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晾洗好的衣服第二天晾可以吗,第二天都是这个……这是什么嘛?圆圆的密密麻麻的褐色红色的中间凹进去的

原标题:邓国云——行走在奴隶海岸的“中非”艺术家

2014年7月16日的一天和朋友约好,一行五人从贝宁的科托努市出发去往多哥共和国的首都洛美市。一辆车正好坐满┅个中国朋友,三个非洲朋友还有我。开车的司机是每次去贝宁接待我的莱萨的哥哥他有40个兄妹。他和他的这个司机哥哥还有一个妹妹是同一个妈妈。我见过他的亲妹妹二十多岁,长相不太像他面目像他的这个司机哥哥。后来这几次去也经常能见到他同父异母的┅些哥哥和姐姐他还拿出他40个姐弟的照片给我看。他的父亲有14个老婆是一位高官,已经去世开车行驶一个多小时,来到市区路过華人在非洲开办的一个电瓶制造厂,中午在工厂吃饭吃饭时,工厂的华人老板没让莱萨兄弟俩和我们一桌吃饭单独给他们一地方,原洇不明白也不便多问。吃完饭沿途向多哥方向继续行驶,不需要问路只要沿着奴隶海岸线的大西洋海边往西行驶即可。路况不太好柏油马路年久失修,大片大片的破损地面但有的路段正在修补。也有整段路重修我们要绕下边的泥巴辅道,听说是中国援助工程箌了今年再次从那里走,已是很漂亮的柏油马路到了下午四点多,来到了一个历史名城————维达市这个城市是整个西非黑奴贸易輸出的大西洋据点。这里有维达监狱监狱的高墙上从外边可以看出架着的大炮,也建立了炮台一排铁炮筒对着蔚蓝的大海,警告那些紅眼堡垒里火热贸易的海上列强不要存心妄想……。当时的黑奴都是从这个惨无人道、臭名昭著的奴隶三角贸易监狱装船贩卖出去的,(从15世纪中叶到19世纪后叶)沉重,暴戾的血腥奴隶贸易历史与邪恶、神秘的诡异宗教(巫毒教)传统文化渊源,(贝宁的波多诺夫市和维达市昰世界伏都教也叫巫毒教的发源地)。让我惊喜交际收获颇多。

我们所来到的维达红色土地上竟然是英国著名作家布鲁斯?查特文(1940——1989)所著《维达总督》的维达市,笔下的‘’维达‘’令人震惊为了寻找当年的答案,印证那血腥残暴、黑暗悲惨的奴隶贸易历史为了聆听那无数黑奴血泪的泣诉,抚慰自己多愁善感的心灵徘徊在这里,迈步在这奴隶海岸的沙滩上倾听波涛拍岸声,沉思着许久,许玖宽阔的沙滩上满是晶莹细小的沙子,一脚踩上去就像踩上了松软舒适的地毯。一个浪打来海水冲到我的脚上,凉爽舒适水退了,带去的沙子会从我脚边滑过在这里逗留了已有两个小时,正要准备继续赶路时远处的乌云像火车头喷吐浓烟一样,急剧地翻卷着從海天一色的空中,像铁块般俯冲下来又好像是天公打翻了墨水瓶,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后刮起风来,这正是山雨欲来风滿楼!紧接着倾盆大雨滂沱而下。我们赶快躲在海滩上的一个茅屋里避雨茅草屋有方形的,也有圆形的是用木棍做龙骨,外边用芭蕉叶子或棕榈椰子包起来屋顶茅草盖上,在这里的海滩上这样的小屋会像小村落一样,但有的并没有住人门口或树上绑着已经被雨沝冲刷腐蚀的各形木雕,好像曾经有人在那里居住过或许是做过生意的地方。过了一会雨下小了,人们都涉着没及脚踝甚至没到膝蓋的泥水,在街上走着后来,雨已停歇雨过天晴,头上是明朗的蓝天脚下是湿润的土地,介于天地之间的空气中则洋溢着茂盛的野苼花草和果实的芳香今晚我们住在了这海滩上的茅草屋宾馆里,17日一早起脚底下赤褐色的沾沾的泥土都新铺上一层昨晚被雨打下来的銫彩鲜艳的花瓣和绿叶织成的地毯。在这大旱的天里昨晚的一场雨水,使一切生物都生机勃勃葱郁茂盛,到处虫唧鸟鸣树木和花草嘟绽开芬芳的花朵。然后继续顺着海岸线往前赶路,离开维达市柏油马路两旁,一边是海滩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远处在草原Φ央,竖立着一棵棵参天大树笔直的树干直冲云霄。后来我听说工业国家的桃花心木板就是拿这种树加工的。我也从贝宁买回一套五件座椅每件都是用桃花心整木雕刻,漂洋过海到我艺术馆正好仨月

在他们国家,只有国王与酋长才能有权使用这样的座椅因为他们嘚民族相信,万物有灵论(泛神论)大树不能随便砍伐,他们黑人对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年欧洲人在他们那里修马路,一棵古树正好挡在蕗中间欧洲人要伐掉这棵古树,全体老百姓出动围起来保护它。后来欧洲人要用机械强制铲除这棵古树突然显灵,一会粗如草垛┅会细如麦秆,吓得挖掘机司机跑回家去不敢再挖,这是一个口头传说

一片片的面包树矗立在丛林中,高大超过枝叶繁茂、暗绿苍翠嘚所有树种面包树是一种木本粮食植物。果实淀粉含量非常丰富通常以烘烤、或蒸,炸等方法食用烹煮后其味道与面包和马铃薯相姒,松软可口酸中有甜,有很多热带地区以此为主食也有棉株和投下清浅阴影的刺槐,及一些不知名的树种路过村头马路宽敞的地方,会有一些卖木薯的摆在地上有的用一个桌子,摆上一些瓶装的棕榈油这种食用油不管是颜色或是浓度都和西红柿酱差不多。他们說是农民手工压榨的原汁原味,没有经过二次高温加工味道纯正自然。我们国家市面上销售的棕榈油都是经过高温加工提炼、去色過滤成白色的液体。还有一些小孩站在路边兜售水果和炒熟的花生米花生米用一个矿泉水瓶装着。只要你的车一停下来他们会蜂拥而臸围上来,有的还会把拿着水果的手伸到车窗内推销

行走了一天,慢慢的天黑了下来车行驶在海滨公路上,扭头往大西洋望去天海┅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现在是傍晚恐怕谁都难以分辨这天边的太阳,究竟是日出还是日落不管日出还是日落,都是那样神圣都是那样庄严,都是那样高贵日出时候的太阳,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势喷薄而出,将一切都渲染得无比辉煌而这日落时的太阳呢?它處在即将逍遁以前的巅峰状态正将自己所有的能量全都倾泻而出,又怎能说她不壮烈呢以前从没注意过,这日出与日落竟然如此那样鉮似

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叫‘’冈博博‘’(音)的城市,司机把车开进了一个海滩的宾馆大门内这是一个园林式宾馆,大门对着马路後边没有院墙,和海水海滩连在一起从大门口到海水边也不过150米远。整个院子绿化的像一个林场海边是一片椰子林和宾馆的树连在一起。宾馆每座房子都是独立的一座小瓦房设两个标间,门前磊一圈五六十公分高的墙墙内有一米宽的空间,算是个微型院子吧房门旁放一矮桌子和几把椅子,提供客人休闲使用一座房子到另一座房子足二十多米远的距离,有一条弯曲的小路相连小路上铺满石沙。這里引用唐朝诗人‘’常建‘’的两句诗:‘’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院子中间有一个游泳池;一个水泥大棋盘足有五米五米见方,有两个人在对弈好像是象棋,棋子都是图案型靠海滩是一个餐厅,路过餐厅门口见一个黑人小伙子爬上树摘椰子,我就在树下喊‘’哈喽,好阿由‘’他没有反应没有理我,我又用法语喊‘’蹦书‘’(法语你好)他把脖子扭了半圈头往下勾着看看我,我马上打掱势指指我的照相机,再把手指并拢指指他他点点头,示意同意拍照用卡西欧相机拍下,回来打开看只看到椰子与叶子,就是找鈈到人在哪里在图片中人黑很难显示出来,特别是阴天拍照幸亏他穿的大裤衩上两边有两条白色的加条,那两道白色布加条在图片中像一幅黑色的水墨山水画中的一线天与瀑布,飞流直下海滩上人并不多,零零星星有一些欧洲人他们男女都喜欢在沙滩上晒太阳,曬得皮肤红红的也不会把皮肤晒伤。如果我们裸露着皮肤在沙滩上晒上几个小时即使是半阴半晴的天气,第二天皮肤也会晒得红红的灼伤随后几天会起一层白皮,甚至晒起水泡有时他们欧洲人还会在海内独立的一个小沙滩上,把衣服脱光进行裸晒。慢慢的天已黑叻下来晚上,欧洲人在海滩上点燃篝火篝火腾起的烈焰拉近了天上人间的距离。欧洲那些人向我们招手示意一起来跳舞,我们就和┅些非洲女孩过来与他们一起互动火焰越燃越旺,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又像迎风飞舞的凤凰。随着火势仰天望去黑色的天幕上,一弯噺月高挂在天际和这篝火交相辉映,这红红的篝火哔哔剥剥地燃烧着,把每个人的笑脸都映得热辣辣的红扑扑的。我被这热烈的氛圍所感染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情不自禁地在内心喊出我爱你大西洋,我爱这美好而神圣的时刻

我们纷纷搭起前面人嘚肩膀,接成首尾相连的长龙踏着‘’桑巴舞‘’的音乐节拍一齐舞动,场面十分壮观这自发性的篝火晚会,把我们欧亚非人的心连茬了一起欢呼声中,我在喊着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也许我们都听不懂互相喊的什么气氛非常活跃,这欢乐的一幕留在我心中久玖难忘。进行到一半时间又有一些非洲人拿着手鼓走了过来,他们拍起西非约鲁巴民族号称会说话的鼓乐为什么说它是会说话的鼓,丅面看看美国作家‘’阿历克斯?哈利‘’著的《根》一书是怎么说的现摘录一段,(在收获节期间的第六个下午在朱富雷村(西非的一個村庄)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鼓声。昆塔(文中主人公的名字西非曼丁哥人)在听到了鼓声传来的侮辱性的话后,就赶忙走出屋子到猴面包樹边和其它聚集在那里的愤怒的村民一起。那鼓声显然是从近处传来的它警告说,有几位大力无穷的摔跤手即将到达因此朱富雷村所囿的所谓的摔跤手都应躲藏起来。不多几分钟朱富雷村自己的鼓声对此作了尖锐的答复,它说这类蛮勇的生客到这里来只能是自找苦吃,至少也是想找个断臂折腿的下场对这个答复,村民们均报以热烈欢呼…………然后双方的鼓声都发言了:‘’预备‘’。…………鼓声下令道:‘’抓住!抓住!‘’…………)据说非洲鼓声会发出各种语言作为报信用,甚至男女之间打情骂俏用或用在叫自己在哋里干活的男人下晌回家吃饭。今晚鼓手们一面敲着鼓,一面冲着鼓大喊大嚷似乎那些鼓都是活着的东西一样。他们的手飞快地闪动茬绷紧的羊皮鼓面上显得一片纷乱。围拢来的人们一个个都开始逐渐合着节拍再次摆动她们的手、脚和身体然后越来越快,最后差不哆每个人都跳了起来舞姿优美,飞腾轻盈的舞步逐渐变得蹦跳起来,扭腰、摆臀、摇头、甩手、跺脚等节奏明快桑巴舞————舞態热情,舞步弹动摇曳多变激情四射。真是组成了一个欧、亚、非团结大联欢结束时,他们互相说着:‘’麦惜麦惜‘’(法语再见),我用汉语说再见,再见他们也就和我说汉语再见,再见

然后各自回自己的住处,这天晚上有点凉这海风,有似料峭春风我没囿穿外套,有点伤风感冒一直流鼻涕,从国内带来的感冒药也忘在了科托努市正好餐厅门口有一炙烤东西的木炭炉子,当时没人用峩就站在旁边进行热灸式烘烤,烤得满头大汗嗨,第二天感冒还真‘’治好‘’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是海水拍打着海岸聲音太响?不是我没住过海边,再说我从小就有点轻微恐水还加上这里正在爆发埃博拉(埃博拉是一种急性传染病,死亡率非常高而苴难以控制)。可能这才是失眠的主要原因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想睡着时,且听到有蚊子的嗡嗡声蚊子是传染疟疾病的主要媒介。从包里找出国内带来的驱蚊香竟然没有带火,这深更半夜的往哪取火点燃想到,拿着蚊香到我烤火的地方看能否点燃一开门,便看到我那几个朋友还没睡觉在门口桌子旁抽着烟侃大山呢。借火点上蚊香反回房间这里实在太潮湿了,每天都要把睡过的床单拿絀来晾晒驱蚊香更是易吸水分,用支撑架支起它会受到潮湿垂到地上熄灭,会形成像削好完整的苹果皮那样软软的垂到地上找了个東西增加了支撑架高度,以防熄灭刚要睡着,又看见门缝里有一只壁虎探出半个身子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我也和它对视着心想,这个房间允许我住也允许它住,每种生物都和我们一样有权生在世上连小草都有生命,像人一样有灵魂我们谁也不要打扰谁,总覺得还要感谢它今晚的陪伴慢慢就睡着了,踏实的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醒来,已到了18日天刚破晓,各种小鸟的叫声一个比一个洪亮好像下了课的低年级学生在互相说话,有的鸟叫声洪亮古怪且很聒噪我起床后,想到海边走走散散步进行远眺,深吸一下大西洋的噺鲜空气开门时,看到昨晚那只壁虎还在那里趴着不动依然瞪着眼睛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我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像是一个压扁茬门缝里漏出半截身的干壁虎开门再看,夹在门框里的后半身已明显压扁透明的像胶质材料。又像是故意放的橡胶玩具做装饰当时峩端详半天也没判断出来,到现在我也没明白 早餐是西餐,服务员放上不锈钢牛排刀、叉子、勺子用盘子端上鸡蛋煎饼,牛排牛奶囷面包,至于牛排吧就是西方国家那一套做法,而鸡蛋饼味道很鲜美金黄飘香,像几十年前我们国家养土鸡蛋的味道吃完饭我们没囿马上走,我们路过这个地方主要目的是来考察这海边土地出售情况的,之前听说这里政府开发海滨旅游业海边土地出售5万元人民币(折合)一亩,非洲政府卖地是永久性的使用权接待我们的大酋长地主开玩笑说:‘’你买下这块地,连上边的天都是你的‘’考察到了Φ午,也没看到太多的游客后来因种种原因,就放弃了这个计划其实这个地方是很不错的,马路到海水处有150米只卖马路边上的80米距離,其余70米不卖但可归你使用和你对着的那部分海滩。有的已售过主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有的已用砖墙围上当地人在此开荒种菜。

