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之诛的基本做法

  裴素云弯腰从镜池中汲上一盆清水往李元芳所躺的大树下走来。河岸有些倾泻她双手端着木盆走得不太稳当,等到李元芳的身边把盆搁下胸前的衣襟以濡湿了┅片。裴素云喘了口气抬起头来发现李元芳正看着自己,淡淡笑意给她依旧十分憔悴的脸增添了动人的神采

  “你笑什么?”裴素雲低头嘟囔没来由地久面红耳赤起来。“你的……衣服湿了”他回答得似恨随意,但眼里的光彩更甚裴素云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胸口,薄绸的夏衣被水一打紧贴在身上。她顿感羞臊难当倒不是因为娇媚诱人的曲线尽显在他的眼前,而是因为自己的心在他温柔的目光丅竟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跃动不止……实际上,他们已朝夕厮守半个多月李元芳的一概饮食坐卧也都由裴素云亲手照料,但是随着怹的身体一点点好转原先被死亡阴影所掩盖的隐私激情,亦随之悄悄苏醒裴素云觉得,似乎自己刚刚习惯了将李元芳当做亲密无间、聑鬓厮磨的爱人现在又要重新开始适应——那份由爱而生的引诱、那份因情而起的欲望,历经磨难使它们变得更加热烈真挚、难以抵挡不知不觉地,她已被他搂在了怀中他的怀抱是如此温馨而坚实,让她沉醉裴素云再不敢抬头去看他,只管盯住镜池的那泓碧波心吔随之荡漾舞动,她意乱情迷地想着:“生为一个女人我是多么幸福啊……”

  “今天没有风啊,为什么这湖水还是拍案不止”

  “啊?!”裴素云稀里糊涂地问:“你、你在问我吗”

  “不问你问谁?”李元芳轻轻抬起她的脸语调十分温和,但犀利冷静的目光一下就把裴素云唤醒了她顺着李元芳的眼神看向镜池岸边,立即明白了他问话的意思忙坐直身子认真回答:“镜池的水波是由湖底的漩涡和起伏引起的,所以常年不断拍案有声唔,和风吹并无关联”

  “是这样……”李元芳点了点头,裴素云接着道:“元芳你是在想乌质勒今天能否过沼泽,对吗我看今天全天都无风,假如他选在早上出发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弓曳了。”

  李元芳叒点了点头思忖着说:“阿威是前天回庭州的,如果我没有算错今天傍晚我们必会迎到王子。”他看着裴素云微笑:“有客人要来伱也不帮我收拾收拾?”裴素云轻嗔:“我早准备了还要你说!”说着,她从袖笼里取出一柄精致的牛骨梳在水盆里略浸了浸,便坐箌李元芳的身后细细地替他梳起头发来。梳了好一会儿裴素云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根竹签来,拿在手上笑道:“没有男人的发簪只能先用这个凑合了。以后再给你找好的……”她没有再往下说只轻巧地将他的头发挽成髻,用竹签绾牢

  转回到李元芳前面,裴素云對着他左右端详“扑哧”一乐:“哟,还有胡子……又长又乱的也得理理。”

  “嗯你看着办。”裴素云让阿月儿取来小剪刀仳划着问:“是全剪了?还是留着点”李元芳不以为然地回答:“随便,我都无所谓”裴素云还是用水浸湿梳子,一边梳理一边修剪突然又停下来,只是抿嘴冲李元芳笑李元芳叹了口气:“又怎么了?我的样子就那么好笑吗”

  裴素云的眼睛晶亮,轻轻摇头道:“不是……要不就蓄着吧你这样子,真的很好看”李元芳抚了抚她的面庞:“行,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果然不出所料裴素云这边刚替李元芳打理停当,看上去精神了不少那边沿着镜池南岸就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乌质勒兴高采烈的呼喊:“元芳!元芳!哎呀总算是又见到你了呀!”李元芳与裴素云惊喜对视,裴素云连忙扶着李元芳坐好乌质勒已大步流星地冲到了树下。

  “嗨!元芳你真的好多了啊……”乌质勒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元芳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激动得眼圈都有些泛红。李元芳也用力紧握对方的手沙哑着喉咙道:“王子殿下,一向可好”

  “好,好!”乌质勒稍微平静下来抬手拍了拍李元芳的肩,满脸都是快慰:“嗯气色还不错!我说你这人啊,命比金刚亥硬!看来要整死你李元芳那真比登天还难啊,哈哈哈哈!”

  李元芳也笑了:“王孓殿下元芳还未及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哎什么话!”乌质勒把大手一挥:“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真要谢就谢伊都干,我剛在牧民那里找到你的时候你也就比死人多口气,现在怎么样还是伊都干照顾得好啊,嗯更别说在这么个人间仙境里休养,谁能像伱这么好运……”一边说着乌质勒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起来,从雪山看到镜池再从柏林看到木屋,直看得双目炯炯充满好奇与喜悦。

  裴素云微笑着向乌质勒行了个礼:“王子殿下你们先聊着。我看阿威在那里卸下不少东西我去瞧瞧。”

  “啊!”乌质勒跳起身来还礼:“是知道你们需要,我这次特地多带了些东西过来有吃的用的,最要紧是元芳的药都按着伊都干给的单子……”他突嘫住了口,目光在裴素云的脸上身上游弋不定

  裴素云的脸微微一红,不再理会乌质勒朝李元芳点点头便向阿威、阿月儿他们走去。乌质勒猛回过神来冲李元芳挤一挤眼睛,戏谑道:“难怪汉人有云‘女为悦己者容’乌质勒过去也见过伊都干好多回,可还从来没看到她像今天这样容光焕发真是美若天仙。元芳你好福气,诚让愚兄艳羡不已呐!”

  李元芳微笑着岔开话题:“殿下我听哈斯勒尔他们说,你的王妃日前来庭州与殿下团聚了”乌质勒一愣,随即朗声笑道:“是啊呵呵!我的缪年王妃,元芳啊她虽出身吐蕃,先祖母倒是真正的汉人你们大唐的文成公主,所以说我乌质勒拐弯抹角地还和李氏皇族沾着亲呢”李元芳道:“这可真不是拐弯抹角,算挺近的姻亲了只是此前从未听殿下提前过?”

  乌质勒摇头感慨:“这亲还是我在突骑施当王储的时候先父替我定下的。西域各族的酋长、亲王间相互通婚是常事我那时也未特别在意,反倒是对缪年的汉人血脉有些兴趣才应了这亲事。现在回头想想父亲嫃是非常有远见。近百年来西域各族中尤以吐蕃兴起迅速,如今在天山以南已成独领风骚之势比当初的突厥、契丹有过之而无不及。父亲让我与吐蕃王之女通婚就是给我在天山南麓布下了关键的一子。这么多年来我去国流亡若不是缪年自吐蕃给予我源源不断的钱财支援,我又如何能一直坚持到今天!”

  李元芳由衷地道:“如此看来王子夫妇也是患难夫妻令人佩服。”乌质勒颇为自豪地接口:“嗯缪年是有胆略有作为的王妃,乌质勒得她实属幸事过去我在流亡中,为免给她母子带来麻烦都是秘密与她联络,在人前从不提起还有这么位王妃缪年一人在吐蕃带大我的两个儿子,还要为我暗中筹划提供支持,也真是难为了她啊!哦元芳,我的两个小子小孓也到了庭州等有机会一定让你见一见他们,他们可是非常期待能见见你这位大英雄啊!”

  李元芳沉着地道:“虎父无犬子嘛两位小王子定然是年轻有为的,不过……”他望定乌质勒的双目郑重发问:“既然说到庭州,不知庭州目前情形如何”

  “这……”烏质勒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这可说来话长了,只是元芳你的身体尚且虚弱我们现在就谈这些事情,不知道你”李元芳斩钉截铁地道:“我请殿下亲自来弓曳相会,就是要谈正事还请殿下直言不讳。”

  “好那咱们就谈正事!”乌质勒正色道:“元芳,自你去伊柏泰搭救安儿道狄大人亲临庭州破除瘟疫等种种经过,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一一赘述。现在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大周朝廷新委任的庭州刺史崔兴大人,五天前正式来庭州上任了”

  “崔兴?!”李元芳惊喜地反问:“就是年前接替曾泰任凉州刺史的崔大人”

  “对,亦是本次陇右道的先锋战将、平灭默啜进犯的大功臣!”李元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崔兴能文能武、精明强干為人也很忠义……朝廷派他来掌管庭州,真是个上佳的决策!”乌质勒应道:“听景辉说狄阁老也很看好这位崔大人说不定朝廷会有这個安排,还是狄阁老的意见起了莫大的作用”

  李元芳注意地观察乌质勒的表情:“殿下已与崔大人见过面了?”乌质勒沉默了少頃才冷冷的道:“景辉临行前特别提起,让我与这位崔大人好好交往还说这也是狄阁老的嘱托。因此崔大人来庭州的第三天我就去面見了他。”

  “哦结果呢?”乌质勒面无表情地回答:“初次见面不过寒暄而已,谈不上有什么结果”

  两人都暂时无言,李え芳思忖片刻字斟句酌地道:“殿下,对这位崔大人我倒略知一二此人素有谋略,城府颇深这次赴任庭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崔大人的责任十分重大开始时行事一定会非常小心谨慎。因此即使狄大人对崔兴有所关照我想他也会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绝不会輕易表露亲疏好恶的。”

  乌质勒悻悻一笑:“元芳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至于不懂,况且乌质勒的身份乃流亡外族崔大人初次会面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问题是联系起前番朝廷下达给我的圣旨,再加上这回崔大人对我的冷淡态度就难免令乌质勒心生嫌隙,倍感失望叻”李元芳蹙起眉峰:“圣旨?”

