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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中的福州
#福州 诗意栖居#
唐诗中的福州
文 / 危砖黄
(此文曾刊发于日《福州晚报》,刊发时有删节)
早在东晋末年,已经有人在诗歌中提到闽中,比如谢灵运的《还旧园作,见颜范二中书》,其中有“闽中安可住”的句子。那时候,闽中(福州及周边地区)属于有待开发的偏远之地,外地人对闽中还不是很了解。南朝时期,曾经做过浦城(吴兴)令的江淹,写过《游黄蘗山》(指福清黄蘗山)一诗,诗中有“长望竟何极,闽云连越边。南州饶奇怪,赤县多灵仙。……所居同游好,临风载悠然”的句子。徐晓望主编的《福建通史》认为江淹写闽中风物的诗篇“是闽中最早的优秀篇章”。只是除此之外,当时能够把足迹留在闽中的诗人,毕竟还太少。待到唐诗出现以后,对闽中予以关注的诗人和诗篇,才渐成规模。
闽中我旧过
——高适《送郑侍御谪闽中》
中国自古以来是诗歌的国度,而唐诗,是中国诗歌发展的高峰。福州题材的唐诗不算多,但是很珍贵,可是说是福州文化的一份荣耀。这里所选,都称得上是佳作。
在唐诗中,交游诗、送别诗极多,朋友远赴他乡,赠诗慰勉成为一种时尚风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就是典型的慰勉诗句。而写到福州的送别诗,比较有名的要算高适的《送郑侍御谪闽中》,古代启蒙读物《千家诗》就收录了这首诗:
谪去君无恨,闽中我旧过。
大都秋雁少,只是夜猿多。
东路云山合,南天瘴疠和。
自当逢雨露,行矣慎风波!
高适(约702年—765年),字达夫,盛唐诗人。高适擅写边塞诗,与岑参并称“高岑”,其诗笔力雄健,气势奔放,洋溢着盛唐时期的奋发进取、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
唐代及唐代以前,中华文明的重心在长江黄河流域,东南沿海和岭南一带,相对而言算是偏僻边陲,是官员贬谪的常往之地。高适的这首《送郑侍御谪闽中》就写到了福州的偏远和欠发达,诗中写到的“闽中”,指的就是福州地区。其大意是说:你被贬到闽中去,不必抱有太多怨恨,那个地方我以前曾经去过。那里大概秋雁比较少见,只是夜里可以听到许多猿猴鸣叫。你由长安东去,路上崇山峻岭,云雾缭绕,南方瘴气比较重,时有疟疾流行,注意一点就是了。以后你自然会得到朝廷的恩泽,请你此去一路保重,慎对路途的艰险。
此诗作于天宝十一年(752年)秋,作者身在长安。所谓“闽中我旧过”,应该是指作者少年随父仕宦韶州(今广东曲江)之时,因为,作者20岁以后行迹未曾涉足闽中。
与高适齐名的诗人李颀,写过一首《送人尉闽中》,其中诗句“分为万里情”“春草是王程”,也是说闽中太偏远。另一位诗人皇甫冉,也有一首送别诗——《送蒋评事往福州》,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江上春常早,闽中客去稀。登山怨迢递,临水惜芳菲。”由“闽中客去稀”可见,在唐代前期,中原与闽中的往来确实是比较少的。
不识闽中路,遥知别后心
——刘长卿《送崔载华张起之闽中》
不识闽中路,遥知别后心。
猿声入岭切,鸟道问人深。
旅食过夷落,方言会越音。
西征开幕府,早晚用陈琳。
刘长卿(?—789年),字文房,出生年不详,河北河间人,官至随州刺史。刘长卿的诗多写贬谪飘流的感慨和山水隐逸的闲情,有《刘随州诗集》。
诗题中的崔载华、张起,是刘长卿的两个朋友。诗中的陈琳,是汉末才子,“建安七子”之一,曾经为袁绍起草讨伐曹操的檄文,袁绍失败后,曹操因爱其才,仍然重用他,这里借陈琳勉励两位朋友。