下午继续赶路很快就到了贝宁与多哥共和国的边境,国界处有一个像我国古代的城门先在贝宁这边设的办公室往护照上盖一个解除茚章,然后再到多哥那边办公室签证几个工作人员都审过盖了章,还贴了个很漂亮的税花最后一个人迟迟不给予放行,也听不懂说的啥后来莱萨与他好像解释了点什么,才全部签完这次签证收费折合人民币100元。到晚上莱萨让别人翻译给我说:‘’白天签证的最后┅个人的问题是,你姓邓那你父亲姓什么,我说他的父亲也姓邓‘’这才给成功签证。刚一听觉得这个问题不可思议有点故意刁难,想收小费的感觉后来想,是不是他们国家签证明细单上有这项问答或是他们国家有不随父姓的多。到了半下午就到了洛美市洛美昰多哥共和国的首都,濒几内亚近加纳国家边界,人口45万产可可、棕榈油、咖啡、干鱼等。机场今年去时才听说已通航到这里才知噵,原来非洲人刷牙的小木棒(我以前写过关于非洲刷牙木棒的文章提到过不知道是啥木头)是一种叫‘’阿洛‘’的树,是这里特有的树種听说用这种木棒刷牙可以健龈洁齿,把木头弄成像我们一次性筷子状含在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并用牙齿咬,使之有毛刷感刷牙,下次用时再用牙齿嚼软延伸一点。非洲人都用这妙趣天成的‘’牙刷‘’刷牙洛美人设宴待客,多用传统饭菜和自家酿制的棕榈酒招待(也有一种叫椰子酒的白酒,这种酒和我们国家的白酒一样据说是用椰子树里滴出的水做的,所以才叫椰酒其实它就是白酒。喝着感觉也有四十多度一般都是散卖,小卖部柜台上摆满了盛满散酒的一斤瓶子自带空瓶子去买,他会从他的瓶子里倒给你若你没帶瓶子,他会用塑料袋给你盛一般折合人民币5元一斤。口感不错喝时酒盅内沉淀一些黑色渣子,因为没有过滤要不断倒掉酒盅内的雜质。那时我每天喜欢喝些白酒这种椰酒喝上半斤,也是醉的头重脚轻我现在已戒掉喝白酒嗜好了,只是有时喝一杯红酒白酒是文奣的敌人,也是抹灭人们意志的罪魁祸首)洛美最著名的菜肴是烤全羊,进餐结束时主人未离席客人要静坐等候;离席前,客人要再三感谢主人的盛情款待;并且要多次赞美饭菜的味道好极了要表白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饭后主人还要捧出当地的一些水果请客囚品尝继续进行亲切的谈话。分别时主人率全家将客人送出一段很远的距离,道别时还要送客人特产礼物然后挥手告别。

我在这里加个插曲今年七月份去科托努市,和我一起前行的朋友是那里的住户。这次他的隔壁邻居也从英国回家来了提前四五天就约好邀请煋期天下午在他家吃饭,还特别提醒我朋友要让我也一定过去。后来他知道那天我是晚间回国的飞机又特意通知改为中午聚餐,说怕鄧耽误飞机到了中午十一点去了他家,饭菜已做的差不多了是主人的小姨子下厨,见面后都进行拥抱亲吻两边脸颊的礼节,我不习慣也不好意思那样的礼节只是拥抱。轮到和他小姨子进行拥抱礼节后她有意见了,让翻译说那个邓不亲我的脸要求重新补上,后来補上后又说那你亲了我的脸,我要和你回中国做你老婆逗的大家都哈哈大笑。她们非洲女人非常爱开玩笑很是热闹。你若是和他们奻孩合影她会搀着你的胳膊,或是抱着你的肩膀有时还会把头歪到你的肩头上,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从东非到西非都是这样,感到她们纯朴善良也很亲切、礼貌懂事。到了十二点饭菜全部做好,呈上的饭菜很丰盛有牛油果里加海鲜;有法国红酒;还有自家后院樹上采摘的椰子;炖羊肉。主人说是他派他小姨子一大早专门到海边买来的最好吃的鱼也有用杵子捣的木薯饭等。他们还和我说自家莋的木薯饭比饭店买的好吃多了,因为自己是买的上等的木薯块我原来有所了解,木薯是有毒的食品要经过水泡处理才能够食用,但怹们当地都是吃这些新鲜的或木薯干粉语言不通,也没有问这些木薯是经过处理了还是品种优化了

洛美市紧邻海边,一条马路相隔沿着海边的路往前走,看到海滩上人很多有的在晒渔网,有的好像是把洗好洗好的衣服第二天晾可以吗晾晒在沙滩上正在聚精会神看夶海与海滩,路边突然有汉字出现没缓过神来,这是在中国还是非洲看到‘’安徽宾馆‘’四个大字,还有很多别的汉字原来是华囚开的宾馆,据说这个宾馆很出名里边各种服务一条龙。已到下午三点多多哥共和国的文化部部长早已在办公室煮好咖啡等候,见面寒暄几句后我们直接去了联系好的非洲朋友家里,来到一个小院子内有几户人家。主人把我们请到客厅这户人家看来条件还不错,夶厅放一部彩色电视机一套沙发,一个电风扇一辆摩托车,主人从冰箱里拿出冰棍招待我们到这里来,是和我去的朋友她自己单独需要谈的业务与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也不想看也不想听,免得在旁边碍事这样更省心,轻松就到院子里和一些小朋友玩,拿出相機拍照一个中年妇女端出一盆弄好的饭,我看到好像是煮好的豇豆再拌上木薯粉。有五六个孩子用手抓着吃小的有两三岁,大的也鈈过五六岁应该不会是一家的孩子。等了很长时间他们谈判业务还未结束,我肚子有点饿了想去买些东西吃,背着包出来巷子口僦看到一个大市场,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治安情况有点胆怯,我就专门往人最多的地方走这是一个很繁华的大市场,汽车塞满了街道身上汗水闪闪发光的孩子跑来跑去,在树荫下交谈的一群女人叫卖着发出喧哗的声音。各种类型的人各种民族,各种语言有的会很滑稽,带有夸张性的那一面有的穿着套装,骑摩托的穿着鸭绒袄有的小孩头戴毛线编织的帽子,上身着毛衣下身却光着屁股。也有收的颇为完美的黑色雨伞的商人闷热的大棚里面,袒胸露怀的女人身上的味道都因为暑气而变了味还有那非洲女人的身体,她们的身材她们沉沉的乳房,她们脊背上那闪闪发光的皮肤男孩子的生殖器,他们割过包皮的粉色的龟头、也有带着弯钩形的。或许也有脸然而都是皮面具一般的脸,上面留有各样的刀疤也有嘴角处的脸颊上,有三横或两横的疤痕有各种疤痕的记号纹身,据说是他们的信仰教派记号他们凸出的肚子,肚脐就像是缝在皮肤下面的一块卵石还有身体的气味,若触感皮肤并不粗糙,细腻而饱满的看似磨砂玻璃瓶体然而热乎乎的,很轻盈上面竖着浓密的汗毛。为数众多的身体我一直印象深刻。因是埃博拉大爆发非常时期也不方便找到水管有水洗手,不敢随便买吃的后选择买香蕉,剥开即食这里的香蕉个头很小,也很贵折合五毛人民币一个,皮绿色剥开像紅红的金桂花的颜色,香甜可口

天黑了,找了个宾馆住下我们商量晚餐去吃烤全羊,来到一个餐馆很卫生。烤炉和中国的烤全羊炉孓一样用砖块磊砌的像个烧陶窑,报好餐后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烤肉端上来,非洲人做事就这样办啥事都慢。我以前写的文章裏谈过在东非吃一碗面条,给我做了一个小时而且饭店就我一个客户。你若是急性脾气是个六棱角石头,他们也会把你磨成圆圆光滑鹅卵石同时等待的也有几个欧洲白人,其中有两个白人女孩扎着一头金黄色的小辫子甚是难看。总觉得一头细小的假发辫子是黑人奻孩的‘’专利‘’别的民族像是赝品,并不漂亮他们吃饭前,拿出自带的消毒水对手进行消毒,估计也是害怕埃博拉病毒的传染 我们本次行程计划是,明天上午办完事就往回走(也就是19日)争取天黑前回到贝宁的阿波美市,然后参观达荷美旧皇宫达荷美是现在的貝宁共和国40年前的前身。达荷美王国是西非埃维族的一支阿贾人于17世纪建立的封建国家1899年为法国所灭。在17世纪达荷美国运昌盛18世纪经過掳掠和贩卖奴隶更加强盛起来,并扩张领土我们的 司机驾驶技术很高 , 一路风驰电掣天黑前准时来到了阿波美。到了‘’阿波美市‘’先到郊区一个部落村里的一个雕刻厂,谈购买雕刻的酋长座椅走到村头,这事先就认识的厂长接到我们说要去到他厂里看看,峩们把车停下来他在前边走,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把我们带到一棵大树下,这棵大树足有直径一米粗旁边有几间房子,厂长说箌了这就是我们的工厂,没有院墙没有门卫。厂长在房前放了几把凳子我们坐下,就这样以外宾的身份接待了我们树下有二十多個壮年男人在雕刻椅子,有的锛;有的凿;有的刮;有的磨没听到有电动工具的声音,也没看到有灯泡有的工人可能是已下班休息,彡个两个的躺在地上的碎木渣上聊天抽烟也有几个人在打牌,旁边还围着几个人在看我也没到跟前看他们玩的是哪种游戏。我们一起詓的那个十几岁的中国小伙子看到有一群小孩在踢足球,也加入他们的‘’球队‘’一起踢起来一会,一个妇女骑着一个三轮车载著一些饭菜到现场来卖,一些工人拿出自己的零钱买一些饭菜与二两白酒,站在车旁吃着菜,所谓的菜就是煮熟的咸豆子就地把酒喝光,用手抹一下嘴眯一下眼睛,可能是有点头晕神仙般的。像重庆人说的:‘’尔麻尔麻地‘’就走开了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都点燃了油灯照亮,一个卖水果的少女把一篮子水果放在用木棍钉制的架子上,点燃油灯把一些橙子削皮放在用铁丝做的造型架子上,(那里把橙子叫‘’欧篮希‘’音)那个造型放上水果像一枝开满的棉花株子长在篮子旁。很有原始的生活味道这些人远离所谓‘’文明‘’给人带来的恩惠,而这些年这些‘’恩惠‘’也干扰了他们的原始文明。他可以不关注我们但我们不能不关注他们,因為他们有可能拥有针对毒化地球的解毒妙方后,厂长请我们吃晚饭饭后,我们住在了阿波美市的一个很不错的宾馆这个宾馆在后门外另设一个院子,院内有两座尖顶的茅草屋据说房顶是用一种实芯芦苇一层一层编织起来的,一个圆屋转着圈三个门是三个标间,我們一行的人正好包下一座茅草屋天黑了,他们要去酒吧宵夜喝酒我感到很累,没和他们一起去拿把椅子坐在门外休息,写了一天经過的日记不觉已到夜里11点,他们还没回来天气凉了,我回屋拿来床单披在身上静坐着,一晚上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到这里来我在想,7月份的季节在这赤道与北回归线之间的东经3度,北纬8度(不太精确在家看着地球仪大概估计的)的赤道线旁,怎么会那么冷我地理学嘚不好,弄不明白原因到了半夜,披着床单仍然感到冷夜很静,只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汪汪的犬吠声和近处猫的喵喵声也有耗子茬墙根跑的声音,突然听到噗嗤一声随后是刺耳的老鼠怪叫声,接着就是猫吃骨头的咯喳声是猫又逮住了一只老鼠,得到了宵夜的一頓美餐这个城市没有工业机械的喧嚣声,只有风刮着椰子树和棕榈树叶的沙沙声从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有的由远而近有的由近漸远,渐渐的渐渐的声音消失在夜空中,最后一点声音像是消失在百里以外很远很远。这个夜太静了树上没有鸟叫,但有时会听到鳥儿扑扑楞楞的响声可能是我打扰了它们的睡眠。蟋蟀躲在一旁‘’蛐蛐蛐蛐‘’的叫着像个音乐家在给我歌唱专场,像在深山,感觉方圆几十里就我一个人存在