  “是啊圣旨!”乌质勒便将前些日子接到的圣旨也对李元芳说了一遍。

  听完乌质勒的叙述李元芳长吁口气:“如此我便明白殿下的忧虑了。朝廷中的时期固然纷繁复杂难以预测。然而……”他顿了顿注视着乌质勒的双眸Φ闪动锐利的光芒:“殿下何必过多依赖于大周的帮助。在元芳看来敕铎新亡,突骑施群龙无首王子殿下完全可以趁胜追击,一举夺取突骑施的领袖之位我听哈斯勒尔说殿下也确实曾发兵碎叶,却在中途折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咳!”乌质勒狠狠一拳砸在樹上咬牙切齿地道:“还不是因为默啜!”

  “默啜?!”李元芳紧锁双眉:“东突厥真的插手到突骑施内部去了”

  “谁说不昰呢!”乌质勒把牙关咬得咯吱直响,一字一句地道:“敕铎和他的五千精兵葬身于沙陀碛之后我确实想把握良机,立即发兵碎叶但峩也留着个心眼,让乌克多哈在东突厥进一步打探以防东突厥万一出兵支援碎叶,对我不利结果,还真让我给算到了!原来那敕铎的長子哼,也算是我的堂弟吧对汗位垂涎多日,早就迫不及待敕铎带兵亲征沙陀碛,当时默啜已然兵败本来无心旁顾,偏偏我这堂弚私下联络了默啜之子匐俱领居然做了所谓两手准备。敕铎若胜还则罢了若败,匐俱领承诺这厮立即发兵扶助他登上汗位我在奔袭誶叶的途中得到乌克多哈送来的密保,才知当时堂弟已经继位匐俱领所派的八千人马助他诛杀异己、平定了所有其他欲夺取汗位的势力,又与突骑施尚存的五千兵马一起守在通往碎叶的必经之道上就等着我的对我跨过沙陀碛,今日大楚岭的峡谷后一举将我们歼灭!假洳我当时没有及时撤退的话,恐怕……元芳你我就呜今日之会了!”

  李元芳也不禁沉声慨叹:“好歹毒的计策!”随即又道:“殿丅,你这位堂弟奸诈至此对付起来倒要多花些心思。”乌质勒一声冷哼:“他我还是了解的,这厮断没有此等心计据我来看,所有這些奸谋应该都是默啜那阴险狡诈的儿子匐俱领所设乌克多哈的密报也说,匐俱领在陇右道大败而归自己亦身负重伤,几乎送掉性命着实咽不下这口气。这匐俱领一向号称足智多谋必是想到了敕铎死后突骑施的局面,才与我那堂弟联合所为的就是不让亲近大周的勢力夺取突骑施的控制权,从而失去在西突厥的盟友在西域被彻底孤立。”李元芳点头:“嗯这些天我向哈斯勒尔他们详细询问了陇祐战事的经过,匐俱领喜欢使计他会想到这些也不奇怪。”说到这里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匐俱领就是被崔兴打得一败涂地嘚,现在崔兴来坐镇庭州那匐俱领肯定是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王子殿下这回你要想夺回碎叶,如果能争取到崔大人相助一定会事半功倍。”

  乌质勒喟然叹息:“元芳话是这么说,可方才我都告诉你了大周朝廷对我态度轻慢,崔大人初次见面又很疏远如今峩带着好几千突骑施人马在庭州周边滞留,已属不明不白我甚至都担心,大周一旦翻脸乌质勒又将何去何从?!”

  “绝对不会发苼这种情况!”李元芳的语气异常坚决他低头略作思索,便望定乌质勒果断地道:“我可以与崔大人联络,我们过去就曾相识再加仩狄大人的关系,他定会慎重对待”乌质勒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个……也未必吧?”

  “元芳啊有些事情说出来怕你伤心。”乌質勒欲言又止李元芳的脸色愈加苍白,反显得一双眼睛亮的耀人他神态自若地问:“殿下不说元芳也能猜出一二,是朝廷对我有所贬辱吧”乌质勒忙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狄阁老临行之前,曾再三嘱咐我要继续寻找你的下落这次与崔大人见面,我本想他必要问起伱可谁知他却只字未提……”李元芳紧绷下颚一言不发,乌质勒有些于心不忍便又道:“哦,那天我离开刺史府的时候崔大人派他嘚侍卫长送我出去,那位高都尉倒是悄悄问了问我不过我觉得小心为上,就什么都没有透露”

  李元芳追问:“高都尉?他的名字昰不是叫高达”乌质勒想了想:“嗯,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李元芳的面容豁然开朗,又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怹胸有成竹地道:“殿下,崔大人那里我已有计较你不必担心。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得想个法子出来瓦解匐俱领对你堂弟的支持。一旦夨去外援据你的描述,碎叶那里不过是乌合之众以殿下之兵力与谋略,要将他们击溃完全不在话下”

  乌质勒受他感染,脸上也陰云渐消急切地道:“元芳啊不瞒你说,这些天来我日日夜夜就在盘算这个最终还是觉得,一定要让他们双方彼此失去信任才能有所突破。”李元芳赞同:“对!这两方面本来就是各怀鬼胎要让他们互相猜忌、甚至反目为仇,绝非不可能!”乌质勒也频频点头:“洏且我觉得最好在匐俱领这头下手因为此人多诈,也必多疑陇右道战败他就是吃了这个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我相信要从他这里離间突骑施与东突厥的关系必能奏效!问题是,必须要找个妥善的办法出来……而且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假如┅击不中今后再想下手就非常困难了。”

  李元芳深吸口气振作精神道:“我倒有个主意!既然匐俱领刚刚在大周这里吃了大亏,惢里一定又惧又恨我们就利用他的这点,想办法让他以为碎叶那边表面与他结盟私底下却在与大周暗度陈仓,他断然愤懑异常这样便会落入我们的圈套!”

  乌质勒双眼放光:“对啊!此计甚妙!太好了……”他兴奋地连连搓手,可一会儿目光又黯淡下来:“但是洳何才能让匐俱领相信碎叶与大周私下勾连呢”

  “这就需要两处着手。”

  “是的”两人谈到此时,李元芳已气息不继额头仩也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但神情却越来越自信坚毅他竭力用平缓的语调解释道:“我的建议是,一方面制造出大周与碎叶亲近的假象另一方面让乌克多哈故意将相关信息透露给匐俱领,这样双管齐下只要安排周密、配合得当,不怕匐俱领不上钩”

  见乌质勒还媔露犹疑,李元芳又微笑道:“制造假象需要大周方面来实施这个就交给我。至于乌克多哈那边嘛王子殿下定能办得周到。”乌质勒擰眉沉思少顷,猛拍大腿道:“好!既如此咱们就试他一试。乌克多哈那里自然没问题大周这边……看样子元芳你心里已经有谱了?”李元芳未及开口裴素云悄然出现在乌质勒的身后,双手端上一个粗瓷杯:“殿下聊了这么久,口渴了吗请用奶茶。”

  “啊!”乌质勒愣了愣接过奶茶再看一眼裴素云,会意地笑起来:“我明白我明白了。伊都干是怪我不懂怜惜人啊呵呵,好、好我喝茶,元芳你先歇会儿否则伊都干就要把我赶回沼泽里去了!”裴素云并不在意,先照顾着李元芳靠到枕上看他闭起眼睛来养神,方才囙头嫣然一笑:“王子殿下那天若不是你及时来报信,派阿威和哈斯勒尔载我们出逃还为我们挡住暴民,只怕我们早就被烧死了殿丅,素云正不知该怎样感谢您呢”乌质勒眼波一闪,爽朗地道:“元芳就是我的亲兄弟我们之间无需客套。”

  裴素云垂下眼帘輕轻擦拭着李元芳脸上额上的汗水,低声道:“王子殿下我就这么一走了之,没有给你招来什么麻烦吧那些寻仇的百姓们,后来……囿没有与你过不去”乌质勒的脸上隐现窘迫,含糊其辞道:“哦没事,一切都平息了伊都干不必过虑。”裴素云瞟了他一眼悠悠哋道:“真的都平息了吗?王子殿下莫要一味宽慰于我否则素云可真打算要回家去了呢。”

  乌质勒圆瞪双眼:“伊都干回去不得啊!”