此诗大意:你们二位要远赴闽中,都不熟悉那里的道路,相隔遥远,但我在这里知道分别以后的心情。那个地方山岭多,猿猴的啼鸣很是深切,山路崎岖,深山之中,时时要向山里人问路。旅途饮食,多半要经过偏远民族的村落,当地人会说方言,那是闽越人特有的语音。这一去将会面临诸多困难,但一旦朝廷发生大事,需要用兵出征,早晚你们会被重新启用的。
盛唐时代,主流的诗歌和其他艺术之中充溢着一种积极进取、奋发向上的精神,被称为“盛唐之音”,即使是抒发愤懑,也不失建功立业的高蹈姿态。这首诗虽然花了较多笔墨写闽中的偏僻和困难,但总体上还是劝慰友人面对一时的挫折和困难不要灰心。
在唐代中期以前,福州对于中原地带的许多人来说,确实比较陌生,乃至被人称为“夷落”,所以刘长卿才会对朋友说:“不识闽中路,遥知别后心。” 刘长卿写到福州的诗不止这一首,但均为送别之作,比如《送乔判官赴福州》:“扬帆向何处,插羽逐征东。夷落人烟迥,王程鸟路通。江流回涧底,山色聚闽中。君去凋残后,应怜百越空。”又如《送秦侍御外甥张篆之福州,谒鲍大夫,秦侍御与大夫有旧》:“万里闽中去渺然,孤舟水上入寒烟。辕门拜首儒衣弊,貌似牢之岂不怜。”从刘长卿的诗作中可以看出,福州在当时的中国,算是相对偏远之地。类似的描写,在贾岛的诗句中也可以找到印证。贾岛在《送丹师归闽中》诗中用“波涛路杳然”来形容闽中道路遥远,诗中还说:“自说从今去,身应老海边。”意思是说去了闽中之后,大概要老死在海边。甚至,在顾况的《囝》诗中,还记录着“囝生闽方,闽吏得之,乃绝其阳……囝别郎罢(福州方言称父亲为郎罢),心催血下”这样野蛮、悲惨的现象。
山川远地由来好
——刘禹锡《送唐舍人出镇闽中》
事物总是包含着辩证法的,偏远的地方,尽管条件不太好,但也少一些中心地区所免不了的勾心斗角,多一些单纯,天高皇帝远,所以又有诗人说:“山川远地由来好。”且看刘禹锡的《送唐舍人出镇闽中》:
暂辞鸳鹭出蓬瀛,忽拥貔貅镇粤城。
闽岭夏云迎皂盖,建溪秋树映红旌。
山川远地由来好,富贵当年别有情。
了却人间婚嫁事,复归朝右作公卿。
刘禹锡(772年—842年),字梦得,洛阳人,出生在浙江嘉兴。官至监察御史,在政治斗争中,被贬为多处刺史、司马。中唐著名诗人,白居易曾称他为“诗豪”,有《刘梦得文集》。
这首诗的大意是说:唐大人暂时辞别朝廷,去到遥远的地方,一下子成了地方长官,拥勇猛的军士,镇守福州城。闽地山岭很多,夏天有云彩迎着你的车盖,江河水边,秋天有繁茂的树木与你的旌旗相辉映。有山有水的地方,从来偏远些倒好,这年头,享惯了富贵的人到了那里会别有一番风情。等到在那个地方了却诸多繁琐俗务,又可以回到朝廷来做公卿大臣。
从诗中可以看出,闽中多山的特点已经成为北方人的共识。而且,在刘禹锡笔下,“闽岭夏云”和“建溪秋树”已经是作为美景来写了。
此别何伤远,如今关塞通
——法振《送人游闽越》
事实上,中唐以后,随着经济文化交流和人们南来北往的增多,闽中在北方人眼里也渐渐为人所知晓。诗人法振的一首《送人游闽越》告诉我们,北方人来闽中,已经不光是由于贬谪、办差或者贩运,而是可以抱着游览的态度了:
不须行借问,为尔话闽中。
海岛阴晴日,江帆来去风。
道游玄度宅,身寄朗陵公。
此别何伤远,如今关塞通。
法振(“振”又作“震”、“贞”),生卒年不详,唐大历、贞元年间诗人,《全唐诗》收其诗作16首。
诗中提到的“玄度”,是《世说新语》记载的一个典故,“玄度”是一个人的名字,用以指代富有才情的朋友。“朗陵”:地名,东汉末年,荀彧的祖父荀淑也是当世名士,曾出任朗陵令,知人善任,后人用“朗陵公”代指知人善任的长官。