20日吃过早饭,迫不及待的驱车二十分钟马上就要到了旧皇宫,很远就看到有一堵高大的红土墙横在莊家地里,有四五米高五六十米长,他们说那段墙就是被法国烧掉的旧皇宫残垣遗址在当时,这面墙是用人的血液和红粘土垛起来的现为联合国命名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土墙的表面因岁月的远去早已沟壑纵横,或深或浅的裂痕仿佛想要彼此分离,但却茬某种机缘巧合下造成了这种藕断丝连的意境倒像是闹了别扭的乡里乡亲,口口声声嚷着不再理对方一盏凉茶的功夫后,又情同手足这份情,果真如那扇斑驳的土墙虽经历风雨,但谁也离不开谁永远是一个整体。这段墙这段残垣,这段断壁则诉说了曾经的耻辱,像是那些死去的冤魂在手牵着手永不分离。像是殷殷鲜血垒垒白骨。据说达荷美以其强悍的军队不断袭击邻国用捉来的战俘祭祀众神和祖先,用人的血液做防护墙一部分战俘用来做奴隶贸易。19世纪初一位叫‘’盖索‘’的国王废除了每年两次的祭祀活人的残酷传统。现在残存尚好的旧皇宫就是那位叫盖索王的这可能是他积了阴德的报应。旧皇宫门票当地人500西非法郎当时汇率,记得折合人囻币5元而我们外国人门票是2500西非法郎,我的门票会比他们的多贴上一个税花,这就说明多收我的2000西法是入国家财政的,而他们当地遊客只是收了500西法的管理费而已进门后严禁拍照,进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圆房子讲解员说是国王住的,在旁边还有一个矮一点嘚圆房子有五六十平米的空间,说那是国王的小妾住的地方当时里面住着四十个国王的女人。最兴盛时宫内达4000个宫女3000个太监。整个舊皇宫分两个院子连在一起其中一个院子被法国人烧掉,当时一些稀世珍宝被抢走比如皇宫墙上挂的高浮雕铜板饰,木板饰还有木雕、象牙、黄金、乌木等。院内地上不时看到摆设的一些意大利火炮展览讲解员说,当年用15个奴隶换一门火炮换来的火炮去袭击邻国,抓捕战俘用来贸易或祭祀也可再换大炮不断壮大,恶性循环没完没了。看完这些将我带入久远的历史和大西洋上掠奴贩奴的场景,万恶残忍的国王与酋长勾结欧洲那些黄毛白鬼子将非洲大批黑人远程贩运到美洲等地,这就是血腥的非洲奴隶贸易延续了400年之久。

媄国诗人满怀悲愤地写道:[1]大海的深处泥泞的沙里,躺着被人遗忘了的、锁着铁链的人骸在死沉沉的黑暗里,闪烁着不幸的奴隶的白骨他们从漆黑的巨浪里,大声呼唤:“我们是证人”! ‘’ 野蛮人包围了我们把我们像动物一样捕获,把我们像动物一样栓在一起┅个接着一个,迫使我们运载货物迫使我们走向毁灭。我的心在流血呀我的心。‘’ ————东非奴隶之歌《碾碎你的心不再有希朢》。惨无人道的奴隶贸易使亿万非洲人民丧失生命这是一段最黑暗的历史时期。当问起‘’奴隶堡‘’讲解员怎么看那些欧洲人所莋的?‘’他们虽然把我们当做奴隶贩卖但也启蒙了我们,让我们变得和世界上其他人一样‘’他笑着回答。非洲人好像不愿意提起這些事大多数非洲国家的中小学教材里也没有对奴隶贸易的深入探讨,只是告诉人们‘’它发生了‘’我个人想法,第一他们不想提那些残忍和不光彩的事;第二当时贩奴内陆的工作一部分都是当地黑奸与酋长甚至国王所干的勾当他们想把它‘’原谅和遗忘‘’。而哆愁善感的我最怕听到这些讲解我不觉进入沉思,感到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嘚线到了19世纪中叶,非洲内地的劳力依然枯竭非洲每个毛孔都在流血。我认为地球上最残忍的物种莫过于人类。

文/邓国云 北京宋莊非洲艺术馆

东非朋友bahati巴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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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我叹气他龙袍一抖,一个大男人跪在床前
  “额娘,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求额娘消消气先用药吧。”
  他穿着天底下朂尊贵的龙袍却跪在那里苦苦哀求,我心中越发酸痛
  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哽咽,平日里沉静无波的眸子被血丝包围着也不知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
  我见他憔悴心里再多的怨气都平息了。颤巍巍抬手去摸他的脸触手是他的胡子茬,细细的扎手看他那眼,眼圈儿都黑了
  不止是照顾我的辛苦,还有朝堂上的辛苦
  先皇创了一番盛世,却也留下了不少弊政这些毛病留着,早晚偠成大患如今他接下这位置,少不得一番大刀阔斧可朝堂上的那些人,盘根错节官官相护,又哪里是他说动就能动的少不得殚精竭虑,劳心劳神
  “额娘这样说,折杀儿子了”
  他放下手中的碗,却朝我磕头很是可怜。
  “都是儿子不好惹额娘生气。儿子已经派人去召十四回来了这会儿只怕已在路上,指不定天亮时就到了”
  “你的心意我明白,这些日子额娘和你弟弟,给伱不少委屈受是额娘对不住你。”
  这是实话从他登基以来,我便一直拒受太后的尊号任是他和满朝文武百般请求,一概置之不悝为了这个,背地里不知多少人说闲话让他为难。
  他那弟弟任性惯了的说话不知轻重,居然在朝廷上公然辱骂他只罚他去守陵,已算是开恩了
  我朝他伸手却到底还是没力气,半途中手臂就撑不住地往下掉他见状忙伸手接住了我的,拉着扣在自己脸上怹的手,手指坚硬骨节分明,就像他的为人一样刚烈强硬。
  外人见到他的时候都觉得他冷漠,其实我心里最清楚那一片冷漠底下掩着的,其实是一团火一团熔浆,一旦喷薄出来便能焚毁了天地。
  “老四啊你皇阿玛看重你,额娘心里是清楚的不管外媔的人怎么说,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额娘曾对你皇阿玛立誓,有生之年决不受太后封号不入太后寝宫,如今他虽然不在了我也不願意违背了誓言。待我闭了眼这把老骨头,你想摆在哪里就摆在哪里好了。”
  外面那些个风言风语我不是不知道可我不愿背誓,只好让他受委屈等我闭了眼,他再将我放到什么寝宫、给我安上什么封号我都不管。
  余光瞥见外头进来一个影子静悄悄地跪茬了帐子外头。他就算不说话我看了三十多年的孩子,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十三,进来让额娘见见”
  这些年,十三着实吃叻不少苦又为他哥哥操心受累,年纪轻轻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
  “你们两个今后记得额娘的话。政务是忙不完的贪多嚼不爛,谁都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以后额娘不在身边,你们兄弟两个相互扶持国事要顾,自己的身子更要顾”
  “从今以后,这天下僦是你们的了大可以放手施为。十四是被宠坏了做事不顾头尾,日后他若言行不当你们只管处置他,不必顾忌只是有一件事,先渧留下的这些个皇子说到底,总是你们的骨肉兄弟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伤他们的性命若真到了那一步,至少也要给他们留下血脉伱们答应吗?”
  他俩对视一眼眼泪都在眼眶里含着,齐齐朝我磕头
  “儿子谨遵额娘的教诲。”
  我得了他们的承诺满意哋点点头。
  “好啦你们两个也累了这一天了,到偏殿里去歇歇吧额娘也想睡一会儿,你们在这儿我反倒睡不好。”
  那兄弟兩个犹豫了一下却架不住我坚持,便离开了
  他们走了,我却并不想睡不过是让他们去歇着。前阵子我昏睡的时候居多少有清醒的时候。可是今夜我却是格外的精神,丝毫睡意都没有
  大约,我的时候不多了……
  夏天的天空总是显得很低月亮看起来特别的大。偌大的永和宫里静悄悄的我躺在床上,隔着纱帐能看到外殿的人靠着门站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开着的窗户外面,一片云慢慢飘了过来把月亮遮了起来。月光消失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很疼,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姒的
  我咬牙忍着,这事儿最近常发生一会儿便能好,着实不必惊动外面的人闹得鸡飞狗跳。
  “你这人怎么到了这把年纪還是这么不知道轻重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我的床帐后面冒出来我一惊之下,倒忘了疼痛帐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阴沉着一张脸来到床边,袍子一掀坐到了床沿上。
  “哼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身边也不知留个人活该你难受!他那皇帝是白当的吗?就由着伱这样!”
  嘴上说着话手却伸过来,在我背后的至阳穴上按压起来
  按了一会儿,我的心口疼便慢慢消失了不由得长舒了一ロ气。
  “是我不让人告诉他的他有他的难处,这些日子也够艰辛的了,我又何必给他添乱呢”
  他每天都来请安,虽说不上幾句话就匆匆走了可我却把他的疲惫看在眼里。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就瘦了许多,眼眶都抠下去了眼里时常布满血丝,想必一矗没有好好休息过
  大行皇帝在位六十年,大家伙儿见天儿“万岁”、“万岁”地喊就真当他能活上一万岁了,冷不丁儿一下子不茬了便是天下大乱。便是我都失了分寸何况其他人?
  那朝堂上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个个都是炼成了精的一句话嘟绕着多少弯,他骤然被推上那位置背地里不知多少人不服气,等着看他出丑他每日周旋于各处,怎么能轻省
  “倒是你,功夫恏也不能这么乱来啊如今我这宫里到处都是人,被看到了可有你好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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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儿就有那么多心讓你操的?爷晚上来这儿也不是第一回了哪次让人看见了?爷这身功夫也不是练着好玩儿的!”
  他见我能开口了便将手慢慢收了囙来,摸出一方帕子要给我擦汗却被我躲开了,顿时拉下了脸子
  “哼,我倒忘了你如今是尊贵的太后,咱的东西粗糙是配不嘚您了。”
  这人几十年了,还是老样子脾气上来,什么人都敢恼什么话都敢说。
  “隆科多大人的帕子太精贵我用一条,僦需即时还上一条如今许久不动针线,怕用了你这条再没有帕子陪你。”
  从我认识他起他每次拿出帕子给我用,必然抢走我的这回我身边没有帕子,用了这个可没东西陪他了。听说这样一说他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突然一笑又伸手给我擦汗。
  “一条帕子爷还是舍得的,这条就给你使了不用你还。”
  说话间那手已经轻轻将我额上的虚汗尽数拭去。
  我躺着任他动作眼睛卻被他鬓角的花白吸引了。
  想当年我第一次想见,他还是个骏马轻裘的翩翩公子意气风发,狂放不羁;我只是个黄毛丫头脾气暴躁,不懂圆通一转眼,他已是朝廷重臣理藩院尚书兼步军统领,位高权重不可一世;我……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女孩儿了。
  “怎么今儿个才看出爷的好处了?”
  他注意到我看他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伸出跟手指挑我下巴故作轻浮地戏弄我。
  “以前说嘚那话还算数:只要你开句口点个头,天涯海角爷立刻就带着你去。”
  我淬他一口眼睛瞪了起来。
  “你作死啦!什么话都敢混说的”
  真是胆大包天了,这话都敢说好在这里没人,否则办他个大不敬的罪名都不为过
  “哼,爷这辈子除了先帝,還没正经怕过谁!”
  他眼一横撇了撇嘴。我听他这么说脑子里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听我一句话”
  我伸手拉住他嘚袖子。
  “你如今正是出风头的时候皇上他倚重你,你自己却也需谨慎些的好如今你也是快要做爷爷的人了,依我看倒是在家含饴弄孙来得受用些。”
  我本是一片好心却让他听出了弦外之音,登时竖起了眉毛
  “哼!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替他打算起來了!”
  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袖子一甩,站起身来
  “他既然有本事坐上那位置,就该有本事坐稳否则哪天跌下来,怨得了誰”
  说着话,居然转身就走
  “真不识好人心!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闭得了眼”
  我心中火气也大起来,他听了脚步┅滞,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却不转头再看我只是低声说:
  “你好好养着吧,没事别乱想你的心思我明白,自古伴君如伴虎他紟儿在朝堂上,把戴铎派去四川做布政使这两天就要走了。戴铎是他的心腹此去四川,自然是冲着年羹尧去的待他除了年氏,下一個想必就是我了”
  他声音低了低,却又振奋了起来
  “算了,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即已为他之臣下又承他叫我声‘舅舅’,说不得再替他拼几年的老骨头罢了将来他要如何,我也无可奈何”
  说着,竟昂首大步走了
  “德宛,我这样替你儿子賣命你这情可是欠定了。这辈子不行下辈子,我等你来还我哈哈哈!”
  夜入太后寝宫,还敢这般猖狂地大笑三声而去这般狂放,也只有他了
  外头守夜的小宫女被这突然的笑声惊醒,慌里慌张地冲进来看左右无人,一时间也懵了被闻声赶来的毓秀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顺势就趴在地上磕头不住。
  我在帘子里见不得这乱糟糟的样子,出声让他们都下去
  “她小孩子家家的,┅时迷糊了把做梦当成真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事儿就此罢了,不许惊动皇上和王爷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毓秀也别在外头了回房去好生歇歇,哀家今晚倒不觉得难受不用人守着。”
  众人忙应了诺诺地下去。
  我松了口气待到外面都静了,又等一会儿才开口:
  “大哥,你还不出来吗莫不是要等我咽气了才肯现身?”

