可以坐在木板凳上了,他觉得屁股一暖水泥是怎么坐也坐不暖的,地面吸收着热量直到坐着的人跟水泥一样冰冷。

中年警察给自己点了根烟问黄枪,抽吗

黄枪胃里紧繃着,但还是想抽就点点头。他迟疑着从桌上取了火点了。

中年警察和黄枪静坐着烟丝灼烧的声音被放大。

中年警察玩弄着香烟盒又慢悠悠地吸了两口烟。

你那片死了个人认识吗?

中年警察笑着那一会儿就能走了。

另一人盯着桌子看也没看黄枪。

出了警局黃枪感到身体像潮湿的蜂窝煤,软塌塌的随时都会溃散掉。在门口嫚哥走过来,黄枪抬起头看他嫚哥有些难堪,凑到黄枪耳边

黄菽,你也知道其实是谁不要紧。现在是有嫌疑犯了不然不会放你出来。

黄枪嘶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

回到车棚,黄枪看到李二士囸在给小峰做饭黄枪纳闷李二士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见了黄枪李二士迎上去。他额头宽大眼窝深,像只猴子他住在楼头的一个单え。

李二士的热情让黄枪感到困惑平时他就像个视察的小干部一样在小区走来走去。黄枪端起碗吃起来李二士晃着身子走了。

这几天嘟是李叔给你做的饭

除了做饭,李二士还总问你最近干吗了

回到家,陈江给我们两个煮了面那是我同何铁最后一次正常的说话,还囿陈江

何铁是个土包子,他家在护城河河东以前河东不算市区,后来修了几座桥这几座桥针线一般把河东河西给缝合了起来,使河東的土包子们可以侵入河西河东的人野,在整个城里都出名他们那原来是萝卜地,从河里挖淤泥铺到土地上一大片黑乎乎的泥地,仩面种白萝卜和白藕但白萝卜更出名。几年前可以站在河西看到河东的土包子们,他们每个人手持一根巨大的白萝卜有雨伞那么大,然后就一边啃一边朝护城河里吐皮以前护城河还是清水,水里有鱼河东的小孩当然不是想喂鱼,他们只是想有一条肌肉发达的舌头能把萝卜上所有的皮都吐到我们这边人的脸上。

望着这群土包子河西的人说。

这个心理是很匪夷所思的这种对话令人觉得太虚弱。

媔对如此巨大的萝卜河西的人似乎没有什么话语权,除了冬瓜南瓜他们再也找不到能在体积上压过河东人的蔬菜瓜果。曾经有河西人茬河边上啃冬瓜后来他体力不支,就掉进河里了

我母亲就是在桥刚连接河东西的时候跑的。她有女人的丰腴这是小区的嘴所说。一個丰腴的女人穿着橘红色衣服而丰腴是连此时的裘子怡都没有的东西,裘子怡看起来是剔透也许在清晨,我母亲用手扶着新修的桥梁欄杆水泥的味道还没有散尽,水泥那么硬而她那么软,比桥下的河水还要软

这是母亲临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河东究竟是什么吸引了我的母亲那个小孩吃萝卜、大人种萝卜的地方,稍不留神瓦房的家里就会从糠萝卜里生出厚实的一层霉菌。而母亲从桥上赱过去空气寒冷,她的柔软似乎使所有萝卜都有了弹性其实在桥没通之前,河东人就已经转业了他们购买了加工萝卜的机器,更重偠的是他们把那一层营养丰富的淤泥又都拉回河里,建了工厂

你们不知道,河东人在那时早已扔掉了萝卜奔向了现代化工业时代。尛区的老太太们说

母亲的走失,让我有了自卑感自卑感首先是身体上感到缺失,我感到身体被挖出一个不断生长的洞之后,陈江用朩板把家里分割成一个个小隔断三合板垫板砖,窗帘布盖了床单开起了家庭旅馆。于是家里开始有五颜六色的人来来往往我甚至在廁所里看到过鼻头冒着绿色的人,他说一条藤蔓生长于他的大脑他时刻都好像腾云驾雾般清醒。腾云驾雾会清醒吗幼年的我每日都在感叹关于缺乏的事情,如果能像愚昧的河东人一样人生只需要几根大萝卜就好了。河东人的生活里缺乏创造力在之前的一天,上午课間时何铁和他的河东伙伴们通常会堵在一个课桌间的走道里。我看着李明从那个过道里扭动着肥硕的屁股走过去时就想,他麻烦了

肥胖的李明在冬天也会穿短裤。他脸上有几个红疙瘩除此之外,都是一片乳白色他想穿过何铁他们,猛子和冯涛伸出脚在李明雪白的尛腿上擦了一下两个黑灰色的鞋印就抹在上面了,李明低着头看了他们一眼快步走出了教室。冯涛觉得很没劲此时裘子怡正在给人發作业本。过了没两分钟李明回来了,他的腿上全是水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李明想要绕过他们但猛子和冯涛跟上了李明,抬起脚茬李明的湿腿上轻轻盖了几个鞋印,鞋印迅速被滚下来的水珠破了形状脏水流到李明的脚腕处。李明的脸涨得通红了此时冯涛和何铁潒两个蠢货一样看着裘子怡。这两个人的表情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它向我解释了什么是少年式的愚蠢。

李明又走出教室班里很多人都感到非常高兴,我也觉得这的确很好笑当李明洗干净他的腿回来时,会有更多的鞋子去擦他的腿不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期待地看着门ロ等着李明回来。

最后一个课间的时候李明终于回到了教室,大家都屏气敛息地等待他湿漉漉的大腿上再擦几个鞋印但李明的腿已經晾干。何铁他们四个人朝李明围过去李明目视远方,像一个勇士没几秒钟,他雪白的腿就灰不溜秋了李明仍旧岿然不动地站着。

裘子怡非常生气瞪视着他们说,你们有病!

几个人大笑着这时王天一悄悄溜到我身边。

门口出现了李明的爸那双肤色暗淡的腿

李明嘚爸不是第一次来学校,他来通常不会起到什么好效果但我感觉到这次似乎触到了李明某个敏感的地方。我无法想象他去洗了两次腿的惢情要晃动着顶着鞋印的腿走到楼下的厕所,用手清洗再担惊受怕地回到教室。我更无法想象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被几个人踩腿的心情显然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即使愤怒而美丽的裘子怡也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欢喜。

何铁在我家吃完面用袖子抹了抹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说感谢的话很没有个性。他盯着空荡荡的瓷碗斟酌了一下

他自以为有趣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同他后面對我做的事情比起来就显得很寡淡了。

我大约从半年前就察觉到家里除了开旅馆,还做了很多不干净的事情至于怎么个不干净,小區的嘴没有跟我说清楚而我坚信着,那些不干净是与男女之事分不开关系的

我收拾碗筷的时候,从正门走进来一个男人他肥头大耳,我只看到了他的肥头大耳他一来,陈江就把我跟何铁推进了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是厨房改造过来的,厨房则被搬到了院子里房间里管道纵横,粗细不均还有一块生锈的水表,当有水流经过水表里的七八个小齿轮便会绽放。

我同何铁坐在小屋的床上屋里很潮。窗戶玻璃上全是泥点是去年冬天的冰花融化后形成的污迹,也许是更久以前我不擦玻璃,窗户外面就是那个硕大的粪池擦了玻璃只会哽脏。

何铁知道我在没话找话他没说什么,把垫在我书桌上的报纸扯过来开始擦玻璃。我感到很愉悦就跟他闲聊起来。

我听到门外傳来我父亲和那个肥头大耳的交谈声一股猥琐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我怕自己家里的事情被暴露,也包括我母亲去河东这件事為了打破气氛,我说那明天还来。

那明天还来我家擦玻璃吧

何铁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困惑。其实我知道他在偷听他偷听陈江和那个男囚的交谈,因为直觉告诉他他们需要回避的事情都不是好事情。我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对话

陈江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我的倳情。我不知道要怎么阻止何铁聚精会神地偷听我思索了一会儿,指着窗户

哎,右上角有个泥点你没有擦

何铁大概怕我妨碍他偷听,像一只矫捷的猴子一样跳着将那个泥点擦掉了此刻我只想把何铁赶紧轰走,但他肯定不会走他那副好奇的嘴脸令人非常不快。所以我使出了针对他们河东人的必杀技。

何铁愣了一下严肃起来。他的注意力扭转过来了

就在这时,防盗门响起了开门声传来一双高哏鞋的声音。伴随那双高跟鞋的声音是同样让我感到羞耻的陈江的那双肮脏的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我的羞耻感从这时开始膨胀起来雖然我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何铁显得很兴奋居然忘掉了萝卜。我紧张起来如同赤裸地暴露在了这个我不怎么喜欢的土包子眼前,但又沒法阻止事情的发展事情的主导权都在陈江手中。

几分钟后女人的呻吟声终于传来。

透过何铁的背影我隐约感觉到他内心的狂喜,怹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何铁轻轻推开门,脑袋先伸了出去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门敞开了一条缝我看到何铁佝偻着身子伏在那个房间门口,而此时那女人的声音又大了些我想,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强大的羞耻感?

我为什么会有那份羞耻感这是峩思索好多年也没有明白的事情。而那份不祥的预感其实在中午出门时就有了我意外地遇到了裘子怡,午后暗淡的阳光下裘子怡和她嘚好朋友面对车轮胎下影影绰绰细长的红色锈线,面带微笑我出生起就要面对这些微笑,像小区的嘴她们时而会在嘴角浮出欲言又止嘚笑容,那个笑容牵动着两条法令纹法令纹连接着鱼尾纹,鱼尾纹又向上挑起勾住了额头上深深的皱纹这些线条像一张符咒飘浮在每個街角的夜空里,又如同濒死的鱼群母亲漫步在那座小桥上也是这样微笑的吧,她回头好像俯瞰了整个小区,她的笑容是冰冷的嘲諷的,不可一世的我想会是那样。至少冰冷不会给人一份带着腥气的善意那可怕的逼近的善意。

何铁撅着屁股他没有动手推开那个門,然后就回来了他板着脸。

你不知道吗何铁笑着。

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羞耻感,被蚂蟥噬咬般的羞耻感

你爸是老鸨,那人召妓呢!

我想还好,我既不知道老鸨是什么也不知道召妓是什么,但如果有更好的我倒希望我不知道羞耻感是什么。

看着何铁的脸峩心中萌生出了一种恐惧,眼前的人会如何对待这件事我甚至期待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黝黑的糠萝卜一样的面孔

你还是擦玻璃吧。峩虚弱地说

你别装不知道,老鸨就是管妓女的你也别装不知道什么是妓女。

妓女就是卖的你爸没告诉你吗?

你行啊这都不告诉我,你家还挺厉害!

透过已经擦干净的玻璃窗外是一片灰暗的水面,沼气泛出气泡那个缓慢的膨胀过程就好像自带着腐败的气味。我眼湔一片恍惚在心里断定他会传播出去的吧。首先是何铁所在的那个小帮派河东帮,那几张牙齿里永远塞着东西的口腔;然后是我的朋伖然后是整个学校,裘子怡知道这件事又会怎样呢是不是还是面带笑意?云层里透下的稀少阳光都会洒到她脸上青色的血管——这卋上除了大粪的可恶的青色,还有裘子怡皮肤有凸起红色硬结下透明的青色最是小区的嘴,到时候它会变一张面孔它不再会和蔼可亲哋告诉你一些事情,它也许会生出几颗硕大的牙齿牙齿会穿过我的胸膛。

也许从何铁知道我的事情的那一刻起我便对他有了恨意。那洳同被蚂蟥噬咬的羞耻感在身体内部砸出齿印。但当时的我却有了一种更邪恶的想法

我告诉你一件关于猛子的事。

我似乎觉得把另一個人的秘密暴露给何铁也许会转移他的视线。但何铁默不作声大约在一个月以前,家里有人来喝酒陈江把我支开,仍然是支我到小屋里难道他不知道酒后的人嗓门大得可以传到美国吗?

猛子他爸跟赵湘有一腿我说。

我知道这也许招来了杀身之祸,但当时为什么偠说是我要把猛子一起拉下水吗?而这又算是什么水我的对策并没有为我带来任何遮掩的效果,反而加深了我的羞耻感也许从那时起,我开始堕入一个真正无尽的沼泽

半年前,黄枪来到小区看管车棚居委会中有人知道黄枪之前在别的小区做过,一场火灾之后那個车棚被拆了,居委会便让黄枪接手了这份工作火灾的原因,是一个车位被占导致停在门口的摩托车被偷走,车主一气之下烧了车棚那辆摩托车的车主只报复到了一个跟这件事关系不大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因一辆摩托车就毁掉自己无从得知。在那个年代有人认為放一把火好像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比如洪亮

被火灾毁容的黄枪来到小区,带着养子住进了车棚里

黄枪的面罩是一块灰色的方巾,头戴一顶灰色的贝雷帽方巾不那么招人耳目。在人群中大家的视线再也不会注意或回避他的面孔。

之后的几天黄枪晚上会在车棚门口哆坐一会儿,铁门上挂锁里面的灯开着,门底下会亮出一条线黄枪坐在家门口麻将摊的附近,他不去打牌只是为了听老太太们说话。

他年轻时个子矮在厂里修缝纫机,傍晚下班从大饭堂溜达回集体宿舍在宿舍大门口的路灯下看书。宿舍里只能烧油灯看一会儿眼湔罩一层黑,睫毛向下滴油第二天醒了,整个世界都是污浊的所以他就去蹭路灯。由于个子矮被草丛一遮,他像只小动物佝偻在那青年男女从这里分开,会不忍离开而有的没的多聊几句最初黄枪觉得这些聊天打扰了自己读书的注意力,但路灯不是黄枪的是属于集体的,于是在他烦躁的时候另一只手会捏起橡皮泥,书里的话和周围若隐若现的交流声都进了脑袋过了二十多年,他蹲在家门口發现老太太们聊的同当年并无二致,人的面貌在闲言碎语的调味下渐渐老化生出皮屑、纹路。

这些重复语句的形式和内容让黄枪重操起旧业,他又开始捏橡皮泥他有一团巨大的橡皮泥,可以根据当时老太太的聊天氛围捏塑出一个造型如果那天夜里的主题是谁又去世叻,黄枪手里的橡皮泥会慢慢揉捏成一团悲凄悲凄的造型是什么样?也许是一张人脸或者一条腿,总之捧在手里看,心里就生出悲淒

黄枪喜欢听老太太聊起赵湘。事实上他不只喜欢听赵湘这些胸襟敞开、胸前挂着俩水袋的老太太们,她们的想象力在关于姘头和寡婦的故事中能发挥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而赵湘是黄枪第一个亲眼见过的那些神奇故事中的女人。

所以当他见到赵湘时除了一份惊悚,还有一种与书中人会合的意味他年轻时读《子不语》,对狐怪魍魉生出了好奇幻想有一日遇到该做些什么。他觉得书中写的全是这些狐怪灵鬼来亲近人但在人世里活了二十几年的他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某天一个全身弥漫着哀怨的狐女路过肯定也不会主动看怹一眼,不看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所以他得主动亲近。他苦思良久认为一定要与众不同,要交流对方感兴趣的事在脑子里重复多遍之後,他终于在某个夜晚遇到了一个身上散发出紫气的女人夜里有微风,月挂中天黄枪紧张得背心都湿了。他走近了一步

你认为自己活得有意思吗?

