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像做啥的,直说拖拉一点也无妨 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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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闪婚的淫,直说结局无妨
[匿名] [ 12:32:20] (<span id="tgd) (<span id="tfd) &&
最佳答案闪婚就是悲剧 就是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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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金萱《温柔常教授》
  那年,她们才十六岁,就跟每个女孩一样,拥有如梦般的少女情怀,但不同的是,她们格格不入的外表却让她们梦碎,甚至连作梦的机会都没有。
  十六岁时,岳姗、柴霓、白婕玉和段勤心四人因物以类聚而成为好朋友,这友情持续了十几年,历久弥新。
  如今,她们都已是二十八岁的熟龄之女,除了段勤心之外,其余三人皆已步向各自的幸福人生──结婚、生子,和疼惜自己的老公过着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
  也就是说四个人之中,只剩段勤心还是小姑独处,而且丝毫没有想婚的念头。
  三位已婚的英英美代子少妇每回聚会谈到这件事时,总会为此叹息不已,真是黄帝不急急死太监。
  其实段勤心也不是不了解好友们对她的关心与担心,只是在父母的破碎婚姻下长大的她,对于婚姻与爱情根本没半点信心,再加上因为想脱离这个吵闹的家而早早结了婚的妹妹,婚后状况也是一塌糊涂,让她更加坚定了独身的念头。
  可是她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两年来看好友一个个结婚,而且一个比一个幸福美满,让她不禁有些动摇,不只一次暗忖她是不是也能够遇见像好友们的另外一半那样的好男人?如果真让她遇到了,是不是结婚也不错?
  不过这思绪通常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会被她摇头全盘推翻掉。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作白日梦。
  因为她得拚命的赚钱,为了生活,为了房贷,为了偿债,为了她可怜又卑微的母亲,以及那个只会伸手要钱,她已经许多年不曾再喊过他一声爸的男人。
  既然狠不下心抛下一切负担,就只能认命,这就是她段勤心的命。
  想要幸福,下辈子吧。
  市区的巷弄里,有一间布置得温馨可爱的意大利餐厅,店面不大,却时常座无虚席,得要用预约的方式才有座位。
  为了帮段勤心庆生,白婕玉早在半个月前便已事先打电话来预约,超有人情味的老板得知他们是想替朋友办庆生会后,还主动提议为他们设计菜单与准备蛋糕,真是超级贴心的。
  大伙约定准时六点半在餐厅大门前碰面,结果除了寿星之外,大家都很准时。
  “六点四十了,柴霓,你打电话给勤心,问她在哪里,是不是找不到地方迷路了?”白婕玉看了下手表,担心的说。
  柴霓点点头,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结果电话是通了,却没有人接。
  “怎么了?”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说话,白婕玉忍不住问。
  “没人接。”柴霓无奈的回答。
  白婕玉猛然吸了一大口气,再大口吐出。她决定,“我们先进去吧。”也许她正在骑车,没听见电话在响,一会儿她到了之后,没见到我们自然会进去找我们,或打电话给我们。“
  点点头,三男三女三对夫妻一起转身,进餐厅等人。
  “仇敬?你……是仇敬吗?”
  六个人随侍者走向他们预定的桌位途中,一个带着惊讶与犹豫的男声突然间响起,止住了一干人的步伐。
  仇敬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张多年不见的脸孔蓦然出现在他眼前。“常……峰?”他讶然的脱口叫道。
  “就是我。”对方嘴角微扬,眼睛灿灿的点头应道。
  “你朋友?”柴霓感兴趣的问老公。
  仇敬对老婆点点头,脸上有着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光芒。“你和岳姗他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去。”
  柴霓虽然有点好奇,还是点了点头,和岳姗等人先走向他们的座位。
  “你女朋友吗?”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常峰好奇的问老友。
  他们是一起在国外读书的好朋友,虽不同科系,却一见如故。学校毕业后,因志向与领域不同而各奔东西,几年前还有连络,后来因为工作太过忙碌而逐渐失联,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巧遇。
  “老婆。”仇敬勾唇回答。
  “你结婚了”常峰惊讶的瞠大双眼。
  仇敬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又更灿烂得意了一些。
  “你这家伙到台湾来不通知一声也就算了,竟然连结婚也不说,会不会太过份了?”常峰瞪着他不满的蹙眉道。
  “这么久没连络,你要我上哪儿找人?”
  “我老家的住址始终没变。”好友的借口太烂了。
  “问题在于我的变了,我爸妈在搬家时又丢了不少东西,你台湾的住址正是其一。”仇敬叹道。
  “难怪这几年我总是连络不到你,问几个还有连络的朋友,也都没有你的消息。”常峰恍然大悟。“你是什么时候到台湾来的?”
  “快四年了。”
  “看样子我们需要另外找时间好好的聊一聊。”常峰点头道,没忘记好友的老婆和朋友还在等他,暂且先放过他。
  “给我你的电话。”仇敬同意的拿出手机道。
  常峰念出一串号码给他。
  “我再打给你。”仇敬看了下不断往这方向望来的老婆,只得对老友说。
  “OK。快回你老婆身边吧。”常峰笑着揶揄。
  “改天再介绍你认识。”仇敬允诺,对他点了点头后,转身回到老婆身旁,拉开她身边的座位坐下。
  “他是谁呀?客户吗?”一等他坐妥,柴霓立刻好奇的开口问。
  “同学。”
  柴霓讶然的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同学都在美国。他也是ABC?到台湾来工作的吗?”
  “不是,他是留学生,道地的台湾人。”
  “我从没听你提过他。”
  “那是因为我和他失联了很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见他。”仇敬有些小感触。
  “他结婚了吗?”突然丢出这个问题的人是白婕玉。
  “我没问。”仇敬轻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可以请问一下你在打什么主意吗,欧太太?”
  “我觉得他长得挺不错的,既然是完美仇副总的朋友,人格应该也不错,我刚好有个好朋友缺了个男朋友。”白婕玉也不拐弯抹角,微笑直接回答。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独自一人来这间餐厅用餐的常峰,并与今天的寿星在心里配对了一下──
  哇!出乎意料之外,感觉好像还挺搭的。
  此刻餐厅大门“叮铃叮铃”的被推开,姗姗来迟的女主角终于现身。
  “勤心来了。”岳姗发现的开口。
  “老公,我们去邀请你的朋友过来一起坐。”双眼发亮的柴霓,当机立断的拉着仇敬起身道。
  白婕玉笑容满面的朝她竖起大拇指。
  “交给我。”柴霓回以微笑与大拇指,颇有狼狈为奸的态势。
  在场三个男人看到这画面,不由自主的全都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但随即脸上却是漾出纵容的微笑。只要老婆大人高兴就好,随便她们吧。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餐厅不大,放眼望去,迟到的段勤心一下子便找到好友的所在位置,大步朝他们走去,怎知却见仇敬夫妻俩竟朝她走了过来。三人在走道上相遇,停了下来。
  “你们俩该不会特地走过来迎接我的吧?”她开玩笑。
  “想得美!我老公遇到朋友,我们过去打声招呼。”柴霓朝她扮了个鬼脸,伸手指了下常峰所在的方向。
  段勤心转头看了一下,在看清楚座位上的那个人,她不由自主的轻皱了下眉头。是他
  “怎么了?”柴霓注意到她表情改变了。
  “没什么。我先过去了。”段勤心迅速地恢复正常,摇头说完后即走向岳姗他们。
  柴霓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察觉老婆有异,仇敬开口问。
  “勤心好像认识你朋友的样子。”
  仇敬挑了挑眉头。
  “不管如何,计划不变。”把疑惑丢一旁,柴霓抬头说:“老公,你一定要帮我把你同学拉到我们那桌去坐喔,待会儿就看你的了。”
  面对老婆仰着头,一脸粲笑如花的表情,仇敬回以一笑,心甘情愿接下了这出卖好友讨老婆欢心的任务。
  “知道了,老婆。”
  拒绝不了仇敬老婆的热情邀请,常峰只好移坐到他们那桌。
  三对夫妻加上一位被介绍为“至今仍小姑独处”的寿星,和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的被安排坐在寿星身旁的他,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奇怪。
  可最怪的是,在大伙吃饭聊天了一阵子之后,不知为何话题竟然全转到他身上来,而且问的问题大多集中在他的事业、交友与感情上头。例如,现在在哪儿上班、结婚没、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之类的。
  说真的,若不是坐在他身边那个“至今仍小姑独处”的寿星始终一副不太爱搭理他的模样,他会以为这是场相亲宴。
  今天的寿星名叫段勤心,蛋糕上插了二与八的数字,说明了今天是她二十八岁的生日。
  可是说真格的,如果不是蛋糕上的数字,他会猜她大概三十出头,与他差个一两岁。
  不过千万别误会他这样猜,是因为她长得老气。
  事实上正好相反,寿星的外表白净、高瘦,短发利落,浑身发散着一种冷艳的迷人气息,很吸睛。如果再除去她脸上稍嫌成熟的彩妆,他相信,她看起来应该会比实际年龄再年轻个几岁。
  既然如此,为何他还会猜她与自个儿年纪相仿呢?
  其实他会这样猜,并不是因为她的外在,而在于她成熟的眼神、疲惫的笑容,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淡泊感与苍凉感,就好像她早已看尽人间百态似的,让他直觉便从三十做为起跳点来猜测她的年龄。
  二十八岁呀,真是吓了他一跳。
  二十八岁的女人虽已不能再用“天真”两个字来形容,但是也不该像她这么淡漠、萧索、疲惫才对呀,不是吗?
  搞不懂拥有这么多好朋友,而且每个朋友看起来既幸福又快乐的她,怎么会这么与众不同?不是都说物以类聚吗?
  但最让他搞不懂的是,她对他的冷漠与距离感,那是一种接近敌意的感觉。
  他们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他在桌面下的脚应该没有不小心踢到她吧?他在桌面上的手好像也没有碍到过她,或打翻什么东西惹人厌吧?既然如此,她对他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呢?