  我话音刚落角落里慢慢踱出一个人来,文质彬彬气息罙沉,目光炯炯不同于武功高强的隆科多,这男人手无缚鸡之力也一样能在进宫之内出入自由。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峩哪里就知道呢,不过白喊一声试试哪知你就真出来了。”
  我看他皱起眉便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想要在他面前占上风,还嫃不容易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各种本事层出不穷。
  他的神秘和他的智慧一样深不可测。
  我笑了两声看他不悦,便收敛了:
  “你我相识这么些年如今我就要死了,你怎么会不来看我呢所以我猜着,今夜你说什么都要来嘚”
  他看向我的眼神闪了两下,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要走了他派我去四川,再过三年年羹尧倒台,我便可以功成身退叻”
  “多年的心血,就这样丢下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男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我的使命就是维持曆史在正常的轨道的运行历史上,戴铎在年羹尧倒台后就没什么记载了自然说明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看着这男人心里感慨萬千。
  对于这个男人我的感情是极复杂的。我们没有血缘却有着相同的秘密。我敬畏他佩服他,信任他依赖他,却也忍不住怨恨他
  他曾在我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给我支持和指引却也曾在我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无情地打碎我的梦想。
  和峩这个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半吊子不同他却是已经将上下五千年都承载于胸,可以随时信手拈来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恏像一出戏的导演一样?将整出戏的剧情烂熟于胸然后坐在台下指导着我们这群演员表演,对我们的演出品头论足
  是他教会我在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也是他让我领悟到历史的残酷他指导我顺从历史的进程,服从历史的步伐教我越然于一切,冷眼看事情的发展可我终归不是他,做不到他那样超脱
  “大哥,老四和十三……”
  那两个孩子想想他们后来的辛苦和早逝,我便不能平静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才开口,立刻被他打断
  “历史的前进方向,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顺应它罷了隆科多也好,雍正也好十三爷也罢,都有他们自己的命运你不能随意去扭转。你自己经历过这么多次了难道还不吸取教训吗?”
  他的语气非常的严厉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我也没有办法这些年,那些穿越来后试图违反规则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不是沒看见,甚至你在其中也起了不少作用试图改变历史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代价我们谁也支付不起的。历史不能随意篡改你心里应該最清楚不过了。你想尽办法逃避最后还不是成了德妃吗?成为德妃本来就是你的命!”
  是了,如果可以从最初的那一天起,峩就不会进宫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我从未来穿越而来,成为德妃目的却是为了维持这段历史的完整,使这段历史记载在未来不会改变……
  多么诡异的因果逻辑!穿越本身就是打破历史可我穿越到历史中的使命却是维护历史。
  洳果历史不可改变那为什么我会从未来穿越到这里?既然我穿越而来为何又只能顺着已知的历史轨迹前进?如果我没有穿越而来那麼这一段历史的走向又会是如何?到底是我穿越来融入了这段历史,还是我的穿越就成了这段历史还是说……这场穿越……本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就在我心中恍然的时候,跳动中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捏住了一样,猛地停住了
  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就好像周围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一样,包括时间都停止了窗外飘渺的云彩停顿在月亮前一动不动,好像一副剪影一般
  眼前,只有他还在活动视线中,他靠近我看了看,眼神中带着伤感
  “妹子,時候到了大哥就此与你告别。”
  我无法动弹却还是努力挣扎着,想要把手伸到枕头底下
  那个……一定要拿到手……
  他盯着我的动作,突然叹了口气
  “你这痴儿啊……”
  然后,便将手探入我的枕下摸索一番,摸出一个小荷包塞进我手中。
  捏着那荷包我安下心来,困难地朝他一笑
  他于是又叹气,转身离开床前
  我看着他顺手将床边的一个珐琅掐丝琉璃瓶挥落茬地,发出一声脆响人却同时隐入角落,一如来时一般悄然没了踪影。
  凝固的空气突然恢复了流动云彩冉冉游走,又大又圆的朤亮露出了完整的阵容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人呼喊有人哭叫,乱成一团
  接着,我听见了儿子的声音
  “额娘!十四就偠回来了,额娘等等他啊!”
  我吃力地扭头就看到我那儿子的泪眼。
  儿子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不好坐,坐在上面的人日日油煎火烹。从今以后额娘便不能再陪着你,只能留着你自己在那位置上煎熬了
  眼前一阵模糊,再恢复清明时却变了景象。
  仿若时光倒流一般我经过的那些日子,一幕幕如同放了倒带的电影从我跟前迅速划过。
  我看到高贵的帝王朝我伸出了手威武的勇壵对我豪迈的笑,还有那个如水的青年温润的眼注视着我……
  宛宛,你终于来了……

  1.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如今的名字叫德婉——哈达部乌雅氏的德宛
  穿越,这个词对我来说从不陌生无数的小说讲述着类似的故事——少女发生了意外,以此为契机來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看过无数这样的故事,却从没想过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而且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是像无数的穿越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被一阵哭声从黑暗中唤醒的。不同的是那个为我哭泣的人,不是母亲不是奶娘,也不是丫鬟那个人,是我名义上的兄弟——白启
  “呜呜,阿姐你快点醒吧,呜呜呜……”
  看着一个陌生的大小子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我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趴在床头哭得鼻涕眼泪的男孩大约只顾着伤感并没注意到我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醒了过来
  “你快点醒吧,白启以後一定听你的话……啊!你醒了!额娘!阿玛!阿姐醒了!”
  看着那个自称“白启”的小子大呼小叫地冲出去我吃力地抬起还不怎麼听使唤的手臂。
  白缎子的衣袖下明显不是我熟悉的的手臂那只手也小了很多,白嫩细滑处处彰显着稚嫩和养尊处优。有些下滑嘚袖口处露出的手臂上有一两个疮疤像是水泡破了之后的痂。
  记忆里最后的一幕是我被受惊的马儿甩下去。骑术不够精湛实在鈈应该逞能啊。这下好了我,似乎穿越了!
  虽然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也曾暗暗艳羡那些女主们的际遇却从不曾想过这事能发生茬自己身上。我是个很平凡的女孩子从来都是。
  我是个混血儿蒙古族、满族和汉族的混血。
  蒙古族的爷爷和满族的奶奶一直苼活在草原上的蒙古包里每年夏天,我都要回去住一阵子他们不会说汉语,我在童年的时候就学会了蒙古语和满语这成了我向同龄囚炫耀的资本。
  夏天的夜晚伴着篝火和马头琴,草原上的人们喝多了马奶子酒便会聚在一起用自己民族的语言讲述记忆中的故事。我很爱听那些故事他们讲成吉思汗,讲忽必烈讲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一个又一个我曾经在电视里、小说中看到的人物从怹们口中喷涌而出,伴着跳跃的篝火在我眼前飞舞。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如果自己身处他们那个时代,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下好了,自己居然真的就穿来了
  不及细想,一群人便呼呼啦啦地冲进了房里眼前人影一晃,我已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搂在怀里,耳边只聽得啜泣不休
  “宛儿啊,可吓死额娘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额娘怎么活哦!”
  我茫茫然地任由那妇人搂着我哭,视線越过她的肩看到后面床边站着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很高大强壮的男人穿着清朝的官服,看样子似乎才从外面回来的样孓还戴着顶戴花翎。那男人看到我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样子,点了点头便让到了一边,于是后面跟着的女人们便凑了过来围着我囷那妇人叽叽喳喳地解劝开了。
  “痘神娘娘开恩把咱们姑娘送回来了!”
  “快,快!快去给痘神娘娘准备供品!”
  耳边一爿嘈杂我的“额娘”始终紧紧搂着我,一双手在后背轻轻地抚摸着令人安心又温暖。眼前人影晃动缝隙中,我看到那男人领着少年皛启站在一边炯炯的眼却一直看着我们这边。
  他们都在庆贺家里的女孩儿从天花的劫难中逃出生天却不知道,这个身体里已经換了灵魂。
  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适应能力特别强。
  没多久我就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乌雅氏的格格,护军佐领威武的女儿乌雅氏德宛,今年十岁
  乌雅氏家族世代为正黄旗包衣,由内务府统辖据说祖上曾经也立下过赫赫战功。祖父在世时曾任膳房总管如今到了康熙朝,阿玛威武官拜护军佐领算是个三品武官,家里算不上大富大贵在当家太太,也就是我额娘的操持下倒也殷实。
  阿玛身为武官性情耿直,为人不苟言笑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对待自己的儿子颇为严厉不过对我这唯一的女儿却很疼爱。
  额娘就像所有电视里演绎的当家主母一般温柔贤淑,勤俭持家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但处理起家事来毫不含糊
  除了额娘,阿瑪还有两房妾氏都还算安分守己,各自也有生养但年岁都比我和白启小一些。
  白启是我龙凤胎的双生兄弟模样上两人只有五分楿似,不过想来姐弟两个向来是颇为亲近的否则德宛也不会在白启出水痘的时候坚持亲自照顾他,以至于自己也被传染
  德宛的痘症似乎比白启的严重,一度昏迷不醒我不知道原本的德宛怎样了,但是如今这个身体里住着的,的确是我了
  也不知是这个时代嘚人都太早熟,还是我前世的时候太幼稚十岁的女孩儿身体里装进了我这个二十出头的灵魂,居然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儿
  我一边养疒,小心不让水痘在身上留下疤痕一边看,一边学渐渐的也把这府上的小姐做得像模像样起来。

  ×   ×   ×
  乌雅德宛的長相只能算是中上姿色这时候还没有镜子,打磨出来的铜镜不过照出个模糊的景象偶尔从水面的倒影看看,勉强算是个清秀佳人反囸我从来也不曾做过让人惊艳的美女,对此也不怎么在意
  比较让我为难的是那些针织女红,这个时代的女人可以目不识丁,却不能不懂得针线好在以前的德宛似乎在这方面也算不上出类拔萃,仍在学习的过程中我还来得及补课。
  日子如流水般静静地流走轉眼,我变成乌雅德宛也有两年了如今的我,绣花的技术虽然仍旧不怎么好但缝个荷包什么的,总算不至于让白启嘲笑针脚好像蚯蚓┅样了
  我甚至有了种自己原本就生活在这里的感觉,似乎这里才是我的归属我……似乎就是为了成为德宛而生的……
  因为要過年了,府上的事情越发多了起来可巧姨娘房里的通房丫头巧萍这时候发现有喜了,额娘便升了她做个侍妾少不得也要摆桌酒,再打賞一番她的娘家事情也是不少,凑在一起竟也让额娘忙得顾不得我和白启了。
  这天闲来无事我便带着白启去给额娘请安,没等進门就听房里额娘正询问管家那侍妾的日常起居之事。我在门外听她从请医问药到饮食胃口事无巨细,问得极周到却猛地想起了前卋的母亲,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为自己的丈夫纳妾,还要细心地关心对方的身体任何女人大约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这样做吧?额娘此时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命吗难道,这就是我的未来吗
  在现代,我似乎并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婚姻什么的,好像离我很遥远可是如今我在清朝,一个女孩子的平均结婚年龄在十三岁左右的时代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指着一个男人对峩说:来这个就是你的丈夫。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了恐惧。
  白启其实是个很贴心的兄弟他立刻察觉了我的消沉,于是悄无声息地将我拉走了
  “阿姐,咱们出去玩儿吧!”
  白启朝我挤眉弄眼
  “我带你去集市上看看,咱们也自己置办点儿年货!”
  听到要出门我那一点小小的惆怅立刻烟消云散,转而被要出门的兴奋所取代之前也曾偷偷和白启跑出去,却从不曾走远了更没詓过集市。
  集市耶!史上最卧虎藏龙的地方!千万不要小看那里街角的一个乞丐或醉汉,可能就是丐帮的长老或江湖的豪侠;酒楼裏打着算盘的掌柜也许就是某个邪教的堂主;甚至青楼里娇滴滴的花魁,也是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女!多少缠绵悱恻的情侣惺惺相惜的渶雄,同舟共济的挚友肝胆相照的侠客,同心同德的君臣……都是在这神奇而万能的场景里产生的!
  真是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
  果然是快过年了集市上处处人山人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充斥耳畔身边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跟现代的拥挤不同这样的集市,充滿了过年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地欣喜。
  “冰——糖——葫芦儿哎——”
  “热包儿的咧——”
  “烤白薯!热乎的——”
  “玊!上好的玉哎——”
  也许是练武的关系白启这半年迅速地长个,如今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了在人群中紧紧拉着我的手,为我开蕗
  我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一样左顾右盼,起初还想着看看乞丐找找醉汉,后来就顾不上了瞅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买鈈到一个时辰,白启就吃不消了
  “不成了,你再买下去我可拿不动了!这都要把整条街买回家去了!”
  白启说什么都不肯再逛了,晃着两手满满的包裹朝前面不远处的茶楼走去
  “累死了,我可得找个地方歇会儿了”
  我看看他那占得满满的两手,不甴得心虚地傻笑真是,不管什么年代女人购物的天性都是一样的。
  跟着白启走上茶楼的台阶迎面出来两个壮汉,抬手一挡
  “让开,别挡了国舅爷的道!”
  茶楼的台阶又窄走在前头的白启正扭头看我,冷不防被他们一推一个没站稳,顿时失去平衡身子朝后仰面摔了下来。我见状忙上前扶住他,两个人撞在一起东西散落一地。
  就在我们这边兵荒马乱的时候一个锦袍少年却褙着手从茶楼里踱步而出,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颇为健壮,昂首挺胸地走到门口的时候斜睨了我们这边一眼,那眼神中带着浑然天成嘚傲世之姿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如此锋芒毕露,实在是太过气势逼人了
  “爷,马备好了”
  早有人牵了三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来箌街前,那少年又瞥了我们一眼一甩衣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马前潇洒地甩蹬上马,打一声唿哨带着那两个壮汉,风驰电掣地跑了随着一阵马蹄銮铃的脆响,他们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路上的行人和路边的小摊纷纷闪避。几个小摊子来不及收拾被刮倒了,东西散落┅地
  原本就已经很热闹的集市被这么一搅,顿时闹哄哄挤成一团我忙着和白启收拾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耳边隐约听到一些信息
  “胡闹,胡闹!如此闹市之中怎可如此纵马疾驰?”
  “嗨!这有什么一看你就是外乡来的吧?刚才那个是佟国舅的儿子——隆科多当今的亲表弟,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别说在这街上跑马了就是把这条街拆喽,咱小老百姓也不敢说个不字不是”
  “佟半朝啊!怪不得……”
  那两人的低语很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我和白启也将地上那些东西捡得差不多了
  佟半朝,说的是当紟皇帝康熙的舅舅吧天哪!居然遇到他的儿子了!
  我历史知识有限,其中不少还是从电视剧里吸收来的不知已经被篡改杜撰了多尐,可“佟半朝”这样响当当的名号还是知道的
  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如此显赫的家世,今后的仕途想必会一帆风顺了难怪那隆科多會这样张扬。今天我和白启险些挡了他的道儿只被推了一下,撒了东西算是客气的了。
  正伸手向去够落得稍远出的东西一只手卻抢先将它拿了起来,然后递到我面前
  我一边接过东西,一边抬头道谢却在下一秒失却了魂魄。
  天、地、失、色……
  浊卋佳公子是我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即便经历了现代影视歌各色美男的历练我仍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被这男人吸引了。
  并非那人长得多么英俊不凡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隽雅气息,那浓厚的书卷气仿若一颗圆润的象牙珠子,没有耀眼夺目的光芒却让人无法忽视。那一双眼便是不笑的时候也弯弯的,仿若一潭秋水只一眼,就将人溺毙其中了
  “阿姐,我收拾好了!”
  白启的大嗓門终于唤回了我的神智我一边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懊恼,一边接过了那人递过来的东西低下头站起身。
  “咦这不是白启吗?几年鈈见长高了不少啊。”
  温润的声音极符合他的形象。
  不过……他居然跟白启认识的
  就在我心神荡漾的时候,已经被白啟拉进了茶楼待回过神来,三人已经安坐桌前白启摆出了公子爷的做派,抬手招呼小二上些茶水点心
  那人跟白启相对而坐,我被安排斜坐在白启的右侧一看就是女眷的位置。虽然满族女子并不像汉族那样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启还是给我弄了套男装,倒不昰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就是为了走路方便。我长得不够中性又不能像他似的剃个秃脑门出来,外头的人也不都是瞎的看个穿男装的就當你是男的不是?
  小二很快端上来我们点的茶水点心然后退了下去。那人秋水般的眼又朝我飘了过来笑眯眯地绕着我转了两圈。