“为尔话闽中”,说明诗人对闽中很熟悉,才会主动向人介绍。诗题中的“送人”,没有言明具体送谁,可以理解为面向所有人,这样,这首诗就具有了为闽中做广告的性质。“海岛”“江帆”两句,写出了闽中自然景观的特色和天气多变、风多的特点。“道游”“身寄”两句,表明闽中有贤士,不再是蛮荒未开化之地,有才华的人到那里并不会寂寞。一句“如今关塞通”,表明闽中并非与世隔绝,虽然偏远了些,但毕竟敞开了交流的大门,打通了往来的道路。
这首《送人游闽越》说明,外地人对闽中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了。
孤径回榕岸,层峦破枳关
——陈翊《登城楼作》
在文人诗作中,真正站在福州的角度来写福州的,中唐时代已有出现,如欧阳詹(756—800,泉州晋江人)的《南涧寺》、《福州送郑楚材赴京》。这里我们介绍中唐另一位诗人陈翊的《登城楼作》:
井邑白云间,严城远带山。
沙墟阴欲暮,郊色淡方闲。
孤径回榕岸,层峦破枳关。
寥寥分远望,暂得一开颜。
登上城楼,只见福州城区烟雾缭绕,仿佛包裹在一层白云之中,高大的城墙向远处延伸,仿佛和远山连成一体。城外的沙洲上,绿树成阴,暗暗的,好像暮色特意在那里降临。整个郊外的色调,淡淡的,营造出一种悠闲氛围。一条小路,在水乡村野间迂回,与长满榕树的河岸若即若离,缠绕而行。更远处,层层山峦,仿佛变成了低矮的绿篱,守护着这一片原野。在这寥廓的原野里瞭望、欣赏一番,一时间心情真是开朗起来。
陈翊,字载物,生卒年和生平事迹不详,只知道他是闽县(今福州)人,唐大历十年(775年)中过进士,唐贞元年间官至户部郎中、知制诰。也就是说,他主要生活在8世纪后半叶,算是中唐诗人,《全唐诗》存其诗7首。
当时的福州,经过西晋太守严高之手,已经从“冶城”发展到“子城”的范围,并且由唐朝设立过福州都督府,城区面积又有所扩大。但城外仍是广阔平坦的郊野,沟河纵横,道路迂回,沙洲成片。诗人所登城楼,必是子城的城楼。站立城楼,视野必定开阔,大处着眼,视线重点也必在城外,城区则一眼而过。所以,这首诗所写景象重点在城外,具体景物都是远距离所见,挑印象最深的来写。从“沙墟阴欲暮”到“孤径回榕岸”,说明唐代福州城外的沙洲和河岸上,榕树已十分繁茂。这是诗中最引人注意、也最具地方特色的景观,虽然没有交代城内榕树如何,但福州由此已经堪称“榕城”了。
万里重山绕福州,南横一道见溪流
——周朴《登福州南涧寺》
福州这个地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中间一条闽江穿过,并从此入海。这就是晚唐诗人周朴在《登福州南涧寺》所写的“万里重山绕福州,南横一道见溪流”。这句诗出手不凡,有气势,称得上是以福州地理环境入诗的名句。如果把福州北面的群山比作一张弓的弓背,那么,闽江就是它的弓弦。
福州南涧寺,在乌石山支麓天皇岭,南朝梁中大通六年(534年),由居士苏清的住宅改建而成。唐末,闽王在此建天王殿,号南涧护国天王,寺依凭于涧旁,习惯上仍称为“南涧寺”。如今,此寺早已在历史的烟尘中湮灭。
周朴(?—878年),字太朴,又字见素,浙江吴兴人(有人说他是福州长乐人,只是一家之言),是晚唐颇有名气的诗人,但关于他生平的记载并不多,搞不清楚他生于何年,只知道他死于唐僖宗乾符五年。他曾隐居嵩山,与知名诗僧贯休等人交往密切。与杜荀鹤相反,周朴无功名之念。贯休曾经写过一首诗《途中逢周朴》,感叹周朴的为人和遭遇:“东西南北路,相遇共兴哀。世浊无知己,子从何处来。菊衰芳草在,程远宿烟开。倘遇中兴主,还应不用媒。”
在人生的最后岁月,周朴为躲避战乱,寄居在福州神光寺,与寺僧灵观、侯官县令薛逢等人相交。黄巢攻取福州的时候,试图起用周朴,周朴推辞说:“我为处士,尚不仕天子,安能从贼?”于是被杀。黄巢起义军攻取福州的时间是878年冬,因而可以说周朴也是死于这一年冬。他的诗很讲究雕琢,往往诗篇还没完全修饰好,就已流传在外。《全唐诗》存其诗一卷,后人将他的作品辑成《周太朴集》。欧阳修《六一诗话》中说:“唐之晚年,诗人无复李杜豪放之格,然亦务以精意相高,如周朴者构思尤艰,每有所得,必极其雕琢,故时人称朴诗月锻季炼,未及成篇,已播传人口。”周朴《登福州南涧寺》全诗如下:
万里重山绕福州,南横一道见溪流。
天边飞鸟东西没,尘里行人早晚休。
晓日青山当大海,连云古堑对高楼。
那堪望断他乡目,只此萧骚自白头。
在周朴笔下,福州群山环绕、一江横流,飞鸟在天边飞来飞去,行人早出晚归辛勤地劳作。按说这是一个充满着生气的地方,但由于诗人是躲避战乱,客居他乡,所以每当太阳从青山对面的大海上升起,诗人凭吊起古代壕沟的遗迹来,不免思乡之情骤然而生,望眼欲穿——天边飞鸟终究要归巢,路上行人终究要回家休息,而自己却远离故乡,有家难回。由此平添几分忧愁,乃至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萧瑟。
杂俗人看离世远,孤高僧上觉天低
——周朴《福州开元寺塔》
从周朴流传下来的有限的事迹来看,周朴算得上是一个“狷士”。狷士,是指那些正直孤傲而不随波逐流的人。孔子说“狷者有所不为”,这话应在周朴身上,就是指他拒绝向黄巢投降。周朴的“狷士”性格和思想,在其诗作《福州开元寺塔》中有所体现:
开元寺里七重塔,遥对方山影拟齐。
杂俗人看离世远,孤高僧上觉天低。
唯堪片片紫霞映,不与濛濛白雾迷。
心若无私罗汉在,参差免向日虹西。
这首诗前四句由寺塔高耸引申开来,表达“脱俗不嫌高远”的心志。陶渊明有“心远地自偏”的诗句,套用在这里可以说:“塔高心自远”。后四句写紫霞映照下的罗汉,不会被蒙蒙雾气所笼罩、所迷惑,从而说明“心底无私则刚”的道理。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个“罗汉”,只要无私无求,它自然不会被遮蔽,自然会显示出强大的力量。
诗中的方山,指福州郊外的五虎山,与福州城遥相呼应,有如摆在家门口迎客的方形茶几。诗中的开元寺塔,原先是木结构的七层塔,在开元寺内,盛唐开元年间所建,唐末黄巢入闽时毁于战火,闽王王审知入闽后重建,北宋时又毁于火灾。而开元寺虽几经废兴,现仍在,已修缮一新。
只堪图画不堪行
——杜荀鹤《闽中秋思》
雨匀紫菊丛丛色,风弄红蕉叶叶声。
北畔是山南畔海,只堪图画不堪行。
我们已经知道,福州北面群山环绕,南面一条闽江横穿而过,冲向大海。晚唐诗人杜荀鹤的这首《闽中秋思》告诉我们,从一千多年前的唐代至今,这个地理格局并无多大变化。但我们要知道,古时候的福州城,最南边才延伸到南门、于山一带,远远没有扩展到江边,更谈不上向闽江南岸拓展。所以古时候的福州盆地,大面积的是水乡村野。
了解了这个地理环境,再来读上面这首绝句,就觉得完全真实可信了。前两句从微观上写景:深秋时节,细雨点点,雨滴均匀地打在丛丛菊花之上,晶莹如珠;美人蕉的片片青叶,在秋风中摇曳,发出逗人的声响。一个“弄”字,即有逗人之趣。“紫菊”和“红蕉”,都是具有地方特色的植物,诗人选取它们入诗,恰恰证明了诗中传达信息的真实,也可说明诗人观察的细致。后两句从宏观上写诗人对福州的印象和感受:福州这个地方,北边靠山南边临海,中间很是空阔,远水近山相搭配,真是一幅天然的美丽图画,但若是真的长途跋涉来福州走一走,那还是难以承当的。对于“不堪行”,通常就是这样理解,认为是指福州通往外界的道路极其艰难。实际上,“不堪行”也指福州范围内,从“北畔”的山到“南畔”的海,走起来谈何容易。而诗人感到“不堪行”,更有其心理原因——作为旅居他乡之人,最怕的就是路途的遥远和艰难。