  “你们不觉得常教授和勤心坐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我们一样,像对夫妻吗?”岳珊突如其来的微笑道。
  “的确很像。”白婕玉咧嘴点头附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常教授,既然你和勤心两个人都没有男女朋友,要不要凑合凑合?”她双眼发亮的建议。
  “婕玉,他们俩看起来是那么的相配,你不要用凑合两个字啦。”柴霓很配合的敲边鼓。
  她们三个自从听说他的职业是老师,现在正在T大教书之后,便开始唤他“常教授”,怎么请她们直接叫他常峰都没用。
  “那要用什么?”白婕玉问。
  “你可以说,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柴霓温婉的说。
  “也可以说,要不要直接配成对?因为你们俩坐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像天生一对。”岳姗接着笑说。
  “说的好,天生一对!不知道的人,一定会猜我们这桌八个人绝对是四对情侣或夫妻。”白婕玉哈哈笑道。
  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像在说相声一样的说个不停,终于惹恼了寿星。
  “你们三个够了没?”段勤心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语调开口道,让与她拥有十几年交情的白婕玉等三人,顿时明白她的忍耐极限已经快达顶点了。
  “只是开玩笑。”岳姗浑身一僵,率先干笑缓和气氛。
  “对呀,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干么这么认真?”柴霓也跟着安抚。
  “看在大伙全员到齐帮你庆生的份上,让我们开开玩笑也不行喔?哪有这么小气的寿星?”白婕玉状似抱怨般的说,却也巧妙的说明了自己的无辜。
  一切都是开玩笑。虽然她们三人都这样说,但是就像她们了解她一样,段勤心又怎会分辨不出她们是在开玩笑或是别有用心呢?
  她们分明是想将她和“常教授”送作堆,而她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尤其讨厌被和身旁这个家伙配成对,真的非常讨厌!
  “谢谢你们帮我庆生,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散会了?”她语音微霁的说。
  “现在还不到十点耶,况且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当然还要续摊,散什么会?”白婕玉瞠大双眼,以一副你在说什么笑话的表情瞪着她。
  “我明天早上还有工作。”
  简单一句话,就把白婕玉打败了。
  “勤心,生日一年才一次,难道你就不能好好的放自己一天假,让我们这些好朋友帮你庆祝吗?”白婕玉蹙眉,实在很不喜欢她天天工作,这般操劳自己。
  “你们现在不是已经在帮我庆祝了?”
  “只是吃顿饭算什么庆祝?不能玩通宵,至少也要续个两摊才算庆祝!”
  “你们待会儿可以去续摊呀。”寿星回得理所当然。
  “寿星都要闪了,还续什么摊?”白婕玉不满的撇嘴道。
  “你们人这么多,又不差我一个。”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而且还是用略带苦涩的语气,让白婕玉顿时只觉得怒不可遏。
  “你说这是什么话?今天我们到底是为谁聚在一起的,段勤心”她发火的大声道。
  这女人自从她们几个先后结婚后,就有意无意的逐渐与她们拉开距离,每回找她出来聚会,十之八九都会用有工作来搪塞。
  以前她也忙,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相反的,只要偷到一点空闲,即使是一起吃个二、三十分钟的午餐,她也会主动找上门,发泄她在工作上或家里所累积的郁抑之气。因为她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了解她的苦楚,能听她诉苦的也只有她们三个。
  十几年来,她们几个相视莫逆、甘苦同受,这情感绝对不会因为她们三个先她一步结婚生子而改变,她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怎能因此就疏离她们?搞得好像她们三个背叛了她,这样真的很让人火大!
  “婕玉。”坐在她身边的柴霓迅速地扯了下她的衣袖,阻止她继续爆发下去。
  “既然有工作,那就没办法了,续摊的事改天再补好了。”岳姗适时的开口,缓和现场急冻的气氛。
  “就这么办吧。”柴霓迅速的接口,拍板定案,免得徒生枝节。
  “老公,你去结帐好吗?”岳姗转头对老公说。
  裴名竞点点头,起身离席去结帐。
  “勤心,你刚才有喝酒对不对?待会儿坐我老公的车,我们送你回去。”不想让气氛太过冷清,柴霓对坐在对面的段勤心说。
  “不用了,我自己骑车回去,明天早上我还要用车。”感谢好友的贴心,但为了明天方便上工,她只能婉拒了。
  寿星都这么说了,柴霓也无话可说,只好看向今晚的新朋友问:“常教授,你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去就行了。”常峰不好意思麻烦他们。
  “有现成的车干么不坐,要花钱搭出租车?”柴霓说。
  “我送你。”仇敬也接口道。
  常峰看了老同学一眼,不再拒绝的点点头,接受了他们夫妻俩的好意。
  裴名竞结帐回来,大伙刚好收拾好随身物品。
  “走吧。”
  一句话,散了会,大伙在餐厅门前道再见,然后各自回家。白婕玉和段勤心两人,始终没再开口和对方说上任何一句话,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抱歉了,嫂子。”
  上车后,常峰立即向仇敬的老婆开口道歉,他总觉得刚才的生日宴会之所以会不欢而散,他得负绝大部份的责任。
  寿星摆明了不喜欢他这个外人加入,心情自然受到影响,进而才会导致刚才那不快的场面。所以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肯定是他,不会有别人。
  “怎么突然这么说?”柴霓讶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他问。
  “如果我没有加入你们的话,也许刚才的冲突就不会发生了。”他深感歉然。
  “跟你无关。”仇敬开口解释,“我老婆那位姓白的同学,个性本来就比较直冲,对于今天寿星的不满情绪早累积了不少,只是凑巧今天爆发,跟你加不加入我们完全无关。”
  “没错,况且是我们夫妻俩硬要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就算有错,也是我们俩的错,你别想太多。”柴霓也忙着安抚。
  常峰点点头,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说真的……”柴霓欲言又止的再度开口。
  “嫂子有话直说无妨。”
  “真的可以吗?”她有些犹豫。
  正所谓知妻莫若夫。仇敬干脆直接替老婆把说不出口的唐突说出来。
  “我老婆想问你对今天的寿星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一点好感,有没有意愿想把她追来当女朋友,甚至是老婆?”
  常峰怔愣了下,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怕说错话伤到人,只好选择沉默。
  他的沉默让柴霓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老公伸手过来,握住她的。
  “常峰,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了解老婆的想法,仇敬好奇的开口问老友。
  这家伙虽然从以前开始就有点闷,聪明的脑袋永远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但是挺拔的身形加上温文儒雅的气质和淡定的气息,依然还是让许多女同学们对他倾了心。
  现在的他较以前更加沉着稳重,人也开朗许多,还是知名学府的教授,条件这样优的他说没有女朋友,实在让人有些怀疑。
  “真的。”常峰嘴角微勾。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的样子不像是个没有女朋友的人。还是,”仇敬犹豫的停顿了下,“虽然你没有女朋友,但是有男朋友?”
  常峰闻言呆愣,而坐在副驾驶座上仇敬的老婆似乎倒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同性恋,仇敬。”他回神,失笑的开口。
  “那为什么你会没有女朋友?以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才对。”
  “也许是缘份未到。”
  “也许你的缘份已经来了。”
  常峰忍不住笑出来。
  “仇敬,说真的,”他笑了一会儿,缓慢地开口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婚友联谊社上班?”
  仇敬听了脸黑一半,差点没吐血。他在心里狂骂一字诀,但碍于想笑又不敢笑的老婆大人在身边,再不满也只能强忍下来,等有机会再报这一箭之仇。
  婚友联谊社?
  这厮真的是……他妈的!
  常峰在T大是出了名的帅哥教授,却也是魔鬼级的杀手教授,如果有人因为肖想他的美色而选修他的课,最后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当。
  所以在听多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全都死在沙滩上”的深刻教训后,绝大多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花痴学生们,最后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焉,毕竟这可关系到能否顺利毕业这等大事。
  当事人常峰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一来,他的学生素质可以提高,因为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二来,少了恼人蜜蜂在身边嗡嗡嗡的飞个不停,耳根子可以清静不少,被针扎的机率也降低了不少。
  总之,对于教职这份工作,他愈来愈有倒吃甘蔗的感觉,还挺上手也挺喜欢的。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一兼二顾,在学校里看见好的人才就先行延揽进他的公司效力,岂不妙哉?
  除了教职工作外,其实常峰还有另外一份挂名董事长的职业,只是他这个董事长不负责公司的管理与经营,仅负责创新企划与发掘人才,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态势。
  因为不管事,身为董事长的他懒起来不工作也没人管得着,所以基本上他平时的工作还是只有教书,有课上课,没课休息,晚出早归,闲来没事还可以到公园散散步,陪公园里的老人家下下棋、聊聊天。
  “常教授!”
  才走到公园入口处,便听见有人呼喊他,常峰循声望去,就见一位近来与他颇熟的大叔兴匆匆的朝他大步跑了过来。
  “常教授,好久不见,好一阵子没见你到公园里来了,你在忙什么?”
  “有点事。大叔找我有事?”常峰客气的问。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要谢谢你。连两次听你的分析买了几口期货,都让我赚到钱,我想要谢谢你,请你吃顿饭。”
  “我什么也没做,赚了钱是大叔的运气。”
  “不不不,我的运气一向都很烂,这两次赚钱全都是靠常教授。果然,当教授的人就是了不起。”大叔以一脸景仰崇拜的表情,双眼发亮的盯着他说。
  常峰无言。他教的是资讯工程学系,不是商学系,这样说他感觉挺怪的,虽然他也有经济硕士的学位。
  “常教授,你喜欢吃什么?想去大饭店吃也没关系,今天我请客。”大叔热切的邀约。
  “谢谢,真的不必了。”他摇头婉拒。
  “不行,一定要。而且,我还想向教授请教一些期货的问题。”
  “其实我对期货不是很懂,只懂些皮毛而已,之前真的是运气。”
  “没关系,即使如此,我也相信你的运气。你可不可以再多分析一点市场给我听呢?”