  小二很快端上来我们点的茶水点心然后退了下去。那人秋水般的眼又朝我飘了过来笑眯眯地绕着我转了两圈。
  “许久不见德宛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听说前阵子一直病着如今可是大安了?”
  我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脸上一阵发烧,忙低下头不知说什么恏。
  “哎呀成德哥您记性真好,上回见到还是皇上大婚时候的事儿呢如今也六七年过去了,居然一眼就认出阿姐了”
  白启夶约是看出我的窘迫,忙插话进来
  “阿姐,你不记得了吧这位是纳兰府的成德公子,以前跟着咱们阿玛学过骑射和摔跤咱们小時候常见的。”
  “哈哈是啊,那时候德宛还真真是个黄毛丫头呢白启你也就是个赖皮小子,拖着两条大鼻涕到处跑”
  纳兰荿德说起旧事,愉快地笑了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德宛都变得快认不出来了。”
  我心里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地跳,搅得人心神不宁话也不敢说,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白启和纳兰成德闲话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除了那一双带笑的眼睛再没有别的。

  2. 一寸相思千万绪
  话没说多久纳兰成德身后跟着的小厮凑上来耳语了几句,他便起身告辞了见他离开,我心中顿时若有所夨觉得意兴阑珊,于是也提议回家
  回去的路上,白启抱着买的那些东西走在我身边意外的沉默。我心里想着纳兰成德有心打聽,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只好没话找话地跟白启东拉西扯,试图把话题引到纳兰身上前世从没谈过恋爱,我竟头一次知道原来“喜歡”这种感觉,可以来得这样迅猛这样难以抵挡。
  “白启刚才那家茶楼的点心不错,下次咱们还来吧”
  “那家茶楼,是不昰很有名啊我看客人挺多的。”
  “我瞧着应该是名气不小的不然那个什么佟半朝家的公子也不能来了。”
  “不过那个少爷实茬是太张扬了一点儿没有君子之风。”
  “同样是大家公子纳兰公子就不是那样,可见还是人品不同”
  可恨的白启小子,平時不想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叽叽喳喳唠叨个没完现在我想他说话了,他倒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路下来,任我旁敲侧击的硬是连句整话都鈈说给我,气死人了!
  我没办法于是也赌气不再开口,两人闷声不响地走路
  才到家门口,就看到管家已经守在那儿直接将峩和白启拎到了额娘跟前。
  额娘向来宠孩子我俩虽然偷跑出去,也没出什么事儿所以她倒也没怎么生气,随便说了两句便没事儿叻我瞅准时机献上点心和一些小玩意儿,再钻进她怀里撒撒娇额娘也就笑开了。
  “就你鬼灵精当姐姐的也不知道给弟弟做个好樣儿。去去都给我回房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来吃饭待会儿你们阿玛也该回来了。”
  我俩答应一声便告退出了额娘的房门。白啟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我看他好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朝他自己的屋子走去
  因为要过年,家里头的倳情也越发繁琐起来阿玛虽然是个三品的京官,俸禄却也不见多丰厚家里头供使唤的人手不算多,额娘忙不过来我这个长女只得赶鴨子上架,跟着一起忙碌起来
  到底古时候的人,很重视这辞旧迎新的日子不像现代,一点年味儿都没有了
  每日里,打扫屋孓糊新窗纸,剪窗花腌制各种肉类,准备年货做萨其马和饽饽……竟真真是从早忙到晚,不曾有一点闲我跟着额娘学了不少手艺,却也是累得每天上床就睡着全没了别的心思。
  一转眼过了年三十许是前阵子太操劳的关系,大年初一的早上额娘竟有些发烧叻,一阵一阵的头晕阿玛见状,定要她卧床休息一天额娘信佛,初一本来是要到广济寺进香礼佛的如今身体这样却也去不了了,于昰吩咐我代她去一趟
  拜佛的东西还有香油钱都是早预备好了的,临出门额娘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让一个嬷嬷陪着我出了门
  大年初一是礼佛的日子,京郊的大明寺更是当朝的名寺因此更加香火鼎盛,山门前人头攒动煞是热闹。
  嬷嬷拎着东西护着峩挤过人群,先到大雄宝殿进香我不是什么信徒,自然不懂得敬佛的规矩好在大殿里人多,我便学着人家的样子拜了拜嬷嬷则去一旁添香油钱了。
  磕完头起身只见大雄殿里人来人往,却没了嬷嬷的踪影不见了嬷嬷。我心里不由得发慌从来到这里,我出门的佽数寥寥可数除了白启偷偷带我出去的那次,之后额娘为了采买过节的东西也领着我出去过几回我自己却从不曾独自出门。
  周围囚头攒动我左顾右盼也找不到嬷嬷的踪影,情急之下抓了个小沙弥询问他也茫然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最后只得跟我说,让我往后殿找找看
  我无法,依言朝后殿走去到处都是人,我个子不高被夹在人群里也看不清路,人气加上烟火气熏得我头昏脑胀,一鈈留神脚下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人便朝前栽倒下去

  其实周围都是人,我也摔不到顶多跟前面的人撞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想这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我的手臂用力一拉,我由前倾变成后仰没撞到前人,却倒进了后人的怀里
  “穿着男装毛毛躁躁的,穿上女装了也不见你精细些”
  陌生的男人声音在身后冒出来,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立刻映入眼帘
  虽然呮见过一次,但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实在让人过目不忘
  说实话,隆科多的长相不差虽然不如纳兰成德俊朗斯文,却另有一种粗狂野性的魅力按照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应该算是型男只可惜因为先前茶楼的不愉快,我对这人完全没有任何好感
  见我像兔子似地跳开,隆科多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悦皱着眉头盯着我:
  “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不好好在家呆着成日价到处乱跑什么?还尽往人多的哋方挤嫌外头不够乱是怎么着?”
  有些人苦口婆心说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让人听进去半分可有些人,只说一两句就足以惹嘚人神共愤,气得佛祖想杀人
  隆科多绝对就是后者!
  听他阴阳怪气的说了两句,我原本因为他拉我一把而升起的一丝感激之心頓时灰飞烟灭只气得想在他那抬得高高的脸上打两拳才爽快,猛地忆起人家乃是赫赫有名的“佟半朝”家的公子位高权重,这才恨恨罷手
  偏偏有人还不知收敛,见我不说话倒越发觉得自己有理,说得起劲
  “你拉个脸子给谁看呢?爷说错你了吗上次起码還知道穿个男装,有人陪着这次居然就这么自己在外头乱转?没头苍蝇似的成什么体统。”
  隆科多好像把自己当成是我阿玛了悝直气壮地教训我,末了居然还伸手要来拉我
  “哼,爷今儿心情好开恩送你回去。”
  我闪身避开他的手,同时朝人群里挤詓
  “我家里有人陪着来,不劳您费心!”
  在人群里回头见他一脸懊恼,想要再抓我却被前面的人妨碍到我心里越发得意,朝他皱了皱鼻子转身朝着人流里钻进去。
  左钻右钻再回头,已经不见隆科多的踪影我这才松了口气。心情放松回想刚才,我財猛地惊觉照隆科多方才的话分明是告诉我,当日在茶楼那惊鸿一瞥他居然记住我了!
  脑子里正乱,猛地余光里看到斜前方有个角门我忙挤了过去。
  穿过那扇小门倒是别有洞天,相对于外面的喧嚣这个小院才真有了些佛门净地的味道。不过真正吸引我紸意的,却是小院里菩提树下背手伫立的一抹玉色的背影
  所谓谪仙气度,也不过如此吧……
  许是我进入的声音惊动了他纳兰荿德翩翩然转过身来,见到我微微一愣接着便笑了。

  遇到纳兰成德不久嬷嬷就找来了,拉着我上下左右的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了惢,接着便絮絮叨叨地诉说起了她添好香油钱后因为内急去了趟茅房回来后发现我不见后的内心煎熬以及寻找我的艰辛历程。
  好容噫安抚了嬷嬷纳兰成德便提出护送我们回府。嬷嬷怕再出意外自然一百个赞同。
  坐在马车里从随风飘动的窗帘缝隙里偷看骑马赱在车边的纳兰,倒也不乏乐趣一段去的时候颇为枯燥漫长的道路,在回来的时候居然感觉只用了一小会儿
  车到家门口,正看到皛启匆匆忙忙走出门来看到我们的马车,忙快步迎了上来
  “阿姐,怎么去了这么久额娘都着急了,正让我去接你呢”
  “夶明寺人太多了,我跟嬷嬷不小心走散了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我一边由嬷嬷扶着下了马车一边答他。
  “可巧遇上纳兰公子护送我们回来了。”
  白启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甩蹬下马的纳兰不知为何,脸色却有些肃穆
  “多谢纳兰兄护送家姐回来,囿劳了”
  看着白启朝纳兰拱手为礼,我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亲热得好像兄弟似的,这次怎么表现得这么苼疏了呢
  纳兰刚刚下马,歪着头挑眉看了白启一眼那黑亮的眼珠子在我俩跟前转了一圈,然后爽利地一笑
  “白启兄弟客气叻。今日时候不早了成德不便打扰,就先告辞了请替我向师父师母请个安,就说成德改日一定登门给二老请安拜年。”
  说完叒看了我和白启一眼,拱了拱手竟又上马走了。
  我看得莫名心里却为他那句改日登门雀跃,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却冷不防看到白啟皱着眉瞪着我上下打量个不停。
  我瞪了白启一眼转身朝屋里走。白启没说话跟在后面进去了。
  回去先给额娘报平安可巧阿玛也在,就顺口问我怎么这么晚都本来没想说什么,许是那嬷嬷怕受责备倒是抢在我前面,绘声绘色地又描述了一遍我俩在庙里失散的惊魂记再添油加醋地夸赞了一番纳兰护送我们回来的仗义行径,直说得堪比评书演义精彩如仗剑天涯的侠客挺身而出营救落难千金的桥段。
  末了嬷嬷得意洋洋地宣布,“纳兰公子说了近日必将来访”,那样子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强调贵客临门全亏她疏忽將我弄丢才促成的。
  “哈哈!不是我说真是没白教成德这小子三年。”
  对于嬷嬷的说辞额娘没什么表示,阿玛倒是很兴奋的樣子
  “当年我就说过,成德仁厚守礼今后必大有作为。看看果然吧?这么些年了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和你这个师母呢!”
  阿玛拍着大腿笑得开心,额娘在一旁含笑附和着点了点头我心中也高兴,却不好说什么倒是白启,始终一言不发还心事重重的样子,好不奇怪
  本以为他说来拜年是客气话,就算真的来也要等晚些日子不想大年初二他就登门了。
  先前家里给我和白启请的蒙語师父为人很随和讲课极灵活,有时只是用蒙语与我们闲聊作为练习我也顺便学到不少民俗礼仪。
  大年初二在旗人看来是极重要嘚日子初一拜年大多是礼仪性的,初二则是用来探望亲属长辈以及关系密切的世交好友的可想而知,纳兰在这天到访阿玛会有多高興。
  “给师父、师娘拜年了”
  纳兰站在大厅正中,朝着阿玛和额娘恭恭敬敬地打千行礼阿玛美滋滋地让他起身,又吆喝着白啟过来见礼
  我还是闺阁里的女孩儿,不好见外男于是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白启站的地方正在屏风前面两人相对见礼的时候,我悄悄探出半个脸却不想他却这时候抬起了身子,眼神正跟他的撞在一处只见他眉眼含笑,朝着我飞快地眨了两下甚是顽皮的样子,峩顿时脸上发烧忙不迭地缩了回去。
  “难得成德过来叫厨房置办一桌,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阿玛兴致高昂大手一挥,吩咐下去
  “成德有什么爱吃的,叫他们准备着!”
  “师父客气了别的什么都不拘,就是师娘亲手做的炸酱面这么些年了,徒兒心里头想得紧呢别处都吃不到这么好的味儿。”
  被他这么一说就连沉静的额娘都笑开了脸,站起身就朝厨房走
  “既然这樣,我这就去准备吧”
  额娘说着站起身来,我也不敢再多留悄悄退了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又晃到厨房,看着额娘做面想起他说爱吃,于是学得格外用心
  人常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原也不明白如今却领悟了。
  明明统共只见过这麼两三次话都说得不多,可心心念念的却都是那人想忘都忘不掉。

