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似红霞若我离去繁华落尽未落尽猜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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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后记
签到天数: 23 天连续签到: 0 天[LV.4]偶尔看看III
作者:陈德明  引& & 子
  彩霞散尽,夜幕低垂,晚鸦归林,一片雀噪。友林嫂背着插花一背篓猪草,一边哼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歌曲,一边迈步走下山来。刚走到村外的大樟树下,一声风响,竟把友林嫂推了个踉跄。她不由回头一望,哎呀我的妈,丈把长一头黄毛大兽,嘴里叼着只小羊羔儿,也正站在路里边的石坎上回头张望着。两只眼睛在薄薄的夜幕下闪着绿莹莹的光。友林嫂一哆嗦,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惊呼一声“虎”!拔腿就跑。当夜间,村子里便传开了爆炸新闻:桃花源出现了老虎。紧接着,一小队五天里丢了一头小牛犊和一只马头羊,这羊肚子里还怀着小羊羔呢.七天后的晚上,大队养猪场拱出圈外的一头发情母猪,也被它扒开肚肠,啃去了半边。稻场边血肉模糊,一片狼籍,并留下碗大几个虎脚印;深夜里,还时常从荒山野谷传来一声声闷雷般的虎啸声;喜欢夜啼的小儿,这几夜格外的乖,一头拱在妈妈的怀里直睡到大天亮。太阳还没落山,娃娃们便被自家的大人叫回家,管得紧紧的。大队小学的学生迟到早退和旷课的也越来越多,教师们十分担忧。社员们上山干活儿也有了顾虑,一时间,男女老少谈虎色变。这下可惹恼了民兵连的一伙小青年。他们偏不信这个邪,天天向大队民兵连请战,要进山除虎。吵得大队党支部书记焦龙国只喊头疼;民兵连长赵显朝更是被缠得不能安神,行走时前后跟着一大帮人。大队党支部召集支委们开会研究,都认为当前正是大忙季节,又收又种,农活正紧。本来山里头野兽多,糟害一些庄稼,也是常情。晚上在地里守一守,吹一吹哞筒(一种土制的号角),吆喝吆喝,白天再去几个人,带着猎狗跟着兽脚印一撵,打掉几只獾呀,野猪呀,也就可以管几天没事了。多少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但是今年却不同往常,偏又增添了这只猛虎,对人畜的威协太大,使生产受到了影响。该收的收不回来,该种的种不下去,拿什么支援祖国社会主义建设 ?当务之急是消除老虎的威协,但老虎又是国家一类珍稀保护动物,既不能扑杀又不能放任自流。万全之策是生擒活捉,交给国家动物园训养。大队党支部和民兵连共同起草了一份《捕虎行动报告》,向武陵公社党委反映了情况,并提出组织打猎队进山捕虎的方案。党委林书记看了报告后,当即答应,经党委研究后立即派人来桃花源组建打猎队。
  组建打猎队
  清晨,凉风徐徐,野花飘香,太阳刚从东山边露出笑脸儿,山岗森林,村庄原野,都染上了金黄的颜色,好象被人施过“点金术”似的,到处是金灿灿的一片,显得富丽堂皇;晨雾一片片,一缕缕地飘浮在山岗边,宛如一幅幅洁白的轻纱绕在山间,给人以虚无飘渺的神秘之感。
  这时,在通往桃花源的山路上,一位身材魁悟的青年汉子正大步流星地赶路。这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背着方方正正的军用背包,穿一身已洗得发白的大号军装;裤脚卷起了两圈,穿着凉鞋的大脚,已被山路边的野草上的露水洗刷得红彤彤的。一条肉滚滚的旱玛蝗正爬在脚踝上贪婪地吸着血,那汉子其实早已感觉到了,却并没有理会。这时他抬起脚来,跷在一块大石头上,伸手“啪”的一掌拍去,那蚂蝗顿时滚落在地,手掌和脚脖子上都沾满了血污。这就是山里人的经验,如遇旱蚂蝗来吸血,千万别用手去拉或抓,它的吸盘吸力特大,又生性贪婪,一旦被它吸住皮肉,任你死拽,它宁死不松口。用手掌照它一拍,它就紧急收缩,滚落在地。那汉子弯腰在路边的水沟里洗净了手脚,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刚毅的脸庞,透着一股豪气。一支崭新的半自动步枪大背在身后,更显得气宇轩扬,英姿勃勃。他就是荣复军人,武陵公社人武部长刘勤国。他三个月前到军分区学习,昨天下午刚刚回来,恰好赶上公社党委研究桃花源大队民兵连组建打猎队进山捕虎的事儿。刘勤国自告奋勇,当仁不让地要求前去组建并领导打猎队,完成生擒猛虎的任务。党委们一致赞同,都认为这项特殊任务非他莫属。林书记风趣地说:“南山出猛虎,天送打虎将。真是赶的好不如赶的巧哇,任务交给你,就看你这‘武二郎’能不能过景阳岗啰!”说得大伙都笑了起来。刘勤国充满信心地说:“请林书记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不喝十八碗老酒,照样能生擒活捉这条大虫。因为我不是手无寸铁独闯景阳岗的武老二,我们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民兵组织。帝国主义反动派这些貌似强大的纸老虎都被我们打垮了,这条真老虎,也不过区区小虫!同志们就静候佳音吧!”“对,要依靠民兵组织,这是我们的老传统,兵民是胜利之本嘛!”林书记很满意,接着又强调说:“特别要依靠有狩猎经验的老猎手,武器装备再好也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把老虎打死,而是要把它生擒活捉,难就难在这里。既要排除老虎对人畜的威协,又要保护珍稀动物不受伤害。特别是老虎这一类珍稀动物,世界上越来越少了,再不加强保护,就要灭绝了。捕获中小心不要伤害它,要严加保护,你们要像请客一样把它从山里头请回来,送给动物园供人们观赏。有可能的话,还给它配上对儿,兴许还能繁殖后代哩!”林书记一席幽默的话语又逗得大家好一阵欢笑,使会议气氛更活跃,更轻松。接着党委们又提了一些应注意的细节问题,很晚才散会,当夜无话。
  第二天蒙蒙亮,刘勤国就收拾行李上路了。深秋的早晨,清风阵阵,玉露生寒,刘勤国却走得满头大汗。他登上五龙池山顶,桃源岭雄姿遥遥在望,整齐的桃花源新农村就坐落在武陵河畔的汇龙湾口上,村边大樟树上的高音喇叭此时正播放着豫剧《朝阳沟》选段,那优雅宛转的唱腔和乐曲在晨风中飘荡。刘勤国顿觉一阵轻松,心旷神怡,信步向山下走来。清清的武陵河水顺着山脚迈着欢快的步子,跳跃着流向远方。千米大堤串连着一畈畈稻田,沉甸甸的谷穗在晨辉里翻着金色的波浪。山青、水绿、谷黄、热闹的山村,好一幅田园诗画。这不正是一千五百多年前陶渊明先生在《 桃花源记》中所描述的景色么?只是被桃花源后人们用勤劳灵巧的双手重新装点得更加壮观而大气。刘勤国举目眺望着眼前的丰收景象,心情无比的激动,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三年前,他从部队复员回来,不久便接到县委组织部的通知:要他到武陵公社担任人武部长职务。虽然在部队里当过排长、连长、营长,但部队的工作单纯,到底跟复杂的地方工作不同,感到毫无把握。这时正好县委书记兼县人武部长王申同志要上南岭蹲点,抓民兵工作三落实。他知道刘勤国刚从部队转到地方工作,一时还不适应,特地把刘勤国带到“点”上,在桃花源大队一住三个月。老首长言传身教,以身作则的好品质好作风给刘勤国以很深的教育和影响。为加强民兵建设,搞好民兵工作的三落实,王申同志和民兵指战员同吃、同住、同劳动。遇事同大家商量。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从不摆官架子,深得广大指战员的信任与爱戴。在治理武陵河汇龙湾的战斗中,刘勤国大显身手,开山放炮、打石砌岸、拖泥船(一种运石料的简单工具),他身先士卒,迎着艰险抢在前。有一次排哑炮,他奋不顾身,以迅猛的速度、熟练的动作、过硬的技术及时清除隐患,避免了一次重大伤亡事故的发生;又有一次,工地上发生塌方流石,他及时发现险情,当机立断,迅速果断地指挥社员群众安全地撤出险区,当他最后离开岗位时,“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泥石俱下,把他刚才站立的那块巨石淹没得无影无踪。治理后的桃花源面貌大改变,以前的乱石河滩变成一畈畈平坦的良田,武陵河水温顺的按山河主人给它划定的道路缓缓地流淌。实践出真知,奋斗长智慧。