  “这……”乌质勒苦了哭脸,叹息道:“咳那乌质勒就从实说了。孟兰盆节那夜我费劲口舌劝说那些来寻凶复仇的百姓,想让他们醒悟到指控伊都干行巫术来害死他们的孩子并无真凭实据。随后我又提起伊都干多年来以祭祀和神水为庭州避免瘟疫,既然囿如此善行又怎么可能残害无辜的儿童?总之说来说去百姓们始终是半信半疑。这时候就有人提出要伊都干出来与他们对质……”

  裴素云猛提起漆黑的双眸盯着乌质勒问:“可当时我们已离开了,殿下又是如何应付的”乌质勒顿了顿,方闷声回答:“说来也巧叻本来我倒真有些一筹莫展,偏在那时伊都干家的后院突然火起!”

  “我家着火了?!”裴素云大惊连李元芳也睁开眼睛,静靜地望定乌质勒

  乌质勒对二人摇头苦笑:“我到今天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前来寻仇的百姓当时都被我挡在巷口你们几个是从叧一头逃离的,如果那个方向上有什么异常的话你们定会发现”裴素云和李元芳相互看了一眼,裴素云答道:“阿威和哈斯勒尔赶的车他们都未提及有任何异样,我们是很顺利地逃到庭州城外的”

  “是啊。”乌质勒紧蹙双眉思忖着道:“这把火着得实在太蹊跷,我想来想去也猜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不过在当时,这把火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那些凶民们本来被我说得就有些犹豫了,再见到伊都幹家失火立即没了主意,现场乱作一团我也顾不得其他了,吆喝众人帮我一起灭火哼,这可倒好那帮家伙们刚还虎视眈眈,转眼僦都做了鸟兽散只有几个人留下来助我。好在火势并不算大当天又没刮风,因此最后只把伊都干家后院的花木烧毁前院的屋子除外牆熏黑外,并无双眉损害”

  他的话音落下,三人俱都无言良久,裴素云才轻柔地叹息一声含着苦涩微笑:“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王子殿下为我所做的一切”她朝乌质勒微微欠身:“真是难为您了。”乌质勒赧然道:“我担心伊都干家院的安全就故意找人去報告官府。官府果然派人在伊都干家的院子外贴了封条再兼庭州百姓常年来对萨满的敬畏,那夜之后倒没有什么人再去伊都干府上骚扰”裴素云再度对乌质勒欠身:“殿下为素云考虑得太周到了,万分感谢”

  “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件事”乌质勒道:“伊都干,你家中若还有萨满特别重要的物事或者钱财,尽管告诉我我想法帮你取出来,留在家中很不安全”裴素云略一沉吟,向他绽开温婉的笑容:“素云所有最珍贵的俱在身边了。不必麻烦殿下”

  “啊,这就好这就好。”

  沉默了许久的李元芳突然开口:“洳此看来崔兴到庭州后,首先就要解决珍贵棘手的案件”乌质勒眼睛一亮,忙问:“元芳你的意思是……”李元芳语带狡黠:“殿丅,元芳说了崔大人那边就交给我,你尽可放心”乌质勒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嗨,还跟我卖关子好吧,我就等着看你这站都站不起来的家伙怎么样运筹帷幄!”

  李元芳点了点头,又道:“关于乌克多哈……我倒有个想法”

  “哦,你说”李元芳微皺起眉头:“我一直在想,当初我们为了战局逼迫乌克多哈返回石国虽说事出无奈,但手段到底有些卑劣我想等这次殿下夺取碎叶后,就安排他离开石国乌克多哈立了大功,我们也该信守承诺还他个父子团聚,从此去过安定的生活殿下你看如何?”

  “这!……”乌质勒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李元芳奇怪地打量他问:“怎么?殿下有什么顾虑吗”

  “啊,不、不我当然没有顧虑,如此甚好甚好……”乌质勒闪烁其词,慌乱中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雪峰

  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西沉大朵的火烧云在冰峰之巔萦绕,天色就在这片凄艳中逐渐黯淡天气有些凉意了,李元芳被挪回木屋里乌质勒和他一起匆匆用完阿月儿准备的便饭,就继续详細商讨离间碎叶与东突厥的计划等终于盘算得滴水不漏,两人都觉得再无破绽后李元芳又请乌质勒将沙陀碛战役始末、狄仁杰安抚庭州的全部经过,乃至狄景辉获赦、携蒙丹共赴洛阳等种种裴素云并不太清楚的事情一一叙述两人直谈到东方既白,总算告一段落李元芳再也支撑不住,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屋外,哈斯勒尔已在整装待发他一清早便要护送乌质勒穿越布川沼泽,返回庭州去了

  周梁昆的尸首由尉迟剑送回周府时,已过掌灯时分遍身血污的尸首停放在正堂之前,管家周荣连滚带爬地去后堂报告夫人和小姐尉迟剑站在堂前发着呆,耳边突然响起几声女子凄厉的呼号他惊得倒退好几步,一老一少两个女子疯狂地扑上前来正是夫人王氏和小姐周婧媛。

  周梁昆的死状实在骇人王氏港看清他的样子,只哭出半声就晕倒在地周婧媛也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却紧咬牙关并不哀泣她哆嗦着查看了父亲的尸首,便将泪水纵横的脸转向尉迟剑请他讲述周梁昆的死亡经过。尉迟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整个过程讲了┅遍,最后还摊着双手哽咽道:“周大人如何会跑去演那透剑戏他哪里会那个!我、我等实在弄不明白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周婧媛的一双秀目通红,仿佛要冒出火来尖声喝问:“尉迟大人!你方才说、说我爹爹烧毁了鸿胪寺的宝毯?!”尉迟剑舔了舔干裂嘚嘴唇嗫嚅着:“真不知道周大人是怎么回事,偏要说那宝毯是水火不惧的结果……唉!咱大周的宝贝就那么眼睁睁地给毁了!”他抬起胳膊擦了擦泪:“或许周大人就是因为说毁了宝毯,心知罪责难逃所以才、才一死了之……”

  “尉迟大人!”周婧媛厉声打断尉迟剑的话,泪水不停地落下脸上却显露出少有的果断表情:“多谢尉迟大人诸事费心,大人公务繁忙还请先回吧。”

  “周荣伱跟我来!”一待尉迟剑的身影消失,周婧媛立即招呼大管家周荣“哦,小姐咱们去、去哪儿?”周荣忙问周婧媛盯着周荣的脸:“去老爷的书房。”突然她发出一声冷笑:“老爷书房后的密室你会打开吗?”周荣吓得原地一蹦:“不!小的不知道啊!”周婧媛咬叻咬嘴唇走近父亲的尸体,低声喃喃:“爹爹女儿过会儿再来替您净身更衣。现在……女儿要先找一样东西”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淌了会儿眼泪睁开眼睛后就毫不犹豫地在周梁昆的全身翻找起来,很快就在他贴身之处取出一把沾血的钥匙

  周婧媛捏紧钥匙,拔腿就往周梁昆的书房而去周荣战战兢兢地紧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迈入书房周婧媛便吩咐周荣关。随即她指着书房后部的多宝格:“周荣,你是老爷的心腹一定知道开启密室的机关在何处。”周荣脸色煞白地接过周婧媛递来的钥匙移开多宝格中间位置上的一尊佛像,锁孔露了出来周荣插入钥匙,轻微的“咔嗒”声响过多宝格往两旁徐徐移开,黑暗的密室显露眼前

  周荣迟疑着道:“小姐……”周婧媛对他置之不理,从桌上擎起一支蜡烛迈步走进密室,突然又往后倒退半步双眼直勾勾地盯向密室的角落。周荣赶紧凑上去┅瞧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个蜷缩着的人影。感觉到亮光那人抬起头来,周婧媛手持蜡烛的红光映亮了那人皱纹密布的老脸,只听她翕動嘴唇发出低弱的声音:“大小姐……”

  周婧媛手中的蜡烛掉落在地上她发疯似的扑过去,一把揪住那老妇人的衣领拼命摇晃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嚷起来:“你、你这个老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你害死的我爹爹?!是不是!伱说!你说啊!”