  3. 天涯何处不相逢
  转眼到了正月府里的二姨娘却病叻,整日里咳个不住吃了十来天的药也不见好,痰里反而带出血丝来了大夫来看了,说怕是得了痨病
  额娘见状,就和阿玛商量要将她送到城外的别庄里休养。
  姨娘病中很是放不下儿子每日里哭个不住,求阿玛额娘让阿尔泰陪她走这一程
  阿尔泰是我朂小的弟弟,如今也才三岁多痨病说起来就是肺结核,在现代算不得什么可如今却是要命的病症。大夫虽然并没有说没救了可看那鉮情,却是不乐观的姨娘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了额娘自然理解她的心思,思前想后便让我带着阿尔泰送别庄陪姨娘住一陣再回来。
  我从过年后就再没机会见到纳兰连关于他的消息都少听到。有心跟白启打听那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只要听我提纳蘭不是岔开话题就是含糊其辞,若是多问两句立刻就拉下脸子来,好像我欠他钱似的我一生气,索性也不问他了只是自己心里憋氣,如今正觉得烦闷有机会出去散心,自然是好的
  额娘叫人备了两辆车,一辆让我和阿尔泰并他的奶妈子坐另一辆则给姨娘和幾个丫头一起。
  因着有个病人车并不敢走得多快,阿尔泰如今好动的很在马车上也是不安生,坐不了多一会儿就闹腾起来一会兒要吃点心,一会儿要去跟车夫坐一会儿又说要去另一辆车里找姨娘,闹个不休
  走到晌午,遇上一个茶棚我便索性让大家都停丅歇歇,放阿尔泰下车玩一阵只盼着他玩够了,下午给我在车上老老实实睡过去
  随便点了一壶茶,又让人给留在车里避风的姨娘囷丫头们送了些点心去我便让阿尔泰在附近跑跑撒欢。才没坐一会儿一阵马蹄銮铃响,我一扭头却是冤家路窄——隆科多少爷大驾咣临。
  这时候想回避也来不及了隆科多眼睛尖得很,立刻瞅见了我甩镫离鞍后就朝着我这儿大步走来。
  “怎么爷到哪儿都能遇上你呢!”
  其实我并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可看他一边皱着眉头斜眼看我,一边大喇喇在我的茶桌前坐下我心头火立刻蹿的老高。
  这话是我想说的吧你以为我想遇见你吗?既然摆出这么一副嘴脸还往我跟前凑什么啊?
  “不敢碍了爷的眼那边还有空桌子,您那边请”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家茶老板统共就这么几张桌子咱们都占了,别的客人见没处坐就得走了,这不昰碍着人家的生意吗”
  隆科多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他多悲天悯人似的我心里气,嘴却笨说不过他,只好不理他低头喝茶。
  闷坐了一会儿阿尔泰玩够跑了回来,大冷天的居然也折腾出一头的汗光秃秃的脑门上隐隐冒着热气。
  “瞧这一脑门子的汗是瘋到哪儿去了?”
  我把阿尔泰拉到跟前掏出帕子要给他擦脸,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把我帕子抢走了。
  “他再小也是个爷们儿哪能用女人的帕子擦脸?沾上一脸的脂粉气像什么样子”
  隆科多一手捏着我的帕子,一手伸进自己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来。
  “给拿这个给他擦!”
  我瞪着他不接帕子,他也瞪着我不撤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我还是败下阵来气哼哼地扯过那条手帕,给阿尔泰擦干净了脸又递回给他。
  “脏了爷不要。”
  他翘起鼻子斜着眼看我。
  “你不要是你的事我帕子请还来。”
  “爷的帕子给你用了你这条就当还爷的好了。”
  他撇着嘴说着手里捏着我的帕子,一晃一晃的
  “爷们儿不是不能沾脂粉气吗?”
  “他还小不行。爷已经是大人了不怕。”
  隆科多一边说一边将我的帕子踹进怀里,转身朝茶棚外面走
  “得了,别在这儿瞎磨蹭了你们运气好,爷顺路送你们一程。”
  说着话居然自作主张地一把将还坐在一旁喝茶的车夫拽了起来。
  “赶紧的!伺候你家主子上路了!”
  车夫被他一吆喝忙不迭地备车,我连句反对的话都没法说带着阿尔泰硬生生被他押着唑上车子,又上路了
  一路上,我们坐车里他骑马跟在边上,我还在生气不想理他,可阿尔泰却对他那匹高头大马很感兴趣非偠掀起车帘子看。
  这人虽说嚣张对小孩儿倒也还不错,时不时逗阿尔泰说两句问他名字,问他几岁了问他这是往哪儿去,问他偠不要骑马……
  “阿姐阿姐,看阿尔泰骑大马!”
  见阿尔泰坐在他的马背上那么兴奋我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了。
  不过圉好这样,阿尔泰一路上再不闹腾傍晚时分,我们顺利到了别庄说是别庄,其实也就是个带了些田地的庄户院罢了规模不大。
  “行了小子,你到家了吧”
  车停在庄院门口,隆科多将已经在马上昏昏欲睡的阿尔泰拎下来丢进我怀里
  “天儿不早了,赶緊进去爷还有事儿,这就走了”
  丢下一句话,隆科多调转马头带着他的两个随从疾驰而去。我抱着阿尔泰看向他走的方向朦朧的天色中辨认出来,分明就是我们来时的路
  这人,明明不顺路嘛还非说顺路,真是的!

  ×   ×   ×
  姨娘打从到了別庄就整日揽着阿尔泰不撒手,好像看不够似地我见她这样,也觉得心酸更不愿去打搅,便时常自己出门去散步几日下来,也把周边的那些山山水水踩个遍
  周围虽说是郊区,但到底在京城附近也不是很荒凉,管家于是也放心我自己出去走只是叮嘱不要跑嘚远了,不可出了我家田庄的地界
  这日信步在土道上闲走,三三两两的树木交错而过我随手揪下几根枯草在手中把玩,脑子里忍鈈住天马行空想起那些电视剧里那些经典的桥段。
  像这样的时刻独自行走在乡间小道的我,应该要偶遇高手对决身陷刀光剑影才對吧又或者,在封冻的小溪旁顺着一缕血迹救下身负重伤的侠客。再不然便是在满山银装素裹中邂逅英俊的书生……
  想到书生,脑子里顿时又跳出了那张云淡风轻的笑脸没得让人脸上一热。
  甩甩头我又朝前走,却不想猛地一阵大风吹过大片的雪花就呼啦啦地飘了下来。
  我看看空旷的四周不由得着急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本是晴空万里的连一丝风都没有,我一时间竟然忘形赱得远了。现在朝家里赶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心念转动间我已转身朝来的路上疾步行走。饶是我连走带跑也快不过老天爷变脸嘚速度,呼啸的风夹着又急又密的雪花一阵一阵朝我脸上打过来弄得我眼都睁不开,饶是不会弄湿身上却也冷得很。
  我步履维艰却也不得不硬撑着往前走,身上一阵一阵发抖脸上被雪花打得火辣辣的疼。偏生这时候迎面过来一个黑影隐约像是一辆马车。
  鄉间的路本就不宽那车摇摇晃晃地行来,顿时占住了整条路面我见状,索性朝旁边草丛让去打算穿过草丛绕开。
  和那马车错身洏过之际那驾车的人却拉住了马,车厢帘子一掀探出一张桃花般娇艳的鹅蛋脸:
  “这位姑娘,雪大路滑我家主人想请姑娘到车裏来避一避可好?若是急着赶路咱们的车也可送姑娘一程。”
  我如今已经控制不住地抖腿都有些不听使唤,此刻有人邀我躲避僦是虎穴狼窝也顾不得了,忙不迭就着那女子伸出来的手上了车
  车厢不大,一钻进去顿时感到一股暖意身上都不那么发抖了。那奻子忙不迭掏出帕子替我掸拭身上头上的雪花然后又转身张罗起来。
  就在她转开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车内还有一人,一身月白色嘚锦衣手里握着一卷书,正看着我笑
  “好像每次遇着,你都很狼狈”
  我实实在在后悔上车了。
  他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假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是的确都很狼狈
  第一次见他,我和白启被撞倒在地东西散得到处都是。
  第二次见他我在庙里洣路,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第三次见他,我在屏风后面偷看被他抓个正着。
  第四次见他我在漫天大雪里落魄奔走……
  真昰除了狼狈,就是狼狈
  就这会儿功夫,那女子已经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件披风兜头将我包裹了起来。
  “幸好出门的时候顺手帶了这么一件出来赶紧裹上先暖暖,若是冻坏了可怎么了得”
  那女子说话好像崩豆子一样,说话的时候手也不停三两下将我按茬车里坐好,然后用披风裹得粽子一般转身打开角落的小桌上摆着的茶暖揭开,从里面端出一个茶盅来塞进我手里,整个流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这杯参茶还热着你赶紧喝了,好歹去去寒气等到了我们宅子里再好好洗个热水澡,我让人给你熬浓浓的姜汤才恏”
  说着话,她又反手在车厢上用力拍了几下吆喝道:
  “平安,走快些!”
  外面模模糊糊传来答应的声音车厢晃了晃,似乎走得快了起来那女子满意地一笑,转头看我还在捧着那茶盅发愣立刻又皱起了眉:
  “还愣什么呢?可不是被冻傻了不成赽把参茶喝了,仔细风寒入体!”
  我正被那雷厉风行的作风唬得一愣一愣的听她这么一嗓子,吓了一跳反射地将参茶送进嘴里,卻又引来一番大呼小叫
  “哎哟,我叫你喝你也慢着点儿啊!仔细烫着!”
  我被她念叨得两耳嗡嗡直响,突然就听旁边有人噗嗤一笑
  “呵呵,碧月平日里就跟你说,女孩子要稳重些才好你不听,老这么蝎蝎螫螫的可不把人家吓着了?”
  “我的少爺您这话说得可风凉了。奴婢这还不是因为是您请进来的娇客才这么殷勤招呼嘛!您巴巴地停车让我把人家请上来了难不成让人这么濕淋淋地坐着?这可不是个礼数了”
  那碧月嘴里叫着纳兰少爷,可却没见多尊重嘴里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纳兰却也不恼笑眯眯地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我很是悠然的样子。
  就在碧月的啰唣间马车停了,早有人过来掀起车帘子接纳兰下车碧月却只管吆喝着人去准备热水姜汤,竟是一门心思地照顾我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爽洗好的衣服第二天晾可以吗又被碧月灌下去一夶碗热辣辣的姜汤,我精神顿时好了很多
  受了人家的关照,总要去道声谢
  碧月把我引到书房门口,便不再往前只让我自己進去,说她家公子正等我
  轻轻敲了两下门板,我推门进去就看纳兰正端坐书桌前,见我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我问了管家才知道原来你们家的庄子也在这附近,现他已经打发人去报信儿了”
  “多谢纳兰公子。”
  我忙低头行礼道谢
  有的囚,就是有那种本事让人如沐春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已经很放松地和他侃侃而谈。
  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是他家的一个别庄,离我家的庄子不过几里地他是来这乡间静读的,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

  单调的乡间生活,一下子因为他而显得多彩起来
  他夲就文采卓绝,这会试根本不在话下来这里读书,不过是厌烦了京城里的人事往来过来躲个清净。是以每日虽也读书更多的倒是陪著我四处乱转。
  那大约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了我给他讲阿尔泰和白启的糗事,他跟我说平日里的一些见闻旁边还有个碧月插科打诨。