刘勤国从此对农村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锻炼得更加成熟了。王申部长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山区是锻炼人的大熔炉,是快速培养人才的特殊大学。在那里工作,大有前途。”这话一点不假,山区的山美水美,人更美,而且是一种内在的美。就在他参加领导治理桃花源水利工程的日子里,桃花源民兵连全体同志同他朝夕相处,处处事事感动人。学习雷锋活动在工地上一直深入持久地开展,每个民兵指战员都自觉以雷锋同志为榜样,不等吹上工号,工地上早已是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吹了收工号,却没有一个人先停下手中的活儿,总要干部们三番五次地催着离开工地。为了使广大民兵得到很好的休息,连部不得不号召党员干部带头执行上下工地时间纪律,上工号不响,工地上不准有人先行干活,吹了收工号,工地人员必须全部收工。结果预计三个月的工程,只用了两个月就完成了。接着开上桃源岭又干了一个月,改坡造林五百多亩,打了两场漂亮仗。刘勤国回想着往事,浑身热血沸腾,觉得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头。他扯出毛巾擦了把汗,迈开长腿,向桃花源新村急步奔去。
  当天晚上,刘勤国同社员们一道收工回村,召开了民兵班以上干部会议。桃花源大队会议室,正面墙上贴着毛主席画像。两面山墙上悬挂着不少的奖状和锦旗。其中有两面锦旗做工考究,书法刚劲而娟秀,格外引人注目。一面是奖给桃花源民兵连的,上面“劳动结合好,模范民兵连”十个苍劲有力的行书大字,还是地区文化局冷冰局长来县里检查工作时亲笔提写;另一面是奖给女民兵排的,锦旗上绣着“不爱红装爱武装”七个娟秀的颜体正楷,这是县人武部专门请了本县书法家协会会员、很有名气的书法大师江达写的,这两面锦旗都是在全县民兵大比武结束时,由王申部长亲自奖授的,全连指战员无不以此为荣。
  在左山墙的正中,悬挂着一块醒目的红木匾牌,做工精美,古色古香。上书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知青之家”。题头是:“献给桃花源大队---”,下面落款是:“江城市革委会知青办(老任、老袁和四位知青姓名),一九七五年七月一日”。在匾牌的上沿,还悬镶着一大两小三个金丝绒扎制的红绣球,连体的双穗流苏,悬吊在匾牌的两端,看上去更加高雅华贵。说起这这块匾牌,又是一段传奇佳话,极具戏剧性。那还是一九六八年秋天,社员们正忙着播种小麦。一天,公社李主任带来了二老四少六位揹舖盖卷的外地人,向大队党支部书记焦龙国交待说:“公社研究决定把老任和老袁这两个‘资产阶级反动权威’、‘三反分子’交给你们‘监督劳动改造’。另有四名江城下放来的知青,也安置在你们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我们不够资格啊,”焦书记自知之明地说,“我们全大队虽然没有一个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可也没有一户贫下中农,全是富裕中农,都是党在农村的团结对像,而不是依靠的对像啊!”李主任不由分说,把介绍信递给焦书记,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好像生怕脱不了干系似的。李主任前脚走,焦书记和一群社员一哄而上,热情地接过客人们的行李,拥向大队部,暂时安排在客房里住下。打水洗脸的,端水泡茶的,打扫房间、舖床叠被的,这情景真应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句古话。几位小青年倒无所谓,乐得高兴。可老任和老袁却被眼前这种异乎寻常而又不合时宜的热情接待给弄得懵懵懂懂,太不适应了。接下来一顿丰盛的午宴,是专为老任、老袁和四位知青接风洗尘。席间,党支书焦龙国代表所有桃花源人向客人们表明了态度,他说:“公社安排你们来‘接受监督劳动改造’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上面的官方说辞。但是到了桃花源,我们自有传承了千百年的古德老规:就是人无分老幼,地无分南北,尽皆平等。那两句官话我们得改一改,第一句‘接受监督劳动改造’,去掉前面四字,只留劳动改造。因为人生本来就离不开劳动,不劳而无获,这是天经地义的。改造也分两个方面,一是自我改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闻过则改,弃恶从善,这才合符古圣先贤‘君子每日三省吾身’的教诲;二是合理改造事物,使之更趨圆满,这是自自然然的事情,要谁监督?第二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掉中间的四字,只留接受再教育,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接受再教育,不断自我完善人格品行,这才符合天理人情。你们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都是来自大都市的高级知识分子和知识青年,是国家民族的宝贵财富,我们桃花源人有福气,与你们有缘份,才能走到一起成为一家人。希望你们今后充分发挥各自的文化科学知识专长,指导我们搞好农副业生产,把桃花源建设得更加富强,更加美好!”焦书记这篇言辞诚恳,热情洋溢的开场白,一下子就把宾主拉到了一个层面上,融为一体。大家纷纷向客人敬酒,交杯换盏,情趣盎然,热闹非凡。主宾热情友好的气氛,尽显桃花源人淳厚友善遗风。此情此景,老任和老袁感慨良多。自从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暴发,他俩被科学研究院造反派打成“资产阶级反动权威”,还被定为“三反分子”,常常被揪斗,接受批判,戴高帽子游街。两年来受尽了呵斥和白眼,甚至打骂,人格尊严荡然无存。昔日亲朋,皆成路人,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次又被下放到边远山区,真是雪上加霜啊!可今天这情景,却又深切地感受到了人间真情和温暖,真像做梦,恍如隔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桃花源记》中的世外桃源。后来事实证明,他们因祸得福,成了幸运的宠儿,真的来到了曾经“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桃花源人千百年来遵循古训,实行均田制,农户家庭人口增减,随时调整田地,绝无多沾或不足。务农用工,只兴相互换工,如有鳏寡孤独者,大家无赏帮助,从无雇工剥削。全村居民,人人平等,家境均衡。直到一九五三年新中国实行土地改革,桃花源二百八十八户人家二千六百多人,没有一户被评为富农以上的剥削阶级;也没有一个人沦为受剥削受压迫的贫下中农。桃花源人一惯奉行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处世之道,讲究忍让、谦让、礼让习俗。一九六五年,湖南常德地区申报“武陵源”风景旅游区,一名老教授对时任国家规划局局长的李春廷说:“局长,您的老家鄂西北武陵源,古称武陵县,您的故居就在桃花源大队呀,这是有史料可查的。如果常德再用这个地名申报风景旅游区,怕有重名之嫌吧?”“这个请不要顾虑,全国同地名的现象很多,仅‘官渡’就有四处,涉及湖北、河南、四川和云南,”李局长宽厚地解释说,“当初陶渊明先生写《桃花源记》的初衷,就是为了着力推介世外桃源那种与世无争,自由自在的美好社会环境。如今是新社会了,祖国处处都是‘桃花源’,正所谓‘六亿神州尽舜尧’。不能因为我的家乡是桃花源,就不允许别人再叫桃花源,那也未免太霸道了吧,我们共产党人就要心胸宽阔,天下为公。”说着就在常德的申请报告上签了字。以致后来全国竟有五个地方叫桃花源,反正都是好地方,都是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旅游胜地。