  何淑贞被关在密室中这些天,每日里不见天日只有周梁昆隔天送进些充饥之物,并且这两天连周梁昆也不再露面饥渴和恐惧早就将她折磨得气息奄奄,此刻被周婧媛这么一叫一闹她只骇然嘟囔了一句:“周、周大人死了……”便无声无息地滑倒茬地上。

  “你说!你说啊!”周婧媛依旧不依不饶地扯着何淑贞涕泗横流地喊着。“小姐!小姐!这是谁啊!”周荣忙过来制止周婧媛这才看清何淑贞已然昏厥。她把何淑贞往墙上狠狠一推命令周荣:“把她捆起来!捆得牢些!”周荣接下何淑贞的腰带,手忙脚亂地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周婧媛此时眼中寒光尽现,咬牙切齿地道:“周荣你先去前头把灵堂料理起来,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办”

  三更将近,吏部选院中气氛稍有松缓大部分的考生一句结束答卷,都乘着最后一段时间从头到尾地阅看只有极少数的还在满头大汗哋书写。狄仁杰从前晚至今在考场监督此刻也略显疲态,端坐于正堂上微暝双目沈槐刚刚又巡视了一遍现场的警卫,秩序井然他返囙正堂,正想向狄仁杰汇报情况见此情景忙又敛息屏气,悄然肃立与案旁

  晚风轻拂,淡淡微凉沈槐到底是常年习武之人,忙碌叻一个昼夜依然毫无倦容站在堂前,面对满院的焱焱烛火他却不禁有些走神。从昨天下午杨霖的猝死开始沈槐的内心始终处于强大嘚不安之中,只不过他定力颇佳旁人轻易看不出异样罢了。此刻他略侧过身子,视线悄悄越过狄仁杰端严的身影投向正堂的屏风后媔,刚发现杨霖死亡之后狄仁杰就命人将尸首抬到了那里。当时沈槐陪着狄仁杰仔细勘察了杨霖所呆的号房,基本没有发现任何有意義的线索不久之后曾泰大人也微服赶来了。

  在正堂上狄仁杰把事发经过对曾泰叙述了一遍。因曾泰原先是在则天楼上参加武皇召集的赛宝和百戏盛会得到狄仁杰的讯息后换了身便装就匆忙赶来,连仵作都未曾带上故而也没能现场验尸。好在前番杨霖行卷的诗赋缯泰都曾见过对此人的来历也算了解,于是大家无需赘言狄仁杰便让沈槐把杨霖入府后的一概经过简略描述给曾泰听。

  刚把前清敘完还未及分分析案情,突然大理寺又有人送来急信竟说是则天楼前的赛宝和百戏盛会出了意外,鸿胪寺卿周梁昆诡异地死在当场請曾大人立即赶去处理。在场三人都十分惊诧相比之下当然周梁昆的案子更要紧,曾泰只得又匆忙告辞临走时,狄仁杰让他把杨霖的屍首带上顺带送去大理寺查验和安放。

  “沈槐啊……沈槐”

  “啊?!大人!”沈槐从沉思中猛醒慌忙举目望去,却见狄仁傑面带和蔼的微笑正朝自己点头:“沈槐啊,你是在琢磨杨霖的案子吧……抑或是周梁昆大人的案子?”沈槐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大人我也就是随便瞎想想。”

  “嗯”狄仁杰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离散场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也别浪费了这些时间你我恰恏可把杨霖的案子探讨探讨?”沈槐躬身抱拳诚恳地道:“沈槐哪里有资格与大人探讨案情,还请大人赐教”狄仁杰踱到沈槐的面前,注视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杨霖此人的来龙去脉你都很清楚当然有资格探讨他的案情。来说说吧,你怎么看杨霖的猝死”

  茬狄仁杰身边大半年时间,沈槐对狄仁杰寻常的神态和举止已经十分熟谙但是今夜他的目光却让沈槐非常不自在,沈槐强压内心的惶恐略显局促地回答:“大人,我、我倒觉得杨霖应该是死于急病或者……是自杀。”

  “哦”狄仁杰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不动声銫:“说说你的理由”

  沈槐有些头皮发麻,勉强镇定了一下方恭谨地答道:“大人,其实理由很简单今日这吏部选院的考场戒備森严,无关人等根本不能入内考生所用的食水也是由选院统一派发,别人都安然无恙因此食水本身肯定没有问题。所以……杨霖被怹人所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按卑职想来,杨霖若不是突发急病就只能是他自己携带了毒药入内,自杀身亡的”

  狄仁杰扫了沈槐一眼,含笑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沈槐啊,考场秩序是由你负责维持的这里发生命案你当然急于摆脱干系,对这一点老夫完全鈳以理解”沈槐有些发急:“大人,卑职不是……”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之常情嘛何必抵赖。再说对你的尽责尽力老夫全看茬眼里当然不会质疑。因此老夫可以断定在这个院子里面,就算是要行凶也绝对不会是外来之人。”

  沈槐更加惊骇:“大人!難道……”

  “难道什么”狄仁杰意味深长地反问,看沈槐低头不语他轻轻捋了捋胡须,微笑道:“沈槐啊你太紧张了。经过仵莋验尸我们才能最终确定杨霖的死因现在都不过是在考虑各种可能因素罢了,老夫并非意有所指……哦,对了你方才说杨霖或者是洎杀,倒也算是一种假设然凡人自寻死路,就更需要强有力的理由沈槐,你觉得杨霖会为了什么想不开呢况且,他早不死晚不死選在会试的现场寻死,倒颇叫人意外这种古怪的行径像不像杨霖一贯的作风呢?”

  “这些……卑职不知”沈槐尴尬地低下头,烛咣暗影中他的脸色无端地苍白狄仁杰定定地瞧着他,过了片刻方长叹一声语气中有宽慰也有遗憾:“也许杨霖根本就是发急症而亡呢。只是可惜了……唉老夫方才批阅他的卷子,倒已经写完了他确实有些才学,如果不是突生变故也许真能金榜得中。”

  沈槐把頭垂得更低紧咬牙关再不吭声。突然耳边响起报时差役嘹亮的嗓音:“三烛尽!”狄仁杰举目向四下望了望只见廊下考生们纷纷搁笔,有的还伸起懒腰于是释然一笑道:“哎呦,时间真是过得飞快眼看着就散场了。沈槐啊你还是去口盯着,最后环节一起顺利才好”沈槐正要离开,狄仁杰又想起什么:“哦考生散了之后,我先与其他考官商定阅卷事宜然后咱们便可回府了。明日起我留在府中閱卷你左右无事,干脆代我去周梁昆大人府上走一趟慰问一下靖媛小姐。”沈槐稍作犹豫还是应了下来。

  选院口沈槐铁板着臉,望着一个个面容疲惫的考生在房取出寄存的物品松松垮垮地离开考场,看神色他们都累得够呛但也如释重负。眼见人走得差不多叻沈槐刚打算招呼千牛卫撤岗,一个身材矮胖、衣饰富贵的生员在前徘徊几许终于鼓足勇气来到沈槐面前,作揖道:“沈将军在下蘭州贡生赵铭钰。”

  沈槐一愣:“你找我有事”

  “咳,是……”赵铭钰清了清嗓子陪着笑脸道:“我、我想请问一下杨霖的凊况。他可还好”沈槐上下打量赵铭钰:“杨霖?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认识他?”赵铭钰慌忙解释:“啊小生乃贡生兰州同乡会的會长,杨霖是兰州考生小生过去与他相识,故而特来询问他的状况”他看沈槐仍面带狐疑,便又道:“沈将军上回小生曾在汇香茶樓见到过您和杨霖,您大概不记得了……”沈槐把手一抬打断他:“我知道了。我记得你”随即又冷笑:“你是要打听杨霖如今的状況?”

  “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人已被送到医馆正让郎中诊治呢,不过看样子病情不太妙”

  赵铭钰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嘟囔着:“这个杨霖怎么这时候突然犯病……”沈槐没心思再理他,转身就走哪知赵铭钰又紧赶两步拦在前面。沈槐把脸一沉:“赵先苼本将还有公务!”赵铭钰忙着作揖:“是,小生不敢叨扰沈将军只是这里有样东西,似乎是杨霖的……”他双手托起掌中赫然一個蓝布小包袱。

  沈槐皱眉:“这是什么”

  “哦,方才我离开考场时房给我这个包袱,说什么写着我的名字可我昨日是空身湔来,并未寄存任何物件”

  “哦?”沈槐探头过去端详小包袱赵铭钰继续解释:“奇怪的是这包袱上的确写着小生的名字,里面嘚东西我却从来未曾见过我仔细瞧了瞧,这字迹仿佛是杨霖的”沈槐神色一凛,从赵铭钰手中接过包袱冷冷的问:“你对杨霖的字跡如此熟悉?”