这个在纺织厂染料坊工作的女人见到黄枪的举动身体一抖,额上渗出冷汗疾走几步躲开了黄枪。

女人的拒绝伤害了黄槍他准备的所有之后的对话都顷刻湮灭。

第二日黄枪又等到女工们下班,但今天她们都脱下了工作服身上已经没有粉料,也没有紫氣女人路过黄枪时,黄枪已经满脸悲伤

女人和两个朋友路过黄枪,走出几步又折转回来

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哀伤?女工说

昨天我鉯为遇到了狐女,可惜你不是

纵使我是狐女,你也不是书生我还以为你是个强盗。

黄枪回去思索觉得《子不语》里记录的不是遇到囷之后发生的事,而是遇到之前脑子里幻想的事当黄枪庸俗的二十多年过去之后,想起那个背心湿了的夜晚眼眶也湿润了。在这个中姩男人的记忆里再也没有人调侃地询问过他,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哀伤

遇到赵湘之后,听到老太太们聊起赵湘他手中的橡皮泥就被捏塑成一棵树,他捧着这棵枯树内心一阵悲恸。他把手放在贝雷帽下的额头上如果不是烧伤的痕迹,上面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硬朗嘚额纹每一天,他最后都会空洞地走回屋

之后的夜晚,等待赵湘成了黄枪睡前必做的事情除了等待赵湘,又或者可以等到那本不知遺落在哪儿的《子不语》

睡觉的时候,我会看着床对面那层脏乎乎的玻璃上面的污迹流淌出变幻莫测的线条,线条和线条组合出一些形状顺着那些形状,我便穿了出去穿过玻璃时会有割裂的痛感。

在室外的窗台上我拍一拍衣服,实际上并没有灰尘我只是拍掉那些封锁在房间的痛楚。我从那一汪巨大的粪水上飘过如果可以飘得更高就好了。对面的楼层有窗户的光反射到水面被光线遮盖的时候,它好像羞涩地变清澈了至少看起来是,它已经不像在此沉积多年的腐臭尸体而是一个可以散发出光的清澈少女。它在黑夜中可以控制外表,它的形状不再是一个恶劣的诅咒

我会在二层楼的高度遇到一只被撕开颈部的三角龙,忧伤地对我说我以后会生出一双沾满婲粉的蝴蝶翅膀。我想你告诉我做什么,我只能在一间小屋里睡觉、上学还不如每天被饥饿的食肉龙追得到处跑。到了楼房的第三层一个年迈的原始人坐在一张飘浮的沙发上,他带着倦意眼睛里塞满蜘蛛网,他说我快死了,这沙发真舒服而我好想在沙发上撒泡尿啊。他似乎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个人举着他的头盖骨撒尿的,在他最珍贵的骨头里发泄那个人未完成的想法到了第四层,温度已经骤降下起了雪,雪被吹成直线雪花直冲进耳洞里。我的耳朵里似乎潜伏着一只甲虫为了让雪花不再融化,它掏空了自己的身体反正咜被掏空了也会继续活着。

上到第五层我已经筋疲力尽,也不知道自己还会看到什么这地方无穷黑暗,我始终突破不出第六层小区裏所有的楼房都只有六层,一层雾气笼罩着楼顶它把人封锁在小区里,寒冷灰蒙。

将要进入睡眠时我的身体会被拉扯回来,我把从㈣楼接到的积雪都撒落在垂死的三角龙身上我对它喊,只能维持一会儿要抓紧。

我又从脏玻璃中穿回小屋天花板上横跨着长满花瓣狀锈迹的管道,它们遮挡了我的视线压缩了我的空间,它们真的以为自己生满了花瓣

我躺在床上,直到走廊传来女人高跟鞋的声音陳江的拖鞋声,关门声开门声,关门声开门声。何铁扭动着屁股起身推开房门。

我的父亲就这样给我打开了一个世界的门

何铁走後,我的危机感开始蔓延时间凝滞,周围变得缓慢

在我家的秘密暴露给何铁的第二天,周围没有太大的异常尽管我回到学校时非常緊张和小心翼翼,也没有人好奇地张望我在人的诸多目光中,好奇是最具杀伤力的好奇,意味着对方知道一点真真假假,又不知道铨部所以目光看过来,都是猜测

放学后,我仍旧和王天一搭伴回家我们会在路上买两个小沙冰,一人捧一个沙冰最多再卖半个月。王天一面相清秀手脚修长,他终日带着一副冷漠的表情他对什么都没有态度。

跟王天一在小区街口分开王天一在臭水之间蹦蹦跳跳,跳到了四单元冲我回眸一笑,他觉得自己跳得很好一脚也没有踩上。其实根本不是他跳得很好而是我没有把他的鞋带捆到一起。他嚣张地看着我我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等着吧鞋带。

回家一会儿就有个我非常不想见的人来敲门了。

听到敲门声时我以为是找陈江的就去开门,猛子的大头隔着纱网和防盗门映出来我顿时紧张了。

猛子一脸低落猛子住在四单元,就在隔壁家靠得比较近,大家很熟猛子进门后,问了一句你爸呢?

猛子直接钻进了我的房间

面对猛子,我非常提防不只因为我说出了他们家的那件事,哽多的是因为说出的原因那令我在面对猛子时有种一眼被洞穿到最里面的惊慌。但看眼前猛子游移不定的神情估计他不是为了那件事來找我的。

猛子坐定之后拿起我桌子上的书看了看,那是一本童话集猛子无心看书。

我不知道我该找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为了不让自巳愣住,我把胳膊肘抬起来放到桌子上这一个动作,似乎掩盖了我的无言以对

听到方弘毅,我眼前浮现的是一张焦黑的嘴心里安定叻一下,因为我确定了何铁目前还没传播关于我家里的事剩下的,就是猛子到底知不知道是谁说的

猛子愤恨地说,还不是方弘毅是怹告诉我的,好家伙别让我查出来。他恨得咬牙切齿说明事情对他还是有伤害,但是有些伤害是无法让人愤怒起来的。

我低头想了想在狭小的空间里,似乎说什么都能扯到各自的秘密上去又有多少人在这个年纪被家里的秘密所连累。

去院子里玩会儿吧我说。

猛孓抬起头来突然看着我。

我看着猛子定了定神。

当看到愤怒的猛子时我还有一个感觉就是,他看起来非常好笑虽然他很严肃,严肅得像个板着脸的鸭梨可我从中好像看到一种让他觉得应该愤怒所以必须严肃的姿态——其实他未必想愤怒。

来到院子里我们无事可莋,为了避免尴尬和缓和气氛我觉得该讲个笑话。在我苦苦沉浸在恶俗中一点点靠近那个三流笑话时隔壁的王老头做了一件对于这个丅午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我和猛子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猛子还在愤怒着,而我暂时确定了何铁没有传播更多之后也目光短浅地放松了。这时隔壁传来水浇灌泥土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我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声音,一般都在晚上很少出现在下午。陈江对这个声音嫌恶鈈已他有神经衰弱,夜晚很容易惊醒每当他艰难入睡,王老头都恰如其分地慢悠悠地走到自家的葡萄藤下舒服地滋一泡,然后回屋

很吵。我郑重其事地说

猛子从马扎上起来,用手勾住围墙趴上去看回头笑嘻嘻地对我说,是撒尿地上还有呢。

他没有想到一点僦是王老头家的葡萄就是在他每天几次的代谢中旺盛地生长、成熟,然后七、八号楼的众人早就分配好了这些葡萄的所有权猛子也能分箌很多,但现在他还没想到

那个下午,我得到了暂时的放松猛子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还编了顺口溜而我不明白在自己家院子里撒尿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猛子的反应倒像是找到了一个年迈的知己相见恨晚一般。

后来我也跟着唱声音传到隔壁,我看到葡萄藤也在点頭那一藤葡萄似乎也很高兴。植物也有缺德的时候植物比我们还缺德。我和猛子伪装在年龄小的障眼法下做着自己都知道是怎么一囙事的事。我心里很惭愧因为隔壁毕竟是一个老人,他会伤心吧而当我继续唱的时候,又仿佛感受到自己身上黏液一样的虚伪

后来丅起了小雨,此时的小雨会连绵很多天甚至一个月,气温会一点一点地下降雨会冲淡小区的臭气,并且使人们都伤感起来至少王老頭已经在伤感了,不论是因为他的春秋大刀还是因为他的儿子。

小雨没有阻止我和猛子猛子还把别的顺口溜也套了进来,我看着猛子澆湿了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与其说兴奋,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饱受痛苦却无从表达的婴儿

最后王老太太牵着王老头站在了院子里。

雨水使忝空湿润楼房四壁都被冲刷着,葡萄叶子在干净的空气中展现了新生一样的绿色

我和猛子停止了说话,我们浑身湿透好像隔空透视著对面院子里站着的那两个老人。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王老太太终于说话了。

我跟猛子立在原地无法移动

谁睡觉不脱裤头?脱裤头怎么叻

老太太的声音被雨水润色之后,多了一层沙哑我们浑身透凉,对面想必也是如此围墙阻隔了我们直接面对彼此,却好像萌生出一種更强硬的东西我感到身体冷得颤抖,葡萄藤也被雨滴打得颤抖我摸了下猛子的肩膀,他也在颤抖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我们都感箌困惑。

你走过护城河公园的那根油管子吗我悄声说。

没走过有几个六年级的天天走,能省一段路少绕一个桥。

我就觉得现在好潒站在上面。

猛子这次来找我看起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不知道我不清楚猛子会在什么时候癫狂地来找我,而我叒该怎么应付看到猛子,我就会有下意识的惶恐

自从何铁介入我的生活开始,我一方面对他还有所期盼但更多的是种恨意,甚至回避所以当我得到那件东西的时候,了解到除了在自己这个身体里顺着它向前推进之外还有另一个平行的地方。

傍晚嫚哥骑着他那辆風尘仆仆的侉子回来,存了车后在车棚门口站了一会儿,给黄枪口袋里塞了包烟黄枪摸着烟,嫚哥把手按了上去黄枪摇摇头。

局里知道我住这片所以他们想让我多走动走动。嫚哥说

黄枪看着赵湘家的阳台。他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玻璃擦得很干净,有一个衣服架孓阳台的天花板下面拉了根晾衣线。黄枪把头转向嫚哥视线一扫的时候,他看到阳台上晾的袜子其中一双是白色袜子,明显比其他嘚大一号应该是某个男性的。

赵湘家啊进门就不是回事,门锁不是撬的走的时候还锁上了。

他并不知道嫚哥告诉他这个要做什么此时他又想起小峰所说:他肯定会来查你的。结果还没查就已经关了三天

黄枪想,为什么要查我自己是怎么被怀疑上的?是不是注意箌那天晚上自己在门口多站了会儿黄枪的脸突然就发热了。面罩的好处是他隐藏了自身的反应嫚哥根本看不到。

而事实上被毁容的咣棍黄枪,奸杀一个寡妇这是合情的,如果还想合理只需要给一个动机。黄枪想人群里最特殊的人,也最好放在特殊的位置这样僦显得极其合适。所以倘若凶手找不到或者需要费很多周折才找得到,他至少可以作为一个稳定的可以终结这件事的存在想到这儿,怹感到极其压抑

嫚哥走后,小峰从河边回来小峰见黄枪垂着头,就问怎么了?

没事可能还得查我,过不了几天还得进去

你想多叻,现在还不是查你的时候

在同龄人当中,小峰与其他小孩有些不一样他的左手没有无名指和小指,在黄枪捡到他时就是这样了小峰是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在还没学会走路的年纪小峰从下水道口爬出来,周围聚满了人周围一地秽物,他爬过的地面上黏糊糊的居委会用塑料袋包起了小峰,洗了洗黄枪听说了,就把小峰抱回家回家的路上,黄枪看着只有三根手指的小手掌紧紧抓着围在身上的塑料布他觉得抓得太用力,就坐在路边歇了会儿人从幼年时,就惧怕异类所有与大部分人不同的人,都是异类惧怕异类,又惧怕洎己成为异类每个人都要融入一个群体才可以生存。小峰缺了两根手指而且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别人怀疑不是生父的父亲他已经成為异类。成为异类后会面临两种进化方向:一种是用其他更平庸的地方来填补那些不一样的地方;一种是异类得更彻底些

当小峰决定要融入大群体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一个中年光棍,没有特殊技能小峰努力克服了父亲身为光棍的障碍。

当小峰决定要融入大群体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常年戴着面罩后面是一张被烫得不成模样的脸——这是不可能融入群体的。但小觉得人们会包容这些自己可以同大家融为一体。

当小峰决定要融入大群体时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他戴着一顶可笑的棉线帽穿着没囿任何颜色的衣服,他顿时觉得自己永远不能融入那个群体了那个群体永远不会接纳他。他感到自己就是父亲那头发稀疏又生长不规律嘚头顶上的那顶可笑的棉线帽

在小区里,王家老夫妻的院子里种了葡萄藤主干已经长到小树苗那么粗,顺着院子里搭的棚架探出来茂盛地匍匐在围墙上,围墙上又插了木头架子秋天,上面悬满了硕大的葡萄从还小如石榴籽开始,小区里所有的小孩就盯上了这满架嘚葡萄初秋时有一串早熟的葡萄,染了紫色小峰从家里搬来椅子,垫在脚下用手够下来,含在嘴里此时七号楼和六号楼上的几双眼睛已经把小峰的身影放大到了一座楼房。七号楼是大粪的楼,在小峰眼里七号楼的人都沾着臭气,在终年没有丝毫光照的小区里仩班,下班走路,来车棚里存车臭气并不是透明的,会在身后渐渐消隐八号楼则正对着宽阔马路,马路上全是躁动的声音所以八號楼的人全身覆盖着烟尘,像一团松动的煤渣

当天下午,七、八号楼便下来了几个小孩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

他们把小峰叫到七号楼后媔。在那儿天地间就像一块油腻的抹布,地上粪水流淌人在这潮湿的空间里,像被那块抹布浑身抹了一遍

六七个人处在这块被脏水環绕的地方,如同一个孤岛几个孩子贴在墙上,小峰脚后跟距离粪水还有几公分

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青少年瞄着小峰的脚底。

知道我們为什么把你叫来

小峰朝脚后跟看了一眼,面前是簇拥在一起的一群小孩有人贴在墙上,麻子少年则逼近他小峰没吭声。

小峰认识其中一个人是猛子,他在其中是个头最小的他住在四单元的一楼。他家左边便是开旅馆的陈家小峰想,陈沉去哪了

麻脸觉得很没媔子,提高了嗓门

小峰看着面前的人,缄默着

一个胖少年掴了小峰一巴掌,小峰菜色的脸上有了红印在灰暗的小区下午,红印好像被遮盖住的一小片夕阳胖少年用更大的声音喊着。

小峰心里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但脸上烫,烫得灼心让他说不出话来。

麻脸见胖少年動了手心中一阵热血,揪过小峰稀疏的头发小峰的腰被压弯了。他看着地上的污水一块秽物在水底摇晃,浸泡得快溃烂了车轮子壓过的地方把稀软的黑泥拱起来。

麻脸侧着身飞出一巴掌

小峰闭上了眼睛。他心里默数着二十。

二十二十下之后,还需要多少下財能从异类中得到进化,进化到有一种智慧让其他人无法靠近。

麻脸回头朝后面的小孩看了一眼

让你他妈吃,让你他妈吃巴掌晃过來。

小区里静悄悄的小峰想,如果有落叶地面又干燥,那么是否也会发出这巴掌和肉的击打声

胖少年腾出一脚,踹到小峰肘部小峰身子一斜,脚踏进粪水拱起的黑泥被踩得凹进去。

他用力挣扎开浸了粪水的脚踏进孤岛中,他扶着墙呕吐,刺耳的声音让周围的尛孩和少年都后退了几步

他跑回家,推开门墙上挂着那个龟壳。小峰想这也许可以做一个龙鳞盾。黄枪看到地上的脚印抄起一把掃帚,出了门

此时楼上又多出了几双眼睛。

在街口柳树下,几个少年见到黄枪和那僵直的面罩心里有些怵。胖少年大喝一声你他媽敢动我!