  老任和老袁在桃花源一住就是六年多,同那四名知青,都受到了淳朴憨厚,生性善良的桃花源人无微不至的爱护和照顾。在“知青点”还没建起来之前,老任、老袁和四名知青被安排在大队部所在地的四小队社员家吃派饭,一家一天轮流转,全队六十一户人家,转完一圈得两个月呢。他们每到一户吃饭,房东就像招待贵客一样,头天晚上就忙着煮腊肉,打米儿懒豆腐。大块的盖碗肉、粉蒸肉、干腊野味、山菇木耳,薇菜蕨粉一摆满满一大桌。酒是三样:糯米伏汁酒、黄酒和苞谷大曲酒。老任和老袁酒量轻,只喝伏汁酒,四位小青年却最爱那口味猛烈的苞谷大曲,喝起来还连叫过瘾,说是比黄鹤楼更爽口霸道。当地待客还有一个特殊的习俗,就是在正餐之前,还要为客人奉上一碗糯米捞糟酒煮汤圆或荷包鸡蛋,名曰“接腰”。有时,住得离大队部较远,或是住在山坡上的房东,晚饭后就只让知青们打着火把回大队部,硬要留老任和老袁住下,照顾他们年岁大,又是近视。山乡农家的被褥床单虽然多是粗棉布,但都洗得干干净净,还用米汤浆过晒干,叠得整整齐齐。睡在里面,闻着五谷的香味儿,做梦都格外香甜。
  大队专门在村外选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幽静地方,面对荷塘,盖了五间泥瓦房的小院,作为“知青点”,还划了一片菜园。把老任、老袁和四位知青安置进去,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焦书记知道城市人喜欢养宠物,还送来了一只猫和一只小花狗。这一班老少爷们儿,可都是有文化懂科学的学者和闯将,他们养鸡养鹅,在房前左右栽花植树,点瓜种菜,老任还在心里为这处新居取了个别名叫“桃源草堂”。后来老任和老袁经常在“知青点”为乡亲们上文化补习课,举办农副业生产知识培训班。一时间,“知青点”成了当地群众的“农民大学”。就连干部群众不管遇到啥疑难之事,也都喜欢跑去找老任和老袁领教,还真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主宾相处,情同鱼水。一次酒后脸红耳热之际,老任即兴吟了一首七律·草堂吟,诗曰:幽静草堂对红岩,武陵长河洛神裁。云遮雾绕隐踪去,鹅吟犬吠报客来。庭院花木争娇艳,荷塘绿伞竞撑开。厅室清爽盈喜气,宾主文雅抒情怀。老袁也不示弱,当下填了一首江城子·武陵峡里桃花源,词曰:武陵峡里桃花源,自东晋,青史传。《桃花源记》,华章出陶潜。历经千古成美谈,众雅士,羡仙源。桃源美景称奇观,水清秀,峻峰悬。险中藏幽,游人竞赏玩。旅游胜地古文明,逢盛世,得彰延。这首词很有远见,预示着武陵源旅游资源将来会得到开发发展,这是后话。老任和老袁本是被当作“黑五类”下放到边远山乡劳动改造,却仿佛穿越时空遂道重又回到东晋时代的桃花源,领略导那融洽、生动具体的历史情景和古朴乡风。在这几年山居的日子里,老任、老袁和四位知青都没辜负桃花源乡亲们的厚望,在他们的科学指导和带领下,桃花源大队农副业生产年年“跨黄河”、“超纲要”,被县里树立为“全县农业学大寨”的标兵哩!
  四年以后,那四位知青先后被招干、招工、参军都返城了。直到一九七五年一月十三日至十八日全国第四届人大召开,一批老干部重新出来工作后,老任和老袁才得以平反,恢复了名誉和职务。临走那天,正是腊月初八,在饯行酒席上,他俩动情地流下了感激的热泪,二千二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呀,那是今生难忘的激情岁月啊!那块“知青之家”的匾牌,就是老任、老袁和一位现在就职于江城革委会知青办的原桃花源知青一起制作,并派专人送来的。
  听说是召开成立打猎队的会议,社员们都早早地吃罢晚饭赶来参加,会议室被挤得满满的,门里门外都伸不下脚,连窗台上也坐满了人。结果把民兵干部会变成了群众会,会议由刘勤国主持。他听完民兵干部关于虎的活动情况的汇报后,慢慢地站起身来,挥动着蒲扇似的大手,响着洪钟般的话音,他说:“同志们,我们这山区的确是个好地方,三大革命运动的内容太丰富了,时势造英雄嘛,生存环境越复杂、越激烈、越能锻炼人哪!大九湖青年女社员陈传香舍己救人,单身徒手降豹成为巾帼英雄。今年早春的一天,十九岁的陈传香正和几名女社员在村外地边选择洋芋种,突然一只饥饿的老花豹从树林里蹿出来,扑向正在身边玩耍的小女孩儿。陈传香临危不惧,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纵身跨上豹身,双手揪住豹耳,奮力猛挫豹腰,只听‘咔嚓’一声,老豹腰骨折断,动弹不得。这事轰动全国,震惊世界。省军区司令员还亲自奖授她一支半自动步枪和两百发子弹,一时传为佳话;廖岳山同志九岁就能打野猪,一炮出名,这就是特殊环境造就的少年英雄。我们桃花源民兵连的同志们个个都是好猎手,要不怎么能在全县民兵军事大比武中捞第一名呢?我们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大山锻炼了我们,艰苦的环境磨练激励着我们,我们要革命,就必须努力奋斗。‘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我们同自然灾害斗、同阶级敌人斗,同形形色色的坏思想斗。我们山区很特别,还要同野兽斗。今年又增添了新的内容,还要和猛虎斗。”刘勤国说到这里,满怀激情地望了望毛主席画像,更加豪迈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为了保卫人民群众生命安全,保卫丰收的劳动成果,公社党委批准了你们的报告,决定从桃花源民兵连抽调十五名民兵,再聘请一位富有山林经验的老猎手作顾问,组建一支精悍的打猎队。由民兵连长赵显朝、付连长李世全分别担任正副队长,打猎队怎么组建,还有什么问题大家共同商量。”“刘部长,你在我们打猎队担任什么职务哇?”有人关切地问道。刘勤国微笑着摸着下巴,风趣地说道:“我作你们的参谋吧!”“好哇好哇!”人群中“噼噼啪啪”鼓起掌来。“我报名”!“我报名”!“我参加”!不知谁带了个头,呼啦一声站起一大片,都争着报名。会场顿时就象炸了锅一样。连长赵显朝高喊一声:“大家静静!静一静!”果然会场刷地一下全静下来了,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连长怎么安排。“同志们,你们都记得每年征兵的情形吧?”赵显朝突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大家开始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接着说:“每年的征兵名额总是三五个,可我们连一百多人,符合征兵年龄的也有七八十人。怎么办?也没见打破头。带个‘兵’字都算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句话关总,根据需要,服从安排。我们的打猎队只要十五人,可一百多人都想去,怎么办?还是老原则,根据需要,服从安排。参加打猎队和留在队上搞生产,都是革命的需要,只是一个分工的问题。这道理同志们都很明白,我们连排的干部商量了一个初步意见,按条件调人,尽量照顾到每个排都有人参加,调谁谁去,同意不同意?”“同意”!大家一致赞成。“刘部长,打猎队要不要女民兵参加?”“不行”!刘勤国果断地说。顿了顿,他又瞄了一眼问话人,接着解释道:“桃花源后山是梅花寨,那里山大林密,地域辽阔,坡陡路险,人迹罕到,女同志去怕体力吃不消。小王,你多半是想替赛男报名吧!心情我理解,报名不答应!”刘部长后两句话把大家都惹得笑了起来。被称为小王的小伙子闹了个大红脸。他不是别人,他就是桃花源民兵连的一员虎将,三排长王清泉,今年刚满二十岁,两年前高中毕业回家务农。现在已是出色的庄稼把式。前年春民兵大整顿,他和同村的陈赛男姑娘都担任了民兵排长,同年夏天又一起在县里参加民兵军事大比武,他们两个排是对手賽,结果争了个平分秋色,都受到了上级嘉奖。在学雷锋活动中,他们又一起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广阔的天地里,在三大革命运动的风浪中,他们互相帮助,互相鼓励。感情的碰撞,闪出爱情的火花,他们相爱了,大家都夸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儿。一月前,陈赛男到县委党校去学习,算起来也该这两天内要回来了。王清泉出于对亲密伴侣的思念和并肩战斗的渴望,就向刘部长问了一句,没算到刘部长却开玩笑地说了两句,把大伙给逗笑了,王清泉也没好再说什么了。
  经过磋商,打猎队人员名单提出来通过了,到底是训练有素,政治上成熟的民兵组织,解决任何问题都快速,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这种良好的工作作风还是王申部长一手培养出来的哩!