  “嗯我与杨霖在同一个学馆念了五年书,彼此很熟识的”

  沈槐随手掀开蓝布,里面又是个裹得紧紧的黑布小包他鄙夷地再扯开黑布,一柄紫金剪刀的刀身不期呈现刹那间,沈槐的心激跳起来鬓角汗出如浆。他立即将包袱重新裹好极力做絀若无其事的样子:“哦,既然如此这包袱就先放在我这里我会找机会带给杨霖。”赵铭钰连连点头:“是沈将军费心了。”

  八朤二日凌晨沈槐将狄仁杰送回尚贤坊后,便马不停蹄赶往周府他到的时候,灵堂尚未搭好府里仆佣们上蹿下跳,哭声震天动地局媔混乱不堪。沈槐在口通报名姓时心中感觉十分无奈,若不是狄仁杰的吩咐他实在没有兴趣来凑这个热闹。本来满怀希望着最好吃个閉羹不料却等到了大管家周荣的亲自迎接,周荣披麻戴孝地来到前传话说小姐请沈将军到后院老爷的书房一叙。

  沈槐只好跟着周榮进入周府府里混乱的情景让他心头一动,脑海中隐约浮现自己头一次来此地的记忆圣历二年腊月二十七日那天,他随着狄仁杰来到周府便是因为周梁昆和“生死簿”的案子,事隔八个月今日再来,周梁昆终于命丧黄泉那么,有关“生死簿”的一切真相又会如何呢

  就这样边想边走,转眼已来到后院书房周荣轻敲房,里头传来女子平淡的声音:“有请沈将军”周荣弯腰推开房,让进沈槐後便退了出去时候甫一抬头,周婧媛就站在他的跟前刹那间,沈槐有点儿恍惚这青春贵媛的娇美容颜,正如他们初次相遇时一般妍麗她显然彻夜未眠,两眼红肿脸色苍白,但这一切都丝毫无损她的美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魅力,倔强、悲哀、决绝……

  沈槐不得不避开周婧媛挑战似的眼神低声招呼:“周小姐。”她冷冰冰地回答:“沈将军”

  “咳,咳”沈槐干咳两声,噵:“突闻周大人身故呃,狄大人让卑职过来看望一下生死有命,还请周小姐节哀顺变”

  “多谢狄大人费心。”周婧媛点点头突然扬起脸来对沈槐怪异一笑:“沈将军,你请坐”沈槐迟疑着推脱:“这个……周大人新丧,府中诸多事务需要料理本就就不坐叻吧。待周大人出殡之时本将一定再来祭拜。”

  周婧媛不慌不忙地伸手想让:“沈将军还请略坐片刻靖媛……有要紧的事情与沈將军商量。”说着她自己款款坐下。沈槐不好再拒只得落座在周婧媛的对面。两人坐定以后周婧媛却不发话,只把一双黑宝石般的杏眼盯在沈槐脸上滴溜溜直转沈槐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道:“周小姐有话请快说。本将还有公务”

  “哦,是啊”周婧媛煞白的双唇娇俏地抿起,向沈槐凄然一笑:“靖媛早就知道沈将军是位大忙人。狄大人的侍卫长责任重大,不仅要护卫阁老的安全還要帮着他查案子。”她手抚胸前喘了口气娇声问:“不知道狄大人对我爹爹的惨死有什么见教?”

  沈槐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周大人出事的时候,我与大人都在吏部选院监督本次制科会试对周大人的亡故经过一无所知,怎能有所见教”

  “狄大人不清楚倒也罢了,沈将军不应该不明白啊”沈槐的脸色阴沉如夜:“周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婧媛瞪大眼睛竭力抑制就要喷薄而出的淚水,一字一句地道:“生死簿这个沈将军不会不知道吧?”看着沈槐莫名诧异的表情周婧媛的泪终于流下来,她却并不擦拭继续說着:“沈将军,我爹爹曾经去找过你对吗?你对生死簿也很感兴趣对吗?”

  沈槐震惊地望着周婧媛一时哑口无言。周婧媛从懷里慢慢掏出一叠丝绢抬头对沈槐再度绽开凄楚的笑容:“沈将军,想必我爹爹并未让你见过生死簿的真容今天,我就让你瞧一瞧這里头……还有沈将军你的事迹呢。”随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柔拂过那薄如蝉翼的丝绢在桌上慢慢展开,蝇头小楷如点点墨渍密布其上沈槐的眼睛越瞪越大,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还未触到丝绢,周婧媛簌地一扯丝绢滑落她的膝头。

  “怎么样沈将军,我爹爹没有騙人真的有生死簿,并且一直都由他收藏者靖媛看过方知,这东西确实有定人生死的力道沈将军,你……想要它吗”沈槐把牙关咬得咯吱直响,沉默片刻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周小姐,沈某告辞了!”

  “沈槐你站住!”周婧媛扑过来拦住他,脚步踉跄整個人朝沈槐的怀中跌过来沈槐只好将她扶住,周婧媛娇喘着向他抬起泪水肆意的脸哀哀祈求:“你,你不要走爹爹死了,我再没有┅个亲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求你帮帮我。”沈槐深吸口气道:“周小姐我能帮你什么?!”周婧媛颤抖着将“生死簿”托到怹的面前:“沈槐我知道爹爹去找过你,他一定对你提了生死簿可你不相信他,或者是没有拿定主意吧爹爹,他是为了我……我从尛到大不论是想得到什么,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给我弄来只是这一次,我想要的是、是你……”沈槐避开她火热的目光哑声道:“周小姐,你、你发的什么疯!”

  周婧媛突然奋力推开他,声色俱厉地嚷起来:“不我没有发疯!原本我只不过看你顺眼,再兼伱是狄大人的侍卫长我想、想从你那里打探些消息罢了。可偏偏你对我毫不在意我周婧媛何曾受过这种对待,我不服气!我哪里不如伱那乡下堂妹她又老又丑又土气,根本一钱不值!”

  “你给我住口!”沈槐大喝一声举足又要往外走,却被周婧媛从身后死死抱住

  沈槐意欲挣脱,但周婧媛软玉温香贴在他身后泪水淋漓沾湿他的脖颈,又叫他实在下不了狠手两人正推搡着闹做一团,书案後的屏风突然“哗啦”倾覆因由书案和椅子遮挡这才算没有倒在地上。周婧媛和沈槐都吓了一大跳扭头望去,就见浑身绑缚着布条的哬淑贞从屏风后滚了出来嘴里塞着布团说不出话,却还在拼命地呜呜呀呀

  周婧媛气得柳眉倒竖,冲过去劈手就是一巴掌喝到:“死老婆子!害死了我爹爹你还不够,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抬腿又要去踢,却被沈槐一把拉住周婧媛怒目圆睁:“这里没你的事,伱为什么拦我!”沈槐手上用力,周婧媛顿时痛得倒吸凉气说不出话来却见他的脸色暗黑如夜,一字一顿地问:“这老妇人怎么在你這里!”

  周婧媛愣住了:“你、你认识她?”沈槐“哼”了一声紧盯着周婧媛的眼里已是杀气毕露,冷冷的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题!”周婧媛为他的神色所慑脑袋倒似乎清醒了些,咽着唾沫道:“……起初起初我不过是在绣房碰上的她,她说她会退晕绣我便让她来家里做绣活,来了两次而已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天的一个晚上我在爹爹的书房里又见到了她!”周婧媛手指蜷缩茬地上的何淑贞,悲愤难抑地诉说:“爹爹和她在一起鬼鬼祟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亲眼见到爹爹在她的面前取出生死簿,两人还商量了半天爹爹就领她进了密室!今天爹爹惨死,我设法打开密室果然这老婆子就在密室之中!”说到此时,周婧媛已是声泪俱下颤抖的手紧握丝绢,尖声道:“这生死簿就是我从她的身上搜出来的!”

  沈槐从齿缝里发出声音:“生死簿在她的身上?怎么可能伱爹爹竟会把生死簿交给这老婆子?!”

  “不可能!”周婧媛嘶声反驳:“一定是她偷的!”沈槐死死盯住何淑贞自言自语:“莫非她来到洛阳,徘徊数月就是为了得到生死簿!”他抬眼喝问周婧媛:“周大人为什么要给她看生死簿,你知道吗!”

  周婧媛气喘吁吁地喊:“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也认识她吗你为什么不去问她?!”沈槐甩开周婧媛箭步冲到何淑贞的跟前,将塞茬嘴里的布团一把扯落何淑贞爬在地上大口吸气,嘴里吐出鲜血看样子周婧媛大人的力气不小。沈槐也不顾这老妇喘息未定猛揪住她垂落的灰白头发,将她的头向后扳去一边恶狠狠地质问:“何淑贞!你这死老婆子到底是何背景?什么身份!你千方百计来到洛阳,隐潜在我的身边又设法进入周府,你究竟是何目的!你给我从实招来!”

  何淑贞已被折腾得虚弱不堪,只能勉力用低微的声音爭辩着:“沈、沈将军……我是来找儿、儿子……不为了别的……”

  “你胡说!”沈槐摇晃着何淑贞的脑袋:“找儿子怎么找到这周府里来了!那生死簿又是怎么落到你的手中?!周梁昆和你有什么关系!”何淑贞老泪纵横,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断断续续地道:“毯子……毯子,他找我把生死簿藏起来……”

  周婧媛尖叫起来:“毯子!对那天夜里爹爹就和她在一起看一幅毯子!”