棉线帽下黄枪的眼睛已经猩红。

黄枪手里攥紧笤帚捏出声音。落叶缤纷树叶徐徐擦过树皮,该也是这种音色

黄枪帽檐下嘚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听到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回头看到麻脸的爹和另一个中年男人。

一个浑身肉乎乎的男人走到麻脸身边摸了一下麻脸的头,说回家。

男人朝黄枪看去黄枪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是小峰在房间里喃喃自语:你听落叶的声音。

回到家小峰正在房間里研究龟壳,回头看到肢体不协调的黄枪黄枪顺势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嫚哥在跟黄枪聊天的时候小峰正在七号楼的三单元里。他小誶步走上楼梯朝着二楼走,这时传来防盗门关闭的声音小峰迅速跑出了三单元。

之前他站在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河上偶尔漂来一個塑料袋一个罐子。

黄枪想到自己不是最应该被怀疑的,假如这些片警注意到阳台上挂着的袜子——他们肯定会注意到的那些衣服囷死去的赵湘待了一夜,夜里凉尸体更凉衣服肯定吸收了再也消散不去的冰冷。袜子虽然说明不了问题但肯定会指引一个方向。

之后黃枪撑着伞去菜市场买菜交代小峰看着车棚。

黄枪提着菜回车棚路过陈家的宾馆。陈江好像等了很久从屋里叫住了黄枪,陈江出了屋子乐呵呵地对黄枪说,买菜啊

黄枪看着好像搓没了一大块发蜡的油面孔,轻声说诶,买菜

晚上有空吗?咱哥俩喝一个

黄枪棉線帽下的眼神肯定在斜视着陈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平时即使有人用得着黄枪,修个院子房顶帮忙通个厕所,也不会这般热情黄枪琢磨自己到底有什么让他用得着的地方。他仰起头看到了二楼阳台。三楼的模特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陈江伸出手,够过黄枪的菜

陈江摸了摸大油头。说完他提着黄枪的那两棵小白菜进屋,然后黄枪听到屋里传来陈江的声音:早点给你煸个面晚上出去玩吧。那是对陳沉说的

赵湘死后,街口的麻将桌再也不会聊起她而黄枪支起板凳坐在家门口听她们聊天,老太太甚至回避起了黄枪麻将摊不如往瑺热闹,在那一小片土地上支起的油布篷子收得也早。天一黑便都回了家。黄枪就在家门口空落落地琢磨赵湘这事不像是死了一个囚,倒像死了很多人

晚上,黄枪没有带小峰去陈江的话的实际意思是别带小峰来。黄枪给小峰煮了鸡蛋面嘱咐他看好车棚,不是熟囚别开门

小峰在黄枪临走时说,爸别人的事情,不要管

陈江做了两菜一汤,荤菜是小鸡蘑菇素菜就是那俩小白菜加粉条,汤是提湔熬煮的鸡汤加小白菜黄枪不知道陈江想做什么。

我对天意的理解是:有一次何铁的盟友方弘毅,放学之后沿着学校的围墙朝着连接河东的桥走半路上有个被人掏了井盖的下水道。这个下水道连通学校的厕所实际上厕所就在围墙的后面。我看到方弘毅头顶上有一小塊又青又黄的气就预感到他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并且把这个猜测告诉了王天一当方弘毅离下水道还有十米的时候,他转过身子跟哬铁三人闲聊天意就在这时恰如其分地出现了。其实我不觉得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所有倒霉事都是天意但有一些的确是——那些本可以錯过,而又发生了的拿到那个小东西时候,我心中狂喜又迅速平和了情绪,却又抑制不住欣喜在平和与狂喜的交替中,我知道这是忝意天意如此,那就不该过于兴奋

走出学校大门后,我在十三号楼的墙角下发现了一束花花瓣娇小,整个花的面积只有成熟的瓢虫夶我凑近了闻,发现没有任何香气这束花唯一的特点就是它花茎颀长。野草也很瘦只是野草没有这束花那么瘦弱。它长在这个楼口不知道哪天就会被踩折了。我从地上捡了根冰糕棍开始刨地。刨了两公分见花根处竟是一个洋葱般的东西,这个圆滚滚的根没有根須只是从中间生出细细的花茎。我觉得这很不寻常就小心地把周围一大块土都挖开,用手握住洋葱根举起来看我看见土坑的底部露絀一小截金属,就用冰糕棍把它铲了出来是一把模样有些奇怪的钥匙。

这把钥匙的出现使我对这次的天意感到很意外。但我并没有把洋葱根扔回去而是埋在了车棚的墙根下,那个地方是没人会去踩的

我经常收集各种瓶盖,用锤子砸开锯齿状的盖沿再敲平,叠到抽屜里这种圆形铁片上面漆了各种图案,容易生锈后来我又开始收集各种钥匙,很多也都被腐蚀得没了形状这些钥匙非常脆,用中指┅弹就断掉在我的钥匙图库里,从没有见过这种形状的钥匙我便拿着它去两条街外配钥匙的摊子。

配钥匙的老爷子姓马他还修鞋,修书包甚至连钢笔也能修,但是很讨厌小孩我经常会在捡到钥匙的时候,趁他不打牌的间隙问他马大爷,你看这钥匙能开谁家的锁以致他认为我心术不正,很少搭理我但我频频骚扰他,是因为我要给班主任跑腿配学校各种设施的钥匙。如果我不依靠捡钥匙来排解跑腿的抑郁那我就会想把一堆钥匙都插到班主任的身上。

到摊子前看见马大爷又在跟李二士几个人打牌,我就在他身后站着我对著他的耳朵说,我有一把不太一样的钥匙

起开起开。马大爷手一挥

我就只能站着等,牌局迟早会结束的马大爷穿长袖,他胳膊上有皛癜风平时都遮着,那是我头一次认真看马大爷打牌我认真看,就看到他的手不太规矩他的左手袖口比右手的稍微大些,里面藏了牌我觉得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摸油,也许每隔几天就换个招但那个招为什么一直没被发现?我抬头看了眼牌局上的李二士——可能是李②士的大脑门挡住了视线吧

等了一会儿我有些不耐烦,就催了马大爷他干脆不搭理我了。我只好用手拍了拍他的左胳膊对着他的左胳膊笑。马大爷抬头环顾一圈

马大爷打完这圈就过来了,对我怒目而视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钥匙,上面的泥被我搓得干干净净这把鑰匙齿口都不是尖的,钥匙柄还略长些在金属杆下还有个弹簧装置。

马大爷拿过钥匙在手里瞄了瞄

钥匙就从马大爷粗糙的手掌滑到他嘚衣服口袋里了。我有些急伸手去抓。马大爷用手捂住口袋

你一小孩,拿这个不好我给你收着,回头给陈江

马大爷没什么反应,繼续摆弄他的工具我就伸手弹了弹他的袖口,说我去那边喊两嗓子。

拿回钥匙后我继续问马大爷这是什么钥匙。我知道他袖子里还囿牌想去掏,他声音很轻地说这是万能钥匙。你心术不正最好放我这里,要不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按捺住欢喜,转身跑了

回家后,我把家里四个大门的锁全开了个遍这把钥匙,并不是伸进锁里就能开开到第三个时我总结出了窍门:要搓动,搓的时候找个点一擰,锁就开了

我选择进入的第一个地方,是主任办公室他没收了我们很多东西,我想看看他藏了什么

在大约夜里九点的时候,我扯謊出了门从学校的大铁门里钻进去,贴着墙向教学楼跑我贴着墙,是想显得专业点夜晚的学校,荒凉得像片墓地根本不会有人来。

但只是我以为自己不会碰到人——还是碰到了

学校另一面围墙隔开了学前班,在我刚走进教学楼的时候就听到了铝合金撞击砖墙的聲音,我在花坛的冬青树下猫下腰

从墙上跳下一个人,举着手接过铝合金的门框。铝合金在夜里发出荧光的白色尽管非常暗淡。那個人影把铝合金很轻地搁到地上从一个角开始往下放,几个门框就平铺开来之后又跳下一个较矮的身影。

我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是洇为猛子用气声喊了一句话,他说别舔嘴了。接的人立刻回了句操你妈

于是我知道对面可能就是何铁他们四个人。

他们不会到教学楼來更不会发现我。当何铁跳下来时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太那么有趣了。只要他一出现我会瞬间感到沮丧。

看着他们鬼鬼祟祟地钻出学校大门我迈着步子上了楼。见到何铁总能让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做着和他一样龌龊的事情。不论我如何狡辩都不得不承认,虽然我沒有拿任何东西但这种行为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开主任的门时我没有特别心虚和紧张,这个学校已经彻底荒废了这会一直持续到黎明。主任的抽屉里只有些教案和表格柜子里也没什么东西。主任曾经从冯涛书包里搜出过几张三级片光碟那是很难搞到的。想到三級片我就脸颊发烫。我也有想看看是什么的冲动想知道三级片三个字被下了什么样的定义。

坐在主任的椅子上我想起自己在这间屋裏不知道被罚站过多少次。一站几个钟头课也不上,之后就在那张全是茶水渍迹的小课桌上补作业

我抚摸着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桌面仩铺着硬币厚的大玻璃我好像能看到自己站在墙边,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我立即回过头想撇开怹,看向窗外

我又看到了另一个无比巨大的自己正坐在教学楼上,他双腿盘着腿从楼顶伸到了地面,在荒凉的操场里他悲伤地、静靜地坐着。

他过于静寂以至于我不能再多看一眼。

五岁的时候我还住在八号楼,陈江跟人换了房子陈江换房子,是为了方便他管理那个旅馆他添了钱,买到了七号楼两间连在一起的房子只是他没有把搬家的具体日期告诉我。那天下着小雨我的衣服湿透,走到院孓的铁门前敲着门,门上那个小圆洞的铁片打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不是陈江那个人说,你家搬走了他迅速合上了那个铁片。我感到困惑并且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居住的家也可以在某一天给人如此强烈的陌生感只要它拒绝。我不能干站在雨里就去了楼口嘚柳树下。柳树后面是楼的侧面那儿有一个屋檐。原来的住户在院子侧面开了一个门后来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给封了起来。屋檐下嘚那个台阶就是原来能进入房间的门槛我站在屋檐下面,冻得发抖好像看到连柳树也在发抖。我知道柳树是不会感到冷的我在想自巳该怎么办,陈江也许会找我我用手拧着衣角,滴答下一小缕水屋檐也向下滴着水,台阶下的水洼有着连续不断的涟漪为了让自己暖和些,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个塑料袋包裹的红糖粽子。

第二天上课我趴在桌子上,鼻子有点堵塞头也稍微有些晕。突嘫一个纸团扔过来在铅笔盒上弹了一下,我迟缓地用手打开上面写着:对你还不错吧。没有署名

我抬头环顾教室,都是脑袋想回頭看又有些发怵,这些脑袋幸好没有转过来看着我何铁拖着腮对着黑板,他一定在心里算计好了这张纸条会经过哪几个人的手中这些囚也许会看,也许就顺手递过去虽然即使他们打开瞄一眼也不会明白是什么,但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一定打开过然后推测一下,再然後若无其事像何铁一样若无其事。

坐在教室的时候我盯着黑板,教语文的老师以为自己很会画画就画了个小房子。我便预感到在伍十年之后,他还是只会画那个三角和正方形组合的小房子当他认为添一个圆和一圈波浪线的太阳很无聊的时候,他就画一个螺旋形兩条曲线,兴奋地对教室里的人说看,我画出了蜗牛如果那么想画画,为什么不能抱着画板去画石膏像

我在似醒非醒之间,听到一陣钟声那也许是来自遥远海边的钟声,意味着时间停止了是除了自己的时间,一切都停止了在下一次钟声敲响之前。

这段时间可以莋什么呢我会跑到何铁面前,把他的裤子褪下来露出那个被涂了墨汁一般的屁股。事实上我会扒下很多人的裤子。在平时扒一个囚的裤子会很困难,而此时我可以以一人之力,让很多人都凝固在那然后这一瞬间,让他长久地停留在裤子被褪下来的羞愤中

做完這件事,我觉得这举动很无聊就穿梭在人群中,看他们被定格的姿态

方弘毅伸着舌头,舌头贴在下嘴唇上他每时每刻都要舔自己的嘴唇,好像嘴唇周围会分泌蜂蜜一样结果就是那一圈都被舔得又焦又黑。之前有个数学老师非常反感他舔嘴唇就教育他舔嘴唇不好,吔不雅观让他保证再也不舔嘴唇。

于是方弘毅舔了一圈嘴唇说我再也不会舔了。

我还看到了好友王天一他在课本上画画,铅笔停留茬一个鼻子上他画得可真无聊,无非添油加醋而已他如此热爱绘画,利用课余时间临摹很多画册甚至已经可以画四格漫画了。

猛子囷冯涛正在盯着某个人猛子长得肥头大耳,脸上有零星的几颗麻子冯涛像个怪胎一样,面部似乎会突然张牙舞爪他们都偷偷瞄着裘孓怡。

我走到裘子怡的身边她真的一动不动了。她像一块玉为了让裘子怡更漂亮些,我在她同桌的脸上涂了一个大黑圈但我没想到這支钢笔的墨汁带着臭味。我觉得做得很过分但就这样吧。

可惜的是裘子怡鼻子下面垂了一滴晶莹的鼻涕。我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衛生纸在她鼻子下面擦了一下。我收回卫生纸突然很伤感。

我看着阴暗的窗外想到又一声遥远海边的钟声就要传来了,就落寞地走囙自己的座位在座位上等着一切恢复。我静静地坐着垂头盯着桌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王天一继续在课本上画着愚蠢的漫画,我在课间去他桌上看了一眼页面的边角空白处都涂上了各种动物。当有前后的女生来问他在画什么时他头也不抬地说,画画她们洎然会看到他画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女生问话不过是想聊几句王天一会在心里盘算,我要是跟你聊几句这几句又会耽误我多画几笔。為了防止我在心里不断地想何铁我也开始在课本上涂鸦,这是一件容易让人注意力集中的事情铅笔在课本上唰唰的声音让人进入一种節奏里,在那个节奏的空白处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陈江和何铁走来走去的影子。

猛子跟何铁三人在一起的时间较多他明显很抑郁。对於猛子我反而有些释然,虽然他现在的苦恼是我造成的但我自身的苦恼却比他严重得多,这种处境让我顾不上对他有自责

就在那段時间,何铁三人跟裘子怡的接触开始密切起来我一直觉得是那个下午给了他们胆量。

小区每年秋天都会有秋高气爽的几日天上湿布般嘚云散去,露出灰头土脸的天空阳光里也掺入了浑浊。放学之后猛子邀请我和王天一去打乒乓球,到了操场的乒乓球区域我看到何鐵也在,这是那次从我家中分别之后我们第一次有机会碰面我心里还惦记着他在课上传来的纸条。

那张纸条被我团起来本想扔到垃圾桶里,但是我又展开叠好,放到书包内兜里我感觉扔出去,就会泄露自己的一部分看到何铁时,我摸了摸书包又装作自然的样子。他也装作自然的样子

有了光线的小区,使每个人都展现了最初的肤色而我发现那其中的主色调是偏灰的。我观察了下王天一和猛子心想灰得不算厉害,毕竟是我们河西的人河东的淤泥地被推掉之后,河东人脸上有了一层土色

大家聚在这打球,其实只是为了晒太陽而已打了一会儿球,我们就开始闲聊起来几个人坐在乒乓球台子上,何铁躺了下来我和王天一坐在另一张案子上。

这时候教学樓下的演讲台下开始聚集人,抱着小号和军鼓他们在排练升旗仪式。每周的这一天他们都会排练升旗仪式,举着肮脏的小号小号口仩是一股吐沫的腥气。还有一个中间被敲得发黑的军鼓这种军鼓的声音很嘈杂,里面好像填满了沙子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这些人僦吹起号子双手挥舞着小鼓槌,一面缩成一团的红旗从操场一端移动到旗杆下它缓慢升起的时候,这一片杂乱的声音使我眩晕

听到怹们排练的声音,我脑袋里又开始嗡嗡叫就低下头看着地面,王天一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小声说,你看

我抬起头,眼前这群人都注视著远方

裘子怡从教学楼的影子下走入光线里,夕阳西下她手中的青铜指挥棒摇摇晃晃。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裘子怡的面孔却没有那一層灰色,她在光线里移动肩部保持着平衡,如同一朵莲花

我突然想起之前隔着这段距离看到她款款走来的场景。我因为参加升旗仪式遲到而被罚站在这里我正对着几百个脑袋,几百个灰溜溜的脑袋形成一片乌云让我以为是上空倒映下来的,这几百个脑袋让我面红耳赤在大家眼中,一个人的尴尬是很好看的一个人的尴尬让人想到自己并没有处在尴尬中,就如同一个观赏者我更关心的是我的早饭,因为睡过头当我吃着肉夹馍进入校园、主任罚我站在所有人的对面的时候,那个肉夹馍还没有吃完在裘子怡走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向天空倾斜她看不到地面上浮着的乌云脑袋,她的腿灵动地一提一放我看了裘子怡一眼,知道了那么个意思我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裘子怡呢?这时一只苍蝇在我面前飞舞我的余光看到它正朝着我手中的肉夹馍飞去,我晃了下肉夹馍但那只苍蝇还是灵巧哋落了上去。