  打猎队由赵显朝任队长,李世全任副队长,刘勤国自谦为随队参谋,实际是前线总指挥,顶个主帅用。另外还聘请了周宏奎老大爷当顾问,全队连刘勤国共计一十八人,接着又研究了一些细节问题。刘勤国看了看表,已是半夜12点,村里的雄鸡也开始啼鸣了。就宣布凡参加打猎队的人员,明天准备一天,后天上午七点半到大队部门前稻场集合,待命出发。
  散会了,人们打着手电筒或火把,向四面八方走去。一束束电光与火光,闪闪烁烁撒满山野。这时,上弦的月亮早已落尽,只剩下满天星斗,灿烂的星光下,四方寨与桃源岭形成一幅对寺的剪影。湛兰的苍穹,浩瀚无际,从村口大樟树上发出一串猫头鹰的笑声。一阵夜风吹过,从深谷里又传来几声虎啸。刘勤国昂然伫立在大队部门口,遥望着远方的山影,心里说:“大虫,等着吧,看我们怎样来降服你”。
  第二天,参加打猎队的民兵正忙碌地准备着干粮和武器装备。刘勤国乘空来到周大爷家,一边帮着准备东西,一边拉起了家常。周大爷今年六十九岁,一辈打光棍儿。他出身饮马河畔,自幼父母双亡,被当地大地主巫俭儒领去当了卖身奴,六岁开始放羊,稍大即做杂工。到十五岁就被派到柳林四方扒学种黄连、党参、冬花等药材,两年后回来就成了巫俭儒家专职药农,替他经营着一方药山。民国二十年端午节,贺龙率红三军到了房县,打土豪、分田地,领导穷人闹翻身,建立苏维埃红色政权。年已二十五岁的周宏奎不堪忍受大地主巫俭儒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一气捣毁了他的十多亩黄连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把火点着了巫家祠堂,乘乱中一溜烟跑到房县,参加了红军赤卫队。周宏奎又无兄弟姐妹,从六岁上便给巫家放牛,成年后就当了长工。孓然一身,无牵无挂。他这一跑,巫俭儒有气无处出,只好大骂一顿“忘恩负义”的“逆贼”了事。
  后来革命形势恶化,贺龙主力奉命撤出房县。不巧,这时周宏奎正在乡下老乡家里养伤,也就和部队失去了联系。红军主力一走,反动地主的还乡团疯狂的反扑过来,惨无人道地搜捕杀害苏维埃干部和红军的伤病员,实行白色恐怖,到处是一种凄凉悲惨的景象。老乡眼看事情危急,担着全家被杀头的危险,帮他逃出虎口。周宏奎是无家可归,有国难报哇!反动派疯狂搜捕,是要把革命火种彻底扑灭。他只好东躲西藏,帮人做长工,打短工,四处漂泊。有一次,当他流落到泰华山龙井沟篾匠范厚科家帮工时,刚干了十天活儿,上龛区沧坪河大地主姜麻子探知周宏奎藏在龙井沟,就骑了匹高头大马,带了两个地痞光棍,气势汹汹地跑来抓住周宏奎,用根牛纤绳把他栓在稻场边碾滚架上。姜麻子眼露凶光,杀气腾腾地扬着明晃晃的马刀,说:“周宏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你跟贺龙闹赤匪,犯上作乱,打豪绅分田地,还杀了我爹。今天老子宰了你,一命还一命,也不为过,公平吧?”说着就要下刀。范厚科急忙扑上来,哀哀求情。邻居汤和梓,叶连山和巫恒德都来求情,并当场用一头大肥猪和十二块银圆买下这条命。照理说,心怀杀父之仇的姜麻子是不会买这个帐的。可财迷心窍的土财主儿却让周宏奎又一次死里逃生。后来听说姜麻子回去挨了严区长几个大耳光,并骂道:“混帐东西,上次得到情报,说周二共躲在范家垭子,我派了四个枪丁去抓,結果给跑了。你个见钱眼开的贪财奴,抓到手的人,放着杀父之仇你不报,贪那几个小钱。你要把那个周二共赤匪给我杀掉或抓回来,我给你的奖赏,何止这几个钱?真是鼠目寸光的狗奴才。”一顿臭骂,姜麻子如梦方醒,肠子都悔青了。周宏奎不敢大意,远走高飞才上策。后来流落到百里河,帮一家姓李的财主做长工,这才安下身来,一晃又是十年。
  这年中秋,李家老太爷做六十大寿,四邻八乡的大财主都来祝寿。巫俭儒是南乡有名的土豪,自然少不了他来赏脸。真是冤家路窄,巫俭儒发现了周宏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阴险狠毒的巫俭儒当时没露声色,只装不知。酒席过后,他与李财主通了气儿,暗暗吩咐随来的枪丁(巫家院有长枪十五支、短枪一支,后被武陵乡乡长张春谷以私藏枪支的罪名收缴去了):乘晚上更深人静时捉拿周宏奎,回去悄悄的活埋,以解心中放火之恨。这事却被人泄密,周宏奎在其它长工朋友的帮助下,又一次逃出虎口。天下之大,竟无一席之地容身。从此他又流离失所,只好在梅花寨深山老林里住山洞,睡兽皮,吃兽肉野果度日。解放后,饮马河成立了农会,斗倒了地主恶霸巫俭儒。穷朋友想起了仇大苦深流落深山野林沦为野人的周宏奎,这才把他接回了村,分了房子和田地,从此翻身做了主人。这年春节,有人给他写了幅对联,上联是:旧社会将人逼为鬼,下联是:新中国把鬼变成人。横批是:苦尽甜来。这时好多热心人为他找老伴儿,可他总是说一个人过惯了,不添那个累赘。一晃六十多岁了,别看他年近古稀,可是他几十年的流浪生活,练就一付好身骨。耳不聋、眼不花,两排整齐的牙齿,炒蚕豆咬得“咯崩”响,爬山越岭,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不一定撵得上趟。只有看他那巴核桃般的满脸皱纹和一挂花白的胡须,才晓得他已经老了。周大爷对桃源岭和梅花寨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十几年的野人生涯啊!几乎连梅花寨的梅花鹿都认他为邻居了。一九七三年秋,迟航进驻驴头山药场后,访贤求贤,建议桃花源大队聘任周宏奎为常年技术顾问,常住药山,协助迟航指导药材生产。大队在新村还给他盖了两间新瓦房,并把他的户口也转了过来,在桃花源落了户。刘勤国又详细询问了周宏奎一些在红三军的情况。当得知他曾入党提干,立有战功时,刘勤国肃然起敬,深感愧疚。答应把他的那段革命经历报告县人武部,争取上级有关部门按政策给以优抚照顾,党籍问题更要解决。当年是红三军特派员柳直荀和游击大队长张金波二同志为他作入党介绍人,这资格和品位可都是最高哇!并自责地说:“可不能再亏待了革命老前辈呀。”一番话说的周宏奎心里热乎乎的。刘勤国接着又祥细的询问了梅花寨一带的山势、地形特点以及狩猎的基本知识。看看时间不早,便告辞了周大爷。出门便碰上赵显朝,他们又一起去附近几家民兵家里看了看。他们的家里人都很高兴,正忙着蒸馍、打糍粑、烙饼、煮鸡蛋。看那阵势,真象上前线打仗一样,刘勤国、赵显朝深感满意。
  第三天早上,打猎队成员全部到齐,齐排排在大队部门前站好队。他们都是猎人打扮;杂色的厚布裤褂,裤脚都打成“人”字形的绑腿,腰间紧扎牛皮带或布腰带。这是便于钻深山穿密林的装束。脚上一律穿粗线袜,满耳草鞋或解放鞋,各具特色。背包和干粮袋都背在背后,枪支横架在背包上,好一副威武的雄姿。这时雾气还没尽散,远山近物被虚掩着,显得朦胧。大队党支部书记焦龙国赶来送行。九十五岁的老猎手王大爷也由小孙子搀扶着从雾气中走来。他拄着一根装有吸烟装置的拐杖,走几步还要吸一口烟,那喷出的青烟沿路飘洒,在白茫茫的雾气里形成一条青青的巷道,王大爷手中那根烟袋拐杖真象一根神奇的分水棒。刘勤国站在队列前,正看着执勤队长赵显朝在清点人数,他还是来时的那身装束,只是把凉鞋换成了解放鞋。方方正正的背包背在身后,步枪架在背包上,腰系武装带,别一支“六四”手枪,更显得英姿勃勃,威风凛凛。值勤队长跑步来到刘勤国跟前,很规范地行了个军礼报告道:“报告首长,全体打猎队员十六名,加顾问一名,共计十七名,带被子十七床,米面二百斤,干粮170斤,步枪四支,子弹100发,猎枪十三支,枪药30斤,铁砂子120斤,打火炮30张,钢叉二把、砍叶刀二把、尼龙网套二付、尼龙绳五根、猎狗五只、小羊羔一只、炊具一套。”