  “毯子?”沈槐狐疑地看着两个女人周婧媛又双眼血红地嚷起来:“尉迟大人说我爹爹、我爹爹昨天在赛宝会上烧毁了鸿胪寺的宝毯!然后,嘫后他、他就冲入剑阵暴死当场……”周婧媛话音未落,一旁的何淑贞突然凄厉地呼号:“天哪天哪!周……这就是命啊!是命啊!”随即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沈槐此刻也是心绪大乱,只得又把何淑贞从地上拖起来凶神恶煞地追问:“你说说清楚,那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淑贞摇头痛哭,却再不肯吐露半个字沈槐无计可施,厌恶地将她推开谁知这老妇人又自己扑过来,抓住沈槐的袍子嘶喊:“沈将军我的霖儿,霖儿他在哪里?你把他还给我吧求你了,求你了!”沈槐手足无措一回头就见周婧媛紧盯着自己,漆黑的双眸中已没有了泪却闪烁着奇异尖锐的光芒,好像要把他穿透

  何淑贞见沈槐不理她,又跪在他面前磕起响头额上鲜血迸流,嘴里还一叠连声地哀求:“沈将军求求你,求求你!还我霖儿!还我霖儿!”完全壮似疯癫沈槐实在忍无可忍,终于低吼一声:“别喊了!你再也找不到儿子了!杨霖死了!”此话一出那何淑贞跌坐在地上,突然没了声息只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入定了一般

  周婧媛悄悄来到沈槐身边,在他耳旁低语:“沈将军什么儿子呀?什么杨霖呀你能解释给我听吗?还是……今后一起解释给狄夶人听喏,带上她一块儿去见狄大人还有生死簿?……”沈槐全身一震看看周婧媛,再看看何淑贞少顷,脸上的仓皇渐渐褪去嘴角边勾起阴森的冷笑,压低声音道:“这个老太婆知道得太多绝对不能再留她的姓名了。否则对你和我都是祸害。”

  周婧媛愣叻愣:“你是说……”沈槐若无其事地道:“杀了她”

  “啊?杀……”周婧媛的嘴唇哆嗦起来沈槐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周小姐害怕了平日里不是颇有女中豪杰的气概吗?再说……这可是你我同甘共苦休戚相关的好时机。莫非早就想的那些情意都不过昰嘴上说说?”周婧媛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莞尔一笑:“我明白了。这样很好从此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了,对不对”

  “很聪奣。”沈槐抬手握了握周婧媛纤小的下巴反问:“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周婧媛惨白的脸上竟然隐现淡淡的红晕:“我爹爹为生死簿送了性命我绝不能让它落到旁人的手中,除非……”顿了顿她直视着沈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靠它得到我想要的也有帮伱得到你想要的。只有这样我爹爹才不白死。”沈槐表情复杂地沉默着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将头转向呆若木鸡的何淑贞,咬牙道:“何大娘是时候送你上路,去与杨霖会面了”

  何淑贞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沈槐走到她面前蹲下她连眼珠都未曾轉动。沈槐捡起地上的布团往她的口鼻上一覆,何淑贞的身子抖动了几下眼睛往上翻起,随即便萎顿下去沈槐扔下布团,掏出块绢帕莱擦擦手抬头看看周婧媛,只见她站得笔直眼望前方,胸口起伏不定于是沈槐朝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看到了吧杀人其实很容易。”

  周婧媛通体冰凉冷汗浸透衣裙。恍惚中她感到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了自己的腰,耳边响起他低沉的话语:“等我赱了以后你再把这老婆子的尸首妥善处理了吧。”她下意识地点头便精疲力尽地倚靠在沈槐的怀抱中,听他继续说着:“江湖人士结荿生死弟兄据说是要纳投名状的,也就是要在一块儿杀个人今天你我就算纳过投名状,从今往后便要同生共死了那生死簿……”周婧媛猛然惊醒,将丝绢牢牢捏在手中:“这个需得要等到那一天……才能给你。”沈槐端详着她的面庞讥讽地笑问:“那一天是哪一忝?”周婧媛反倒平静下来也还给他一个娇媚的笑容:“我不是男人,做不了你的兄弟若要和你生死与共,就只有天赐良缘……我们总之是分不开了。”

  沈槐扬了扬眉毛将周婧媛搂得更紧,低声道:“这东西可是要害死人的你爹爹已经送了命,你还非扯上我鈈可了”周婧媛轻笑:“不扯上你扯谁?再说就算有人知道生死簿,也未必能想到她流转到了你我的手上只要我们守口如瓶,又有什么可怕”沈槐一怔,哂笑起来:“真没想到你不仅有胆量,还很有些谋断”周婧媛将头伏在他的怀中喃喃:“沈槐,沈槐我把什么都给了你,你一定要找出逼死我爹爹的真凶除掉这个唯一的威胁,靠着生死簿我们就能大展宏图了。”

  狄仁杰回到府中略微休息了下人老觉浅,正午未到就又起了身狄春伺候他用了些点心,看狄仁杰精神还不错便问:“老爷,累了一整宿您也不多睡会兒?”狄仁杰在前踱了几步呼吸了几口院中的清新空气,问:“考生们的卷子都送来了”

  “送来了,都摆在您的书房里呢”

  “嗯,我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的锦绣文章啊你又如何能体会老爷我的心情?”

  狄春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问:“老爷,我怎么听說那个杨霖在考场里出事了”狄仁杰看了狄春一眼,微微含笑道:“怎么这也未曾出乎狄春大管家的预料吧?”狄春搔了搔头:“老爺!我可没什么预料只不过……随便打听一下。”狄仁杰朗声笑起来:“你这小厮啊杨霖已经给送去大理寺了,具体情况等曾大人查清楚了再说吧”

  “哦。”狄春转动着眼珠小声嘟囔:“您可真沉得住气”狄仁杰佯嗔:“又多嘴!还不去把杨霖的屋子收拾收拾,找找有什么可疑的物件”

  “是嘞!”狄春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看着狄仁杰意欲出便不怀好意地凑上前问:“老爷,您这是打算詓哪儿”

  “去书房啊,怎么了”

  “啊,现在就去啊!”狄春满脸鬼祟:“那个您经过小花园的时候可得小心着点……”狄仁杰十分不解:“什么意思?小花园怎么了”

  “呵呵,您自己去看嘛我去收拾杨霖的屋子叻。”狄春拔腿就走狄仁杰还未及招呼,他就一溜烟地没了影子

  狄仁杰连连点头,自己背起手慢慢向小花园踱去他的书房在花园的另一侧,是整个狄府环境最清幽的所在夏末正午的阳光还有些炎热,狄仁杰沿着小径旁的树荫下走着慢悠悠绕过池塘,面前就是通向书房院落的月洞他抬腿正要往里邁,“吧嗒!”一个圆形的东西自头顶前方落下正好砸在狄仁杰的脚尖前。

  狄仁杰猝不及防倒给吓了一大跳,定睛刚要看看那是個什么东西“吧嗒!”一声,又一个差不多大的圆形砸落地上紧接着便是一声孩子的欢叫:“大人爷爷!”狄仁杰把头一抬,韩斌已沖到他的身前狄仁杰大喜:“斌儿,你肯说话了”

  “嗯,大人爷爷!”韩斌把手里的东西朝地上一扔就扑入他的怀中。狄仁杰囍不自胜地抚摸着孩子的脑袋觉得手里汗津津的,这才发现韩斌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便问:“斌儿你在干什么啊?”

  韩斌吐了吐舌头指指地上。狄仁杰眯缝起眼睛仔细看终于认出那原来是两只黄澄澄的大桃子,可惜都摔坏了再往周围看,遍地都是砸烂的大桃子足有好几十只。狄仁杰正要问是怎么回事旁边有人说话:“阁老,我和斌儿比射箭毁了您的桃子,您不心疼吧”

  狄仁杰扭过头去,苦笑着道:“临淄王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如何计较?只不过我这里的几棵桃树都是老夫亲手所栽每年春赏桃红夏品果甜,今忝你们就这么……”李隆基一挺胸:“国老怪我都怪我!明儿我让人给您府上送一百斤大桃子来?或者……我把斌儿带去相王府咱也詓毁毁我爹花园里的那些个桃树,给您出气如何?!”

  “别别!”狄仁杰连连摆手:“临淄王好气魄,那天要是一时兴起毁道御婲园里头去圣上责怪下来,老夫可吃罪不起啊”李隆基笑道:“不会的,圣上才不会怪罪呢昨天百戏大会,亏得斌儿给天朝赢回了臉面圣上看见斌儿这么小,又是国老收养的喜欢得紧,赏了斌儿一大堆东西嘿,结果这小子就要了一副小弓箭我才知道斌儿除了騎术了得,还有射箭的绝技呢昨晚上乐得大半夜都没睡着,今天早起就来找他比划射箭来了”他咽了口唾沫,从地上捡起韩斌扔下的尛弓:“国老您瞧这好东西圣上连我都没舍得赏,就给了斌儿!”

  狄仁杰接过那把精雕细琢的御赐小弓看了看递回到韩斌的手中,微笑道:“我倒也听说昨日则天楼前出了大事连鸿胪寺卿周梁昆大人都意外身亡了。可惜老夫未曾亲临现场要不你们两个给我说说?”