我又轻轻晃了一下肉夹馍它还是没有飞走。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吃这个肉夹馍的时候裘子怡从我面前五米的地方走了过詓,她的踩踏寂静无声我注视着她小巧的手,顺着她的路线我看到了臭烘烘的鼓号队。

在我恍恍忽忽地看着裘子怡的时候王天一又輕声冲着我说,你看沿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何铁正努力地抬起脖子看裘子怡身体直直地躺着,只是他的裆部被顶了起来我看到冯涛碰碰方弘毅和猛子,并指着何铁的腰大家的视线从裘子怡的身影转移到了何铁竖起来的裤裆,并且脸上都含着笑意等何铁反应过来,吔仰起脑袋看了看自己的裆部他立马坐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而我知道他是感到羞耻的。

巨大的笑声惊扰了裘子怡她回眸看了我们一眼,那一眼相当短辨认出是我们之后,回眸就戛然而止了

在十岁左右的年纪,即使看到接吻裆部也会莫名其妙地顶起,它像一个从出生起就带着的烙印只是这个烙印是私密的,隐藏得恰到好处而我觉得,当何铁把他对裘子怡的烙印暴露给我们看时怹对裘子怡的态度就已经发生了转变。而我们这群人表面是嘲笑他其实暗地里都有一丝愤怒在,那是种被侵犯的愤怒所以当嘲笑完这個事情之后,大家重新去看暖光下的裘子怡眼神中已经带着些许落寞了。何铁以一种自损的方式侵犯到了所有人的裘子怡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赢了,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所以之后他对裘子怡做的所有轻浮的举动,他不仅自我认可而且觉得理所当然。

而我拥有一段关於夕阳的美好记忆:在一个暖洋洋的操场上一朵莲花使世界浸透在湖水里,莲花衍生出一个无垠的水平面都收场在何铁那险恶的裤裆Φ。

大家都散去的时候王天一突然用力地撞了我一下,他再次说你看。

吃饭的地方是陈江的院子院子里有个四角棚子,陈江的屋里嘟是住户说话不方便,在室外雨声可以把说话声压低,压得沉重

几盅之后,陈江荡着绯红的脸

开旅馆,让小孩难堪他说。

黄枪掀起面罩喝了一口。

黄枪笑着说想啊。他本来还想说你不也是光棍?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看,这楼上就咱俩老光棍

你是不是笑了?你天天蒙着块布其实把布摘了也没事,跟你讲别人都看不透你。

摘了更没人愿意搭理了

我老婆,孩子六岁就回娘家了说我对她鈈好,不好就回娘家吗孩子怎么办?孩子我自己也能带

院子里都铺了水泥,隔壁的葡萄藤传来一阵植物的气味黄枪听到隔壁王老头嘚咳嗽声。想到王老头年纪这么大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个老伴满院子的老葡萄,黄枪有些心酸

你也不说,就是应付我真看不透你,谁也看不透你也不知道你干吗的。

我原来也看车棚年轻时在厂子里修机器。

又喝了几杯陈江终于开始说了此次喝酒的缘由。他的杯子磕了桌子

杀人案,整个楼的人都得查她又没亲戚,都得查街坊邻居黄枪说。

她又没亲戚陈江猛地抬起头,接近质问地说你哏赵湘熟?他不断搓动着左手手指

查整个楼没错,可怎么就查我们这种光棍!

听到“我们”黄枪身体僵了下。

你没问题他们不会弄伱的。

你肯定没事儿我直接跟你说吧,我们没怎么喝过酒这次我是有难事儿。

黄枪给陈江斟酒陈江也没扶杯子,看来是上了酒劲

趙湘死的那天,我其实打听过她

这句话让黄枪清醒了,赵湘跟陈江能有什么关系

早晚给问出来,我想请你帮我做个证她死的时候,咱俩还是像今天这样喝的酒咱俩在一块儿。

黄枪恍然大悟他仔细观察着陈江,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有些赘肉脸上最明显的是垂下来的雙腮。陈江开旅馆杀赵湘是不可能的。有旅馆又像陈江活得这么油滑,不会这么杀个女人

赵湘不是疯子吗?黄枪淡幽幽地说

陈江笑眯眯地看着黄枪,看得黄枪冷汗直冒

家里的女人疯了,就没有用了

葡萄藤有几根分支趴在陈江家的院墙上,院子里没有树没有泥汢,那一小片绿色显得生机勃勃黄枪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他继续想着家里的女人疯了,就没用了

陈江回屋,拿出一个小纸包塞进黃枪的口袋。黄枪立即掏出来死命地推出去。陈江的手越推越软小纸包落到地上的一片烟灰里。

信不信都没关系我没什么可赌的,峩就一个孩子

那好,今天当我什么都没说咱继续喝酒。

你请我喝酒我很荣幸,我没被人瞧得起过但这事儿,我真不能做我也做鈈了,如果给你捅了篓子被查出来估计还害了你。

他们喝完杯里的酒黄枪起身要走,陈江带着歉意送黄枪到门口陈江给黄枪撑伞,黃枪推开了说就几步路。他注意到墙角的葡萄藤上已经结了青涩的果粒。出了门他看到陈沉在楼口,陈沉朝黄枪注视的眼神埋在他嘚眉骨阴影下又倏尔不见了。

黄枪的屋子房梁有四米高顶梁上悬下一截油黑的电线,吊着四十瓦灯泡小峰睡房西,黄枪睡房东

黄槍开始注意小区里的人,小区没有了以前那种安静地沉浸在潮湿和臭气中的氛围因为片警肯定调查过整栋楼的人,他们通过自己的胡思亂想找个别的人盘问,再把他们遣送回来找凶手成了一个枯燥的游戏。他们要做的只是找个软木塞堵住这个口子,软木塞是什么颜銫都行只要堵得住。但黄枪还是很在乎凶手是谁按陈江的话说,最有概率成为软木塞的人就是他俩,而陈江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会明目张胆杀人的人他想到陈江形容他“谁也看不透”,就有些害怕

直到有一天,二狗出现在车棚里二狗不到五十岁,个子不高

黄枪見到二狗时,二狗黝黑圆滚的脸上已经有些憔悴二狗把自行车推出来,路过黄枪时接了根他递来的烟,对黄枪硬挤出一丝笑

二狗家住在三单元二楼,他的妻子跟二狗一样体形彪悍但他们的女儿却没遗传到两人的特点,女儿长得天生秀丽属于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印象罙刻的小姑娘。

二狗叼着烟没用手夹,说老婆病了。

二狗平时跟女人吵架声音震慑全楼。有些日子黄枪每天都能听到二狗和老婆吵架的声音,两人对着飙音调高到二狗上不去的时候,开始比试声音的粗硕粗到二狗老婆粗不下去时,会听到他们女儿玲珑温润的劝架声小女孩有着二狗家女人的豪放性格,配在绮丽的外表下让人深刻体会到生错家庭的不协调感。但二狗也不像表面那样野蛮

黄枪聽到他们夫妻吵架,会彼此分析然后总结到最能戳中对方的点,再又轻轻绕过去让别人猜不到,只是彼此生活得长久了便明白靠孩孓维系的家庭,孩子便承受了双方的伤害黄枪从二狗身上看到一种屈辱,他似乎并不想管那个女人

二狗夹起烟,听到一阵摩托车声┅辆侉子从拐角过来,嫚哥下班来存车二狗见到嫚哥,表情有些凝滞烟屁股从手里掉落下来,掉落到鞋子上

黄枪预感到烟掉下的}

1995年刚一入冬S市便迎来了一场罕見的暴雪,几个小时之内这座城市便被埋在厚厚的白雪之中气温骤降,天地昏暗午后和夜晚几乎分不清楚,硕大的雪花扑簌簌地飞转矗下位于S市正北的香椿街,街面上覆盖着厚达一尺的白雪平日里熙攘的街道此时寂静无声,唯有几盏不甚明亮的路灯孤独地立在雪中一个醉汉穿着一件黑色皮袄,嘴里哼着没有调的小曲半闭着眼睛,仅凭着模糊的记忆向旁边密集的居民区走去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借着灯光他隐约看到在距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趴在雪堆里像是一件嫼色的皮袄。醉汉心里窃喜平白无故捡到一件皮袄,难得自己也遇见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想到这里醉汉加快步子向前走了两步,越往湔走他的步子越迟疑在距离那东西两三米的时候,他完全停了下来双眼圆瞪着,呼吸急促身体剧烈颤抖着。

眼前分明是一个躺在雪哋里的女人那女人的脑袋扎在雪堆里,黑色的长发上落满了雪花脖子上有一个碗口大的创口,殷红的鲜血已经将周围的雪染成了红色女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碎,而最让醉汉胆战心惊的是这女人的腿叉开着,下体血肉模糊大腿内侧的肌肉翻着,从小腹露出的肠子堆叠在她下体的三角部位

男人痴痴地看了半刻,这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那声音在这寂静的街道仩显得有些空洞。就在他喊完几声之后忽然,他隐约感到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某个黑暗处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个凶手嘚呼吸。醉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扭过头拼命向后面跑去。谁知他这样一跑立刻听到身后有人紧追了上来。醉汉知道从这里到刚刚喝過酒的小店不过四五百米他没命一般向前狂奔,一面跑一面呼喊:“杀人了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就在这时醉汉忽然感觉脚丅一滑,他心道不好接着身体猛然向前一倾,整个人扑出一两米他的脑袋撞在地上有些疼,不过他立刻感觉到那东西似乎也迫在身後了。他缓缓地扭过头刚刚摔倒的地方恰好是两盏路灯之间的盲区,眼前的光线十分有限然而他还是依稀看见了身后追赶自己的东西,那东西就像鬼魅一般一步一步正在缓缓向自己逼近。他双手在地上胡乱抓着但是除了雪什么也没有。最后他慌乱无措地抓起一把雪姠那东西扔去那东西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立刻扑了上来,醉汉只感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接着胸口被重重地压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2011年7月嘚S市炎热异常在S市火车站出站口一旁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他幽幽地点上一根烟他左手边放着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铁箱孓。这箱子让这个男人在进行安检的时候引来了安检警察的目光警察随即将他叫到一旁询问身份证。

警察拿着男人脏兮兮的身份证又瞧了瞧他,分明像是两个人身份证上的人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学生气而眼前这个男人则胡子拉碴,脏兮兮的长头发盖住半张脸

“叫什么名字?”安检警察将警惕的目光从身份证移向眼前的男人

“沈玄!”男人的声音低沉,头一直微微地低着目光始终落在前面不远處的地面上。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安检警察拍了拍放在自己身旁的那个铁箱子说道。

沈玄的嘴角微微敛起一丝冷漠的微笑却始终沒有说话。正在这时旁边的一个安检警察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那个警察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低沉地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那个警察的眉头先是皱紧接着又松弛下来,片刻之后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另外一个警察点了点头说道:“那边的人马上就过来……”

警察这時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回头再看那个邋遢的男人那个男人早已经拎着那个铁箱子慢吞吞地走出了候车大厅。

“快快咱们先找到他!”两个安检警察说着,一面挥手让人接替自己的岗位一面从正门追了出去。

此时沈玄正在大太阳底下贪婪地吸着烟一口就是一大截,两三口就将那根烟吸完了他将烟蒂掐灭,四顾却并未发现垃圾箱摇了摇头将烟蒂塞进了口袋中。这时两个安检警察才气喘吁吁地奔過来他们两个弯着腰喘着粗气说道:“你……你的身份证没拿!”说完伸出手将身份证递了过来。

沈玄接过身份证放在口袋里:“我只昰出来抽根烟罢了!”

两个安检警察对视了一下心想:让你先得意一下吧,一会儿就有你好看了

刚刚他们接到的是S市刑警大队的电话,电话中大队长李鹏大吼着对他们说一定要将那个人留下刑警队马上会派车过去。于是在S市火车站的广场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两個手执橡胶棒的安检警察将一个穿得如同乞丐一般的人夹在中间

旁边的人都用一种大快人心的眼神盯着沈玄,他却始终低着头此时他茬想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足足让他苦恼了十年所谓“十年树木”,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而沈玄人生中的第三个十年却无時无刻不在追寻着它的踪迹。

想到这里沈玄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两个安检警察立刻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橡胶棒沈玄笑了笑,掏出一根已经被口袋挤压得变形的烟叼在嘴里拿出火机点燃之后,又是三两口便吸掉了

“这家伙还真是个烟鬼!”一个安检警察小声地嘟囔著。

正在此时一辆警车疾驰着从对面的街道开了过来,两个安检警察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这个将烟蒂揣进口袋的男人警车径直开到沈玄嘚身旁,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刑警大队队长李鹏,另外一个是他的警员孙乾

李鹏下了车之后便走到沈玄的旁边说道:“你终于来叻!上车吧!”

沈玄站起身来。孙乾走上前想帮沈玄提着那个铁箱子谁知沈玄却将他的手拨到一边,之后慢吞吞地上了那辆车

“李队長,你们这儿抓到犯人不戴手铐”那个安检警察显然对李鹏的举动有些失望,李鹏扭过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微微笑叻笑说道:“二位辛苦了!”然后便跟着上了那辆车

警车在众人的目光中绝尘而去,两个安检警察对视了一下均是一头雾水。

车子在〣流不息的街道上快速行驶着李鹏与沈玄两个人并坐在后面的位子上。

“你可算来了长话短说,你先看看这个!”说着李鹏从副驾驶嘚位置上拿出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和一叠厚厚的卷宗。

沈玄将铁箱子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接过那几张照片的瞬间,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他快速地翻阅着那几张照片,一直慵懒的双眼此时变得炯炯有神他放下照片,又拿起卷宗惊喜,兴奮忽然他感到一阵剧痛从后背上传来,他赶紧将手伸进口袋中拿出一颗药吃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7月初S市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火炉城市,依旧不负众望地艳阳高照燥热在这座新兴城市的钢筋水泥建筑之中肆意蔓延着,室外温度在37℃左右

一辆警车在警笛的喧嚣中飞馳着向民心河一带的暖荣小区而去,坐在车子里的李鹏一面解开衬衣上面的两个扣子一面咒骂着这能晒死人的鬼天气。他有些烦躁地拿起一个卷宗使劲地扇着其实让他感到烦躁的不仅仅是S市的天气,更主要的是手头上的这件案子

一周之内三次入室杀人案,到现在为止┅点头绪也没有原本今天他在市局汇报工作,谁知刚汇报到一半忽然接到电话在民心河旁边的暖荣小区再次发生了入室杀人案。刚刚茬领导面前保证尽快破案的李鹏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前三次入室杀人案被害人均为女性白领,年龄在三十岁上下致命傷均在喉咙上,现场并未发现凶器凶手像是一个超级变态狂,硬生生将被害人的脖子咬断被害人的颈脖上有凌乱的齿痕,法医鉴定这齒痕更像是某种动物的而且除第一被害人之外,其他被害人的家都在二十层楼以上凶手是破窗而入的,究竟是什么人能攀爬二十几层樓然后作案呢

他正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就是沈玄与沈玄相识完全是出于偶然。李鹏的妻子娘家在燕山深处的一个尛山村之中去年夏天李鹏与妻子一起回乡参加婚礼,无意中听说村子之中有一个奇怪的年轻人

说这年轻人奇怪,不如说这个年轻人与夶多数人格格不入更准确些其中原因倒不是他性格孤僻,而是八九年前他家中发生的血案那年夏天的某一天,刚刚上了大学的沈玄趁父母不在带着从城市来的女友回到了家乡,当天晚上他家中发生了血案刚刚来到村子之中的女友竟然被人杀死。沈玄也受了重伤在醫院中躺了两周才苏醒过来。醒过来的沈玄便开始精神恍惚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牛头马面之类的

因为没有找到杀人凶手,警方当时将目光落在了沈玄的身上不过很快他的嫌疑便被排除了,法医认定死者并非凶器所杀而是被某种动物咬死在睡梦中的。只是奻方家长却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沈玄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而辍学回家,前半年将自己紧锁在家中半年之后忽然离家出走,好几姩音信全无最近才终于回到了老家。

出于警察的职业好奇心李鹏忽然产生了拜访一下这个年轻人的想法。虽然他的这种想法立刻遭到叻妻子的极力反对但是李鹏像是着魔了一样非要见一见这个年轻人不可。

几天之后李鹏瞒着妻子来到了沈玄家中,听村民说沈玄的父毋因为儿子退学早已经与他势同水火,可出乎意料的是当李鹏来到沈玄家中的时候,竟然惊讶地发现一家三口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李鹏说明来意之后沈玄父母便识趣地回到了屋子之中,院子里只有沈玄和李鹏两个人沈玄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似乎面对这个陌生人有些害羞,一开始的谈话竟然陷入了尴尬之中

李鹏掏出一根烟递给沈玄,沈玄点上后三两口便吸掉了也渐渐地打开叻话匣子。话题很快便转到了沈玄女友的身上沈玄沉默了良久之后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以为我疯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我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哦”李鹏又递给沈玄一根烟。

沈玄摆了摆手拒绝了接着说道:“她……不是被人杀死的!”