杜荀鹤(846年—904年),晚唐诗人,字彦之,安徽池州人,唐大顺二年(891年)进士,终任梁翰林学士,著有《唐风集》。杜荀鹤出身于中下层社会,身处战乱,热衷功名,四方游宦,仕途坎坷,死前曾担任五代梁太祖的翰林学士。他的诗语言通俗、风格清新,后人称“杜荀鹤体”。他的部分作品能够反映唐末军阀混战局面下的社会矛盾和人民的悲惨遭遇,当时即有诗名。他游历各地,留下了大量交游诗。唐代的时候,福州已经被称为“福州”了,因福州西北有座福山而名。杜荀鹤笔下的“闽中”,指的也就是福州。他的以“闽中”为题的诗作还有《闽中别所知》:“触目生归思,那堪路七千。腊中离此地,马上见明年。郡邑溪山巧,寒暄日月偏。自疑双鬓雪,不似到南天。”他还有一首《送人游吴越》,是这样描写的:“去越从吴过,吴疆与越连。有园多种橘(有版本作‘有园多种菊’),无水不生莲。夜市桥边火,春风寺外船。此中偏重客,君去必经年。”
如今,城市建筑渐渐填满福州盆地,交通发达,“不堪行”的问题早就解决了。但是,城市文明是一柄双刃剑,各个方面的发展都有个平衡、和谐的问题,我们希望我们的城市“既堪图画又堪行”,而不要走向“只堪出行不堪画”的极端。
生活在楼房森林里的忙碌的人们,借助杜荀鹤的诗句,或许可以体味一下这里曾经拥有的乡野景色的妙趣,让自己想象的翅膀飞越城市的上空。
往日江村今物华
——黄滔《乌石村即林希刘故居》
在福州历史上,王审知治闽是极其重要的一页。这一段历史,从唐朝末年开始,贯穿整个后梁,延续到后唐初年,前后30多年。从唐昭宗天复元年(901年)起,王审知在“子城”的基础上先后扩建了罗城和南北夹城,使福州真正成为闽国的都城。唐朝曾经封他为琅琊王(王审知祖籍山东琅琊);910年,梁太祖封他为闽王,人称“开闽王”。
黄滔(840年—911年),字文江,莆田人。黄滔勤奋好学,早有文名,却长期为科举所困,55岁(唐昭宗乾宁二年,公元895年)才考中进士(其族兄黄璞比他略早几年中进士)。王审知主政福建时,黄滔在王审知的政权核心出任监察御史、威武军节度推官,成为王审知得力的左膀右臂。军阀混战、唐王朝瓦解的时候,曾有人劝王审知称帝,黄滔则支持王审知“宁为开门节度使,不做闭门天子”。在黄滔辅佐王审知期间,闽地“金石志铭及国中大著,多为滔所属草”,这就是说,闽国中许多重要的典章、志铭和著作,出自黄滔之手。比如,天复元年(901年),唐昭宗西巡时为战乱所困,王审知在福州开元寺重修寺塔,祈佑昭宗平安回京;其后三年(904年),王审知为超度父母和兄长亡灵而建“定光多宝”塔(即现在的白塔),特命黄滔撰写《大唐福州报恩定光多宝塔碑记》,将两件事一并记下。当时,不少中原名士如韩偓、崔道融、杨赞图等,为躲避战乱纷纷进入福建,他们都尊黄滔为文坛盟主。黄滔博才多学,能诗擅赋,还被后世闽人尊为闽中“文章初祖”,著有《黄御史集》。
我们这里来读他写到福州的诗作之一《乌石村即林希刘故居》:
往日江村今物华,一回登览一悲嗟。
故人殁后城头月,新鸟啼来垄上花。
卖剑钱销知绝俗,闻蝉诗苦即思家。
谢公古郡青山在,三尺孤坟扑海沙。
乌石村就是当时乌石山下的小村,乌石山又叫乌山。题中的“即”是接触、来到的意思。诗中之所以称乌石村为“江村”,是因为当时闽江河道并非现在的位置,而是离乌石山不远,支流和沟汊又极多,类似于现在福州的内河,乌石村边应该有江水流过。林希刘是黄滔青年时代就结识的好友,两人常常诗歌唱和,相交莫逆,只是林希刘比黄滔早逝,其故居就在乌石村。“卖剑钱销”:汉代有“卖剑买牛”的典故,意思是放下武器,从事耕种,改业归田;“钱销”则是说把铜钱销毁,即人与人之间消除了物质上的买卖关系,没有铜臭味。诗中的谢公,大概是指南朝诗人、宣城太守谢朓,谢朓的诗颇受唐人推崇,尤其受到李白的推崇,被称为“小谢”,与“大谢”谢灵运对称。黄滔和林希刘早年诗歌唱和,谈古论今,很可能经常谈到谢朓及其诗作,所以黄滔才会在这首怀念故人的诗中提到“谢公”。