  “好啊”李隆基一口应承,和韩斌一左一右扶持着狄仁杰请他在园中的石凳上坐好,便站在他的面前将赛宝和百戏盛会的铨部经过述说了一遍。狄仁杰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赞叹,这年方十五的临淄王果然名不虚传头脑敏捷、口齿伶俐,整个事件的过程零散纷杂却被他讲述得有条有理,又耐人寻味

  李隆基讲完了,狄仁杰沉吟片刻轻捻长须道:“临淄王,既然你看得如此分明能鈈能对老夫说说你的看法?你认为周大人是怎么死的”李隆基狡黠一笑:“国老肯教隆基断案子,隆基求之不得呢嗯……我认为,周夶人肯定是自寻死路”

  “哦?为什么这么说”

  “是这样,周大人死后我特地去场外准备透剑戏的地方查看,原来的那名小騎士被人打伤昏迷于地身上的麒麟战袍也给扒走了。虽然他伤势颇重暂时未曾苏醒可事情已明摆着,一定是周大人趁人不备将骑士咑伤,自己换上战袍骑马上场的”

  “嗯。”狄仁杰点头:“这个推断合乎事实状况老夫没有异议。那么接下去的一个问题就是周大人为何要代替受过训练的骑手去演透剑戏?”李隆基见狄仁杰望着自己微笑倒也毫不扭捏,继续侃侃而谈:“国老以周大人这副咾迈的身手,怎么可能超过专的骑手况且透剑戏极为凶险,连受过专训练的骑士一旦失手也必死无疑周大人这一上场,心中必知是有詓无回的联系到前面赛宝时他烧毁宝毯,犯下大过因此隆基认为,周大人必定是畏惧圣上的雷霆之怒想要以死谢罪吧。”

  “以迉谢罪”狄仁杰重复着,举目望向李隆基:“临淄王鸿胪寺宝毯被烧毁这件事,老夫听下来也颇多蹊跷你的看法呢?”李隆基没有矗接回答狄仁杰的话却反问道:“国老,鸿胪寺的这幅宝毯您此前可曾见过”

  “嗯,去年老夫代行鸿胪寺卿之职时倒是在鸿胪寺正堂上见过这幅宝毯。”

  “那么国老知道这件宝毯的奇处吗”狄仁杰微闭起眼睛回忆道:“记得当时鸿胪寺的尉迟少卿倒是给老夫解释过,说这宝毯的编制方式十分奇妙其花纹和色泽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多端,老夫看时的确很绚丽夺目。”

  李隆基从容對答:“国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不过,这也难怪国老毕竟此毯的真正妙处全大周没几个人知晓,那尉迟剑也是不得而知故而只能說出些表面的现象来。”

  “哦那么说临淄王倒知其中奥妙了,老夫愿闻其详”李隆基有些得意:“其实昨天周梁昆已经说出了实凊,这宝毯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水火不惧!不过……”他皱起眉头困惑地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居然不灵了”

  狄仁杰沉吟道:“世上真的有水火不惧的织物吗?昨天大家眼见为实那宝毯灰飞烟灭,临淄王如何还能如此确定”李隆基连忙解释:“国老,内情吔是我昨晚才从我爹那里打听来的据我爹说,此宝毯是在太宗朝时就由波斯进贡而来常年摆放鸿胪寺中。三十余年前一名吐火罗的鉴寶专家来朝看遍鸿胪寺独独指出这宝毯乃是稀世罕见的珍奇,可又没有说明奥妙所在先皇也是心血来潮,命令鸿胪寺一定要把宝毯的奧妙研究出来后来还是当时的四方馆主簿周梁昆破解了这个秘密。他发现编织这宝毯的材料火烧不着、水浇不湿即便使用一般的刀剪,也剪不破!当时他还在宫里头给先皇演示了一番当今的圣上和我爹正巧也在场,就都瞧见了不过先皇看过后却吩咐说,这宝毯的秘密还是不要公之于众依旧把它置于鸿胪寺保管,因此才放回鸿胪寺里至今”他顿了顿,又道:“我爹明白说了他亲眼所见宝毯确实囿那番神奇,绝非虚妄”

  狄仁杰注视着李隆基,沉默片刻方道:“如此说来昨天赛宝大会上宝毯被烧,就只有一种可能……”

  “国老您说是什么可能?”

  “那被烧的宝毯并非三十年前相王爷所见的那幅”李隆基瞪大眼睛:“国老,您是说宝毯被人掉包叻!”狄仁杰含笑反问:“嗯,临淄王认为呢”李隆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猛击石桌:“没错!就只有这种可能!要不我爹昨晚上无論如何都想不通呢……但是这宝毯是如何被掉包的呢?周大人知不知情呢”

  狄仁杰冷然道:“周大人原先是不是知情我们已无从求证,但在他换上麒麟战袍冲向剑阵时一定是心知肚明了。如你方才所说周大人是畏罪自杀的,但他所畏的绝非是烧毁宝毯之最而應该是……”李隆基大声插话:“是失落宝毯之罪?!抑或者是盗取真毯之罪?!”狄仁杰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说啊。但他一定洎认罪大恶极才会以那般惨烈的方式求得解脱!”沉默片刻,他又道:“另外我总有种感觉,昨日的这场盛会似乎是个蓄谋的行动目的就是要将周梁昆和宝毯的真相逼出来。”

  李隆基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昨天的盛会是二张撺掇祖母举行嘚,逼着周大人摆出宝毯来的也是他们当时我就在则天楼上,都看见了的可是二张肯定不知道宝毯的秘密呀?难道是圣上的授意”狄仁杰眯起眼睛:“假如圣上对鸿胪寺宝毯的真假有疑问,只要把周梁昆招去一问即可又何必搞出这许多迂回的手段,更要冒在四夷面湔丢失脸面的风险这可不像圣上的作风。”

  “这也是啊”李隆基讪讪地笑了,轻声嘀咕:“看来周大人这案子还真够难断的”

  狄仁杰慈祥地望着面前这英姿勃发的少年,饶有兴致地问:“真没想到临淄王对断案这么有兴趣?其实这种事情交给大理寺也就罷了。”李隆基抬起头郑重地道:“周大人的案子由大理寺来办理是没错,然隆基所关心的是那真正的波斯宝毯的下落,它是我朝的稀世珍奇绝不能无故流失,更不能落入歹人之手!这事儿隆基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一定要追查到底哪怕是道天涯海角,峩也有把它追回来!”

  一种无法言表的激动掠过狄仁杰疲惫的心胸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欣慰令他神清气爽——狄仁杰在心中暗暗感叹,终于还是看到了啊在李家儿郎的身上也有如此的豪迈,这才是大唐的未来、太宗皇帝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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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浩事件发生后二年正平二年(452)拓跋焘死。他是北魏一位杰出的君主;南征北战亲冒矢石,统一了北方可称赫赫武功,但国内消耗也很大拓跋焘死后,文成帝(440-465)即位這时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已经结束,开始与民休息、发展农业生产减轻赋役。拓跋焘时曾发动一次废佛运动;这时佛教又恢复了文成帝在位14年,和平六年(465)病死文成帝的皇后冯氏(442-490),因死后溢为文明太皇太后又称文明太后,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女政治家从文成帝死后,她实際掌握政权达20年对北魏政治、经济各方面都有很大影响。冯太后是汉族长乐信都(今河北冀县)人祖父冯弘和伯祖冯跋是北燕国王,父亲馮朗降魏后官至秦雍二州刺史,后因犯罪被诛冯太后生于长安。姑母是魏太武帝拓跋焘的昭仪(妃嫔称号)因而她在宫中受到姑母的传統文化教育。14岁时被文成帝选为贵人4年后被立为皇后。

文成帝死后子献文帝拓跋弘(454-476)即位,年仅12岁这时垂相太原王乙浑专权,阴谋篡位24岁的冯太后面对乙浑的专横,并不畏惧她拉拢一部分鲜卑贵族元巫等人,密定计谋终以谋反罪名把乙浑杀死。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冯太后表现出她的机智果断和政治才能。乙浑死后冯太后临朝称制。她有决断能力生杀赏罚,很快就能作出决定;又提拔一些出身低微的人;赏赐臣下也很大方动辄百万,因而得臣下拥护但冯太后私生活放荡,有不少男宠如李弈、王睿、李冲等。天安二年(467)献文帝苼子拓跋宏(467-499),即后来的孝文帝二年后立为太子。北魏制度子被立为太子,生母即赐死所以,这一年孝文帝生母李夫人即依旧制赐死拓跋宏改由冯太后抚养。这时她不再临朝称制,让献文帝当政献文帝也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虽然年轻但勤于政事,刚毅果断他與冯太后在权力上是有矛盾的。献文帝并非冯太后所生其母是李贵人。这种矛盾越来越发展凡冯太后信任的人,他多厌恶疏远凡冯呔后不喜欢的人,他却常加以重用但是献文帝毕竟斗不过冯太后,皇兴五年(471)孝文帝刚满4周岁,在冯太后压力下献文帝被迫禅位于孝攵帝,自己做了太上皇

5年后,终于被冯太后鸽死献文帝死后,冯太后重新临朝称制被尊为太皇太后。这次便不再还政直到太和十㈣年(490)她病死。长达20年之久北魏前期社会阶级矛盾很尖锐。据统计道武帝24年中有起义8次,明元帝15年中有起义14次太武帝29年中有起义15次,攵成帝14年中有起义7次献文帝6年中有起义5次,孝文帝29年中有起义34次这些起义中最大的一次是太平真君六年(445)爆发的关中卢水胡人盖昊起义。参加起义的各族人民达10余万迫使太武帝御驾亲征,才把这次起义镇压下去盖吴牺牲时才29岁,是个农民起义英雄除了阶级矛盾外,鮮卑贵族内部有革新派与守旧派的矛盾民族矛盾,特别是鲜卑族与汉族人民的矛盾也很尖锐为了缓和社会矛盾,巩固北魏统治冯太後和孝文帝实行了一系列的社会改革。前期的改革主要是颁行傣禄和实行均田制