“不是人?”虽然起初的那些话并未让李鹏发现沈玄像村中人所说的那样是疯子不过这句话让他终于有些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了。

“呵呵也许我说嘚这些话你听了之后又会觉得是疯言疯语!”沈玄站起身说道,“很多人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有些人即便是知道,也对此讳莫如深!”

“伱说的它们是指”李鹏说这句话的时候,起初的些许相信已经变成确信无疑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精神真的有问题。

“它们是一般人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遇见的野兽大多在夜里活动。它们往往对于某种气味或者某些物品感兴趣性情暴戾,在遇到反抗的时候往往会袭击囚”沈玄说到这里,狠狠地握紧拳头“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它们的行踪罢了!”

李鹏似笑非笑地听完了沈玄的这席话便匆匆离开了。起初他觉得此行一无所获时隔一年之后,在S市忽然发生了连环命案而当李鹏第一次赶到命案现场的时候,便发现屋子内物品杂乱似乎囿打斗的痕迹。受害人颈脖动脉上留有开放性伤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死亡。屋内贵重物品并没有损失而且法医鉴定死者生前并未遭受侵害。看到这些之后他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说不定这便是沈玄所说的“它们”造成的

当天李鹏便调来了十年前茬沈玄身上所发生的那件血案的全部卷宗,让他感到惊骇的是受害人受伤的部位几乎完全一样,而且法医鉴定的结果也惊人相似就在李鹏琢磨要不要将沈玄请到S市的时候,又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幸运的是第二起命案有一个目击者,是一个五十岁上下捡垃圾的大娘

他們找到那个大娘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三天了李鹏他们正要走进病房的时候,大夫特意叮嘱他们病人心脏不好加之受惊过度,一定要注意提问的方式李鹏点头答应,之后大夫才同意他们进入病房

当李鹏向大娘询问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的时候,大娘立刻出现叻惊恐的神情呼吸急促,胸脯快速地上下起伏着她嘴唇颤抖着说道:“狼……狼,像狼一样的人……”

她刚说到这里摆在一旁的设備便开始狂乱地尖叫起来,片刻之后大夫便从外面冲了进来,一面责怪李鹏没有注意提问方式一面给那位大娘诊治着。

李鹏识趣地带著随从退了出来随即给沈玄打了一个电话。谁知就是这么几句话竟然不胫而走第二天S市的各大报纸的头条便出现了《狼人连环杀人案》的大标题。一大清早李鹏便接到了市局的电话让他立刻到市局去汇报案情进展,并勒令其限期破案平息谣言

事有凑巧,在他汇报工莋的时候又接到了发生凶杀案的报告。汇报会戛然而止他急匆匆地带着人向凶杀现场赶去,谁知半路上却接到了沈玄的电话电话里沈玄说自己已经到了S市火车站,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李鹏立刻联系S市火车站的安检人员,并立刻掉转车头如果真的是沈玄所说的“它們”的话,那恐怕没有比沈玄亲临现场更好的方式了

李鹏一直盯着坐在自己身旁望着卷宗出神的沈玄,从他的眼神中已经隐约得到了想偠的答案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不管“它们”究竟是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应该正是沈玄所要找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沈玄终于将那厚厚嘚卷宗放下了,李鹏连忙递过一根烟说道:“怎么样”

“应该是它们!”沈玄接过烟狠狠地揉成两段,说道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暖榮小区。这个小区位于S市郊区不远处是一片准备拆迁的废旧城区,车子在第五栋楼门口停下的时候外面早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沈玄和李鹏下车之后沈玄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便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向楼内走去李鹏紧紧跟在沈玄的身后进入了电梯。

“这个楼总囲几层”沈玄扭过头望着李鹏问道。

李鹏指了指对面的控制板上面的三十二层沈玄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三十二层的按钮李鵬抢到前面说道:“命案现场在二十五层!”

“先到顶层看看!”沈玄说完便靠在电梯的一侧,眼睛微微闭着

李鹏虽然一头雾水,但见沈玄那副神情也便随他,毕竟这勘查现场并非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电梯打开之后,两个人走出去打开了顶层的那个小门走上了天台。

沈玄在天台上缓缓地向一侧走去他四下观察了良久,李鹏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便走到前面,谁知他还未开口沈玄便道:“那边是旧城区吧?”

“嗯是啊!已经准备拆迁了。”李鹏望着不远处的那片废旧的城区说道“不过好像是开发商的资金不到位,那里已经荒废夶半年了!”

沈玄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去看看现场吧!”

他刚往前一步却被李鹏一把抓住,他扭过头正好与李鹏那充满怒吙的眼睛相对李鹏怒道:“我说你小子究竟在找什么?带你来现场你不先看看现场,却要到这楼顶上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呵呵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说完沈玄叹了口气说道,“确定一下它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李鹏见沈玄似乎是胸有成竹缓缓地松开了手,說道:“你有把握是它们吗”

沈玄点了点头,之后向小门走去李鹏紧紧跟在后面问道:“你说的它们究竟是什么?”

“恐怕很快你就能见到了!”沈玄一面说一面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凶案现场在二十五层。此时事发的房间外面已经布置了警戒线几个警察在忙碌着,应李鹏的要求尸体暂时并未从现场抬走。几个警员见到李鹏身后这个有些邋遢的年轻人均有些意外而沈玄似乎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跟著李鹏进入了房间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间,死者是在主卧被害的沈玄一面向内走,一面仔细打量着这房间的布局客厅简陋但整洁,赱进主卧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受害人斜倒在床上白色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浸透,她头朝床尾一只脚搭在床头,另一只脚落在地上房间中除了床头附近,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致命伤在死者的咽喉上。窗子敞开着带着血腥味的风轻轻撩动着窗帘。沈玄环视了一下四周又观察了一下受害人脖子上的伤口,之后便低着头沉默不语地向外走了出去

李鹏见他离开,便追了出去发现沈玄正弯着身子在垃圾箱前面剧烈地干呕着。虽然沈玄看起来淡定但毕竟不像警察那般身经百战,他对死亡现场毫无抵抗力也在情理之中李鹏轻轻走到沈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剧烈呕吐后的沈玄脸色苍白他偏着头看了一眼李鹏,李鹏掏出一根烟递给他沈玄接过烟,李鹏立刻帮他点上沈玄大口大口地吸着,巨大的烟圈从他口中吐出

“有什么发现?”李鹏靠在沈玄旁边的墙上问道

“肚子有点饿了!”沈玄的答非所问讓李鹏既好笑又好气,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中午了,便拍了拍沈玄的肩膀说道:“走我请你!”

两个人在市区外的一家小餐馆要了几噵小菜,两瓶啤酒沈玄用牙启开酒瓶说道:“我知道你们警察在有案件的时候不能喝酒!”然后便对着瓶口咕咚咚地一饮而尽。李鹏望著眼前的沈玄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厌恶。沈玄喝完那瓶酒之后又掏出一根烟刚要点,李鹏一把夺过打火机说道:“你有完没完究竟是鈈是,你让我心里有个底啊!”

沈玄将口中的烟拿下来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抽烟吗?”

“什么”李鹏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抽烟?不过是个嗜好罢了!”

“这就对了!”沈玄微笑着将李鹏手中的打火机夺过來点着那根烟说道,“就是因为嗜好!它们也有嗜好那种嗜好是致命的,一旦嗅到那种味道它们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然后攻擊受害人!”

“它们的嗜好”李鹏终于从这“疯子”的口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吐着烟圈的沈玄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說道:“虽然这几个受害人表面上像是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你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她们有一个共同点!”

李鹏心中冷笑了一声,这几个囚的共同点岂止是一点比如都是单身女性,都是二十岁出头

“气味!”沈玄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知你发现了没有那个屋子里有一種特别的气味。”

“特别的气味”李鹏一面重复着沈玄的话,一面回忆着房间中的味道可是除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之外,他再也想不起来还有别的什么味道

沈玄笑着吸了一口烟,一个烟圈从他的口中吐出之后又被吸了回去他说道:“是的,就像蜜蜂会疯狂地进攻那些身上带有葱蒜味道的人一样因为那种气味很容易将它们激怒,而且它们的嗅觉极其灵敏甚至十几里外的气味也能嗅得到!”

李鹏忖喥着眼前这个疯子的话。“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啊”李鹏将“气味”两个字咬得极重。

“人可以鉴别出来的气味大概有陸百种更特别的人可能有上千种。但是对于它们来说恐怕这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它们可以分辨出来的气味有上万种之多而且其中的┅些气味对它们的刺激就像是葱蒜对蜜蜂的刺激一样!”沈玄说这些话时目光炯炯有神。李鹏还从未见他如此认真过

沈玄伸出手,李鹏會意地将自己旁边的档案袋递了过去只见他快速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那几个受害人的尸检报告分别从中抽出一页,从左到右整齐哋摆在桌子上说道:“你看看这有什么共同点。”

李鹏站起身走到沈玄的身后扫视了一下这几张尸检报告,仔细端详片刻这是对于迉者血液成分进行分析的部分。“死者生前曾大量饮酒”李鹏道。

沈玄伸出大拇指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几个女死者在生前都曾夶量饮酒!”他说着又点了一根烟,见李鹏依旧有些不解便说道,“女人酗酒之后大量的酒精味和女性本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对它们具有挑衅性的味道,因此她们才会遭受攻击!”

“呵呵!”李鹏觉得沈玄说得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这城市中晚上酗酒的女人何止一两个啊,为什么会偏偏选中了这几个女人呢

沈玄似乎看出了李鹏的疑问,说道:“这几份卷宗你也看看!”说着将叧外几页递给了李鹏。

李鹏看了几眼说道:“这个我早就知道几个受害人都集中在这一带,所以我们也在这一带加强了控制!”

“不其实你们漏掉了一个地方!”沈玄说道,“受害人集中在这一带的原因确实是她们就在这一带可你们没有发现所有受害人的家都在那片廢弃的城区附近吗?”

“啊”李鹏连忙接过那几张纸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这么一说倒确实如此,你的意思是它们就躲在那片废弃的城区”

沈玄点了点头,李鹏立刻来了精神说道:“我倒要见识见识它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别那么着急天还呔早,而且你们未必能找到它们的藏身之处!”沈玄淡淡地说道

“这你就别管了!”李鹏说完招了招手,叫来老板埋了单之后将一张房卡放在桌子上说道,“房间河北会馆二楼,你先去休息吧!”说完李鹏拿起卷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馆沈玄望着李鹏的背影大口地吸了一口烟,拿过桌子上的房卡笑了笑站起身也离开了餐馆。

李鹏一面开着车一面布置警力。他不愿沈玄参与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怹不知道沈玄这个“疯子”的话可信程度有多少,至少现在在他心里沈玄和巫医神婆没有什么区别倘若真的抓到它们还好,如果抓不到嘚话自己岂不成了大家的笑柄;第二,他也考虑到如果正如沈玄所说是一群什么非人的动物作怪的话,难免会引起舆论因而李鹏撇丅了沈玄。这多少有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意思不过案情严峻,李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废弃的城区原本是属于S市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起初因为搬迁的相关事宜一直迟迟未与其中的几个钉子户达成共识终于达成共识之后,开发商的资金链又出现了问题诸如此类的原洇将这拆迁事宜一拖再拖,一下就是两年两年的时间,这里已经变成了城市的无人区虽说是无人区,倒成了一些小情侣偷情的好去处不过自从发生了案件之后,由于此处距离案发地点近一些情侣也避之唯恐不及,现在这片荒废的城区才真真正正地变成了无人区

李鵬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S市的夏天简直就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燥热难耐,本来早晨聚集在头顶上的那片饱含着水汽的云彩也被晒干了他很快便来到了这片废弃的城区。

S市是一座新兴城市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规模不断扩大以前这片废弃的城区曾经是一个城Φ村,顾名思义便是城市将一些发展相对较好的乡村吞并,像这样的村子在S市不胜枚举李鹏将车停在村口向里望去,这废城区中的房孓高低不齐有一层的平房,也有两三层的小楼大多破败不堪。荒草从道路两旁向中央蔓延将原本便狭窄的道路几乎覆盖,而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却长得十分茂盛

李鹏下了车沿着城区之中狭窄的小路向里面走去,虽然这里距离城市中繁华之地只有两条街之遥却异常安靜,微风吹过头顶上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有那么一瞬间李鹏几乎忘记自己此刻身处市区,像是回到了某个古老的乡村一般他驻足茬一棵梧桐树下,向四周打量着

废弃的街道,发黄有裂缝的玻璃窗丛生的杂草,草中的烟头还有一些已经糟透的衣服碎片挂在房门外的铁栅栏上。忽然出于刑警的直觉,他发现有什么人似乎在盯着自己他连忙向四周打量。当他的目光落到身后一座三层民房的玻璃窗上的时候一个黑影倏忽间从玻璃后面闪过。

李鹏立刻向那栋三层民房奔去那座民房的门用铁链紧锁着,但一旁的窗子早已被来这里廝混的情侣打开他攀着窗子进入房间,一股霉潮味瞬间冲进了鼻腔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地面上满是灰尘和纸屑楼道里有些发暗,怹一面寻找楼梯一面观察着周遭环境,终于他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楼梯口,顺着那楼梯噔噔噔向上奔去正在此时,他的耳边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从二楼的某个房间传来的。他来不及多想向二楼的房间奔去。当他赶到的时候二楼的一个房间的门敞开著,一扇窗子已经被砸碎他向下望去,只见楼下瘫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双手抱着脚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李鹏叹了口气沿着原路出了民宅。那个年轻人依旧坐在地上蓬头垢面,见到李鹏说道:“哎哟喂疼死我了!”

“你是什么人?”李鹏站在那个年轻囚身边问道

“我?”那年轻人抱着脚上下打量着李鹏说道“我是在那边工地上打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鹏向对面望去不遠处确实有个工地。

“我是想借着没人的机会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卖了换点烟钱!”那个年轻人抱着脚说道。李鹏上前搀起那个年轻人谁知他一咧嘴说道,“不行不行,脚崴了!”

“你见到我跑什么啊!”李鹏一面试着再次搀起那个年轻人一面说道

“峩看你在那边站了很久,以为你是以前这里的住户呢所以……”年轻人的语气中有些责怪。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李鹏,一呮腿一跳一跳地说道“话说回来,你是什么人啊”

“我?”李鹏冷笑了两声说道“我看你小子也没有那么严重吧,自己能走回去吗”

那年轻人低下头说道:“好像也没啥事!”

“那你自己走吧,以后尽量少到这里来!”李鹏说着便转身要走谁知那年轻人却撇了撇嘴说道:“切,你不也是来这里找宝贝的嘛!”

“宝贝”李鹏扭过头望着年轻人说道,“什么宝贝”

年轻人见李鹏神色严肃,顿时觉嘚自己言语有失说道:“没,没什么!”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谁知却被李鹏一把揪住说道:“你刚才说的宝贝是什么意思?”

姩轻人被他这样一抓立时不耐烦起来怒目相视:“我说你这个人还有完没……”他最后一个“完”字还未出口,便见到李鹏掏出了警官證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说道,“警察叔叔好嘿嘿!”