刘勤国回了军礼满意地笑了笑,又从头至尾检查了一遍每个人的行装。看罢这支神奇的小分队,才回过头来对焦龙国笑说道:“队伍就要出发了,请指导员讲几句话吧”(那时民兵连指导员都由大队党支部书记兼任)。焦书记大步走到队列前,把队伍从头到尾地审视了一遍,这才开了腔:“全体勇士们,你们受全大队群众的重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的是捕虎除害,保卫秋收。这任务既艰巨又光荣,我们在家的干部和民兵一定向你们学习,带领群众抓革命、促生产,搞好秋收秋种和粮油入库工作,并做好防兽除害方面的安全措施。为配合你们的行动,大队派出两名有山林经验的武装联络员,保持同你们联系,加快修通沿河便道。好,祝你们早日捕获猛虎,凯旋归来!”话音一落,人群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刘勤国抬腕看了看表,正好八点。他同送行的干部一一握手,然后朝桃源岭方向一挥手,说了声“出发”!队伍象支箭一样,向前射去。
  这时,云消雾散,太阳喷薄而出,它把金灿灿的光辉洒向群山峡谷,洒在出征人身上,远远看去,活象童话里金盔金甲的武士。
  扬眉剑出鞘
  打猎队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一会爬峭壁,一会儿穿密林,时隐时现。就象一条带鱼在波涛中畅游,一时被掀上顶峰,一时又跌进谷底。周大爷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刘部长紧跟其后,队员们说说笑笑,快步前行。这时队伍来到桃源岭后山一座小地名叫“灯盏窝”的小山梁。山顶上有一块凹形小平地状如灯盏,故有此名。平地上遍生蚂蚁草,绿茵如绒。早年间有人在此开石打磨,遍地的碎石坯块,正好供大家坐了歇歇脚。刘勤国一边在一块大方石上坐下来,一边对张子玉说:“小张,你是故事篓子又是民歌手,给我们随便来一段算是慰劳大家吧。”张子玉爽朗地说:“好,今天不讲老故事,给大家讲一段我自己的惊险遭遇。那还是今年七月初的事儿,那一次我逛了一趟鬼门关,经历了生死搏斗,阎王爷不要,我才死里逃生。那天我到武陵河垴的夹槽‘迷魂阵’去采草药云雾草。转来在简家河找魏明树歌师学唱《民歌花鼓调》,唱了半夜才睡。第二天吃了早饭,魏老师又领我到太平关“欧胡子”歌师家学《阳歌调》。前几天县文化局熊老师带信来,通知我元旦下城参加全县文艺汇演,并指定要我唱《武陵民歌》,只好找歌师傅讨教取经。午饭后才告别了两位歌师傅,径直回桃花源。真是呀,山里的天,奶娃儿的脸,说变就变。晴光光的天,西边起一片墨黑的乌云,越飘越大,舖天盖地而来。眨眼功夫,暴风雨就来了。大雨倾盆,犹如海啸;狂风刮得天昏地暗,林涛怒吼;电闪雷鸣,地动山摇,那架势真好像已到了世界末日。我好不容易在峡谷岩壁边找了个山洞,暂避风雨。刚进洞口,就听‘叽咩’一声,两团黑影一闪,从我身边冲了出去。我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两只一米多高的明鬃羊,正站在我来的路上朝洞口弹蹄示威哩。看来是我侵占了它们的家园,对不起,只好委屈它们了。爆豆般的大暴雨整整下了一个多钟头,我正好练歌。等雨住风停,已是傍晚时分,河水渐渐变浑上涨。我不敢耽搁,急忙赶路。等我赶到离桃花源不远的山嘴边,山洪脚跟脚地扑了下来。浑浊的洪水漂浮着渣沫和木料,还有整棵的大树,咆哮着翻滚而下,那吼声震天动地。这时,我被困堵在一方岩壁边。前进的道路已被洪峰封锁,后退更不可能,路程远不说,许多路段也被洪水淹没。何况天色已晚,蟒蛇熊豹等猛兽时常出没。在这莽莽原始森林里,到处都潜藏着凶险。要不遇上山洪,只过两道河就回家了,可现在我却进退两难。如果洪水再上涨一米,我就没有了存身之地,只有下龙宫去啦。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方岩壁虽然险峻,又临涛涛洪水,但从岩壁上方稀稀疏疏垂下来不少粗壮的老藤,足可凭借攀爬,而且这岩壁连接着桃花源河坪只有五十多米。涉险攀爬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总比在这儿等死要胜算多了。看来今晚的唯一出路就在这面岩壁上了。我把药背篓的背带在胸前系牢,抓着岩石楞角登上几步岩坎,双手牢牢抓住那垂索般的老藤,脚尖点在岩缝石窝里,就像那抽丝的蜘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那脚下滚滚浪涛震耳欲聋,寒气袭人,真是命悬一线哪。我不顾一切,鼓足勇气,奮力攀进。经过漫长的殊死挣扎,我的双脚终于踏踏实实地踩在了沙滩上。当我松开手中最后一根老滕,一屁股坐在湿淋淋的草地上时,浑身就仿佛成了一堆稀泥。还没等我喘过气来,林莽中又传来猛兽的吼叫和怪鸟鸣咽。在这夜幕降临的深山峡谷,听起来是那样的恐怖,令人胆寒。‘汪汪,汪汪!’.村庄里传来几声狗叫,这才给我注入了一股活力,倍感亲切和鼓舞。我连忙爬起身来,顺着狗叫声,向村里自家小院蹒跚地走去。由于太紧张太劳累,竟整整睡了两天才起床。”
  听了张子玉惊险的回忆,大家都替他后怕,感叹不已。刘勤国却大加赞赏,说:“小张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优秀民兵战士,临危不惧,遇事不慌,胆大心细,才能绝处逢生。这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很值得发扬,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快看!”不知谁呼叫了一声。大家四面察看。“灯盏窝”四周丛生着马虎梢、黄杨木、马桑泡等灌木,绿荫浓郁,一棵参天榔树正好盖满“灯盏窝”。对面是“好汉坡”,一坡新改的水平梯地,芝麻已经收割,分十多处笼在地边上,一排排直到山顶。周大爷眼尖,他见林边的芝麻笼旁有一群猴子在骚动,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刘勤国从挎包里摸出一架16倍的军用望远镜,朝对面一望,一下子将远景拉到眼前,原来是一群猴子在倒芝麻吃。那情景真叫人又气又好笑:首先由几只大个儿的猴子仰卧在地上,肚皮朝天,另外十几只猴子拿起芝麻捆,颠倒了朝猴肚皮上拍,那芝麻纷纷落在猴肚皮上,众猴都来撮了吃。过一会儿又换几只大个儿猴子仰卧在地上接芝麻,先前躺下的猴子被替换起来撮芝麻吃。“没想到猴子的组织性和集体观点蛮强呢”,刘勤国一面把望远镜递给周大爷,一面说笑道:“这还是原始公社的生活规范啊!”周大爷看了看这情景,也不觉笑道:“好聪明的家伙,他要把芝麻倒在地上,看它怎么抓得起来!”其他队员也轮换着用望远镜观赏了这一幕引人发笑的滑稽镜头。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还是赵显朝性急,他抬起枪,推弹上堂,一面恨恨地说:“这帮家伙可恶的很,先撵走它,等国家捕猴队来了再收拾它们。”话音没落,只听“叭”的一枪,击碎了猴群中一块大麻骨石,石屑飞扬,猴群被惊炸了群,一哄四散逃窜。地上躺的那几只大猴子也不含糊,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窜入山林。倒是在树上瞭望的那只大青猴,下树稍迟,落在了群猴的后面,一切又归于平静。