  “大叔,我不想害你输钱。”常峰认真表示。
  “即使真输了钱,我也不会怪你的。”
  常峰万般无奈,悔不当初。看样子这公园以后不能来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他还是颇有耐心的给了满眼求知欲—不对,是满眼都是$的大叔一些浅薄的建议,然后以有事为由离开了公园。
  这件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换了一个公园散步之后就忘了。
  只是他作梦都没想过,这一切只是个开端,而不是结束……
  段勤心快要被气死了。
  因为身形修长高,又拥有九头身的完美比例,她在十八岁那年开始做起模特儿的工作,到今年为止,已经堂堂迈入第十年了。
  她不求名,只求利,有工作就接,可一旦接了,就会尽力做到最好—因为一次搞定可以省时间,多接几份工作,所以她的风评一直都很不错。
  这可由她都已经二十八岁的“高龄”之姿,即便没什么盛名,却仍有固定邀约的工作,可窥知一二。
  当然,这跟她的价码平实公正,绝不乱喊涨价也有一些关系。
  她段勤心敬业又有效率,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众所皆知,会找她合作的公司大多也是看上她这个优点,才会找上她。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去找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撒娇、装可爱、不断NG重来,空有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脑袋却装满豆腐渣的笨女人来跟她合拍呢?
  三小时!为了那个笨女人不断的NG,她已经被困在这里超过她预计的时间整整三个小时脱不了身真是快气死人了!
  还好,今天她没接别的工作。
  还好,她有记下要面交的买家电话,可以跟对方更改面交时间。
  还好,她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做。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火大、很火大!
  “卡!OK,可以了。”导演大喊。
  终于结束了。段勤心在心里呼了口大气,表面上仍维持一贯的笑容对着导演鞠躬道:“谢谢导演。”然后再转身对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说:“辛苦大家了。”这才走向自己放在一旁的包包,收拾东西,微笑离开。
  可脸上的笑容在她踏出摄影棚的瞬间消失,恢复她平日面无表情的冷艳神情,这就是平时与工作时判若两人的段勤心。这也是众所皆知的。
  还不到八点,不知道原本与她相约六点面交的买家愿不愿意在这个时间出来?
  她稍微犹豫了下,决定打电话问问看,反正东西她都带出来了。
  结果,很幸运得到对方OK的响应。
  约了八点四十在原定地点面交,她趁着还有时间便去吃了碗汤面做为晚餐,然后才前往约定地点交货、收钱。
  模特儿是她的正职,网拍是她的副业,一切都是为了赚钱。
  因为她很缺钱。
  九点四十分回到家,客厅里一片紊乱,犹如气爆现场一般,这就是理由。母亲在房间里啜泣的声音清晰可闻,而她只觉得疲惫。沉默的将被扳倒的杂志架扶起,将散落一地的书籍杂志堆回架上,再把被丢在地上的遥控器拾起,把倾倒的藤椅扶正,把踢翻的垃圾桶和垃圾归位,段勤心这才走向母亲的房间。
  “妈?”
  听见她的声音,段母立刻抹去脸上的泪水,佯装没事般的离开床沿,迅速地站起身来。
  “你回来啦?晚餐吃了没?我去帮你热菜。”
  “不用了,我吃过了。”
  她的应答止住了段母急着往外走的步伐。
  “这样呀。你工作一天一定很累,快点去洗澡、睡觉,早一点休息。”避开女儿的视线,她催促的说。
  段勤心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个人呢?”
  这回沉默的人换成了段母。
  “这次他又发什么神经把客厅弄成那样?”她继续问,清冷的声音中没有怒气、嘲讽,也没有伤心难过或是无奈感,有的只有冷淡,像是事不关己,她冷眼旁观这一切。
  段母依然低头。
  “他又把钱赔光了?又想和你要钱,要不到就发火砸了客厅,然后说要把这个房子卖掉是不是?”
  段勤心甚至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人自从十年前经商失败后,就一直游手好闲至今,唯一的兴趣就是玩期货,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赚大钱,东山再起。
  十年前她才十八岁,勤芳才十五岁,半大不小就得面对现实的残酷,以及只会逃避现实、一蹶不振、没有任何担当的父亲。
  那个家伙是个混蛋!
  她知道这样说自己的父亲有可能遭天谴,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那个人的的确确、彻彻底底就是个大混蛋,不管是经商失败前或后,都没有当过一天的好老公或好爸爸。有钱时,他在外面养女人,金屋藏娇。没钱时,他赖在家里无事生产,只会伸手要钱,若拿不到钱,就把家里的东西砸了,还三不五时将脑筋动到卖房子上头。
  天知道,这间早已被他偷偷拿去抵押贷款的房子还能卖多少钱?
  无奈母亲就是吃这套,整天担心房子若被卖了会无家可归,不管她保证会养她都没有用。其实她们母女俩都知道,这根本是借口,母亲离不开、抛不下是对那个人还有夫妻情份,还有爱。
  为此,她诅咒婚姻与爱情。
  “勤心,你……有没有钱?可……可不可——”
  “不可以!我也没有钱。”她面无表情的断然道。
  “他说只要几万块,他说这一次一定可以——”
  她不齿反问:“一定可以怎样?赚大钱吗?这种话他说了几百次,哪一次成真了?”
  “上个月他……他不是有赚钱吗?”
  “他赚了钱有分给你吗?有拿出来缴房贷还贷款吗?有负担一点家里的生活费,减轻我们的压力吗?什么都没有。他只有愈玩愈大,把赚来的钱都赔光了还不够,还妄想我们拿钱出来帮他补破洞,那还不如让他从头输到尾,一次也没赢过。”
  房里一片沉静,段母无话可说,而她却还有一句话想说。
  “我恨他。”
  说完,段勤心径自转身回房,上网工作。
  洗澡、睡觉,早一点休息?如果她哪天真能早点休息的话,她就好命了。
  回复询价与买家的留言,更新卖场商品,整理已卖出商品来包装、填写快递资料等等,她一直工作到将近凌晨两点才做完一切,拿着衣服去洗澡,准备睡觉。
  早上八点她得替一间知名服饰拍最新一季的服装目录,听说有四名模特儿要一起入镜工作,两男两女,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再碰到NG不断的笨蛋新人,希望老天保佑。
  带着希望与祈祷,她慢慢地坠入梦乡。
  段勤心怒气冲冲的走进T大校门,随手拉了个同学问清楚资讯工程学系的教师办公室怎么走后,便笔直朝那方向冲了过去。
  她是来找那位常教授算帐的。
  常教授这三个字,其实早在上回她生日之前,已经从那个人和母亲口中听了不下百次。
  没错,那天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位常教授,因为她看过他和那个人坐在公园里说话聊天,就是那个家伙助纣为虐,她真的是恨死他了。
  五十万,才短短几天而已,那个人竟然又在期货里输了五十万!
  不是五万、十万,而是五十万!而这全都是因为听信了那位常教授的建议的结果!
  因为有了之前赚钱的经验,那个人信心满满的向地下钱庄借钱,将之前赚的连同借的,一起压了大注,结果却全赔光了,一毛也不剩。早上债主上门讨钱,五十万的借据加本票,白纸黑字,让母亲看了当场昏厥了过去。
  原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练就一身无动于衷的神功,不会再为那个人做了什么事而感到生气与愤怒,结果她还是好生气、好生气。
  突然冒出来的五十万债款,要她去哪里生呀?
  她真的好想搬出那个家,学妹妹一去不回,眼不见为净。
  但如果她真的走了,母亲该怎么办?
  为了补那个人不断捅出来的金钱缺口,母亲努力做手工做到手指都变形了,每个月才赚两万块,还笑着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面对这种情况,要她要怎么狠心弃她于不顾?
  心不够狠,也只能认命。
  但是认命不代表她可以原谅那个顶着教授名号就自以为了不起,胡乱信口开河,把她害得更加凄惨的混蛋家伙。明明是资工系的,他凭什么捞过界跟人讨论期货,还建议别人怎么买卖?他以为说话不用负责就可以乱说吗?那个混蛋教授!
  还没走到目标大楼,段勤心就看见那个混蛋家伙拿着书本从面前经过,怒火早已攻心的她,想也不想的立刻扬声怒吼道,“姓常的!”
  常这个姓算是罕见姓氏,所以听到有人叫“姓常的”时,常峰理所当然觉得是在叫他而停下脚步,转头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复仇天使,周身像围绕着一圈熊熊火焰狂烧似的朝他冲过来。神奇的是,火焰的中心却是一个穿着白色宽领T恤、牛仔裤,脂粉未施,犹如少女般纯净的白皙女人。
  段勤心,那日的寿星。
  常峰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一眼就认出她来,更没想到她不化妆时,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还要小那么多,简直就像他教的学生一样清纯、年轻。
  对于她的出现,他有些轻愣,却也有一肚子的疑惑与不解,不懂她怎会跑来找他,而且还带着满身的怒火与怨气?静静地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常峰朝她点了个头,礼貌性的唤了一声,“段小姐。”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让他一辈子难忘。
  段勤心二话不说,举起手来,就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突兀的巴掌声在宁静的校园里炸开,惊得以他俩为中心,方圆五十公尺内的人瞬间呆若木鸡,全部惊愣在原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静后,常峰看着她,平心静气的问道:“我可以请问,这一巴掌是为了什么吗?”
  “这是你信口开河的代价,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段勤心咬牙切齿的怒视着他,眼里有着明显的恨意。
  “信口开河?”常峰轻蹙眉头,露出不解的表情。“可以麻烦你说得清楚一些吗?请问我在何时何地对段小姐信口开河了?内容又是什么?原谅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之前两人只见过一次,又没什么交谈。
  “不是对我!”
  “所以,你是为了别人出头,却连让我有说明的机会都不给,光凭单方面的说法就将我定罪,动手打人吗?”常峰定定地啾着她。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一个不明事理又鲁莽的女人。
  “为了别人?我倒宁愿他真的是别人。”段勤心惨淡的一笑。
  常峰笔直的看着她,长睫毛下的双眼闪动着黯然的精光。
  不愿被打得不明不白,他要求,“我实在不想被打得莫名其妙,所以还是请段小姐简单的告诉我这一巴掌的原由。”
  她看了他一眼,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之后,转身离开。她说:“期货。”
  期货?