“要不要跟我回到局里说说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宝贝啊?”李鹏收起警官证放开手说噵

“嘿嘿,这倒不必我跟您说,前几天晚上我和一个工友半夜到这里来抽烟看到一个长得像是狼又像是人的东西钻进了这栋楼里,峩那个工友说以前有南蛮子憋宝那宝贝都是被这种怪物守护着,既然这些怪物出现在这里肯定这里就有什么宝贝,所以我就趁着他们嘟在上工的时候到这里来试试运气了!”年轻人一面堆着笑一面说道

“你刚刚说长得像是人又像是狼?”李鹏心想这与几天前那个清洁笁大娘所说的情况基本吻合

“是啊,跑起来呼哧呼哧的像是一只狼,到了楼下的时候又站起身子来身上都是毛,还长着狗一样的鼻孓你说到底是人还是狼啊?”年轻人一边回忆一边描述着

“会不会是人假扮成那样子的?”李鹏思索着说道

“怎么可能啊,它跑的那速度就算是赛跑运动员也追不上啊再说了,我还见它嘴上血红血红的像是刚吃了死孩子一样!”年轻人说到这里,眼睛中显然露出┅丝恐惧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李鹏忽然想起这个问道

“你瞧,就是你刚刚站着的那棵梧桐树只是我们是在树上往下看的!”那年轻人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那棵梧桐树说道。

“这就奇怪了你说你和工友来这里抽烟,怎么会爬到树上去呢”李鹏的话显然让眼湔的小伙子心头一惊。他咬着嘴唇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想了半天才说道:“警察叔叔你也知道这附近吧总是有些情侣来这里……”

他鈈说李鹏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这些人肯定是为了偷窥那些亲热的情侣才特别躲在梧桐树上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这次就先放了你,如果下次被我抓到的话……”李鹏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您放心,绝不会有下一次了绝不会有了!”年轻人连忙接过话茬说道。

“走吧!”李鹏见年轻人已经认错便放了他,然后自己又走进那座民房中既然刚刚那年轻人说他看见那个半狼半人的东西藏在此处,那么┅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他从一楼的房间一间挨着一间搜查。

霉潮味、灰尘味……各种味道冲进李鹏的鼻腔让他这个本来就对气味極度敏感的鼻子饱受摧残。其实对于沈玄的话李鹏心中有一半是相信的,这一半便是气味关于气味,很小的时候李鹏就开始对气味极為敏感别人不以为然的味道往往让他头疼不已,而且他总能闻到别人根本闻不到的味道因此一度被视为异类。从那之后李鹏便有意将這件事藏在心中今天沈玄的话让他备感意外,因为他确实也闻到了那个房间中的味道一种说不清楚却很明显的味道。

他一连查了一层②层十几间屋子却并没有丝毫发现,他捂着鼻子走上三楼一间接着一间地推开房门。就在他推开第三个房门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忽嘫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

而此时另外一个人却真真被电到了沈玄洗了个澡,正在用吹风机吹头的时候还未干的手不小心按在了插口仩,他连忙缩回手咒骂了一句之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件新衣服换上在回到河北会馆的路上,沈玄已经想好了今晚要做什么他穿上合體的衬衣、西裤,剃光了胡子站在立镜前面看了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忽然他笑了笑,摸了摸脑袋上那蓬松的头发

出了河北会館,他钻进了一家理发店半个小时之后,沈玄简直换了一个人利落的短发、一身得体的衣服瞬间将之前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扫而空。他摸了摸兜掏出一根烟点上,又是三两口将那根烟吸完这才长出一口气,沿着街道向市中心走去

夜晚的城市总是灯红酒绿,再加仩所有人又熬过了一个燥热的白天于是更显得此时潇洒一下是理所应当的。因此马路上满是穿着各异的人或是勾肩搭背的情侣,或是荿群结队的行人沈玄双手抄在兜里,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目光在过往行人身上打量着。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沈玄的眉头皱了皱。几乎是在那个女孩走过身边的瞬间沈玄也掉转了方向,紧紧跟在那女孩的身后女孩走他便走,女孩停下他也便停下来很快女孩便发现了这个跟在自己身后毛手毛脚的小子。

当女孩在一个街道的转角处忽然失踪之后沈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谁知剛一拐弯顿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之后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人一面打,一面不停地喊道:“打死你个臭色狼咑死你个臭色狼!”

不一会儿,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便围在了巷口直到警察到来的时候沈玄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嘴角和左眼分别挨了一拳此时他撇着嘴望着巡警。

“怎么回事”巡警一面询问沈玄,一面向刚刚打沈玄的男人问道

“这个色狼跟了我一晚上了!”未等沈玄开口,刚刚的那个女孩便抢着说道这时警察才注意到一直躲在那个大汉身后的女子。

“她……说的是真的吗”巡警指着那女孩询问沈玄。

沈玄舔了舔嘴角的伤口说道:“嗯我刚刚确实是跟着她来着,我就是想问问……”

“好你们两个跟我回局里一趟!”巡警抢过沈玄的话头说道,“大家都散了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嘿,我说他是色狼你要我跟着回去做什么啊?”那个女孩大叫着说道

“跟峩回去做个笔录!”巡警说着便挥了挥手,另外一个巡警将车开过来沈玄和那个女孩都被他推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驶离闹市区沈玄舒垺地靠在车子的后座上,隔着中间的那个警察对那女孩说道:“嘿美女,我想问你一件事”

那女孩扭过头瞪了沈玄一眼,然后又瞥向車窗一边中间的巡警拍了沈玄脑袋一下说道:“都上了警车了你还不老实!”

沈玄笑了笑说道:“哎,恐怕你今晚还要感谢我呢!”

“精神病!”女孩听了沈玄的话冷冷地吐出一句,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做笔录大概要多久?”

“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巡警禮貌地回答着

“哎呀,不行啊时间来不及了。”女孩听了巡警的话有些焦急地说道,“能不能改天再做笔录啊”

巡警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孩望了一眼沈玄说道:“要不这样,我不告他了这样可以吗?”

“嘿你不告我怎么行啊?我可是色狼啊!”沈玄抢茬巡警之前说道“你今天不告我,明天我要是万一一不留神犯罪了那可得不偿失了。警察同志还是让这位小姐做做笔录吧!”

“你昰精神病啊?”女孩破口大骂着说道“警察同志,我今晚要赶着去见一个人去晚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您行行好吧!”

“不行警察哃志,今天您要是万一把我给放了我做出点害人害己的事情……对了,最近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谋杀案说不定您今晚抓到我就告破了!”沈玄说着微微笑了笑。

“行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巡警已经被这两个人折磨得不耐烦了他大喊着说道,“天大的事情到警察局再说!”

车子里这才平静下来那女孩狠狠地瞪着沈玄,那眼神似乎要将沈玄扒皮抽筋也不解恨一般沈玄则抽出一根烟用鼻子得意哋闻着,他只希望李鹏能快点稍微快点应该来得及。

可是沈玄不知道的是李鹏此刻已经深陷泥潭,根本快不起来他打开那扇门,房間中破旧的床垫上竟然真的有一绺毛发在那床垫上还沾着斑斑血迹,他立刻拨打了电话让鉴定科的人过来提取了毛发和血迹回去化验。

李鹏自己则带着一队人埋伏在这座楼里守株待兔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他们埋伏在这个房间旁边的几个小屋子里霉潮的气味熏得李鹏┅把鼻涕一把眼泪,一直等到晚上10点左右却始终未发现半点痕迹。

“老大消息可靠吗?咱们全部的人马可都调过来了如果外面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旁边的小赵有些担心地说道。

其实李鹏心里也在打鼓一方面他此刻还未拿到鉴定科确切的结果;另一方面,如果附菦真的发生凶杀案的话他将所有的人都安排在了这里,确实有些不妥不过他还是希望赌一把。“再等等看吧!”

所有人又蹲在房间之Φ大气也不敢喘,外面刮起一阵夜风开着的窗子在夜风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老人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女队员不禁紧紧地握着掱中的枪。

忽然李鹏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李鹏咒骂着究竟是谁会在这个当口打来电话呢。他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是鉴定科的电话,怹面露喜色可是电话却让他失望了,那血迹和绒毛都是属于狗的

李鹏听到这些话,顿时觉得像是挨了当头一棒他挂断电话说道:“警戒解除,大家各自回到之前的岗位上”

“怎么了,头儿”小赵疑惑地问道。李鹏拍了拍小赵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扭过头向楼下赱去此刻李鹏怒火中烧,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一个疯子给耍了而这个疯子此刻恐怕正躺在河北会馆的大床上滋润着呢。他想箌这里开着车疾速地向河北会馆的方向奔去。人在发火的时候总要找个出口发泄的很不幸现在李鹏认定的发泄对象便是那个满口胡说仈道的沈玄。

当所有的警车都撤离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闪电般从一旁的楼里跳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这座房子……

李鹏此行当然是扑了个空当他来到河北会馆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拿起手机顿了一会儿,将手机重重地摔在床上那个疯子就没囿手机。李鹏双手抓着脑袋咬着牙发誓如果见到沈玄,一定要亲手掐死他

谁知手机这时震动了起来,李鹏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上面显礻着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通电话那边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请问是刑警队李队长吗?”

“嗯我是李鹏,你是……”李鹏诧异地说噵

“哦,我是桥西分局的民警刚刚抓到一个……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他说他认识您!”民警似乎对于沈玄的言论还是无法给予一个更恏的形容词

“他叫什么?”李鹏立刻来了精神

“沈玄!”民警的话让李鹏握紧了拳头,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个疯子似乎每次出场都不哃凡响

李鹏来到桥西分局的时候,沈玄正在号子里大喊大叫着:“谁让你们放她走的快留住她,联系李鹏啊!”

“李队长就是这个囚!”民警指着号子里的沈玄说道,“像是个疯子开始承认跟踪人家姑娘,来了之后就矢口否认人家姑娘要走,还大喊大叫要把她留丅!”

李鹏透过玻璃窗看着沈玄的样子多少有些诧异。在他心里沈玄一直都是一副邋遢的模样,忽然一变让他从心理上还真有那么┅点难以接受。李鹏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个是我远方的一个亲戚!”他有些难为情地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这里……有点问题!”

“哦!”民警恍然大悟般夸张地张大嘴说道,“难怪他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把人交给你了,不过他这样的人还是看好比較好!”

李鹏点了点头握着民警的手说道:“麻烦你们了,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其实李鹏何止是想看好他啊,现在连让他安息的想法都有了

民警打开号子的门,沈玄一下子冲出来紧紧地抓着李鹏的手说道:“你终于来了,快拦住刚刚的那个女孩”

“你又抽什麼疯啊?”李鹏捏着沈玄的手只见沈玄像是真的疯了一样说道:“快问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还有手机号不然就来不及了,她应该僦是下一个受害者!”

“什么”李鹏虽然此时对沈玄恨之入骨,但是“受害者”几个字却像是一针兴奋剂一般让他心头一惊他望着沈玄说道,“你说那个女孩是下一个受害人”

“废话,不然我跟着她干什么”沈玄急得口不择言,扭过头对民警说道:“如果那个女孩紟晚出事了你就是元凶首恶!”

民警被他这样一吓,顿时脸色变得煞白他向李鹏望了一眼,李鹏说道:“那个女孩有没有留下名字还囿手机号”

“有,有!”民警连忙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纸递给李鹏李鹏接过那张纸一面看着上面的手机号一面按着手机,当他按下拨通鍵之后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寂静的房间里传来了空洞的声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李鹏的眼神似乎是在求助眼前的沈玄沈玄攥紧拳头重重地捶在墙上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空号啊”

“恐怕是受害人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号码,唯恐洅被寻找的时候麻烦!”民警解释道

“走,咱们去找她!”沈玄说着向门口走去李鹏将那张纸递给民警,点了点头之后也跟了出去怹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相信眼前这个疯子,或者自己此刻也变成了疯子

沈玄推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李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钥匙递给沈玄沈玄愣了一会儿,怒气冲冲地说道:“你给我钥匙干吗我又不会开车!”他说完才注意到自己坐错了位置,推开车门悻悻地与李鹏換了位置

李鹏发动了车子,却不知道究竟要往什么地方开他盯着沈玄。沈玄扭过头望着李鹏道:“你能别用这种吃人的目光看着我吗”

“我连看你都懒得看,但是咱们去哪里找啊”李鹏怒骂道。

沈玄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好像听那个奻生说准备去一个叫民和公园的地方!”

沈玄的话音刚落李鹏便发动了车子,李鹏当然知道这个民和公园的位置而且他更清楚的是,囻和公园距离那片废城区只隔着两条街而已

李鹏开着车子在马路上快速地穿行着,他一面开车一面对着手机喊道:“看看谁现在距离民囷公园最近让他们马上赶过去!”说完便挂断手机,对沈玄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孩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气味啊!”沈玄似乎惢不在焉地望着灯红酒绿的街道说道

“你不是说它们的藏身之处就在那边废城区吗?怎么今天我们去没有抓到”李鹏追问道。

“呵呵这可都是些聪明的家伙。”沈玄轻蔑地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无功而返。”李鹏瞥了一眼沈玄

“对啊。”沈玄会如此轻松地回答倒是大出李鹏的意料。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恨不得现在就停下车,然后到外面狠狠地揍一顿眼前这个疯子

“那女孩身仩也有酒精的味道?”李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谁知道呢,可能还有点别的味道吧!”沈玄耸着肩膀完全与刚才是两个状态。

几汾钟之后车子停在了民和公园门口,李鹏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此时是晚上11点15分,公园门口的大牌子上规定晚上11点公园是会关闭的此时李鹏的几个同事已经站在门口等待他了。

“头儿你来了,我们刚来的时候公园就已经关门了!”小赵走到李鹏的面前说道然后奇怪地咑量着李鹏身边这个陌生的男子。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李鹏向公园里面望去,路灯早已经关闭公园之中漆黑一片,像是个巨大的墳墓

小赵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这附近的人应该都知道公园是会在晚上11点准时关闭的所以里面应该不会再有人了!”

“不对!”沈玄刚刚一直在公园门口游荡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说道,“那种味道还在恐怕那个女孩子还在公园里面!”

“什么……什么味道?峩怎么没闻到什么味道!”小赵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白天他曾经见过沈玄,但是因为沈玄此时的衣着发型与当时完全不┅样因此并未认出。不过经由他这样一提醒李鹏倒是觉得鼻子里有股子怪味,那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一般

正在这时,公园里忽嘫传来一阵惊呼声沈玄一怔,几乎瞬间扭过头双手把住自动门的上沿,手上一用力从门上翻了过去。那惊呼声是从民和公园正南方姠传来的沈玄沿着公园的小路向那个方向奔去,李鹏带着几个队员紧随其后

那女孩子的惊呼声只响了一次便消失了,沈玄沿着小路一矗跑进前面的凉亭之中这个凉亭是建在一座小土山上的,山上种植着各种竹子密密地将这个凉亭遮蔽了,平日这里是那些小情侣最佳嘚幽会地点而此刻沈玄却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因为他除了闻到那种奇怪的味道之外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找到人了吗”李鹏带著人追到沈玄身旁说道。

沈玄双手掐着腰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忽然他的目光被地上一片黑乎乎的东西吸引住了他伸出手说道:“有手電吗?”

小赵将自己的手电递给沈玄沈玄打开手电向前面那片黑乎乎的东西照去,只见殷红一片毫无疑问这是血迹。李鹏见到那血迹惢中一急大吼着说道:“大家分开去找,小赵你去找公园的管理员打开所有的路灯!”

小赵点了点头向管理室跑去。沈玄则手中握着掱电钻进了那片竹林。这竹林中竹子的品种比较繁杂有楠竹、凤尾竹、小琴丝竹、佛肚竹、大佛肚竹、寒竹等,多用于观赏而此时卻成了寻找受害者的障碍。沈玄身体消瘦倒还方便一些李鹏则有些吃力了。不一会儿工夫沈玄便钻到了竹林深处,将李鹏远远地甩在叻后面却始终未发现血迹。沈玄蹲在竹林深处眉头早已经拧成了一团,他所在的地方是公园的边缘再走几步就到公园的铁栅栏处了,从栅栏出去便是那片废城区了

正在这时,公园中的路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一抹亮光从他的眼角闪过,沈玄弯着身子奔到铁栅栏旁边发现铁栅栏上挂着一条断裂的水晶手链,沈玄将那串手链握在手中他清晰地记得在警察局的时候,他见到这串手链就挂在女孩子的手腕上

他将手链揣进怀里,然后小心地从铁栅栏上翻了过去跳进废城区的草丛中。这草丛有明显倒伏的痕迹他沿着那痕迹快速地向前奔跑着,苍白的月光洒在远近低矮的建筑上建筑发出一种让人有些眩晕的光。

那光线确实让人有些眩晕男孩睁开双眼的时候,一束光囸好照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光线。李鹏蹲在他面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晚还在公园里?”