  队伍休息过后,又重新上路了。到过午时分,打猎队又进入另一条深谷,这里涧深林密,两面危岩齐天,谷中乱石密布,溪流湍急。从山涧里泻下来的泉水,东一股,西一股地到处乱窜,有的碰在巨石之上,被撞得水花四溅,经阳光一照,五光十色。有的泉水暗流,只听“叮咚”之声,却又看不见水在何处,那水声好像从遥远的地壳中发出来的,充满那种神秘之感。谷地林荫下,铺满了绒绒的小草,红的、黄的、紫的、兰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儿,争相开放,点缀得芳草地上花团般锦绣。阵阵清香扑面而来,沁人肺腑。在山路边的一棵大樟树下,有一方足有一间屋子大的青光石,赵显朝走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亲切的同周大爷、刘勤国交换了眼神,算是统一了观点。即命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打个尖。大家纷纷爬上那块大青石,十八个人还没有占到一半。整个石面被绿荫遮盖,遍生苔藓,绿绒绒好似铺了毡,坐上去舒服极了。队员们一面欣赏这天然美景,一面掏出干粮互相谦让着。刘勤国被大伙儿请了客,在他身旁堆了许多馍馍、鸡蛋、肉干之类。猎狗也在吃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苞谷饼子。小羊羔跑到大石边沿啃吃着从灌木丛里伸过来的嫩枝叶。
  周大爷没忙着吃干粮,却装了一袋烟叶,划着火柴点燃了,“吧哒,吧哒”地抽起来,吐出一缕缕的烟云,袅袅飘散。他眯着眼睛,有滋有味地品着烟叶的美味。队员们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说笑着,昔日寂静的山林,现在是一片欢声笑语,生机盎然。“吱!”“吱吱!”“吱吱!”突然从对面山岩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正吃食的猎狗抬起脖子汪汪地狂吠起来。小羊羔吓得连忙跑回人群里,吃惊地瞪着小眼睛四处张望。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那山岩上有个大石洞,洞口有个大裂缝,足有一尺来宽,弯弯曲曲顺崖壁向外延伸了很长一段,岩壁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丛丛冬青木、铁匠木、稠树木等长青树。树枝上乱纷纷地爬着一群黄毛小猴,共有五六十只。岩洞下沿的石坎上,有一只肥头大耳的黑熊正向洞口爬。原来这山洞是猴子的巢穴,大黑熊要去侵犯它们的家园,而它们又无力抵抗,就只好乱叫着发出抗议。队员们纷纷取枪在手,打算射杀这头大熊,也好使打猎队开张发市。谁知王清泉眼疾手快,抬臂一枪,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岩壁上溅起一团石屑,整个山谷回音四起。那黑熊大吃一惊,前爪一扬,笨拙而狼狈地逃走了。那群山猴见侵略者已除,都”吱吱”地欢叫着在冬青树上打起秋千来。周大爷翘起大姆指,乐哈哈地夸奖道:“小伙子,不错,我晓得你为啥子不打那头熊,第一,我们正行路中,打下那头熊是个累赘。其二,那是头怀崽的母熊,可见你有德性,好,好哇!”大伙儿都向王清泉投去钦佩的目光,王清泉却羞红了脸,腼腆得象个大姑娘。
  打猎队休息了以后,又向深山出发了。周大爷的提议,今晚要赶到七星堡安营。他经过沿途观察,根据粪便和脚印跟踪分析,那只老虎就在那里藏身。七星堡是个连绵几十里的大荒山,七块房屋大小的麻骨石,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故名七星堡。这里树木稀疏,芦草遍地。据老一辈人传说,很早以前这里曾发生过一次山火,莽莽丛林,参天古木全部化为灰烬,也不知有多少生灵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从此以后,这里的树木再也没有长成林,全是一人多深的灌木丛和茅草,野兽众多,平时人迹罕至,这样的环境极是隐藏虎豹的好地方。
  从刚才休息地到七星堡,也只有二十多里,路很难走,沿途尽是悬崖峭壁,羊肠小道,绕山盘旋。河谷里倒是平坦好走,但尚有几处深潭没有搭桥,无法通过。队员们虽说都是本地人,但绝少有人到这深谷中来。队伍刚登上一座小山,突然从他们来路的方向传来三声枪响。怎么回事?大家深感惊奇。“大概有人打猎吧!”有人猜测道。“不对,还有步枪的声音,我们桃花源民兵连的一百五十五支半自动步枪,送交县人武部以旧换新150支,还没领回来,留下的五支,带来了四支,剩下一支在陈赛男处,还坏了两个零件没配齐。况且陈赛男在县委党校学习还没回来,哪里会有步枪的声音呢?”李世全如数家珍般地分析着情况。“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都要提高警惕。一是怕有敌情,二是怕有民兵前来闯山。同我们取联系,万一碰上危险怎么办?”刘勤国不无担心,他果断地命令道:“王清泉、张子玉,你二人返回去看一看,查明情况,立即赶上来。”两个队员赶紧跑来,接过他们的行李背包,他们只提着步枪,快步朝来路奔去。刘勤国带着打猎队依旧照原定路线继续前进。
  神秘武陵源
  从县城到武陵的早班车,其实只是一辆南京嘎斯在车厢上加了一张帆布蓬的代(带)客车。车刚一停稳,第一个从后车厢跳下来的是一位身背包裹,肩扛钢枪的青年女子。只见她中高个头儿,匀称的身段儿,额前飘动的流海下露出柳眉凤眼,端正光洁的鼻梁,粉红的瓜子脸,不胖不瘦正合适,小巧温润的红唇,洁白如玉的牙齿。真是天然去雕饰,活脱脱如西施再世,昭君重生。两条齐肩短发辫,扎一对紫色蝴蝶结,穿一身腰扎牛皮带的绿军装,更使这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美女平添了几分飒爽英姿。她就是桃花源大队民兵连女民兵排长陈赛男,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向她投去善意赞美的目光。
  陈赛男一下车就赶到武陵公社,向党委林书记汇报了在县党校学习情况。本打算在武陵街住一天,顺便看看外婆。当她听林书记说刘部长已到桃花源去组建打猎队,进山捕虎的消息后,一刻也呆不住了,恨不能插翅飞回桃花源。急忙忙到公社食堂扒了一碗现成的干饭,等炊事员老张把汤做好端来时,她已丢下碗跑得无影无踪了。老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忙着收拾碗筷去了。陈赛男拉开了急行军的速度,二十五里路程,不到两小时就跑到了。找人一打听,说是打猎队早上就进山了。她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从床上拖起一床棉被,用床单子一包,三下五去二捆扎牢实,背在背上。返身从墙上取下子弹袋系在身上,,从挎包里摸出二十发子弹塞了进去,扛了枪就往外跑。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快节奏的,前后没用到五分钟。刚出门就碰见她妈从外面回来,两人一楞,“妈!”“赛男!”娘儿俩同时喊叫起来。“你这一身打扮,风风火火的朝哪儿跑哇!又去执行任务?”“追打猎队去!”