  常峰轻愣了下,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逐渐串连起所有事。他只和一个人谈论过期货,也就是那位迫使他必须换公园休闲的大叔。
  只是那位大叔是她的谁呢?邻居?亲戚?家人?我倒宁愿他真的是别人。脑中闪过她说这句话时的惨淡神情,让常峰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邻居或亲戚,她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些?
  如果是家人,那句“我倒宁愿他真的是别人”就说得通了。但是她又为什么不直说他对她的谁做了什么呢?
  常峰自认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想了又想,他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仇敬,想搞清楚这位段勤心小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毕竟挨了巴掌,总得弄清楚这是他罪有应得的,抑或是白挨的吧?
  动手打他的女人,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段勤心。
  不管如何,这辈子他是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
  这个第一次让他挨巴掌的女人。
  到底是什么心态,让他再度回到这个原本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公园,常峰已经不去想了,只知道自仇敬他老婆那里听了有关段家的一切之后,心里闷得只想到公园散步,然后他就跑到这儿来了,而且只要一有空,就往这儿跑。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不怕再遇到那位不断缠着他,要他报明牌的大叔吗?
  也许他根本就是想要再遇到他,才会不断往这儿跑吧?
  可是那位大叔却一次也没有出现。
  仇敬的老婆告诉他,那个人丢下债务跑路了,现在连家都不敢回,把烂摊子丢给那对母女躲得不见踪影。不过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他迟早会再出现,只要债主不再上门后。
  仇敬的老婆还说,虽然不知者无罪,但是如果换做她是段勤心的话,绝对不是打他一巴掌就可以了事的,因为就连她这个旁人听说了整个前因后果之后,都火大的想把他抓来痛扁一顿。
  她说,难得遇见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看起来充满耐心与包容力的男人,本以为他会是勤心的贵人、良人,结果却成了害她从深渊跌入地狱的坏人。她说,你这个混蛋。
  而他竟无话可说。
  仇敬对他说,其实不管五十万,或是段家现在的所有负债,对他们几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肯接受帮忙,他们绝对不会对老婆的好姊妹见死不救。但问题就在于段勤心非常倔强,她不许任何人帮忙。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
  “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我也问过。”仇敬回答。“虽然她们几个都没有问过段勤心这个问题,却有共同的想法。她们说段勤心一定认为,她家的负债是个无底洞,只要她父亲还活在她四周的一天,债就永远也还不完,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浪费他们的钱来填这个无底洞?”
  “所以问题是出在她父亲身上?”
  “显而易见,不是吗?”
  “那为什么不离开?”
  “因为除了父亲之外,她还有个母亲要照顾。一个死心塌地,永远不愿意睁开眼睛看清楚一切的母亲。柴霓说,段家除了有个无底洞的可恶父亲之外,还有一个环环相扣,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存在着。她说段勤心早已认命了。”
  所以她才会有那样惨淡的表情?才会有那样成熟的眼神、疲惫的笑容,和不符合她年龄的淡泊苍凉感?才二十八岁却像已经看尽人间百态的老人一般。
  常峰的心再度沉闷起来,郁郁难受,即使人已坐在公园里,那纠结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减轻的迹象。
  他到底是怎么了?
  太阳西下,月亮东升,不知不觉夜已笼罩大地。
  起身离开公园,常峰顺着马路往下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段家所在的公寓楼下。
  抬头看向三楼,灯是暗的。
  没人在家吗?或者是有人在家,却不敢开灯,怕债主得知有人在家会找上门讨债?他不由自主的忖度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正想离开,却看见段勤心骑着摩托车归来。她把车子停在骑楼下,脱下安全帽,打开座椅,从置物处拿出背包背上,才将安全帽塞了进去,放下座椅,才转身,就被两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男子挡住了去路。
  站在马路对面这头的常峰见状,脸色剧变。他先前并没有看见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要堵住段勤心的去路,他们想干么?
  马路上的车子川流不息,虽然他立刻从骑楼下冲了出来,却无法在第一时间冲到马路对面,只能隔着马路,瞪着那两个男人粗鲁的将她押进公寓大门里。
  还好不是被押上车。
  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人还在,问题就好解决。
  等待红灯过马路之间,常峰的脑袋不停地转动着,想着,待会儿该用什么身份、什么方法、什么理由来介入这件事?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好方法,还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三楼,段勤心被两个黑衣人推进自家客厅里,狠狠地踉跄的一下,撞到沙发扶手。她扶着沙发稳住自己后,不惧恶势力的转身面对讨债集团的成员。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问。
  “简单两个字——还钱。”对方摆出流氓姿态,坐进沙发后,将脚抬起来架在茶几上说。
  “我说过我会还。”
  “那就拿来呀,不要光说不练。”
  “我需要一点时间。”
  “上回你也这样说,上上回你也是这么说,你的一点可真是很大一点。”对方嘲讽。
  “我和你们不一样,赚钱需要花时间。”毫不畏惧,她抬起下巴反击。
  对方轻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竟敢这样讽刺他们。“你这个女人胆子不小嘛!”他瞇眼道。
  段勤心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胆怯或害怕的神情,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对方,说:“我不会赖帐,也不会逃跑,只要你们愿意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还钱。”
  “多久的时间,一个星期?”
  “三个月。”这已是最快的时间。
  对方听了,哈哈大笑两声,然后讽刺的说:“三个月?我有没有听错啊?”他转头问同伴。
  “没有。她说三个月。”另一名黑衣人回答。
  架在茶几上的双腿一缩、一踹,藤制的茶几倏然“砰”的一声,整个翻倒在段勤心脚尖前,差点砸到她。即使她拚命的要自己镇定,不要露出惊怕的表情,但脸色依然不由自主的泛白了起来。
  “你当老子在做慈善事业吗?”再一踹,另外一张较小的茶几也被踢翻了。
  “现在就把钱拿出来,如果没有钱,就乖乖地给我到酒店上班。”
  段勤心瞠大双眼,露出惊恐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酒店啊?
  “身材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张脸还行。你好好做,说不定用不着三个月就可以还清欠我的钱了。”他用猥亵的目光打量着她,恐吓的说。
  段勤心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向无所畏惧的面具逐渐崩裂,惊恐害怕的神情一点一滴的从碎裂的面具背后泄露出来。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的话,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敌不过两个大男人的力量,即使想逃,都逃不了。
  不!她宁愿去死,也不会让他们将她卖到酒店。
  “叮咚、叮咚。”门铃声突然间响了起来,屋里三人瞬间全僵住了。两名黑衣人因不知来者何人而绷紧身体,段勤心则是害怕不知为何出门去,不在家的母亲会在这时间跑回来。她不希望母亲撞见眼前这一切,撞见自己的女儿被威胁要被卖到酒店的难堪。
  大门没有锁,门外的人“喀”的一声,忽然就把门打了开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段勤心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你是什么人?”瞪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黑衣人冷冷的问。
  常教授。
  这三个字是段勤心的心声。她的脑袋依然当机中,无法运作。因为她根本就搞不懂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像是没听见对方的问话似的,常峰先是缓慢地巡视客厅里的一切,包括那两张被踢翻的茶几后,这才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仔细的看过一遍。
  “段小姐,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他从容不迫的开口,很明显是明知故问。
  段勤心有种冒冷汗的感觉,不知道他到底是勇敢还是愚蠢。他难道看不出来眼前这两个黑衣人不是善类吗?虽然有点恨他,但柴霓说的话也没错,不知者无罪,她莫名其妙就把罪怪到他头上仇视他,似乎对他不太公平。重点是,向地下钱庄借钱惹出事端的人是姓段的,和姓常的他毫无关联,所以她绝不能把他扯进这团紊乱里来。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请你先离开好吗?”她冷漠的对他下达逐客令,眼神中有着请求,求他快点离开,不希望无辜的他受到波及。
  常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神若有所思好一会儿——
  “两位是来讨债的吧?”他突然转头面向黑衣人说,“多少钱?我来付。”
  “这件事与你无关,请你离开。”段勤心愕然的瞠大双眼,脱口叫道。
  “这件事绝对和我有关,如果无关,那天我也不需要挨上那一巴掌了,不是吗?”常峰看向她,慢条斯理的解说。
  一时间她竟语塞,无话可说。
  “我会负责的。”突然他神色放柔,轻声对她说。
  段勤心怔怔的望着他。只见他对她微微一笑,再度转身面对讨债份子。“多少钱?”他再次问道。
  “你真的要帮这女人还钱?”黑衣人似乎不信,脸上充满了怀疑的表情。“你是她的什么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的关系你们用不着知道,只要告诉我多少钱。”常峰气定神闲的说道。
  黑衣人想想也是,管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他只要能讨到钱,达成任务就行。
  “七十五万。”
  “胡说!”段勤心难以置信的瞪眼大叫,“借据上明明就只有五十万。”
  “借钱不用利息吗?,”黑衣人转向她,冷冷地说。
  “即使要利息也用不着那么多!”
  “这就是高利贷。”黑衣人冷笑回答。
  “这太夸张了!”段勤心难以置信的摇头道,既气又怒的拒绝接受这么离谱的高利贷。“才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我付。”在她说出惹火人的话之前,常峰蓦然截断她说,“不过,我要先看借据。”
  黑衣人瞟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签了名和盖了手印的借据及本票,在他面前挥动了下。
  “对吗?”常峰转头问段勤心。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的好。
  他是真的要帮她还这笔钱吗?但他根本就不用这样做,而她也没有权利接受他的帮忙啊!
  只是,如果不还钱,让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继续高利下去,或是实践他们刚才所说的威胁的话,她还活得下去吗?
  她并不怕死,但是留下妈妈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太可怜了,就算是为了妈妈,她也还不能死。
  段勤心垂下眼来对他点点头,然后低声说:“我会还你钱的。”
  面对一个月就要五成的高利,她再骄傲倔强,也不得不向金钱的压力与现实的残酷低头了。
  常峰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再度将视线转回黑衣人脸上。“可以开支票吗?还是一定要现金?”他问。
  “支票也行。谅你也不敢耍我们。”
  常峰点点头。“那到楼下吧,我已经请人送支票过来,应该快到了。”
  黑衣人微微地瞇起阴狠的双眼,紧盯着他问:“你不会骗我们,快到的不是支票,而是条子吧?”