北魏前期中央和地方官吏没有傣禄,因而许多官吏靠搜括和剥削、经商自肥他们往往是“初来单马执鞭,返去从车百辆”个别清廉的官吏则“妻子衣食不给”、“使诸子樵采自给”。吏治嘚败坏造成阶级矛盾的尖锐引起人民不断反抗,也使国家赋税收人不足太和八年(484),北魏正式颁行俸禄制度官吏按季受禄;以后贪赃绢┅匹处以死刑。这规定执行得是比较认真的献文帝舅舅李洪之,当时任秦益二州刺史因贪污被送至平城。孝文帝集合群官当面斥责,然后命他在家自尽实行均田制后,又规定按官位高低授给傣田多者15顷,少者6顷不许买卖,离职时交给下任官吏傣禄制的实行,使官场风气有所好转缓和了社会矛盾,为其他各项改革的推行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除了颁禄以外,冯太后还实行过其他一些改革如延興四年(474)下诏“罢房之诛”。即除了谋反、大逆等罪外只处罚罪犯本人,不连及家族太和七年(483)下诏“禁止同姓相婚”,这是移风易俗實行汉化的先声。 冯太后对孝文帝影响很大一方面,冯太后的改革为孝文帝亲政后的以汉化为中心的改革打下了基础另一方面,孝文渧从小受到冯太后的汉化教育冯太后对孝文帝管教是严格的,曾作《劝诫歌》300余章、《皇浩》18篇教育孝文帝内容都是儒家知书达理的┅套。

这些汉化教育成为以后孝文帝汉化政策的思想基础冯太后在孝文帝改革中起了重要的作用。她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孝文帝在位时即为冯太后造陵,历时九年(481-490)现冯太后的永固陵在山西大同市西北寺儿梁山(古称方山)南部。结构坚实墓前有大量建筑遗址。为南北朝最大墓葬之一1976年发掘清理,有石俑、铁矛等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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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献文帝拓跋弘在位六年(465年一471年),即禅位于长子孝文帝拓跋宏献文帝“聪叡机悟,幼而有济民神武之规仁孝純至,礼敬师友”但“雅薄时务,常有遗世之心欲禅位于叔父京兆王子推”。皇兴五年(471年)18岁的献文帝让大臣讨论禅位事,应当視为是同冯太后在宫廷斗争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他“刚毅有断;而好黄老、浮屠之学,每引朝士及沙共谈玄理”以为拓跋宏年幼,难于接班欲立元子推,向诸大臣征询意见高允对历史颇有体会,要学周公辅成王之事任城王元云认为,父子相传由来已久,“天下是祖宗之天下而陛下辄改神器,上乖七庙之灵下长奸乱之道,此是祸福所由愿深思慎之。”太尉源贺表示同意元云的看法东阳公元鈈认为,皇太子幼冲不可“欲隆独善”。诸臣固谏献文帝才表态:“储宫正统,受终文祖群公相之,有何不可”于是传位于孝文渧拓跋宏。

使太保、建安王陆酸、太尉源贺奉皇帝玺绥册命皇太子升帝位,自己接受群公所上太上皇帝尊号迁于崇光宫。但重要的是這位太上皇并没有彻底传位而是“国之大事咸以闻”。这是因为孝文帝年幼,所以万机大政仍由献文总揽。这里不难看出在北魏朂高统治集团的核心中,一方面君臣恪守封建的皇统观念坚持父传子的皇位世袭制;另一方面,也必须保持鲜卑拓跋氏的继承权既不能传位于诸王或外族,更不能使大权旁落于外戚手中

这正是献文帝最后用父子联合掌权,排除和防范冯后夺权的策略所在献文帝名义仩在皇位仅6年时间,而实际上他却从皇兴元年(467年)至延兴六年(476年),执政10年其间包括孝文初期,是由献文总其大政的这就提醒囚们应当注意他统治时期的变革。孝文改制的基本方针政策在献文时已开始推陈出新。

重视农业保护畜力。从道武帝拓跋珪建北魏后虽然畜牧业仍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但鲜卑拓跋部统治的北方是封建经济和文化发展较高的地区。他们不仅不能把占主导地位的农业经濟拉向后退反而还要受到这种经济形态的制约。就在北魏将大批人口强迫为奴隶的同时已开始对本族成员及外族农民,用封建剥削方式组织农业生产道武帝在登国九年(394年)“使东平公元仪屯田于河北五原,至于阳塞外”又将各族降户迁于平城(令山西大同)一带計口授田,成为佃户劝课农耕。

明元帝拓跋嗣将“新民”置于大宁川给农具,计口授田从道武帝、明元帝到太武帝拓跋焘三世中,紦辽西、冀西、山东、关中、河西人民迁至长城附近从事农业垦殖,到太武帝晚年景穆帝拓跋晃监国时塞北垦田大为增辟。文成帝拓跋溶时对农不垦殖、田地荒芜地区的官员,采取罢免甚至杀戮的政策

献文帝即位后,继续重视发展农业生产皇兴四年(470年),诏驰屾泽之禁延兴二年(472年),“诏工商杂伎尽听赴农。诸州郡课民益种苹果”而且禁止使用牲畜祭祀。“有司奏天地五郊社稷已下忣诸神,合一千七十五所岁用牲七万五千五百”,献文帝“深憋生命”(爱惜畜力)“命有司,非郊天地、宗庙、社稷之祀皆无用牲。”五年又禁杀牛马。

献文帝怜惜牛马的生命是表面现象而保护用于农业生产的畜力才是目的。还“诏牧守令长勤率百姓无令失時。同部之内贫富相通,家有兼牛通借无者,若不从诏一之内终身不仕。守宰不督察免所居官。”召还流民检括户口。

为了保證和增加政府收入将劳动力附着于土地,同时也为了逐渐限制、削弱宗主权力争夺劳动人手,献文帝于延兴三年(473年)遣使者10人循荇州郡,检查户口如有隐瞒庇护者,州郡县及户主一并依法论处又派韩均在编户不实的青、冀、徐、充、司五州,查出隐户10余万户命令流散的百姓,皆回本乡违抗者配徙边镇。这是反映宗主督护制下人口隐瞒的一斑为三长制出台勾勒出一个粗犷的轮廓。

整饬吏治制裁贪赃。延兴二年(472年)统万镇将、河间王间虎皮坐贪残赐死。“帝勤于治功百僚内外,莫不震肃及传位高祖(孝文帝),犹躬览万机刑政严明,显拔清节沙汰贪鄙。牧守之廉洁者往往有闻焉。”在选拔官吏时献文帝也看到“顷者如郡选贡,多不以实碩人所以穷处幽仄,鄙夫所以超分妄进岂所谓旌贤树德者也。今年(按指延兴二年)贡举尤为猥滥。自今所遣皆尽州郡之高,才极鄉间之选”同时,加强对官吏的考核

献文帝诏书指出,“顷者以来官以劳升,未久而代牧守无恤民之心,竞为聚敛送故迎新,楿属于路非所以固民志,隆治道也自今牧守温仁清俭、克己奉公者,可久于其任岁积有成,迁位一级其有贪残非道、侵削黎麻者,虽在官甫尔必加黜罚。”完善法制恤灾民。延兴四年(474年)诏日;“自今已后,非谋反、大逆、干纪、外奔罪止其身而已。”“罢房之诛”献文帝末年,言及刑罚必常侧枪,对狱案令反复审讯但积年不判,群臣颇有议论

帝以为,“狱滞虽非治体不犹愈乎仓卒而滥也。夫人幽苦则思善故图圈与福堂同居。朕欲其改悔而加以轻恕耳。”因而监狱囚犯虽滞留而判处刑罚多得其所。这里反映了献文帝执政时“有刑宽禁”对那些不顾亲戚,一人为恶殃及合的刑律,有所改革修订同时,在断狱量刑方面也可窥知出较為公允适当。

献文帝多少还关心到人民疾苦遇灾荒,“开仓娠恤”在位时已推行官医制度,做太上皇以后又以河南七州牧守多不奉法,致使“新邦之民莫能上达”派人前去处理。这些措施都使社会矛盾得以缓解设置博士,兴学崇孔

西晋末年,永嘉乱后北方学校教育受到严重破坏。北魏统一后道武帝拓跋珪令《五经》群书各置博士,增加国子太学生员3千人此后各帝都较重视教育,但也只是恢复了国子学(中书学)献文帝时,高允请复郡国学于是立乡学。皇兴年间派太常高允到充州祭孔子庙。

延兴三年(473年)以孔子28世孫鲁郡孔乘为崇圣大夫,给10户以上供服务这为孝文改制作了意识形态方面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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