赛男一边急切地回答,一边又要往外跑。她妈颤声喊道:“疯女子,人家打猎队不要女娃子的,她们一个都没去,你去也是瞎跑。”“我不管他,撵上了再说!”说完又要跑,“去也要约个伴唦!你一个人去闯大山哪!”她妈的一句话提醒了赛男。心想:是啊!自己单独去闯那深山老林,万一迷失了方向怎么办?是有些盲动主义,幸亏我妈提醒我。难怪俗话说:“家有老是个宝哩”。.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径直朝好友吴玉兰家跑来。这吴玉兰是女民兵排的副排长,看起来很文静,可是好一员女将,敢说敢干,吃苦耐劳,政治和军事素质都是呱呱叫的,还兼着大队赤脚医生哩!这时,吴玉兰正在为大队小学生熬制秋季流感预防药。“玉兰!”陈赛男人没走到,喊声早嚷进来了,“快收拾行李和我一起去追打猎队”。吴玉兰一听高兴得孩子似的蹦了个高,齐耳的短发左右摆动着,红朴朴的脸庞上荡漾着迷人的笑意,好一副纯情少女的浪漫神采。吴玉兰连蹦带跳地跑进屋里,从床上扯起一床大花被,陈赛男帮忙几下子打好了背包。又找出了猎枪、弹药袋和换洗衣裤,背起来就同陈赛男出了大门,返身扣好门扣,以防野狗乱窜。又嘱咐隔壁李奶奶说:“奶奶,我和陈赛男一起去追打猎队去了,等会儿王老师来挑药,已煎好了,在灶里边大锅里,一人一碗。连服三顿。我伯和妈回来了,请给他们说一声”。“放心去吧!进山要过细,多带几件衣裳,山里头风大,晚上冷。”“唉,谢谢奶奶。”玉兰应道。李奶奶慈眉善眼,热心地叮嘱几句,又忙她的去了。
  陈赛男和吴玉兰顺着后山小路,向桃源岭方向摸来。过灯盏窝下了河,却是两条岔路,看起来都是进山之路,但如果一旦走错,便会与打猎队相差百里,那会越走越远。陈赛男抬头望着那巍峨壮美的驴头山,不由回想起一桩往事:
  去年秋天,大队团支部安排文艺小分队到驴头山药材场宣传慰问。由团支书王清泉带队,还有张子玉、廖岳山、陈赛男和吴玉兰。雨后初晴,天刚露出晨曦,小分队一行五人,背着乐器道具和行李,涉过湍急的武陵河水,钻进那苍茫如海的原始森林,在密不见天的林海中穿行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出莽莽丛林。当他(她)们登上驴头山顶时,眼前突然一亮,好像看到一幅美艳绝伦的立体山水画儿,大家顿时被这优美壮丽的景色所吸引。“啊!好美呀!”陈赛男第一个惊叫起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麂儿跑······”张子玉激动地高唱着根据实况改了词儿的蒙古民歌。“人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又说‘峨嵋天下雄’,那我都还没领略过。依眼见为实的法则,就我们武陵峡桃花源已是天下最美的景色了。那可是我们桃花源人的祖先在两千多年前(秦始皇十五年)为避秦难,带着全村族人千里大逃亡,几经辗转,才在武陵峡这处世外桃源安住下来,与外界完全隔绝。要不是后来那个武陵渔人偶然闯入,陶渊明写了那篇《桃花源记》,世人哪个晓得还有这方美妙净土呢?”王清泉感概不已,如数家史般地叙说着桃花源人的来历。“那后来怎么又融入大社会了呢?”吴玉兰不解地问道。“后来到了唐朝贞观年间,唐太宗李世民看了《桃花源记》,大感神奇,心想:这世外桃源既然在我大唐万里江山之内,怎么会找不到呢?当年刘子驥一定是找错了方位。于是就叫太史监找来史书一查,这武陵县就在汉江上游。上庸以南,有武陵水,遂派人直接到武陵县去查找。结果还真在武陵峡里找着了桃花林和那口山洞。众人鱼贯而入,果然是‘土地平旷,屋舍严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与《桃花源记》中所述,一般无二,众人大喜。朝廷使臣命地方官儿给桃花源人口登记造册,注入户籍。那口山洞也被劈开修整,可通舟楫,名‘小峡’,出口在中柱山汇入堵水。太宗闻报大喜,降旨免征桃花源人五年赋税遥役,可算是皇恩浩荡啊!”王清泉讲罢这段典故,又指着远处的群山说,“你们看,”大家顺着王清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山如黛,四野苍茫,清粼粼的堵水,宛如一条蓝色的丝带,从堵河源蜿蜒而来。涛涛的激流在驴头峡中推波助澜,在一道道急水滩头掀起惊涛骇浪,声如雷鸣。过了鲢鱼洞,水流渐渐平缓。到了中柱山,水势更缓,水色更绿。那平静的碧水深潭,就像一面神奇的魔镜,蓝天红日,青山倒影,全在魔镜中显现。四野景观,也尽收眼底。王清泉接着说道:“以前我们觉得桃花源景色很美,那也仅仅是从狭小的局部角度去审美的,”“现在我们登上了武陵第一高峰,可开阔了眼界啦,看起来真比以前更加优美壮观了!”吴玉兰挥舞着双手,朗诵般地插了一句。王清泉一边沉思一边继续说道:“我今天才悟出一个大境界:我们武陵源美景并不是孤立存在的。纵览全局,从大三峡到神农架、到武当山,武陵源就像武当山的后花园。从九华山森林公园到武陵古镇,有太极龙象、仙人撒网、鲁班峡、驴头峡、武陵峡;再上去有堵河源、十八里长峡,直到四川巫溪,沿途景点密佈,风光优美,人文积淀非常丰富。还可以把桑坪外滩作为起漂点,乘舟漂流,穿铜关峡、驴头峡;跨武陵峡,直达武陵街。四十多里滩险流急的河段,足可开展漂流运动,人在画中行,画在水中流,这条沧桑古盐道极有开发利用价值。将来过川的公路修通了,交通条件好了,让都市里的人来驴头峡漂流探险,到武陵峡访古观光,避暑消夏,领略回归自然,反璞归真的无穷乐趣。到那时,我们桃花源和武陵公社将会成为全国有名的旅游区啦!”王清泉已完全陶醉在自已构思的远景规划之中。大家纷纷称赞这想法很有远见,前景广阔。陈赛男瞟了一眼王清泉,心里充满了爱意,荡漾着甜蜜的涟漪。“快来呀!”廖岳龙正向这边招手哩,就一哄都跑了过去。原来他看见林边有一棵桃树,上面結着不少蜜桃。只用脚朝树蔸上一踢,那熟透了的蜜桃纷纷落在草地上,大家边拣边吃。“这怕是王母娘娘从蟠桃宴上给我们留下的,”吴玉兰一边吃桃一边打趣地说,“又甜又水汪,味道好极了,解渴又止饿,拜谢啦!”说着还调皮的对着西方作了三个揖,惹得大伙儿都笑起来。大家饱餐一顿,好不悦意。一路说说笑笑,不觉来到南岩华佗庙遗址。忽然廖岳龙回过头来摇手示意大家禁声,并向岩边指了指。啊!原来有两只羚羊和一只黄麂正在岩壁下泉水井边喝水,是那样的和谐安详。廖岳龙本是当地有名的好猎手,九岁那年,第一次跟他爷爷上山打猎,就亲手打死一头三百斤重的大野猪。一炮出名,因此得了个外号“廖一炮”,别人开玩笑,叫他“尿一泡”。出于职业习惯,他一见到猎物就怦然心动,手痒难耐,今天偏又没带枪来。他见那黄麂毛色鲜亮,胖呼呼着实可爱。一个箭步扑了上去,将黄麂拦腰抱住。那黄麂突然遭袭,惊骇万分。奋力挺身一弹,竟连麂带人一起摔倒在草地上,连打几个翻滚。廖岳龙把持不住,双手一松,那黄麂箭一般射出去,眨眼便没入山林,无影无踪。那两只受了惊嚇的羚羊,早已攀上高岩,远远地望着几位不速之客,扇着两只大耳朵,嘴里还喷着涶沫,“卟卟”有声,像是在埋怨别人不该惊扰了它们的安宁。“你想跟‘小黄’跳曲交际舞开个洋荤哪,”张子玉调侃道,“可惜它不领情不配合,你一厢情愿,好没意思哦!”说得王清泉哈哈大笑,吴玉兰见廖岳龙抱着麂子打滚的滑稽样儿,本已笑弯了腰,经张子玉这么一说,更笑得喘不过气来。陈赛男早已笑得按着肚皮坐在草地上直打颤。廖乐龙拍打着身上的草屑,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想抓只活麂子回去喂养,它太溜刷了,比鱼还滑,硬是抱不住,嘿嘿嘿”!