  “如果你们只是两个人,或许我会这么做,但你们是一个组织,有一群人,而且什么事都敢做不是吗?我不会笨得自找麻烦。”常峰神色平淡的说完后,径自往门外走去。
  两个黑衣人对看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依然用眼神示意对方小心点,这才跟着他离开。
  段勤心没办法就这样把事情全丢给他处理,只迟疑了一秒,便跟着下楼。
  走出公寓大门,常峰立刻打了通电话,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匆匆走到他面前,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从公文包里拿了一个信封袋交给他。常峰将信封袋里的支票抽出来,再向西装男要了支笔,迅速地签写上正确的金额后,走向始终谨慎注意着四周的讨债集团份子,将支票递给了他。
  “借据。”支票被对方抽去后,他掌心向上的对黑衣人说。
  “确定这张支票可以让我领到钱?”对方瞇眼谨慎地问。
  “这是张公司票,我不会拿公司的商誉开玩笑,更不会拿性命开玩笑。”常峰沉稳回复。
  “我喜欢聪明人。”黑衣人嘿嘿嘿的咧嘴笑道,然后将口袋里的借据掏出来拿给他。
  常峰低头看了下,一确定手上的借据和本票没错后,直接动手就将那两张纸撕成了碎片。
  黑衣人才转身离开,段勤心已跑到他身边,眉头紧蹙的盯着他手上的碎纸。
  “你不应该把它们撕掉的。”她说。
  “你有用途?”他眉头轻蹙的看了一下手上的碎纸片,不解的问她。
  段勤心无言以对的看着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明明在学校是教信息的,却在外头教人期货。明明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在面对讨债的黑道份子时却可以轻松自若,无畏无惧。
  还有,刚才那西装笔挺的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竟然对他恭恭敬敬的,还让他随便就拿出一张七十五万的支票帮她还债,最后还把唯一证明他刚才付出一大笔钱的借据给撕得粉碎?!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太过相信她不会赖帐,还是太过相信人性?
  转念一想,也许都不是,撕毁金额不符的借据,换张符合的才是聪明人所为,他是个教授,应该不笨才对。
  “你等我一下,我到楼上写张七十五万的借据给你。”自认想通的她对他说。
  “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这笔钱本该由我来支付。”常峰摇头拒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缓慢地说。
  段勤心蹙紧眉头,不懂他是认真或是在开玩笑?七十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使他真有心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负责,她也没那个脸接受他这种负责方式。况且,她之前还曾动手打了他一巴掌。想到那一巴掌,再比对他刚才以德报怨所做的事,她突然尴尬了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他一堆,不只钱,还有人情,以及一句谢谢和一句对不起。
  “那个……常教授……”她期期艾艾的开口。
  “叫我常峰就行。既然一起吃过饭,也算是朋友,不是吗?”他直视着她,眼眸深邃,此刻的她和初见面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感谢他的宽宏大量。段勤心不由得在心里暗忖,对他点了点头,再深吸了一口气说:“刚才谢谢你。”
  “这是我的责任。”
  “不是。”她迅速的摇头,“这不是你的责任。”
  “如果不是我乱给建议——”
  “不是的。”她再次摇头打断他。“柴霓说的对,客观来看,其实这件事根本与你无关,你是不知者无罪,之前动手打你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那天我是气疯了才会失去理智。所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感觉很奇怪。”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令她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奇怪?”
  “我今天来这儿是想请求你原谅的,没想到反倒变成你向我请求原谅,这感觉很奇怪。”常峰嘴角微扬,淡笑对她解说,凝望着她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暖,让段勤心不知不觉的坠入其中。
  “晚餐吃了没?”他突然开口问道。
  她轻愣了下,在尚未完全回神前,老实的摇头。
  “我也还没吃。要不要一起去吃?”
  他说得那么自然,半点侵略性也没有,让向来习惯与异性保持距离的段勤心,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说好。
  再说,她心里想着,即使为了刚才的救命之恩,她也该好好的请他吃顿饭,不能只用一句谢谢便打发人家。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得和他讨论下关于还钱的事,因为她万万不可能平白无故接受他的七十五万。想罢,她对他说:“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个皮包。”
  常峰嘴角微扬的对她点头,似别有含意的柔声说了一句——
  “我等你。”
  为了赚钱还债,段勤心更加拚命工作,问题是,她的工作不是靠拚命或努力就能得到等值的回报。
  相反的,由于新人倍出,她们一个个年轻、大胆、敢玩、敢秀,再加上现今喜新厌旧的社会潮流,像她这种工作认真敬业,却始终不曾不红大紫的模特儿“前辈”,反倒有被边缘化与淘汰的危险。
  所以,最近她一直在思考其它模特儿所说的话——清高、傲气值不了多少钱,以你现在的年纪,再坚持个两年就乏人问津了,到时候即使你愿意放下身段,恐怕也没有人会理你。她们还说,只是陪吃个饭而已,她干么想得这么复杂,也许会有一些烂咖毛手毛脚的,但只要碰过几回便熟能生巧,知道该怎么应付。重要的是,只要能接到工作,能赚钱就够了,她不是很缺钱吗?只要想着钱,没什么忍受不了的。
  只要想着钱啊……
  “你在想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段勤心猛然回神,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常峰。
  “什么?”她眨了眨眼问。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和常峰竟然成了好朋友,这事该从何说起呢?
  简单扼要来说,因为债权人与债务人的关系,他们互留了手机号码,然后她有了收入要还钱,找他,他到她家附近的公园散步想起了那天一起晚餐的小饭馆,找她,然后每次碰面都会用餐,每回要用餐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对方,再然后习惯了拨电话与接电话,自然而然就成了三天两头碰面的朋友了。
  像现在,他们就在一起共进晚餐。他从学校下了班,还没吃饭,同时想到她,便打了通电话给她,而她正好拍完照结束今天的工作,约了个地点,他便开车过来接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俩现在常一起吃饭就对了,午餐、晚餐、宵夜都有。
  “你在想什么?-今晚特别沉默。”常峰担忧地看着她说。
  段勤心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自己近来的烦恼。她是很想要有个人可以谈心事啦,只是跟他说关于钱的事,就好像想赖帐或拖延还款日似的。虽然还款日是她自己定的,坚持要还钱的人也是她,但是感觉就是怪怪的。
  “如果不能对我说,就别勉强。”常峰柔声再说,体贴的话语,不知为何竟让人感觉到一丝感伤。
  “不是不能对你说。”面对这样的他,段勤心不知不觉的开口道。
  “没关系。”他温温文文的微笑摇头,但眼中却似有几丝落寞。
  瞬间,段勤心不知为何就把刚才想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我最近的工作变少了,也接不到什么新工作,有朋友说我的观念和态度需要改变,说清高值不了钱,偶尔陪客户出去吃个饭,虽然得忍受一点毛手毛脚,但是只要能接到新的工作就好。我刚才就在想这件事。”
  常峰闻言皱起眉头。“你在想这件事的意思是?”
  “我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了,是不是应该趁还有点价值的时候放手一搏。”她盯着桌上的水杯说。
  “我不赞成。”
  “啊?”段勤心蓦然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
  “与众不同是创造价值的一种方法,而同流合污却只会扼杀价值。所谓的放手一搏是在无计可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种方法,但你的放手一搏却像是自暴自弃。”
  没想到他会看穿她心里的想法。段勤心怔住了。
  “如果是为了还我钱,我说过,那不急,不还也没关系。”他柔声道。
  “不可以不还。”她摇头说。连死党好友她都没有欠钱不还,更何况是他。
  “虽然是无心之过,闯了祸就得收拾,这是我个人的原则。”他坚持。
  “但我的原则是不可以欠钱不还。”
  常峰无言了。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谈论过好几次了,可她的脑袋比石头还硬,还是省省时间,聊点别的事吧。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不像你说的工作变少了的样子。”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下连化妆都遮不住的黑眼圈,但仍维持一贯语调的说,“难道真是为了工作的事,让你烦到失眠睡不着觉?”
  段勤心疲累的一笑,摇了摇头,却沉默不语。
  “又是一件不能对我说的事吗?”他问。
  “不是能不能说的问题,而是说了也没意义。”她垮下双肩,轻叹地说。
  “你不说出来听听,怎会知道没意义?”
  “因为其实根本不关我的事,是我在自寻烦恼而已。”
  若真的无关就不会烦恼了,她难道不觉得这种说法很矛盾吗?
  常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唇角轻扯出一抹无奈又带点轻怜的笑,“反正也没事,说出来听听。”末了又柔声的加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让我知道的话。”
  不知为何,段勤心突然有种不说就对不起他,对他见外的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我妹。”她忧愁的道出心事。
  “你妹怎么了?听柴霓说,她已经结婚自组家庭很多年了?”
  为了更加了解她的家庭状况,这阵子他花了不少时间在和柴霓聊天,惹得老友仇敬都快要对他怒目相向了。
  那对夫妻感情好到让人渴望婚姻。
  “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已经结婚七年了。”段勤心点头道。
  “那你在担心她什么?”
  “听我妈说,她好像怀孕了。”
  “这不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吗?”他不懂。
  段勤心看了他一眼,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点到即止的叹道:“如果她的婚姻幸福的话。”
  常峰懂了。婚姻生活不幸福就算了,竟然又怀了身孕……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心烦的事。
  “你妹有什么打算?”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旁观者的他们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听听当事人的决定,再客观的说说自己的感想了。
  “我没问她。”
  “担心却没问?”
  “她的个性很倔强,即使不问,我大概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就是因为了解自己的妹妹,段勤心忧郁不已。
  果然是姊妹,连个性都挺像的。常峰不由自主的暗忖,但嘴上开口问:“她想做什么?”
  段勤心稍稍犹豫了下,才吐出两个字——
  “报复。”
  常峰闻言蹙起眉头,怀疑的问:“报复谁?为什么要报复?”
  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段勤心划过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但是想了一想,关于那个人的事他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呢?