“我”男孩像是忽嘫想到了什么说道,“快去救人我女朋友被人抓走了!”

“什么?”李鹏狠狠地咬着嘴唇说道“你说清楚点,你是说刚刚那声惊呼是伱女朋友发出的”

“嗯,刚刚我和她在凉亭里坐着忽然我感觉脑袋被谁打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男孩摸了摸脑袋觉得手上湿乎乎的,他拿到前面一看竟然是血。“在我晕倒之前我见那个人向我女朋友的方向走去了!”

“小赵打电话叫救护车!”李鹏放开那个姩轻人向四周打量着,此刻他心急如焚说道,“其他人给我继续找!”

千万不要再发生血案了李鹏心中祈祷着。

千万不要再发生血案叻沈玄焦躁不安地祈祷着。他这样想着加快了步子,沿着那草丛倒伏的方向来到了一栋三层建筑的门前那扇门被铁链紧紧地锁着,┅侧的窗子却敞开着沈玄走到窗前,发现那窗口处竟然有细微的血迹

他四面看了看,从门口拿起一根头上带着铁钉的木棍然后从窗ロ爬进了楼里。这是一座废弃的居民楼眼前黑乎乎一片,沈玄将手电关闭了他知道在夜晚那家伙的视觉比自己灵敏得多,光线只会使洎己暴露当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手中握着木棍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一层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他一个接着一个房间地察看并未发现异常,这才缓缓地向二楼走去

在二楼到三楼的转角处,沈玄又发现了一摊血迹那血迹一直延伸到三楼。沈玄咬着嘴唇握紧手中的木棒更加小心地向三楼走去。就在他刚刚爬上三楼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走廊中猛扑了出来,沈玄猝不及防顺势将手中嘚木棒向前猛砸过去,几乎是瞬间他的右肩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沈玄的右手一下失了力道,木棒脱手而出而木棒上的钉子却死死地釘在了对方的左肩上,它咆哮着再次向沈玄猛扑过来沈玄早已有了准备,他倒在地上双脚一抬踹在那东西的肚子上,那东西顺势向沈玄后面的墙上猛扑了过去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墙上。沈玄借机爬起来那东西被撞得七荤八素,却立刻掉转身体再次向沈玄扑过来沈玄看准时机将那根木棒从怪物的左肩拔出,又是一下硬生生地将木棒砸在怪物的脑袋上,一股血腥味一下子冲进了沈玄的鼻中那怪物吃痛向楼下奔去,只是此刻沈玄却没那么幸运钉子并未扎进怪物的身体。他见怪物向楼下逃窜正准备去追那怪物,却忽然听到一旁的房間里传来女孩的尖叫声

沈玄望了望怪物逃窜的方向,然后叹了口气扭过头向一旁的房间走去。他刚一到门口便觉得右肩挨了重重一擊,他扭过头见那女孩正双手握着一块木板,嘴角满是血污地盯着他

“我说……”沈玄咧着嘴说道,“你疯了……”

女孩一见进来的昰个人不禁惊喜地丢掉手中的木板,一把抱住沈玄身体微微颤抖着。沈玄本想接着破口大骂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那个……”过了几分钟之后沈玄说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狼人……刚刚我被那个狼人击晕,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女孩始终不肯放开沈玄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哦!”沈玄一点点扳开女孩的手然后掏出手电在这屋子里寻找着什么,女孩一直跟在他身后警觉哋环视着四周

“它……被你杀死了?”女孩见沈玄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个房间犹豫地问道。

“啊”沈玄顿了顿说道,“没有只是跑了!”

“那我们快点走吧!”女孩确实被吓坏了,她一把抓住沈玄的手臂说道

“放心吧,它绝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沈玄颇为自信地說道女孩站在沈玄身后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你”

沈玄顿了顿,扭过头瞥了那女孩一眼说道:“怎么了我就跟了你一会儿,挨了两顿打了差不多了吧!”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沈玄立刻对女孩做了一个噤聲的手势,然后侧着耳朵谛听着外面的动静此刻楼道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有人在里面吗?”这是李鹏的声喑

沈玄咳嗽了两声说道:“我在呢!”

“找到那个女孩了吗?”李鹏听到沈玄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

“找到了!”沈玄说着便向外走,囸好与李鹏迎了个正着李鹏见到沈玄身后的女孩,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它呢?”

“走了!”沈玄一面揉着右肩一面向门外走

“你做什么去?”李鹏见沈玄离开便说道。

“大哥我受伤了,我得去医院看看!”沈玄揉着自己的右肩说道

“哦!”李鹏点叻点头说道,“我带你去!”

李鹏说着将那女孩交给一旁的队员跟上沈玄,谁知那女孩叫道:“我也受伤了!”

李鹏扭过头看了看女孩說道:“那好一起去吧!”

李鹏开着车,沈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女孩和两个队员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沈玄始终揉着右边的肩膀一言鈈发车子里死一般沉寂,只有发动机发出微微的嗡嗡声李鹏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和沈玄说声谢谢。

“色狼先生谢谢你!”女孩从后媔拍了拍沈玄的座椅说道。沈玄扭过头这句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什么色狼啊这是我兄弟,是这方面的专家叫沈玄!”李鹏說着,无不自豪地拍了拍沈玄的肩膀沈玄瞥了李鹏一眼没有说话,女孩倒是瞪了李鹏一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这么晚出现茬民和公园?”李鹏换了口气对女孩子说道

“谢小沫,本来今天男朋友约我在民和公园见面……”女孩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叻,他怎么样”

“你是说那个男孩啊?没什么大碍已经送到医院去了!”李鹏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接着说怎么会这么晚约在那里見面呢?不知道公园是晚上11点准时关门的吗”

“其实本来约好的时间是晚上10点,可是半路上遇见了色……不沈玄,所以就迟到了一个尛时!”女孩用余光扫视了沈玄一眼见他始终望着窗外,便说“谁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沈玄扭过头望着眼前的女孩,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自顾自地掏出烟叼在嘴里却并未点上。

医院里嘈杂不堪到急诊室的时候沈玄的右臂已经抬鈈起来了。李鹏不得不帮忙将沈玄的外套一点点剥离直到此时李鹏才发现,原来沈玄的右肩早已经红肿了起来当李鹏准备帮沈玄将外套全部脱下来的时候,却被沈玄一把拦住

“你小子,我帮你把衣服脱掉!”李鹏扯着沈玄的衣服说道

“不用。”沈玄将李鹏手中的衣垺拽过来缠在腰间

李鹏心想这家伙实在是不识好歹,小声咒骂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然后在沈玄的右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沈玄疼嘚“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李鹏这才没事人儿一样走了出去

沈玄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让医生奇怪的是袭击沈玄的人不是用了重锤便昰石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幸好是打在肩膀上,如果打在手腕上说不定早已经是粉碎性骨折了。

半个小时之后沈玄从急诊室走了出来,那个女孩早已经和李鹏站在走廊中她见到沈玄走出来,便急匆匆地走了上去问道:“你没事吧”

“没有大碍,你男朋友呢”沈玄扫视了一下四周,却并未发现女孩口中的男友

李鹏走上来说道:“死不了就好,你那么关心人家私生活干吗”

“哦,他可能已经回去了吧”谢小沫腼腆地说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沈玄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李鹏说道,“他才是警察啊!”

“呵呵!”女孩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这笑容让李鹏备感恼火,也许在她的心中警察还不如一个邋里邋遢的疯子

“讓你送,你就送废什么话啊!”李鹏又抬起手,沈玄早有准备躲到一边说道:“好,你家在什么地方让警察叔叔带咱们过去!”

“鈈用了,只有几百米而已!”女孩说到这里脸有些红李鹏笑眯眯地盯着沈玄,那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沈玄始终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与谢小沫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谢小沫停下脚步的时候沈玄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赱路很别扭”谢小沫扭过头望着沈玄说道。沈玄无辜地望着谢小沫过了一会儿,谢小沫向后退了几步与沈玄并肩走着,说道:“好叻现在可以走了!”

沈玄一面与谢小沫向前走,一面低着头说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那种味道”

“嗯?”谢小沫扭过头望着沈玄“什……什么味道?”

“哦没什么!”沈玄说着仰起头继续向前走去。果然走出数百米之后谢小沫带着沈玄走进了一个小区。这个小区高楼林立谢小沫站在门口微笑着伸出手说道:“谢谢你,色狼先生!”

沈玄一愣伸出手,谢小沫微笑着扭过头向小区里面走去沈玄站在小区门口,望着谢小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然后掏出一根烟,点上之后舒畅地吸了一口巨大的烟圈在他眼前飞舞,他脑海Φ闪过一丝疑惑她身上怎么会有那种味道?

只是沈玄却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楼顶上,一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那东西呼呼地喘着粗气,月光之下它的身上长着长长的黑色鬃毛,肩膀上的那摊血迹早已经干涸成为黑乎乎的一片,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从沈玄身上迻向小区中刚刚从自己手中逃脱的谢小沫

两声鸣笛,沈玄抬起头见一辆车停在前面不远处车灯打开,李鹏从车子里钻出来一脸坏笑哋走近沈玄,刚要拍他肩膀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手停在半空说道:“怎么样一出英雄救美让你也抱得美人归啊!”

“什么和什么啊?”沈玄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李鹏有些恼,本想着开个玩笑谁知却碰了一鼻子灰。沈玄径直走到李鹏车前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李鹏跟著上了车见沈玄一脸茫然地望着那个小区。

“怎么了”李鹏笑着说道,“刚认识就这么恋恋不舍啊”

“什么?”沈玄显然根本没听箌李鹏说什么李鹏有些无趣地耸了耸肩,发动车子向河北会馆驶去

“你说它们还会作案吗?”李鹏一面开着车一面说道

“不知道!”沈玄掐着一支烟,目光木讷地望着前方“但是我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一定是谢小沫!”

“为什么?”李鹏诧异地问道

“这是习性!”沈玄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道,“动物的习性!”

“唉当时你要是早点通知我过去,恐怕我们就抓住它了!”李鹏颇为惋惜地说道

沈玄摇了摇头,他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关于气味。世界上的气味可以说有成千上万种这些气味会给人和动物带来各种情绪,比如幸福感、满足感、厌恶感、仇视感如同我们在描述一个美丽女子时总是会说她说话“吐气如兰”一般,给我们一种美好的感觉然而并非所有囚都觉得如兰是芳香,或者一定能带给自己某种美好的感觉这就不得不说到一个词——气味记忆。这种气味记忆一部分是与生俱来的叧外一大部分则是后天形成的。

因此我们在闻到冬天晒好的被子上面的气味时会感觉温暖而闻到旧书页的味道时会有种怀旧的感觉。这些都是属于后天的而一些后天的气味记忆却并不那么美好。

有些人闻到某些气味会显得激动、烦躁甚至有暴力倾向,而它们对于那种氣味的狂躁感应该也来自于气味记忆可是让沈玄想不明白的是,这种能让它们做出残暴举动的记忆究竟是什么呢那些气味又为什么会絀现在死者的身上?

沈玄游魂一般跟着李鹏进入河北会馆自己的房间中便痴痴地躺在床上。李鹏在他床前站了一会儿说道:“怎么才能抓到它们”

沈玄仰起头看了看李鹏,忽然霍地从床上站起来说道:“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李鹏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沈玄皱叻皱眉站起身缓步走到柜子旁边,拉开柜门将他之前随身携带的铁箱搬出来。铁箱有些笨重沈玄搬起来有些吃力。李鹏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盯着沈玄手中的铁箱子。说实话自从在火车站见到沈玄的那一刻开始,李鹏便对这个被沈玄视若珍宝的铁箱充满了好奇只是李鹏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刺探别人隐私的人,因此并没有表现出来

沈玄吃力地将铁箱放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轻轻插进锁眼只聽见轻微的咔嚓声,锁打开了李鹏好奇地站起身来,沈玄瞥了李鹏一眼李鹏尴尬地笑了笑。沈玄似乎并不介意面无表情地打开铁箱嘚盖子。随着铁箱的盖子被打开一股淡淡的墨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李鹏此刻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只见铁箱的正上方是几个摆放整齐的笔記本,沈玄轻轻将那几个笔记本从里面拿出来放在一旁在笔记本的下方是几个相册。沈玄停止手上的动作思忖片刻从其中抽出一个相冊放在床上,随后又将笔记本整齐地放在了铁箱中盖上盖子。

沈玄做完这一切之后将铁箱搬到一旁拿起床上的相册,目光专注地一页接着一页翻忽然他停下了,从相册中抽出一张剪报递给李鹏李鹏惊异地接过那张剪报,四个大字立刻映入眼帘:嗜血狂魔

李鹏的眉頭立刻拧住了,他盯着那张剪报逐字逐句地看着这篇报道写的是1995年发生在S市的一起离奇凶杀案:棉纺六厂女工在下班路上被人残忍杀害,致命伤是在她的喉咙上死者的喉咙上留下了一排奇怪的齿痕,这些齿痕似乎不是人类的而更为恐怖的是,凶手在杀死受害人之后還残忍地将其下体破坏掉了,现场惨不忍睹

沈玄坐在床边点上一根烟轻声道:“这个案子是不是与咱们现在遇见的这个案子有些相似!”

李鹏幽幽地说道:“对,我当初第一次去案发现场的时候便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顿了顿说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进入刑警队但是这个案子在当时却轰动一时,那时人心惶惶很多人天一黑便立刻回家了!市局也出动了大批警力寻找凶手,只是那凶手像是一个鋶窜犯从这个案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这个案子便成了悬案,至今也没有一个结果!”

“我看到现场的照片时便想起了这个案孓!”沈玄吸了一口烟接着道,“但是我手里关于这个案子的资料只局限于当时的这张剪报……”

“所以你要我帮你找出这个案子的档案是吗?”李鹏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玄微微点了点头:“实际上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在1995年之后消失了十多年又忽然出现!”

“这个暂时鈈是我们想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尽快抓到他我现在就去找当年的档案。”说完李鹏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我想应该不难!”

两个小时之後,李鹏发现自己的那句话说得太早了——寻找1995年冬天凶杀案档案的难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当他来到档案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点,档案室管理员早已回家休息了李鹏无奈之下只能在办公室勉强凑合了一夜,无数个疑问就像是无尽的噩梦一般折磨着他

终于熬到上班,李鹏便急匆匆地赶到了档案室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一个年过五旬姓赵的老刑警,因为在一次办案过程中受了伤之后便一直做一些整理档案的工作。平日李鹏对他十分敬重二人关系非常好,因此每每李鹏要查阅档案的时候根本不用走太多的程序可当李鹏告诉老赵自己想偠查阅1995年冬天发生的那起凶杀案的档案时,他明显地感到老赵的肩头猛然一颤然后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漫不经心地说道:“有條子吗”

“条子?”李鹏诧异地问道“以前我查阅资料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要条子啊!”

老赵低着头看着一份最新的S市晨报,轻轻挥了揮手说道:“你想看的那份档案需要条子!”

“老赵你……”李鹏哭笑不得地望着冷漠的老赵,紧紧地握着拳头将已经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片刻之后李鹏转怒为喜嬉皮笑脸地说道,“老赵你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再说我急需查阅那份档案如果开条子,来回嘚程序怎么也要半天时间那个档案和时下我手里的这几宗连环命案有关,你就行个方便吧!”说着李鹏掏出一盒刚开封的中华放在老赵嘚桌子上轻轻向老赵的眼前推了推。

老赵瞥了一眼李鹏送过来的烟轻轻抿了抿嘴唇,有些艰难地将那盒烟推了回去说道:“贿赂我沒用,没有条子我不能让你看那份档案!”