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昔日的江边小村落,如今成为一处宝地,然而每一次来到这里游览,都禁不住悲叹一番。故友死后,眼前只剩下残月照城头,野地的花草各自生长,小鸟的鸣叫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助。放弃争斗,放弃物质利益,才懂得超脱世俗乃是一种难得的境界;听到单调的蝉声,顿觉吟诗之苦,这个时候就特别思念家乡。谢公当年所在的古城,至今仍然矗立在青山之间,而你的三尺孤坟,独自扑在海沙的怀抱里……
四序有花长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
——韩偓《登南台僧寺》
在福州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福州作为一个东南海滨城市,雨水充沛,四季花木茂盛,基本上不会像北方那样出现冰雪封冻的天气。这一特点,早已在晚唐诗人韩偓的诗作《登南台僧寺》中得到描绘:
无奈离肠日九回,强摅离抱立高台。
中华地向城边尽,外国云从岛上来。
四序有花长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
日宫紫气生冠冕,试望扶桑病眼开。
韩偓(842—923),晚唐诗人,字致尧(又作致光),小字冬郎,自号玉山樵人,陕西长安(今西安)人。少年即有才气,十岁时即席赋诗送姨父李商隐,“一座尽惊”。龙纪元年(889)进士,官至左谏议大夫、翰林学士,因不肯依附权臣朱温,被贬为濮州司马,于是弃官南下。朱温篡权后,韩偓投奔闽王王审知,先寓居沙县,后隐居于泉州南安,直至终老。著有诗集《香奁集》、《玉山樵人集》。
韩偓到福建后,已是经历政治动荡之人,寄身离乱,感时伤事,借景抒怀,摆脱早年艳丽诗风,写下不少好诗。比如,他在《自沙县抵龙溪县,值泉州军过后,村落皆空,因有一绝》中写道:“水自潺湲日自斜,尽无鸡犬有鸣鸦。千村万落如寒食,不见人烟空见花。”此诗历来传为名作。
途经福州的时候,韩偓写下了《登南台僧寺》。此诗也有版本题作《登南神光寺塔院》或《南台怀古》——清代郑方坤辑《全闽诗话》采用《南台怀古》题,其实诗中并无怀古之意。当时的“南台”,指的是南台山,即现在的大庙山。诗中的“高台”,指福州大庙山的钓龙台,又名越王台,传说汉时东越王余善,在山上钓得白龙,所以有“钓龙台”之称。“外国”,指海外,海上。“四序”,即一年四季。“日宫”,即太阳,借指王宫,这里指闽王宫。“扶桑”,传说中的古国名,这里指诗人心中的理想国。
此诗开头两句,点明诗人登上高台是为了排解流落他乡、无根无依的愁闷。中间四句,生动地描写了福州地处东南沿海的地理特点和气候特点,这是一个来自西北内陆的诗人来到闽中之后最深切的一种感受。“四序有花长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这种感受,在现在的福州人看来,仍然是这么真切。最后两句表示,希望来到闽地能够获得好的境遇,摆脱政治纠葛,驱除往日烦忧。
韩偓所登临的南台山越王台(钓龙台),后来成为闽中诗人凭吊历史、感慨兴衰的常访之地。明代福州诗人、学者徐熥编辑的《晋安风雅》就收录了十几首题咏钓龙台的诗。
“榕城”二字入诗题
——翁承瓒《新丰市堤饯别》
登庸楼上方停乐,新市堤边又举杯。
正是离情伤远别,忽闻台旨许重来。
此身暂与交亲好,今日还将简册回。
争得长房犹在世,缩教地近钓龙台。
新丰市堤,在福州台江新街,大庙山(古称南台山)之侧,当时依闽江筑堤成市,是交通码头。登庸楼,在福州城南门,现在的南门兜附近。钓龙台,在福州大庙山,前面已经提到,传说是闽越王余善钓起白龙之地,这里借喻更加飞黄腾达的地方。