  “我妹是为了逃离没有温暖,只有吵闹、穷困的家,才会这么早结婚的。”她老实告诉他,眼神慢慢地虚无缥缈了起来。“她把婚姻想得太简单了,夫妻的关系,婆媳的相处,还有要和一群几乎陌生的新家人一起生活,这一切她都适应不良,却倔强的不愿回头、不愿认输。才结婚一年,夹在老婆和父母之间的男人就受不了的向外发展,有了外遇。这事男方家里的人都知道,只有身为老婆的不知情,后知后觉的被欺瞒了两年多,直到外头的女人怀了孕闹到家里来才发现。
  “老婆割腕自杀,男人回头,却不是因为懊悔,而是意外发现外头的女人劈腿,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还不一定。此后有一就有二,男人继续花心,女人愈来愈怨恨,宁愿放弃自由与快乐,也要和男人缠斗下去。”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但常峰却有种故事未完的感觉。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她又开口继续往下说。
  “三个月前,男人突然开口说要离婚,还以拜托的姿态求她,这次似乎对外头的女人认了真,想给对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身为老婆的女人不怒反笑,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之后便怀了身孕。孩子确定是那男人的,被设计酒后乱性得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外面的女人知道男人对她的不忠,以及继续保有法定配偶的身份,相互纠缠折磨到老死。”段勤心看向他,神情悲伤地问:“爱情有什么好?结婚有什么好?一旦变了心,剩下的也只是心痛和折磨而已。”
  对于爱情与婚姻,段勤心知道自己以偏概全得很严重,但也无能为力。在她的人生里,第一个认识的婚姻与爱情是父母的,第二个则是妹妹的,而这两人的结果都是凄惨悲切,让身为女儿和姊姊的她感同身受,也充满了切身之痛。
  所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一点都不想谈恋爱与结婚。
  十八岁时这样,二十岁时这样,二十五岁时也没有动摇过,直到二十八岁时的现在,她对爱情与婚姻还有男人,仍充满了不信任的感觉。
  她的人生只要有朋友、工作和钱就够了,她一直这样想。
  可是最近她的工作却陷入了瓶颈,钱也相对的受到了影响。
  撇开还常峰的钱的事不提,家里的房贷和生活费也要钱呀,她是不能够没有固定收入的。所以,她到底该与众不同的坚持下去呢?还是要以扼杀自我的方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放手一搏,短视近利呢?她真的很挣扎。
  “林姊,我是勤心,请问有工作上门吗?”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处理完网拍卖场里的工作后,她拿起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响过的手机,打给自己的经纪人问。
  “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工作上门了!”经纪人林姊在电话那头以有些激动的语气对她说。
  “真的吗?”
  “虽然还要经过面试的征选,但是对方要求的条件,百分之九十与你的形象相符,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现在人在哪里?快点到公司来!”林姊激动的说。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换上外出服,段勤心匆匆赶到经纪公司。
  [林姊,我来了。“
  “来的好,过来这里。”林姊向她招手道,“你有没有听过携程企业?”
  西城?“没有。”段勤心摇头说。
  “连镒企业呢?”
  她还是摇头。
  “达宣呢?”
  “都没听过。林姊,你干么问我这个?”
  “因为刚刚在你来的路上,我又接到两通指名要你当Model的邀约。”
  “什么?”段勤心呆住。
  “他们都说在杂志上看到你,然后查了一下,觉得你的形象很清新,很适合替他们公司的产品代言,想问你有没有意愿接这份工作。”林姊说着,并将刚才收到关于对方产品与企划内容的传真递给她看。
  她呆呆的接过,呆呆的低头看传真。
  林姊继续说:“一间公司形容出你的外形特点,两间公司直接指名要你,这情况巧合得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所以我才会问你有没有听过这几间公司的名称。我以为你认识这些公司的人,或者你曾与它们接触过。你有吗?”
  段勤心反应迟钝的抬头看她,一脸茫然的摇头。
  “你或是有具有影响力,身份不凡的朋友?”林姊好奇的看着她再问。
  她立刻想到岳姗、捷玉和柴霓的老公,那几个男人都有些影响力,家底也不错,但是她又没跟任何人提过她工作瓶颈的事,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才对,况且那几个男人所在的公司也不叫携程、连镒或达宣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有工作上门才是重点,管他工作是怎么找上门的。”林姊开心的咧嘴道,“这几间公司出品的可都是正秀的电子新品,这代言费肯定不少,模特儿的曝光率也绝对少不了,真是有得赚,而且名利双收呀。勤心,你在这行熬了十年,终于要红了。”
  “有这么容易红吗?”段勤心仍觉得有些不真实,人有些恍惚。
  “我在这行打滚的时间比你多一倍不只,相信我,这工作接受了,要不红也难。”林姊一脸认真的保证。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那又怎样?林志玲的年纪比你还大,还不是照样红翻天?”
  段勤心无言以对,只觉得天底下会有这么顺利的事吗?她和好运向来只有擦肩而过的份,一点交情都没有。
  “携程的征选会定在明天上午十点,连镒和达宣的只需要答复他们接受与否就够了。你觉得怎样,要不要接受这些工作?”林姊问她。
  “要。”段勤心毫不犹豫的点头,白痴才会说不要。
  她的野心不太,既不求名利双收,也不求大红大紫,只要有工作让她做、让她有收入就行了,她需要的是钱。
  林姊闻言咧嘴一笑。“其实连镒和达宣的邀约,我已经帮你回复OK了,现在就只剩携程的那份工作需要争取而已。”说着,她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皮包,转向她说:“走吧。”
  “要去哪儿?征选会不是在明天吗?”段勤心一脸茫然的眨眼问道。
  “SPA馆。”
  “SPA馆?”她仍旧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
  “接下来这几份工作可都是大工作,和过去拍服装目录、杂志广告可是大不相同,门面当然要好好的打理一下。我刚才已经约了美容师,你必须做脸、护肤、全身美容保养,还有发型也要稍微修剪一下。”
  林姊理所当然啪啦啪啦的说了一堆,段勤心却只觉得有一堆账单不断地从天上掉下来砸得她头昏眼花。既然不是刚刚合作,也知道她家里的经济状况,她决定不说废话,直接丢了几个字给她。
  “林姊,我没钱。”
  “我知道啦,今天我请客。”林姊朝她翻了个白眼说。
  段勤心不禁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这些事搞下来,可不是几百块或几千块搞得定的,少说也要近万元。
  “林姊,你是不是中乐透了?”
  “乐个鬼啦,我只中过两百块!”想到自己奇烂无比的偏财运,林姊的脸都扭曲了。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干么说得我好像平常很小气一样?”
  “不是小气,是抠。”段勤心立刻被打了一记爆栗子。
  “噢。”她抚着被打的脑袋痛叫一声。
  “你就是欠打,才会在这行混了十年还没没无名。”林姊趁机教训她。
  “没没无名的长久耕耘,总比昙花一现早早挂点好吧?有人跟我说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谁说的?还不错的见解。”
  “我朋友。”段勤心微笑回答,感觉好像自己也被称赞了一样。然后她突然想到,自己曾跟常峰说过她工作遇到瓶颈的事,难不成这些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工作机会和他有关?
  不对,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而已,哪有什么官说的影响力呀?
  应该不是他才对。
  不过不管如何,每次两人一起用餐,等工作手到擒来赚了钱之后,她一定请他吃饭才行,因为过去买单的人都是他,说什么没有让女士付钱的道理,这是他的原则。
  他那个人呀,看起来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但只要扯上他所谓的原则问题,根本就是个鸭霸王,有理也说不清的。
  “在想什么?男朋友?”林姊锁好办公室的门,回头就见爱将嘴角微扬,眼光放柔,一副徜徉幸福光影下的模样,不由得好奇的出声问道。
  “什么?”段勤心猛然回神,蹙眉道:“什么男朋友,我哪来的男朋友?”
  “你刚才的模样很像在思春呀,难道不是?”
  “冬天都还没到,现在思春会不会太早了?”段勤心淡定的说,一脸不以为然。
  看她这么老僧入定,林姊反倒有些忧心了。
  “勤心呀,虽然模特儿这工作需要注意身材和形象,但是没有规定不能交男朋友。如果你有碰到好对象千万不要错过,要把握,不要像我年纪一大把了,蓦然回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语重心长的劝说。
  段勤心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很认真的问:“林姊,说真的,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于是第二颗爆栗子在一秒后堂堂产生。
  段勤心最近很忙。
  出道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小走红的滋味,工作邀约不断,走到路上终于有人会对她偷偷地指指点点,还有人会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就是某某广告里的那个人,这一切让她有些高兴,却又有些烦扰、不习惯。
  可是看在她的价码和酬劳不断地往上升的份上,再烦再扰再不习惯,她都可以忍受。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银行存款簿汇入一笔六位数字的收入,而且开头数字还不是1,她激动得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瞪着存款簿上的汇入金额感动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想到要把钱还给常峰的事。只是以往她收入不多,都是直接领现金一万、两万的还,这回这么多钱,总不能还是用领现还钱的方式吧?打电话问他的账号,用汇款的方式好了。
  她倏然决定,打开皮包,准备翻找手机,却猛然一顿的先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然后想起星期三的这个时间,他好像正好有课,但下午却是清闲的。
  段勤心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己竟将常峰的课表给记了起来。
  他现在正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但下午却是没事的,而她在连续忙碌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有一天的休假,不如就直接去学校找他好了。一来可以跟他要账号还钱,二来可以履行挂念许久要请他吃饭的事,一举两得。
  嗯,就这么决定。
  没想过他下午会不会有别的事,段勤心直接跑到T大守株待兔,等常峰下课。
  下了课的常峰,像往常般拿着书本走回教师休息室,却在临近休息室的走廊上呆住,双眼剎那间明亮了起来。
  “勤心?”因为太过惊喜,他一时没注意叫出了她的芳名。
  段勤心的心不由自主的狠撞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勤心。“怎么来了没事先跟我说一声?”他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柔声问道。
  “临时起意,知道你在课堂上,不想打扰你上课,所以才没有打电话。”她解释,不知为何,感觉脸有一点发热。
  “今天没工作?”