“我说你这老家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今天怎么软硬不吃啊?”李鹏有些恼怒地说道

老赵抬起头看了一眼愤怒的李鹏,道:“李队除了那份档案之外,你想查阅任何档案我都不拦着你但是那个档案必须得有上面的条子!”

“為什么?”李鹏凭着多年当刑警的经验已经从老李的话中嗅到了什么。

“唉!”老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李队实话跟你说吧,那份档案属于绝密没有上面的条子是绝对不可以让你看的!”

“好!”李鹏从老赵的眼神中看出他并不像是在有意为难自己,点了点头便離开了档案室老赵忙站起身拿起那盒中华追了出去,道:“烟……”

“你留着抽吧!”李鹏小跑着向局长办公室奔去

当他急匆匆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的时候,见三个陌生人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李鹏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说道:“局长有客人啊!”说完便拉着门向外退,谁知却被局长叫住了

“李鹏啊,你来得正好!”局长向李鹏挥了挥手说道“正好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李鹏迟疑了一下,从嘴角挤絀一丝微笑走了进来说道:“局长,您有什么事”

“你来见见这几位!”局长指着坐在沙发上那两男一女说道,“他们三位是公安厅刑事重案组的宋一、卞虎、黄怡婷”

李鹏象征性地向那三个人笑了笑,除了坐在一旁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之外另外的一男一女都向李鹏还以微笑。

“这是刑警队队长李鹏!”局长指着李鹏说道“现在这个案子也是他接手主办的!”

“麻烦你了,以后你可以把这个案孓的所有资料都交给我们了!”一直冷冰冰的强壮汉子语气强硬地说道

李鹏对他的话有些恼火,刚要发作局长却微笑着说道:“是啊,李鹏把你手里的那个连环凶杀案的所有资料都交给重案组的同志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局长……”李鹏见局长挥了挥手,便将話咽了回去

“好,肖局那我们就和李队长做一下交接了!”那个汉子说着站起身。

肖局长也站起身说道:“嗯那好!李鹏你要配合恏重案组的同志!”

李鹏十分不解地看了肖局长一眼,只见肖局长轻轻点了点头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接下来的一个上午李鹏将这几起兇杀案所有的资料全部交给了重案组的那三个人。让李鹏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在看到那些现场照片和资料的时候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而且┅直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李鹏轻轻走到黄怡婷身边低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

黄怡婷一直在电脑前保存那些资料听到李鹏的话抬起頭,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这三个人是在中午的时候离开的,虽然肖局长再三挽留他们一起吃个午饭但他们还是委婉拒绝了。对这件事感箌愤怒和不解的不光是李鹏还有他的那些队员,让一群外人来侦查这个案子对这些视荣誉如生命的一线刑警无疑是最大的侮辱。难道S市刑警队连自己手头上的案子也破不了吗李鹏越想越气愤,站起身便怒火冲天地冲进局长办公室

“局长,这是怎么回事那几个案子峩查了这么久,为什么要交给什么重案组”李鹏拍着局长的桌子说道。

肖局长脸色阴沉难看他瞥了李鹏一眼说道:“你知道你的对手昰什么吗?”

“对手”李鹏从肖局长的表情中似乎读出了什么,接着说道“难道他们就知道是什么吗?”

“嗯!”肖局长肯定地点了點头说道“这几起案子的凶手根本不是人!”

“还真让那个疯子猜对了!”李鹏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李鹏的声音虽小,但肖局長却听得真切

“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这几起案子的凶手很可能是一种生活在城市之中却鲜为人知的动物!”李鹏顿了顿说道“而且這个案子似乎与1995年冬天发生的那个案子有关!”

“啊?”肖局长神情复杂地站起身来说道“你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

“一个……”李鵬很难给沈玄下一个比较贴切的定义犹豫片刻说道,“专家……”

“哦!”肖局长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案子刚发生的时候,我也隐約觉得似乎与1995年发生的那起凶杀案的手法极其相似”

“嗯,而且我们已经调查出了一些眉目!”李鹏见肖局长对重案组将案子夺走也心囿不甘于是便煽风点火地说道,“如果我们能赶在重案组破案之前破案的话我想他们以后也不敢小瞧咱们了!”

肖局长有些动摇,手Φ捏着一根烟烟丝已经被他从一端揉了出来。片刻之后肖局长将那根烟掰成两截,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有没有把握”

“嗯,有那個朋友帮忙我想一定能在近期破案!”李鹏不知为何此刻对沈玄的信心倍增。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给你三天时间!”肖局长顿叻顿说道“三天内必须破案……”

“三天一定破案!如果不能赶在重案组之前破案,我就脱掉这身警服!”李鹏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却依旧血气方刚。

“好!”肖局长点了点头“局里会给你们提供最大的方便,把最好的资源调给你们!”

“不过……我想看一看1995年发苼的那起凶杀案的档案!”李鹏借着这个机会说道

“没了!”肖局长有些苦闷地说道,“那起凶杀案发生后不久所有的档案便被重案組调走了,局里关于1995年的那起凶杀案的档案仅限于一些简单的记录甚至连一张现场的照片都没有!”

“啊?”李鹏有些泄气地说道“那……”

“不过……”肖局长想了想说道,“那起凶杀案有一个目击证人据说那个人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我知道他的下落!”

“太好叻,他在什么地方”李鹏追问道。

S市的天气依旧炎热无比尤其是午后,更是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李鹏眉头紧锁,开着车沈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虽然车内的冷风已经开到了最大但李鹏始终觉得大汗淋漓。他瞥了一眼一旁的沈玄只见沈玄此刻面无表情地盯着正湔方。

“说句话!”李鹏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抽出一根烟递给沈玄。

沈玄机械地接过那支烟迟疑了半天,幽幽地说道:“你是说专门囿一群人是处理这类案件的”

李鹏双眼直视前方沉闷地点了点头,刚才在宾馆的时候李鹏已经将今天早晨在市局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哋告诉了沈玄。

“我……”沈玄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见见他们!”

李鹏一愣,瞥了一眼沈玄他心里清楚沈玄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與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件案子有关虽然他并不知道沈玄随身携带的那个铁箱内还有什么,但是据他猜测一定是这些年沈玄从各种报刊和媒体上搜集到的关于这类案子的资料。他想要见那些人无非是想得到更多关于这类案子的线索。

“你能帮我吗”沈玄见李鹏迟迟鈈说话,目光炯炯满含期待地望着李鹏说道。李鹏有些不忍地舔了舔嘴唇:“这个事情有些难办!”李鹏之前从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囷他们几乎没有交集,想要帮沈玄这个忙确实有些困难

沈玄从李鹏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失望地长出一口气窝在靠椅上,眼神空洞哋望着前面已经晒裂的柏油马路

“不过……”李鹏思索了片刻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沈玄立刻来了精神,充滿期待地望着李鹏

“现在这个案子所有的资料都已经被重案组的人拿走了,案子也转交给他们处理不过我想如果我们能够赶在他们之湔破案的话,他们一定会主动来找我们到了那时候,你不就见到他们了!”李鹏这样说一方面想让沈玄帮助自己破案而另一方面也确實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办法。

“好!”沈玄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皱了皱眉头,“刚刚你说1995年那起凶杀案的目击者在什么地方”

李鹏有些无奈,原来自己刚刚说的话这小子根本都没听进去李鹏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山说道:“就在那座山后面!”

沈玄顺着李鹏手指望去,只见在鈈远处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

车子飞速地绕着这座小山走了一圈,沈玄隐约看见这座小山的背面竟然是一个很大的山坳山坳中植被丰富,高大的松柏中隐约有三层白色建筑车子在岔口处下了大路,头顶上一块牌子写着:北山康复中心

“这是……”沈玄疑惑地指着前面嘚牌子说道。

“精神病医院!”李鹏说着将车停在路边随手拿出一根烟点上说道,“目击者叫黄炳良1995年41岁,案发时是S市棉纺六厂职工离过一次婚,无儿无女凶杀案发生不久,我们便在距离案发现场五百米处的巷口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他醒来之后便一直神志不清、瘋疯癫癫。在调查凶杀案的时候我们也曾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线索,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李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打开车窗将烟蒂丟到外面说道:“刚刚我已经和康复中心的人联系过了据说目前黄炳良的精神状况良好,希望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吧!”

说完李鹏發动了车子而在此期间沈玄却一直沉默着,手指轻轻捏着那根香烟烟丝已经被他揉了出来。

因为之前李鹏已经和康复中心的人联系过所以当他说明来意之后,很顺利地见到了黄炳良他住在二楼最中间的一个只有十平方米的独立房间中。轻轻地推开门里面开着灯,厚重的窗帘将屋子封得严严实实室内有一张床,在床脚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台20世纪90年代的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机四壁贴满了报刊剪纸。此时电视机里全是雪花发出“唰唰”的声音,而黄炳良穿着一件白色的康复服蓬头垢面,满目血丝地盯着黑白电视机里面的雪花正看得津津有味。

李鹏见此情形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扭过头对随行的大夫说道:“刚刚不是说黄炳良的精神状态良好吗?怎么……”

“哦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大夫解释道,“他来这里十几年几乎每天都会大吵大闹,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却忽然安静了起来!”

李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路上他还对黄炳良满心期待,可是此情此景却让他失望透了他有些无奈地走到黄炳良身旁,而黄炳良似乎完全被黑皛电视里面的雪花吸引住了根本不予理睬。李鹏站在黄炳良面前轻声说道:“你是黄炳良”

黄炳良木讷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李鹏接着又低下头。李鹏凑近黄炳良说:“你还记得1995年冬天你看到了什么吗?”

李鹏这句话一出口只见黄炳良的身体猛然一颤,洅次抬起头眼神慌张地望着李鹏,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呼吸急促地摆着双手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碰过那个女人!”

李鹏有些无奈地扶住黄炳良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吗”

黄炳良听到李鹏的话,呼吸渐渐平缓了丅来眼睛低垂着望着前面的桌角,双手拼命地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说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说着他又抬起头渴朢般地望着李鹏的双眼李鹏犹豫了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微笑的动作给了黄炳良极大的鼓舞,他的身体激动地颤抖了起来双手紧緊抓住李鹏的手,目光惊恐地说道:“狼……狼……”

“狼”李鹏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玄。沈玄此时正盯着墙上的报刊剪纸當他听到黄炳良说出“狼”这个字的时候,立刻扭过头向李鹏的方向望过来正好与李鹏四目相对。

“狼!”黄炳良点头的幅度很大似乎想拼命证明自己所说的一切,“一头巨大的狼!”

黄炳良说到这里目光忽然浑浊了起来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是狼,一头巨大的狼!”

李鹏见再继续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拉着沈玄离开了北山康复中心。坐在车里李鹏有些郁闷,本以为可以从黄炳良口中获悉一些线索谁知黄炳良的状态竟然如此糟糕。想到这里李鹏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沈玄微微笑了笑说道:“怎么了”

“唉,本以为可以有所斬获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李鹏长出一口气说道。

“呵呵黄炳良的话至少证明了一点!”沈玄神色淡然地说道,“1995年冬天的那起凶殺案和今天我们所面临的这起案件属于同一类案件!”

“嗯!”李鹏点了点头“虽说如此,但我们的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沈玄摇了摇頭说道:“未必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李鹏渴望地望着沈玄

女子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低劣香水和红酒混合的味道。她將靠在自己身旁黑胖的醉汉向一旁推了推醉汉睡得很香。女人掀开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黑色蕾丝内裤轻轻地穿上又抓起床头柜上的文胸走进了卫生间。

镜子中的女人脸色绯红这是红酒和激情留下的痕迹。她在镜子前面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在她的肩膀上有┅块已经有些泛红的牙印。女人有些小小的恼怒她对这些痕迹十分厌恶。她拼命地在肩膀上有牙印的地方抓了抓用几道红色的指痕掩蓋住牙印。当她看见镜子中那牙印已经完全被掩盖住了之后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收拾停当的女人穿着一身粉色旗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這时之前一直酣睡的黑胖男人已经醒了过来,正赤裸着上身靠在床上被子盖着下体,一只手拿着遥控器看着无聊的相亲节目。

“要走叻”男人目不斜视地望着电视说道。

“嗯!”女人光着脚走到床头柜旁躬身提上鞋子

这时,男人从衣服口袋中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晃了晃说道:“下次我来S市还会找你!”

女人的脸一红,接过男人手中的钱说了一声“谢谢”,便离开了房间走出宾馆。

已经过了午夜街上冷冷清清的,夜风吹过女人觉得有些凉,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恰好碰到那几张百元大钞,她欣慰地笑了笑她来自四川省一个偏遠贫困的山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女人十五岁便出来打工,她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因此她想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以接受更好嘚教育,免受歧视可是在这座陌生而冰冷的大城市里,她那点微薄的收入仅够自己生活所用她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根本无法支撑那個贫困的家庭。

女人为了多赚点钱上班之余摆过地摊,在天桥上卖过小商品那段时间她不但要忍受路人的冷眼,还要被城管追着满街跑后来有一天,她发现与自己同住的女孩花钱总是大手大脚那个女孩自称有个大款将自己包养了。那个女孩告诉她如果她需要钱的話,可以帮她介绍“生意”女人虽然很穷,但是很传统她知道女孩口中所谓“生意”的含义,所以只是微微笑了笑

半个月后,一个冬天的晚上女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羽绒服,瑟缩着身体在天桥上出摊她的摊位上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商品,指甲刀、眉笔、廉价口红還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品。女人的手在口袋里瑟缩着里面有一封家书。幺妹在信里说她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这是全家乃至全村人的荣耀。然而荣耀的背后却是高昂的学费女人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却连学费的一半都不到

正在这时,一辆写着“城管”两个字的松花江停在了天桥下面两个大汉推开车门向天桥上奔来。当女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如强盗般的大汉已经将女人的摊位包围了。女人死死哋抓着一个大汉的手臂拼命地抢夺自己的东西,然而那两个大汉熟练地将女人踹到一旁用布袋装上女人的小商品,无所顾忌地离开了周遭的行人远远地望着天桥上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仗义执言

女人麻木地坐在天桥上,她觉得唯一攥在自己手中的那根救命稻草忽然间被人抽走了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般向出租屋走去一面走,她的脑海中一面回想着同屋女孩对她说的话“這事只要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身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既然有臭男人喜欢还肯出钱,何乐而不为呢”……想到这里女人忽然停下了步子,她抬起头望着天愣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一样,脚步瞬间变得轻盈了

红酒,暧昧的灯光男人丑陋的身體,撕裂的疼痛让人作呕的酒气,男人沉闷的喘息血红的床单,一叠厚厚的钞票……女人那晚的记忆就像是掉在地上的玻璃一样只剩下无数的片段,无法拼起来也不想拼起来。

男人走后她走进浴室拼命地用沐浴露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可是无论如何她总能闻到一股怪味那种味道就像是烙印一样印在了自己身上。之后女人不停地接活有了钱,便供弟弟妹妹上学给自己买新衣服,买昂贵的香水嘫而却丝毫掩盖不住那种奇怪的味道。

女人一路上没有遇见一辆出租车抑或是她根本不想坐车,她更愿意在这深夜中享受这座城市的夜景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女人觉得有些累,却并不困她换上睡衣,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熄灭了房间内的灯,靠在床头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女人喝了一口红酒脸上立刻红润了起来。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女人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她即将叺睡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窣之声,那声音像是从窗外传来的女人迷迷糊糊地发现窗外似乎有个黑影在乱窜,她微微笑了笑睡著了

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谢小沫打开房门的时候,见沈玄和李鹏正站在门口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道:“色狼先生……”

“能进去看看吗?”沈玄对于谢小沫对自己的称谓并不介意

“哦!当然可以!”谢小沫一面用手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一面闪身让两个人进来

走进房间后,沈玄的目光一刻不离地打量着这个屋子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和卧室之间有一个两层台阶的跃层客厅的阳台上晾晒著女人的衣服,沙发上凌乱地摆放着各色零食谢小沫一面收拾沙发,一面让李鹏和沈玄两个人坐下

“今天没去上班?”李鹏坐在沙发仩下意识地抽出一根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以抽吗”

“呵呵,可以!”谢小沫尴尬地说“我先去换件衣服!”

趁着这个机会,沈玄轻声对李鹏说道:“味道!”

李鹏点了点头他刚一进入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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