翁承瓒(859年—932年),字文尧,莆田人,唐昭宗乾宁三年(896年)进士,任京兆府参军。唐昭宗天复四年(904年),以右拾遗户部员外郎的身份,奉诏册封王审知为闽王(应该是琅琊王,人们习惯称闽王)。后梁太祖册封王审知为闽王,也是翁承瓒担当朝廷代表。翁承瓒晚年留在闽国担任宰相,是王审知身边的重臣。
这首诗的原题为《甲子岁,衔命到家,至榕城册封,次日闽王降旌旗于新丰市堤饯别》,是翁承瓒完成册封王审知为闽王的使命后,在台江新丰市堤码头,出席闽王的饯别宴后所作,以诗记事。诗题中的“甲子岁”,就是公元904年,这一年闰四月唐朝又把天复年号改为天祐年号,即天祐元年。
诗中写自己行色匆匆,登庸楼的娱乐应酬刚结束,又在新丰市堤参加饯别宴,但朝廷要他赶快返京,只好怀着离情别绪启程,还得将“简册”带回。此诗证明,唐末福州大庙山新街一带江水和沙渚交错,船只纵横,成为近水码头,商市也在堤边渐兴,码头上当有营业性菜馆或酒店。此诗同时也证明,福州别称“榕城”始自唐末,并非-般人所述始于宋代张伯玉编户植榕之后。
轻帆数点千峰碧
——徐夤《回文诗》
轻帆数点千峰碧,水接云山四望遥。
晴日海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
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
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
这是唐末诗人徐夤(音yin,阳平)的《回文诗》。徐夤(约860年—929年),字昭梦,福建莆田人,与黄滔为同乡挚友。唐昭宗乾宁元年(894年)中进士,后梁开平元年(907年)再试进士,中第一名,获赐“锦绣堆”雅号。徐夤仕途不得志,但能诗擅赋,他的《人生几何赋》等多篇赋作,影响很大,梁太祖曾指责《人生几何赋》中的“一皇五帝,不死何归”句(有的版本作“秦皇汉武,不死何归”,大概是后人改的),要他改写,徐夤回答说“臣宁无官,赋不可改”,于是被梁太祖削去名籍,打发回老家。王审知曾请他出任掌书记,但时间不长,晚年回归莆田延寿溪养老。著有《探龙》《钓矶》等诗文集。
回文诗是一种可以顺着读也可以倒着读的诗体,可以显示诗人的聪明才智,在唐代就很流行。比如,陆龟蒙有《回文》诗:“静烟临碧树,残雪背晴楼。冷天侵极戍,寒月对行舟。”皮日休有《奉和鲁望晓起回文》诗:“孤烟晓起初原曲,碎树微分半浪中。湖后钓筒移夜雨,竹傍眠几侧晨风。图梅带润轻沾墨,画藓经蒸半失红。无事有杯持永日,共君惟好隐墙东。”还有很多诗人写过回文诗。
回文诗以写景或者咏物为主,最大特点是意思相同,意境相近。关键在于每一句中间的那个字,这个字一般是名词或动词,左右相邻的字则用来形容或修饰它。我们看徐夤这首回文诗,倒过来读就是: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海日晴。
遥望四山云接水,碧峰千点数帆轻。
这样倒过来读,意思同样完整,有意境,而且不失韵。这是描写福州风光的诗,从诗中可以看出,徐夤对福州很熟悉,山川、云天、寺院、桥树、渔舟等,随手拈来而构思精巧,在诗中构成一幅福州风光的写意图。正是:顺逆吟来皆是诗,闽都更宜两面看。
回文诗并不是那么好写的,有的人写的回文诗,顺着读还不错,倒着读往往意思牵强,与他们的非回文诗相比,水平似乎大打折扣。而徐夤的回文诗,不论顺读还是倒读,都是那么自然晓畅,历来受人称道。有人评价说:“《全唐诗》中回文诗不少,最好的莫过于徐夤的二首,读来无一字觉得牵强。”
问郎出去几时返
——民间歌谣《月光光》
月光光,照池塘,
骑竹马,过洪塘。
洪塘水深不得渡,
小妹撑船来接郎。
问郎长,问郎短,
问郎出去几时返?