  “休息一天。”
  “想请我吃饭?”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的睁大双眼。
  “刚才掐指算出来的。”他一脸认真的回复。
  段勤心被他无匣头的回答逗出一声轻笑。
  “想吃什么?”她言归正传。“先说好了,今天我请客,别拿你的原则来跟我抢账单喔。”
  常峰微笑的点头。“你等我一下,我把课本拿回办公室。”
  “好。”她微笑应道。常峰走进办公室放书,不一会儿便拿着车钥匙和外套走了出来。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校园内知名的帅哥教授配有几分眼熟的女明星,再加上两人高挑醒目的身形配对,登时吸引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早习惯受注目的两人根本没当一回事,径自谈天说笑的穿过校园,朝停车场走去。
  休息一天后,段勤心再度投入应接不暇的工作洪流中,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要拍的是支MTV。以前她也拍过MTV,不过都只是小小配角,大概出现个一两秒钟,有时候连脸都看不到就没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她演的可是女主角。
  一早天没亮,她就随导演到阳明山上的竹子湖外拍,下午六点多再回棚内拍室内景,搞到晚上十点多都还没结束。段勤心有种快要累瘫了的感觉,但是周遭的工作人员,大伙和她一样都是从早上工作到现在,她实在没有那个脸叫累。导演和歌手在摄影机前讨论故事结尾的表现方式,两人所希望展现的有点差异,正在沟通,大伙则趁机休息一下,喝水的喝水,坐下来休息的休息,打电话的打电话……
  看到有人在打电话,她这才想起应该要打通电话回家告诉母亲,她工作还没做完,会晚点回去,要她别替自己等门了,早点去睡。
  想罢,她立刻走到自己放包包的地方,将手机从包包里翻出来,结果却被连续五通的未接来电给惊了一下。
  会是谁找她?
  她按下查看,结果只显示了一个名字,勤芳。最近一通还是在三分钟前打来的,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回拨。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姊——”
  电话那头传来哭泣虚弱的嗓音,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紧揪了一下。“勤芳,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哭吗?”她着急的问。
  “姊,我流产了,你……可不可以来陪我?”妹妹在那头低泣。
  “流、流产?!”段勤心被惊吓到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你可不可以来陪我?”
  “我——”段勤心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见摄影棚里响起一阵引人注意的拍手声。
  “OK,开始工作了。我们的女主角呢?”导演扬声问道。
  “勤芳,告诉我你在哪间医院?”她把握时间,迅速地问道。
  妹妹回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医院名称,她立刻说了句,“我知道了。”随即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又拨了通电话出去。
  “常峰,我是段勤心。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我妹妹现在人在××医院,她流产了,但我还在工作,现在走不开,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陪她,等我收工后再过去?”她急匆匆的交代,语音不禁带了点哽咽。
  “我这就过去,你妹叫什么名字?”他沉稳的说。
  “段勤芳。”
  “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
  “段小姐,导演在找你了。”助导跑过来对她叫道。
  “好,我立刻过去。”她回头应道,听见电话那头的常峰对她说——“你快点去工作,你妹妹的事交给我,别担心。我挂电话了。”
  “常峰!”她迅速的叫一声。
  “还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他沉稳的声音。
  “谢谢你。”她哑声道谢。
  “快去工作吧。”他柔声安抚她。
  “嗯。”点点头,段勤心这才收线,将手机丢进包包里,强忍着对妹妹的担忧与心疼,转身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
  摄影棚收工时,已经超过十二点。
  段勤心背着大包包,连妆都没时间卸,就这样顶着有些浓又有些脱落的妆容,急匆匆的赶到医院。因为手机突然间没电,她只能向柜台询问病患段勤芳的所在,然后得知房号与方向后,直接用跑的冲向妹妹所在的病房。
  单人病房里一片沉静,病床上的人已入睡,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男人在听见开门声时,迅速的抬起头来,然后朝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她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然后走到病床边低头凝望着床上的妹妹。
  怎么会这么瘦、这么苍白?为什么病房里就只有常峰一个人而已,她婆家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人留在这里照顾她?她不禁握紧了拳头。
  泪水模糊了段勤心的视线,她伸手将眼泪揩去,可新一波泪水很快的又流了出来。
  手肘轻轻地被人攫住,她转头,只见常峰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
  他用神情示意她跟他到外头。
  段勤心点头,又看了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妹妹一眼,这才和他一起走到病房外。
  房门关上,他轻柔担忧的声音立刻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想到勤芳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她就心痛到想哭。还有,她好想冲到勤芳婆家,狠狠地大闹一场。
  “勤芳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她哑声问他。
  “有,她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她轻扯了下唇瓣,笑不出来。
  “我说是。”常峰目不转睛,深深地看着她。“所以,想哭就到我怀里哭。”
  他柔声说完,伸手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
  一时间,段勤心浑身僵硬,脑袋一片空白。
  和常峰说起来也认识几个月了,两人虽然常一起吃饭,偶尔也会通通电话,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连个手都没碰过,怎知他会这么突如其来的就抱了上来,让她想不心惊都不行。
  可是他的怀抱是那么宽厚温暖,气息是那么沉稳镇定,整个人是那么的可靠又充满力量,这一切都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她已经一个人单打独斗太久了,久到不知道有个人可以靠是如此温暖又令人心安、放心的感觉。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告诉自己,然后将脸颊埋进他怀中,十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低声啜泣了起来。
  常峰温柔的轻拥着她,耐心的等她重拾冷静。
  过了好一会儿,段勤心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轻轻地从他怀里退了开来,红着脸与鼻头,对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哑声说了句“对不起”和“谢谢你”
  “去洗个脸。”常峰从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她说。
  段勤心眨了眨眼,点点头,接过他的手帕转身回到病房里,走进洗手间,就被镜中凄惨吓人的自己吓了好半晌仍回不了神。
  呆了一阵子她才折回病房,从自己的大包包里翻出卸妆棉,重新回到洗手间里卸妆,好一会儿后,才回到有他在的走廊上,将手帕还给他。
  “我洗过了,所以湿湿的。”她说。常峰不甚在意的摇了下头,然后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往交谊厅的方向走去。段勤心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牵握住的手,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因为不久前她还埋在他怀里,现在再来与他拉开距离说男女授受不亲,好像太奇怪了……
  算了。
  乖乖地被他牵着走进交谊厅,他将已经熄了的灯打开,关上门,再将她安置在沙发上,才回答她许久之前在病房外走廊上问他的问题。
  “她说那个男人推了她一把,孩子才会流掉的。”
  段勤心倏然瞠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又愤怒的表情。“流产是那个男人害的?”
  他轻点了下头。“他似乎希望她把孩子拿掉,你妹不肯,又冷嘲热讽的多说了些刺激他的话,他忍不住动手推了她一下,肚子才会撞到沙发扶手,导致流产。”
  对于妹妹的个性,段勤心明白她的确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即使如此,对一个孕妇,一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那个混蛋男人怎能动手呢?
  “我不会放过那个家伙的,绝对!”她低声咬牙发誓。
  常峰不喜欢看她恨意决然的模样,眉头轻蹙的沉默了一下,故意把话题转开。“你明天要工作吗?”他问。
  段勤心点头。
  “几点?”
  “九点。”
  他迅速的看了一下手表。现在都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他不必问她是否有把工作取消,以他对她的了解,即使她今晚没时间阖眼,她也会在九点准时到达工作的地方。
  所以现在她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休息。“起来。”常峰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病房里有张沙发床,去睡觉。”他柔声劝说。
  “你要走了吗?”段勤心直觉反应的抬头问道,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其实她已经麻烦他够多也够久了,早该让他回家休息才对,毕竟他也是个要上班的人,早该上床休息才对。可是怎么办,她竟一点也不希望他走,希望他可以留下来陪她……
  “我会留下来。”
  她惊喜的看着他。
  “所以你放心的睡觉,不要因为担心你妹妹而睡不安稳。”他随手关了灯,将她带出交谊厅,往病房走去。
  他是为了她才留下来的吗?
  除了为了她,还会为谁?
  段勤心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感觉胸口紧紧的,眼睛热热的。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一点都不想谈恋爱与结婚,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动摇过。可是他,这个男人,这个名叫常峰的男人却一点一滴,在她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了她。
  因为他,她开始幻想和他谈恋爱会是什么滋味。
  因为他,她开始梦想和他结婚会是什么感觉。
  因为他,她开始憧憬有他陪在身边的未来,有了想拥有幸福的梦想,而不再只是有如行尸走肉般,年复一年的以工作消耗自己的人生。
  她蓦然停下脚步。
  他发觉后也跟着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的脸上,透露着不解。
  “常峰,你是不是喜欢我?”段勤心看着他,轻轻地开口问道,生怕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静静地看着她,常峰没有犹豫的轻声答道:“对。”
  虽然早有所感,也知道答案十之八九是肯定的,但在听到他亲口说出那个对时,段勤心的心脏还是猛撞了一下,脸慢慢地泛红了起来。
  常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娇容,决定也该是时候把两人的关系明朗化了。交往了四个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将两人暧昧已久的关系摊开来说。
  之前他始终没提,是不想把她吓跑,想给她多点了解他和自己的时间,而她很明显不是在逃避,就是在装傻。
  看样子,她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要接受我,还是拒绝我?”不想耽误太多她睡觉的时间,他直接就重点问她。
  段勤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低下头来缓声说:“我家负债累累,还有个不务正业随时都会突然欠下一笔债的男人。”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常峰蹙起眉头。
  她没理他,继续往下说。
  “那个男人在外面其实还有一个家,所以我还有一个小妈,一个拥有一半相同血缘的弟弟。我妹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还有一个讨厌的亲家。”她抬头看着他问:“像我这样被一堆问题环绕纠缠满身的女人,你真的喜欢吗?”
  常峰终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喜欢。”他定定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些事我早就知道。”
  “既然知道——”
  “还是喜欢。”他坚定不移的对她说。
  段勤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事实上,就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才让我因为心疼,因为佩服,因为有太多感触而喜欢上你的。”常峰缓缓地告诉她。“所以,你根本就不必担心我会被你身边的一堆问题吓跑,因为你一个人都可以撑这么久了,没道理变成两个人之后会撑不下去吧?你不必再孤军奋战,因为我会帮你、陪你一起解决那堆问题。以后你身边有我。”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段勤心再也无法遏制的泪如雨下。
  她没想过要哭,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
  以后你身边有我。
  这是她等待了多少年的觊觎?觊觎有人会站在她身边对她说以后有我陪你,我会帮你,你不再需要一个人承受一切,不再需要孤军奋战,因为我会在你身边,因为有我。
  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就是他吗?