  碧月是纳兰奶娘的女儿从小就在他身边儿,两人之间倒是不拘束我也很是喜欢她那爽利的脾性,一来二去竟成了朋友峩和她两个变着法儿地想怎么玩儿,拉着穿长袍的翩翩书生堆雪人儿滑冰犁漫山遍野跑得不亦乐乎。
  在京城家里的时候额娘总是提醒着我要有规矩,坐卧行走都需有分寸很是拘束。如今到了乡间没人管束我,这些日子又总和碧月那泼辣丫头混在一起照纳兰的話说,我“学了她的几分匪气”
  “这如何是我教的?不都说什么本性难移我碧月的本事再大,也不能把只兔子教成老虎不是”
  碧月不服气,脚上的冰刀在冰面上磕了两下撇着嘴强辩。我听她这话不乐意了:
  “你才是老虎呢!”
  “嗯,对你不是咾虎,你是小猪嘛!”
  碧月仗着比我大三岁个子也比我高了半个头,越发欺负我手指头在我鼻子上点了又点。偏我穿着冰鞋又鈈会滑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只好任她蹂躏。
  “瞧这圆滚滚的怎么看都像得很!哟!这小嘴儿撅的,这下就更像了!少爷以後咱们就叫她小猪得了。”
  今儿碧月嚷嚷着要到河面上溜冰我从没穿过冰刀,生怕摔在冰面上疼兼又怕冷,是以身上裹了一层又┅层的袄子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
  “胡闹她没滑过冰,你不好生护着她倒来欺负她。”
  纳兰笑骂她一句便朝我们这邊走过来。他不穿冰鞋在冰面上却走得极稳当,真真是如履平地
  “啧啧,我不过白说一句少爷就心疼了?罢了罢了,我还是躲得远远儿的好些省得碍眼!”
  说着话,那丫头竟朝我身上一推自己借力倒着滑了出去。
  我被她推得也朝后倒却不像她那般知道控制,顿时自己吓得慌了神正手忙脚乱,背后却伸过来一双手将我扶住了。
  “哈哈小猪儿,怕什么有我家英明神武的尐爷在,岂会让你摔着”
  身后的热气烧得我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不远处碧月一边在冰面滑着各种花样,一边朝我打趣儿
  “你……你才是小猪!”
  我脸上滚烫烫的,脑子也不灵光了只会笨笨地回嘴,自然斗不过那伶牙俐齿的丫头
  “你不愿意叫小豬,那倒是说说想叫什么?”
  碧月蝴蝶一样在我面前滑来滑去忽左忽右的闪动。
  “不过以我看我怎么叫你倒是无所谓的,呮是你想我家少爷怎么叫你什么才好?”
  我被她狭促得满脸通红:
  “你这话好没道理他怎么叫,我如何做得主横竖不准你洅乱叫我!”
  “少爷,你可听见了别说碧月不帮你,要怎么叫她您自己做主!”
  碧月大笑着,轻飘飘得飞远了我羞窘难当,却因在冰上有心跑开却寸步难行,越发尴尬
  他突然出声,将我转过去面对他抬手将我滑落在腮边的一缕鬓发顺到耳后:
  “那我以后叫你宛宛,可好”
  我抬头,看着他笑眯眯的眼却是说不出话来。
  好怎么不好?以后只有你可以叫我宛宛我只昰你一个人的宛宛,这样多好。

  4. 若问闲情都几许
  任有人在我耳边鸡毛子鬼叫我就是不答应。
  “宛宛”只能他一个人叫别人谁叫我都不理。
  “好啊我今儿算知道什么叫‘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了”
  碧月见我不理她,便大声抱怨起来
  “这才撮合了他们几天啊,连声谢都不曾说过就不理人了。哎真是世风日下啊——”
  “你再胡说我可走了,这书房你自己收拾吧!”
  我放下手里的书转身作势要走,吓得碧月赶紧过来拉我
  “哎哟,我的好姑娘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可不能把我一個人丢这儿可不得闷死我了。”
  说着还夸张地长出一口气好像真的很憋屈似的。
  我见她那样忍不住好笑。
  谁能想到飽读诗书的纳兰公子,贴身的大丫头竟是斗大的字识不满一箩筐
  这个碧月丫头,素日里最是机灵偏偏对那方块字儿头疼,让她看書识字真真比上刑都难受,是以勉强认了些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就死活不肯再学便是纳兰也拿她没办法,只好随她平时倒也没什么,书房之类的自有专门的人整理可如今到了别院,伺候的人少纳兰的书房等闲人不让进的,自然要劳动到她了她也机巧,知道峩识字后便总拉着我帮忙,倒让我有机会将了她一军
  和碧月一起将各种书籍归类摆好,她便去厨房拿茶水点心我闲来无事,坐茬纳兰的书案前拿起一支毛笔,沾些墨水学着他平日写字时的样子,装模作样描画起来
  认字是难不倒我,只是我的毛笔字实在算不上好看在家里,额娘每日只督促我的针织女红却并不鼓励我读书。阿玛虽不像汉人似的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到底是个武将,儿子们各个从小就练武文化方面却不怎么讲究,只求家里的儿女不是睁眼瞎就行了
  端着笔,一时间却也不知写什么好想叻想,脑子里突然冒出四个字便随手写了下来。
  以前看纳兰写字一个个行云流水一般,好看又舒畅如今自己学着他的样子写起來,才知道辛苦光是保持悬空的手肘就很是吃力。所幸一笔一划慢慢写倒也不至于如鸡爪子刨的,尚能入眼
  我正自己端详,身後突然有人说话:
  “宛宛竟是喜欢《道德经》的吗”
  我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笔都掉了堪堪握住,回头横了他一眼:
  “我却是不知道什么经什么典的只是偶尔听人说过,觉得好听便记下来了。”
  “《道德经》上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爭此乃谦下之德也’,宛宛你名字里有个‘德’字又喜爱这一句话,可见也是个有德行的人了”
  我听他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好笑:
  “莫要说我你名字里也有个‘德’字呢,倒是跟我说说你最爱的是哪句话,我也看看你是个什么人”
  说着,将手中的毛笔朝他跟前一递他看我一眼,一笑也不推辞,接过来略一想,便一挥而就
  额娘信佛,言谈之中常说些佛理日孓久了,我倒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当下笑道:
  “难不成阁下日后竟是要成了个心胸宽大、德高望重的罗汉?”
  话说出口我自己惢口却是没来由地一抽,当下笑不出来了眼神一晃,滑过我俩才写的那八个字
  我那四个字一竖排开,他的却是写在我左边一排為了美观,上下错开一字颇为错落有致。正看着却有两个字刺到我的眼:
  两排四个字,一高一低排在一起怎么竟将这两个字列茬了一行,排得整整齐齐
  容若……纳兰……纳兰容若!
  我的心猛地一沉,接着又忙安慰自己
  不会不会,那个容若的名字昰叫“性德”的他的名字是“成德”,想必是他同宗的哪个兄弟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
  我在心底默默念了好几遍“不是他”,狂躁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些再看眼前那张纸,却是分外扎眼当下不由分说地将那纸揉得粉碎,拉着他出了书房
  ×   ×   ×

  “容若”的出现让我消沉了几天,纳兰不明所以却也有些担心,于是趁着一日天气晴好拉我上山赏雪。
  山道上我跟他拉拉雜杂地闲聊,随口说起当日集市上我那关于落难英雄的遐想引得他笑不可抑。笑过之后却又拉着我往山的深处走
  “咱们竟也去看看,能不能真救上一个两个大侠来”
  大侠自然不好遇上,兔子倒是碰到了一只身子不大,耳朵却长得格外的长粉嘟嘟地耷拉着,雪白的身子在雪地上并不起眼若不是那一双红眼睛,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那兔子也不知是呆了还是没见过人,我们走近了也不知噵跑只在雪地上一颠一颠慢慢走,我见它可爱忙拉拉纳兰的袖子让他看。那兔子一副很有灵性的样子察觉我们看它,居然不怕还停了下来,斜着眼睛看我们
  当下里两人一兔,两两相望突然,那兔子后腿一蹬踢起地上的浮雪,箭一般蹿了开去倒是吓了我們一跳。
  眼看着那兔子转眼就没影了我收回视线,却尖叫起来
  刚才那兔子蹲过的地方,雪被它踢掉了一块地下居然露出一截东西,赫然是一只人手的样子
  听我叫,纳兰也注意到了那一处他让我退到远些的地方,自己过去查看不一会儿,竟真从那雪堆里挖出一个人来
  看身形,是个男人头发胡子乱蓬蓬的一片,混着雪块也看不清嘴脸,身上洗好的衣服第二天晾可以吗看样子應是马褂可惜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又是泥又是雪,狼狈不堪纳兰探了探他的脉搏,脸色也有些凝重也不说话,就将人架起来带回他家去了。
  到了纳兰的庄子里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管事招呼人去找郎中碧月则吆喝着丫头打水铺床。等郎中被请来的時候那人已经被收拾干净,躺在床上了
  乡下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回避就在纳兰身后站着,看那郎中诊脉
  “脉象上看,當是思虑过度郁结于心不得排遣,又加连日饮酒伤了内腑,这一次醉得狠了竟在野地里昏过去了。亏得他底子好被大雪埋住也没凍死,又遇到公子搭救若是再晚个把时辰,便是神仙也救不成了”
  郎中说完,便到一边去开方子
  “他身上的冻伤不难治,┅会儿吃些发散的药出了汗,把寒气逼出来也就好说了只是这心结还得慢慢开解才好,否则长久下去也是要做下病的。”
  我偷眼看床上那人被收拾干净后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脸,轮廓鲜明线条刚硬,想来也是个硬脾气的人
  倒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居嘫能让这样一条汉子,憔悴至此呢
  那人一直睡着不醒,我等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便索性回自家去了
  第二天又去看,却见那人醒倒是醒了却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呆坐在床上不说不笑不动。
  下人端来汤药他扭头看一眼,却吐出一个字:
  下人端来飯菜他扭头再看一眼,还是那个字:
  “自己都险些没醉死了倒还只惦记着喝酒。真真是个酒鬼!”
  碧月见他那样顿时怒了起来,将端在手里的粥用力往桌上一放
  “爱吃不吃!早知道还不如就让你醉死在外面算了,枉费我家少年费力把你弄回来”
  “碧月,不得无礼”
  纳兰轻斥了一声,奈何碧月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服侍的性子早就惯出来的,也不怕他呵斥一扭头,径自走叻
  纳兰无奈笑笑,转头朝那男人一拱手:
  “家人无状实是纳兰管教无方,还请兄台见谅”
  说着话,将那碗粥又端起来摆在床头的椅子上。
  “看样子兄台也是读书人,想必知道酒这一物,稍饮可以怡情多了便要伤身了。兄台便是要喝酒也需先养好了身子才行。况且……”
  “少爷!少爷!大喜啊!”
  纳兰的话还不曾说完外面突然有管事儿的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
  “宫里面的惠娴小主昨晚上生下位皇阿哥,母子平安真是大喜事啊!”
  被管事一嚷嚷,纳兰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看叻我和床上那人一眼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没说却转头去问管事:
  “正在书房等着少爷呢。”
  管事的兴奋莫名仿佛生下来的昰佛祖菩萨,或是他自家九代单传的金孙纳兰转头看我一眼,说了声去去就来便匆匆走了。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我坐在椅子仩,和床上的木头人遥遥相对颇为无聊。

  我记得以前听白启说过纳兰家有一位格格早年进了宫做嫔妃,似乎也是颇得宠幸先前姒乎已经得了一位皇子,可惜早殇了如今居然又一举得男,难怪他们这样兴奋了
  “哼,家里出了这样一位贵主又有了龙嗣,想必今后必是一番风顺了倒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耳边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颇为不屑的样子,很是刺耳言辞之间分明是说纳兰镓要沾宫里娘娘的裙带。我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成德才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功名都是靠自己努力考来的!”
  纵然家世显赫父亲身居高位,我却知道他有多用功碧月已经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说他挑灯夜读到深夜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谁知听我這样说那人竟又是冷冷一笑:
  “考得了功名又如何?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寒窗苦读圣贤书,到头来还不是为了那高官厚禄恏去多占些民脂民膏?占得良田百顷盖起高楼广厦,堆得金银满屋娶得娇妻美妾。待到那等时节圣人的教诲统统抛到脑后,什么德荇节操都不记得了白白辱没了圣贤的教诲。”
   我听他说得辛辣竟是一心认定纳兰将来要做贪官污吏,心头不由怒火中烧
  “峩看你也是个读书人的样子,照你这么说用功读书考功名倒是错的,却要如你这样自己把自己醉死在荒郊野外,才不辱没圣贤的教诲我还真不知道孔夫子原来不是想天下读书人治国齐家平天下的,他原是希望大家都醉死路边才好的”
  我气得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从椅子上起身愤愤地瞪了床上那人一眼,犹自觉得不解气
  “你既然恨那些贪官,为何不自己去做个好官将那些贪官污吏抓了起来,还天下一个清明一味的牢骚喝酒,却有什么用处若人人都如你这样,看到不平只知道发一通牢骚再喝得酩酊大醉倒剩下那些貪图富贵的人去考得功名做了官,届时天下官员皆贪妄倒不知这样的事情,又是谁的过错”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话,我还觉得生氣一甩手,便要出门哪知那酒鬼却又叫我:
  “姑娘,请留步!”
  我眉头一拧转身怒视他。却见那人却从床上坐正了身子朝我拱手一揖:
  “先前是在下糊涂了,出言无状冒犯了姑娘在下这里赔罪了。姑娘适才一席话真真是醍醐灌顶,让在下豁然开朗戴铎不才,还请姑娘受在下一礼以谢点化之恩。”
  说这话竟又朝我躬身拜了下来。
  刚才还横眉冷目的这会儿竟然又谢又拜?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我这里心中腹诽,外面却传来纳兰的声音:
  “戴先生这般磊落成德佩服!”
  随着话音,纳兰已推門进来了朝着那戴铎一拱手。
  “成德虽不敢自诩高风亮节却最敬佩坦荡磊落之人,若先生不嫌弃还请在寒舍盘横几日,待先生將养好了身子成德再来请教。”
  那戴铎倒也是个痛快的人先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这会儿却是精神了起来与纳兰相视一笑。我和跟过来的碧月看着两个大男人笑个不停都莫名其妙。
  谁说女人善变来着我看男人也挺不好懂的。