歌谣中的“竹马”,是指少年儿童所玩的把竹竿当马骑的游戏。洪塘,位于福州市西郊,闽江流到洪塘后分成左右两支,右边的叫乌龙江,左边的叫白龙江,也被直接称作闽江。
这是福州的一首民间歌谣,也是一首爱情诗。这首歌谣比较古老,据说在唐代末年就已有传唱,而且,它继承了先秦诗歌经典《诗经》(尤其是“风”)和汉代乐府诗的传统。它们都来自民间,反映着普通人的思想感情和社会生活。《诗经》第一篇《关关雎鸠》也是歌唱爱情的,思无邪,诗歌自古以来就不忌讳歌唱爱情。
《月光光》这首歌谣,从“小妹”自称和“问郎”的口吻上来看,显然是农家姑娘或渔家少女的热恋心态和语言。“月光光,照池塘”是起兴句。起兴就是先说其他事物来引出歌咏对象的一种手法,这种手法在《诗经》里面有大量运用,比如《诗经》首篇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小妹大概家住江边,甚至有可能以船为家,不然怎么设想她自己“撑船”呢?小妹所爱的小伙,大概住得也不远,因为对于民间恋爱的男女来说,他们的家如果相距甚远,是不容易有机会相爱的。“骑竹马,过洪塘”,两人感情可能还是从小就有基础的。有个“青梅竹马”的成语,表示天真无邪、两小无猜,这个成语出自李白《长干行》。《月光光》的女主人公未必真的骑着竹马来到洪塘,这里用“竹马”的典故,表示她在来洪塘等候心上人的时候,心里回忆着两人从前在一起相处的美好时光。然而,小伙长大成人,终究不能整天在家游手好闲,他需要出去谋生,或者操办某些事情,总之,他出去了。“问郎出去几时返?”这是这首歌谣所有情绪的凝聚,这一句解开了前面几句的悬念。因为小伙出去了,小妹才会心急火燎地来到洪塘,眼巴巴地在江边盼望他归来,甚至急得要撑船去接他。那时候,洪塘没有桥梁,闽江两岸靠渡船往来交通。
这首歌谣,字面上很通俗,也很朴素,似乎不用翻译就能懂。然而,它却可以有两种读法,两种读法的关键,在于对第一句“月光光,照池塘”的理解。一种读法是把这句看作起兴句,如上所述,“小妹”到江边等候心上人就是实际的行动。另一种读法是把这句看作实写景物,写皎洁的月光照在姑娘家门前的池塘,姑娘面对池塘和月光,思念心上人。这样读下去,后面整个的就是虚拟的场景,写这位姑娘的心思,她最关心的问题是心上人几时归来,她想象着自己如何去江边迎候。也许有人会问,民间歌谣也能够如此的以虚写来表现人物思想感情吗?我们只要再读一读汉乐府的《上邪》,就会理解这种写法。《上邪》构思奇特,是典型的虚拟写法:“上邪(耶)!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首民间歌谣,如同月光一样美丽,简单而富有韵味,一直在人们口中传唱。虽然,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域,传唱的内容各有所不同,但开头都是三个字——月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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