  常峰将她拥进怀中,温柔的环抱着她,承诺般的在她耳边再度轻诉着,“以后有我。”
  段勤心再也无法自己的伸手圈抱住他,紧紧的,不再放手。
  勤芳的流产是个意外,让段勤心早在一个月前就排定好的工作,没办法因此取消。
  所以,在连续麻烦了常峰两天之后,她终于还是不得不将这件事告诉母亲,由母亲来负责照顾勤芳的工作。毕竟要一个未婚的大男人待在医院照顾小产的孕妇,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虽然他本人说了好几次不介意。其实照顾勤芳的事,本来可以麻烦柴霓她们的,因为勤芳对她们来说就像亲妹妹一样。
  偏偏事情就是那么的不凑巧,那三对恩爱的夫妻,陪老公出差的陪老公出差,出国度N次蜜月的度蜜月,还有一个怀孕初期,自己都快要顾不好了,又要怎么照顾别人?
  因此,虽然明知道和盘托出这件事会令母亲心痛欲绝,她还是得说。
  因为长期身心都没受到良好的照顾,勤芳流产后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必须住院治疗。所以连续两个星期,段勤心在医院工作两头烧的情况下,整个人憔悴苍白了起来。
  正式升格为她男朋友的常峰看她这样,简直心疼到不行,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接送她来回于工作、医院与家里之间,在她疲累或想哭的时候提供肩膀让她依靠。
  什么也不能做吗?
  不,常峰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想伤害到尽心尽力付出一切,一旦他真正介入可能就会变成一场笑话的段勤心而已。可是该死的,他发现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
  眼见一脸疲惫、面无血色,好像一阵风袭来就能将她吹倒的段勤心,在劝妹妹多喝点母亲特地为她炖的鸡汤,结果却好心没好报的被一把挥开,跌倒在地上,还被鸡汤淋了一身的狼狈状后,常峰再也忍不住了。
  “有没有烫到?”他先将女友从地板上拉起来,仔细的检查她被鸡烫洒到之处。
  段勤心对他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昏眩,身体晃了一下。
  常峰赶紧扶住她,抿着唇瓣将她送到一旁的沙发上,压她坐下,拿来卫生纸帮她擦干衣服上的汤渍。
  “你坐着休息,待会儿什么话都不要说。”他先对她交代。
  段勤心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二话不说径自的站直身体,然后转身就往病床方向走去。
  “跟你姊道歉。”因为他是背对着她的,所以段勤心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却听得出他的声音有多冷峻。
  “常峰,我没关系。”她开口道。
  “你不要说话。”他头也不回的说。
  她愣了一下。
  “跟你姊道歉。”常峰看着病床上一脸不驯的未来小姨子,再说一次。
  段勤芳被他面无表情的冷峻眼神骇到了。
  这位常大哥是姊姊的男朋友,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是在她流产刚从开刀房出来不久的那天,他以“我是你姊的朋友”自我介绍,接着便沉稳而友善的以兄长的姿态陪伴在她身边。
  他长得斯文俊雅,算不上是大帅哥,却很有属于他自己独特的味道,那种温柔、可靠又沉稳、淡定的气质,竟让她不知不觉间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面前睡着了。之后在她的病房里,常看到他的身影,尤其是姊姊在的时候。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很符合他为人师表的感觉,有威望,但却威严、威力、威势皆不足,很有百无一用是书生之感叹。
  可是……段勤芳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口水。眼前这个气势威严、骇人又冷峻的男人是谁?真是平常那个温柔的常教授吗?
  虽然有些被骇到,但仍骇不倒她满腔的怒火与怨恨。
  “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睡过我姊,就自以为是我姊夫,可以管我的事?”她瞪着他冷笑嘲讽。
  段勤心震惊的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斥喝,“勤芳!”
  “我和你姊还没睡过。”常峰面不改色的驳斥。
  段勤心尴尬到快自爆了。他干么跟勤芳说这个呀?
  “即使如此,”她听见他继续以不疾不徐的语气说,“我也可以管教你。我再说一次,跟你姊道歉。为了你,她这阵子有多辛苦、多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可以不说谢谢,但是做错了事,该道歉的时候就要道歉。跟你姊道歉。”
  “你以为这里是教室,我是你的学生吗?你少对我说教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跟你姊道歉。”
  段勤芳冷哼一声,做为答复。
  不管是谁,段勤心或是段勤芳都没想过他会这么做。
  常峰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给了段勤芳一巴掌。
  “啪!”
  这个巴掌震傻两姊妹。
  “你今年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不要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常峰没有提高音量,但语音却有种震慑人的力量。“你姊十八岁就一肩扛起家里的责任,责无旁贷到今天,而你却什么也没有做,选择了逃避,丢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她对这样的你没有一丝的怨怼,在你伤心失意的时候,还张开双臂保护你、照顾你、接受你,你凭什么还把自己的不幸与怨恨和怒气发泄在她身上?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要发泄怒气,就去找把你害成现在这样的人。但是你以为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丈夫吗?还是你婆家的那些人?或者是那个生下你,却没让你感受到家庭温暖的男人,那个始作俑者?
  “不,那个人是你自己!为了逃避,选择结婚的人是你。婚姻触礁了不愿意面对失败,却选择纠缠报复的人也是你。明知对方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却还使计怀孕,用言词刺激对方,导致意外流产的人还是你。没有人害你,把你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是你自己!”
  段勤芳被他揭露的事实震得面无血色,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毫不留情的责备过她,这样直言无讳、掷地有声、当头棒喝到她头都快要抬不起来。
  他说的话是她仅存的一点良心,常在夜深人静,一个人时折磨着她。只是倔强、傲气、恨意、怒气,让她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与失败,因为一旦承认了,就像否决了自己过去的付出与努力,以及拚死拚活的存在一样。
  不,她没有错,她只是倒霉,她——
  “一步错,步步错。”
  段勤芳浑身僵直,已无血色的脸,瞬间又白了三分。
  “如果你不肯接受自己的失败,勇敢面对现实,那么你只会一直错下去,直到毁了自己为止。重新来过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你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常峰平静地说,却字字透心。“如果你觉得不甘心,非得要报仇雪恨才能平复伤痛的话,OK,但是不要笨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害亲者痛仇者快。”
  话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转身走到沙发旁,将呆愣住的段勤心从沙发上拉起来,再将她的大背包拿起来背到自己肩上,然后拥着她的肩膀径自的走向房门前,这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好好的想一想,”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赢得漂亮,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再来问我。”
  然后,离开。
  段勤心被他带离病房,直到走了好一段路,这才猛然回神的惊醒过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出声问他。
  “你需要好好的躺在床上睡一觉,我说的是真正的床。”
  “勤芳……”
  “她可以照顾自己。”他打断她,一脸不容质疑的表情。“和她比起来,你更像一个病人。”
  “我只是累了点,睡一觉就好了。”
  “所以我才说要带你去睡觉,而不是带你去挂急诊。”
  他的说法好像如果她再硬撑下去,不听他的话好好上床睡一觉的话,他绝对会送她去急诊室。段勤心发现自己好像愈来愈能理解他平静无波下的真意。
  算了,反正她也真的快要累倒了,就回家睡一晚吧。正巧她明天没有工作,白天再来陪勤芳好了。她疲累的想。
  两人停在电梯前等电梯。
  “你没有话要说吗?”常峰突然开口问道。
  “说了你就会让我留在医院吗?”她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力的反问他。
  “我指的是刚才我在病房里的言行。”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段勤心眨了眨眼。电梯门刚好打开,他带着她走进电梯。“我以为你开口的第一句会先责备我,不该对一个病人说那些话。”他按下楼按钮,电梯门关上,电梯开始往下降。
  “虽然我心里的确有这么想过,但是你并没有做错。”段勤心顿了一下才开口说,“我就像天下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做了坏事、错事,却仍舍不得打她、骂她。慈母多败儿,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对家人很宽容。”
  “宽容得像个笨蛋对吗?”她自我解嘲。
  “有一点。”
  她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我正好相反,对家人有点冷淡疏离,甚至有点冷漠无情。”这是母亲有时候受不了他的我行我素,对他的抱怨。
  段勤心看向他,有些讶然。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冷淡疏离的模样,因为在她面前的他,始终都是温温柔柔的,和“冷”字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电梯门打开,他带着她走出电梯,朝医院大门外走去,然后继续说:“我们俩正好互补,慈母身边若有个严父的话,家里就不会有败儿了。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他说得那么轻松自若、平心静气,让她也听得轻松自若、平心静气——不,才怪,是心跳一百,呼吸梗住,脚步也因太过震惊而停了下来。
  他刚才说什么?最后那句话。
  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是她听错了吧?
  要不,或者是他在跟她开玩笑?
  他不可能是真的跟她求婚吧?
  是吗?
  她的停顿让常峰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她,只见她正以一脸惊疑不定,期待又怕受害伤的表情看着他。
  “你……”她欲言又止,屏住气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视线灼人。“你愿意嫁给我,和我结婚吗?”
  段勤心蓦地感觉四周的声音好似都不见了,只剩下他的声音,和她心跳得有点大的声音,坪坪坪坪……
  常峰牵起她的手,安静的继续往前走,一点都不着急,决定让她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之后,再来回复他。
  “你是认真的?”终于在坐上车后,段勤心期期艾艾的开口问道。
  “对。”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从容的转动车钥匙发动引擎,开车上路。
  “可是,我们才交往两周而已。”她不得不说。
  “包含未正名前的非正式交往,我们已经在一起快满五个月了。”
  她听了傻眼。还有未正名前的非正式交往期?这是什么东西啊?
  “从第一次邀你共进晚餐,你没有拒绝的选择了接受后,我就把你放在我心里女朋友的位置上了。”他老实告诉她。
  段勤心瞠大双眼,有些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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