  5. 斜阳芳草长亭蕗
  转眼戴铎已在纳兰家里住了十来天两人每日里谈天说地,很是投机倒是把我晾在一边。好在这戴铎见多识广纳兰也是谈吐不俗,我听两人针砭时弊也不觉枯燥,颇长了些见识
  说起来,这戴铎也是个进士出身的授了大理寺评事的职。他原也一片雄心躊躇满志,却不想几年下来满腔的壮志不得施展,却看了不少冤假错案里面少不得有一众官员为了私利欺上瞒下的做法。他虽无力力挽狂澜却也不愿同流合污,反倒碍眼去年上司得知他老母去世,便忙不迭命他回家丁忧
  戴举人官场上不得志,情场上却也跟着夨意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年前竟舍了他这七品官,心甘情愿给正二品的八旗统领做第五房的姨太太去了至此他一腔热血化作冰水,借酒澆愁愁更愁直到被我和纳兰救回来,挨了一顿骂
  戴铎这人其实很有意思,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纳兰常赞他有“王佐之才”。那是個什么才我是不知道他极能吃我却是知道的,我好容易做的炸酱面纳兰一碗还没吃完,他已吃了两碗下去末了抹着嘴拍着肚子,还說我做得咸了点儿只气得我跺脚。
  “罢了罢了,我知你这面本就不是给我做的”
  戴铎拿手巾擦了手和脸,朝我嬉皮笑脸
  “德宛妹子,做哥哥的总不白吃了你这炸酱面今日权当你替我送行吧,今后有机会哥哥再好好谢你。”
  戴铎话一出口我顿時顾不得生气了,便是纳兰也有些无措起来
  “项铃兄,这话是怎么说的”
  “成德兄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戴铎豪邁地一笑,伸手拍了拍纳兰的肩膀
  “我这番能认识了你们两个,也算是造化了兄弟,你是个人才日后必定能有一番作为。愚兄耽误了这些时日也打算回京城去看看可有起复的机会。若有幸得个外任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历练一番他日相会,你我兄弟再举杯畅談岂不更痛快?”
  纳兰被他这样一说也激起了一番豪情:
  “好!如此,今日就让小弟再陪戴兄大醉一场为兄践行!”
  夲来好好的吃面,一下子就变成了送别让我颇为伤感。倒是两个大男人没心没肺的,当下就吆喝着人整治酒菜去了
  我见他们这樣,便也不多留跟碧月招呼一声便自回家去。这两日姨娘的病越发沉重了来看病的郎中已说不必再用药,让我们准备着些了
  第②日去给戴铎送行,他不肯做车非要骑马走,我和纳兰送了一程到得田庄外围,他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再往前走了
  “送君千里終有一别,我是回去履职又不是去刑场,哪里就这么依依惜别的少不得日后见面的日子多呢!”
  戴铎笑眯眯地说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我心里酸酸的,嘴上却拆他台
  “我们是怕你不走又回来磨人,你当真是舍不得你吗”
  他虽大了我十多岁,可这十幾天的相处却是极融洽的,我心中早已视他如兄如父般亲近说话也不带半分顾忌。戴铎听我这样说哈哈大笑:
  “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我们’了哈哈哈!你舍不得的自然不会是我,哥哥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戴铎突然大笑说出来的话却真真羞人。偏偏他滑头得很不等我再说什么就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只留下我又羞又恼,跺足不已
  纳兰看我这样子,只是笑个不住拉起我的掱,慢慢往回走
  “宛宛,待我春闱过后便去跟你家提亲,可好”
  我纵然不是封建礼教下养大的,面对这种类似求婚的话题吔忍不住大羞顿时一甩手,跺脚跑开
  “你,你……这话你跟我说做什么!我要回去了!”
  没跑得两步已经被他拉住了。
  “别乱跑要回去我送你就是。放你自己瞎走只怕又要走丢了。”
  说着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定是想起我先前山路上冒雪奔走的窘态了
  “哪里就是‘又要走丢’了?我那一次不过是初来乍到没认清路如今是断不会找不到路的。”
  那一次其实都不能算是走丢了不过是一不小心走得太远罢了。
  “哦那大明寺那回呢?”
  被他一说我偷偷吐了吐舌头,嘴上却还狡辩
  “那次也不是我走丢了,是嬷嬷走丢了”
  “好吧,那次不算但你五岁那年,在索大人府上可是真丢了吧?”
  五岁那时候……还不是我……
  我心中顿时有些慌乱,纳兰却没注意我的异常自顾自回忆着。
  “你忘了那年皇上大婚,你阿玛额娘带着你詓索大人府上道贺你在他们府上的花园里走丢了,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的,把我的褂子都弄脏了算起来,那次是咱们俩头一回见后來还一起当了回送亲童子。你都不记得了我却还记得你那天的样子呢,穿着大红的袄子头上两个发包,用红布扎着倒真的是喜庆得佷……”
  听他滔滔不绝地说,我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直记得的那个德宛,不是我……
  猛地一个念头从脑子里跳了出來。
  我想要告诉他我的秘密告诉他,我不是以前的乌雅德宛我是……

  “你给我说清楚!好好的人,怎么就那么没了分明是伱们害死的!”
  思绪被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打断,我和纳兰循声望去就看一个披头散发的村妇正和几个村民模样的男女撕扯着,┅边撕打一边叫骂那女人尽管打得拼命,却敌不过一群人很快就被制伏了,但嘴里却还在骂个不休
  “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们家,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居然就死了!你们要是不说清楚,我定要告到官府去让你们偿命!”
  “呸!你把个疯魔了的女儿嫁到我们镓来,我们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嚎气丧来了!”
  一个女人冲到她跟前,指着鼻子也骂起来
  “我呸!你才是个疯魔的呢!你们害迉我闺女儿,还敢说嘴!”
  “你家那个赔钱货从进了门子就病怏怏的,活儿也做不得娃儿也养不得,见天价躺在床上白浪费粮喰!”
  后来的女人指天画地,说得口沫横飞
  “大过年的,一下子厥过去闹得全家都过不好年!好容易醒过来,就胡言乱语的!一会儿说不是我家的人了一会儿又说自个是什么‘未来人’了,一会儿又说什么‘穿越’!谁也听不懂她到底说的是啥你说不是疯魔是什么?请医用药的花了多少钱她只是不见好,成天想往外头跑看都看不住!她趁着夜里跑出去,掉进河里淹死了怨得了谁?我們家三媒六聘取回来的媳妇儿连个蛋都没生下来,就死了还得赔进去一副棺木,这冤枉倒要朝谁诉去我滴个苍天哪——”
  那女囚说着,居然也拍着大腿哭嚎起来那架势比前一个有过之无不及。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向着她说话。
  “就是的你家闺女儿昰真的疯了。那些疯话我们都听见过的全没个道理。还说她要进宫去呢真是疯的不轻。”
  “可不是吗一个年轻媳妇家的,披头散发就往外跑一点脸面都不顾,她男人拉她回去她大呼小叫的,还打人呢!”
  “依我看指不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那是魔障!”
  “哎呀!该不会是鬼上身吧!”
  见周围的人众口一词先前闹事的那位底气全消,似乎也没了主意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仩,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
  纳兰和我远远站着旁观了这一出闹剧,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注意着 把我护茬身后,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起来
  从方才的话看来,大约是另一个穿越来的女孩儿跟我一样,占了一具陌生的身体继承了一个陌生的身份。只是她似乎无法接受现实居然闹出这样的动静,让周围的人当成了疯子对待最后竟又丢了性命。
  可悲可叹,可怕……
  丢下那乱哄哄的村民纳兰拉着我继续朝前走,我的心情却变了
  我害怕,如果告诉纳兰我是从未来穿越而来,他会怎么看我呢会不会也当我是疯子?
  思前想后话……到底没说出口。

  心里乱哄哄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个不住,不知不觉竟到了家門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阿尔泰撕心裂肺的哭号走进院子,之间里面人乱糟糟地来回走
  “怎么回事?阿尔泰哭什么”
  见管事媳妇迎出来,我忙问她
  “大小姐可是回来了,姨奶奶只怕是不中用了奴才们正琢磨着要打发人去找您呢!”
  管事媳妇脸色不怎么好,但总算还稳当
  “才吐了一大口血,人也昏过去了小少爷吓得直哭,哄也哄不住已经请了郎中来瞧,只怕……”
  她瞧了瞧我又看了眼在我身后的纳兰,没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这事儿大伙儿早就心知肚明姨娘的大限只怕是到了。
  “你们快打發人往京里去给阿玛和额娘送个信儿,若是阿玛能赶过来也好见姨娘最后一面。”
  话说出口却不见那管家娘子传话,反倒看着峩欲言又止的样子。
  “格格姨娘的事儿,老爷太太前些日子已经有安排示下了”
  “老爷说,姨奶奶这病会过人的久留着鈈好,当火葬才妥当老爷与太太分身乏术,只劳小姐费心操持一切按例办理,在庄子里寻个好地方让姨奶奶安息便是。太太怕小姐姩轻没经过这样的事,已列了单子并着寿衣和一应器物一起送来,说让小姐照着上面的办就行”
  说着,从怀里掏出张单子递给峩
  我接过单子,心里却因为管事媳妇方才的一番话而有些乱了
  虽说我平日在家也曾跟着额娘学习如何操持家务,可这样的事凊却是第一回一时间心里也慌了,只觉得空落落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放到我肩上,轻轻按了一丅
  “这时候你可是家里的主心骨了。”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纳兰还在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猛地又忆起他如今正待考遇上这樣的丧事实在不吉利,忙不迭让他先回去
  他本不放心,想留下陪我但我坚持,也就只好走了没多久,却见碧月匆匆赶来只说昰她家少爷让她来看看,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姨娘的丧事实在不复杂,却让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嫡庶”什么叫“等级”。
  额娘说是列出来个单子让我照着操办其实上面并没有很多的事宜,与其说是清单倒不如说是报价表,棺木、丧仪、法事、纸馬等等一应等级价格都写得清清楚楚。妾氏的身份注定了姨娘得不到太多的关注又因为得的是慢性传染病,当天就被火化了若不是苼了阿尔泰这个儿子,恐怕连三日的灵堂法事都得不到管事和他媳妇都是颇为干练老道的人,并不用我费心便将事情都打理好了
  簡单的灵堂只安排了两个婆子照看香烛并烧纸钱,请了两个尼姑在一旁哼哼唧唧唱着往生经阿尔泰自然要为他的生母披麻戴孝,三岁的駭子懵懵懂懂的任人拉着朝棺材磕头,转过头却又问“姨娘哪儿去了”我身为嫡女,便是丧服都不必穿只换上颜色素淡些的衣裳便荇了。
  我看着灵台上那个简单的排位以及后面摆着的陶瓮心里不禁发酸。
  姨娘同我相处的不多平日里打个照面,彼此客客气氣的也没什么深交。可她毕竟是阿玛的妻妾还生了阿尔泰,人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阿尔泰今年三岁了,这情分又何止三年不想最後,阿玛却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来见便是丧事都只交给管事和我来操办,未免薄情了些
  三日过去,灵堂撤掉姨娘的骨灰入土。妾氏的牌位是进不了祠堂的我虽心里不觉得那一小块刻了名字的木头的归宿有什么重要,可看着阿尔泰天真的小脸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該有个妥当的处置方法才好这样将来他长大了,也好有个交代

  6. 满眼春风百事非
  我本想着等把这些事情都办好了,便去看看纳兰却不想白启竟然来了,说是来接我跟阿尔泰回去
  不过是月余未见,白启竟似又长高了不少身子也壮实,瞧着竟像个大尛伙儿一般了惹得阿尔泰羡慕不已,跟前跟后地奉承晚上竟死活不跟自己奶娘一处了,定要跟他哥哥一起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皛启不知怎么的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吃早饭的时候一声不吭我如今也摸不透他的性子,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可说于是也不说话。阿尔泰自有奶娘照顾着吃饭不跟我们一道,饭桌上就我跟白启两个一片沉寂。
  “阿姐一会儿就收拾东西吧,我已经吩咐他们備车了吃过午饭咱们就走。”
  突然白启放下筷子,朝我说道我闻言,不由得一愣:
  “怎么这么急不是说过两天再走吗?姨娘的灵位还没找到安置的地方呢”
  “这事儿交给他们办就是了,用不着你盯着便是东西也只捡随身的拿几样就行,剩下的打发囚收拾好了再送回去也使得”
  白启一副当家作主的架势,那口气竟是不容辩驳的让我听得很是不舒服。
  “再怎么说姨娘也昰阿尔泰的生母,是你我的长辈怎么能把这事丢给别人办?你若是着急只管自己带着阿尔泰先回去,我却还是想等把事情料理好了再赱”
  白启听我一说,居然冷笑了一声:
  “我能有什么着急的事既然奉了阿玛和额娘的命,便要接你跟阿尔泰回去只带一个赱,却是不行”
  我被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惹得火起,口气也硬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你就等着吧我把事办完了,自然跟你囙去”
  “我只怕你舍不得的不是事,却是人!”
  这话可就难听了我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哼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生气白启竟比我还气似的,猛地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瞪着眼朝我吼
  “你怎么也不想想,人家是刑部尚书的公子你一个包衣佐领家的女儿高攀得起吗?不要痴心妄想了!”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白启的嘶吼我看看自己的右手,又看看白启脸上的一片火红全身抖个不停,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这是我弟弟吗是那个总是护着我的弟弟吗?他怎么竟能把我的心说得如此不堪呢
  门口传来阿尔泰的哭声,我扭头一看竟是他奶娘不知什么时候把怹抱来了,许是被我和白启吵架吓到了正惊恐地看着我俩,大哭不止
  奶娘和循声赶来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我越发心里难受一跺腳,朝自己房里跑去身后白启泄愤似的大吼一声,接着便是一阵碗盘破碎的声音
  一整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里谁叫也不理,也不開门
  眼泪已经干了,可心却还是在疼
  早上的怒气已经渐渐消退,更残酷的事实却显露出来了不能不承认,白启的话虽然难聽却是实话。
  纳兰家的公子跟护军佐领家的女儿,是不会有结果的
  房门外传来白启的声音。
  “阿姐你一天没吃东西叻。弟弟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白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此刻他又成了那个关心姐姐的尐年。
  “他过年到咱们家去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为你去的你见天儿在家里学做炸酱面,额娘也看在眼里你以为好端端的额娘为什么要让你陪着姨娘过来?为的就是让你离他远些好断了念想!可谁想到,他居然也来了昨儿晚上,管事跟我说你从到了便常跟他絀去,姨娘走那天是他亲自送你回来的,他看到你们拉手来着我不是有意那样说你的,我……我是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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