  南岩下有几处断壁残垣,一株盛开的丹桂,几丛点缀得当的芍药、牡丹、玫瑰和海棠,昭示着当年佛门圣地繁盛的景象,那晨钟暮鼓的天籁梵音,好像仍在耳边萦绕。岩壁中心离地面约十五米高处,有一个团簸般大的“福”字,苍劲有力,傲对沧桑,这里就是华佗庙遗址。民国年间,蒋介石为了标榜“三民主义”,独出心裁地提倡“新生活运动”,一时大兴拆庙之风,华佗庙香火旺盛,自然首当其冲。
  据传,古时候,山民们因此山有华佗庙而叫“华佗山”。后来赤脚大仙的坐骑仙驴因贪恋武陵奇峡美景,私自下凡,变幻人形,娶巴国桑坪部落农家女为妻,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玉帝得知大怒,责成赤脚大仙招回仙驴。哪知仙驴过惯了人间恩爱美满的甜蜜生活,再也不愿回到那寂寞难耐的天庭。赤脚大仙顺水推舟,把它贬为驴形山峰,罚它永留人间。不知又过了多少年代,有一次祖师爷寻找仙山修行,在祥云里看见华佗山青翠葱茏,气势不凡,颇有一派仙山福地之气象。便按落云头,要下山去察看。可是双脚刚踏上山峰,那仙驴却很欺生,“咯儿昂!咯儿昂!”几声大叫,又是摇头,又是弹蹄。到把祖师爷嚇了一跳,纵身跨过河东,一脚踏在松树岭外的碓窩坪,硬把那山坡路踏出一条弯来。祖师爷倚天抽出龙泉宝剑,向山峰一挥,就把那驴峰削掉,滚落在武陵峡口,自成一座小孤峰。堵河、武陵河水将它团团围住,形似中流砥柱,故名“中柱山”。后人就把华佗山改为“驴头山”。松树岭外被祖师爷踏弯的那段坡路,当地人都叫它“踏步弯”。久而久之,松树岭和驴头山下的那条十里长峡,就叫“驴头峡”。
  傍午时分,文艺小分队终于到达了药场,那是三栋呈簸箕口形排列的茅草房,显得古朴宽大而高朗。挨着屋山头是茅厕猪圈和鸡棚,再后面是一长溜羊栏。场房对面依山就势修了一大一小两个晒场,都晒满了川乌、川芎、牛夕、黄芪、玄参等药材。小晒场在大晒场尽头,高出一米五,背后是五米高的岩壁,正好做舞台。这时场员们还没收工,负责看场带做饭的友林嫂、李大嫂和张小宝见赛男、子玉她们来了,满脸笑容的来抢拿行李朝屋里让。刚到门口,从里面蹦出来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双手抓住王清泉、张子玉的手一阵猛摇。然后又分别与其他三人一一握手,显得热情奔放,礼貌又豪爽。你道他是谁?他就是武陵供销社派驻驴头山药场的技术员迟航同志,今年三十二岁。他本是武陵街当地人,一九六六年考上上海师范大学,拜生物系自然辩证法教研专家刘民壮教授为导师。研究课题是《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野人?》、《野人生态学与遗传奥秘》。可惜正遇上文化大革命,全国各大院校全面停课。迟航只好整天泡图书馆,靠博闻强记积累知识。大学毕业分回本县,被安排在县供销社。承蒙组织照顾,把他下派回武陵供销社当了一名多种经营生产技术员,并被领导委以重任,派驻驴头山药场,指导生产技术。好多人都为他抱屈,说大材小用了。他可不是那种看重名利的人,一天到晚总是乐呵呵的,一心扑在工作上,虚心向老农请教,遇事同大家商量。他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有舞台就能唱戏,小舞台也能唱出绝妙好戏、大戏,万物之根在基层啊!驴头山药场本是大哄大嗡办起来的形式产业,各队抽调的场员(劳力),都是老弱之人,加上领导不力,方向不明,又缺乏技术指导,更无骨干项目,办场五年没有经济收入。却反要拿工分参加本队年终分配,群众挖苦说大队办了个“五保场”。迟航却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让驴头山药场扭亏为盈,第三年就跃入全武陵公社先进行列。药场除了种植药材土产,还利用山场牧草资源,养了上百头马头羊。昔日的荒山野岭,如今变成了摇钱树和聚宝盆。因此,迟航的学识和人品令人敬佩,桃花源人都把他当成自己亲人看待。
  大家伙儿一齐涌进屋来,各自找地方坐下。方林嫂她们拿来一个大茶壶和八只洗得透亮的玻璃杯,给每人斟了一杯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开来。友林嫂三人告辞出门,准备午饭去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品尝起茶来。“好香啊!比香片还香呢,”吴玉兰首先喳呼起来,“这茶真比西湖龙井还好,清香又有口劲儿,品尝一口,余味无穷,是难得的茶类上品哪!”王清泉内行地评品道。“这可是地道的驴头山特产,”迟航介绍说,“我刚来时,在‘朝天嵣’发现了一大片古茶树,第二年春天,我把它全都嫁接上优质茶种‘大红袍’。今年清明谷雨共采摘炒制了二十来斤,供场员们自己尝鲜,没想到有这么好的口味,打算明春扩大栽培面积,作为一项地方特产来发展。”迟航如数家珍般的叙述道。“如此上品清香茶,千古能有几人尝?”张子玉心满意足地故作姿态转着文说,“承蒙陆羽高足厚赐,鄙人一行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乎!”吴玉兰刚喝下一口茶,给逗得一笑,顿时呛得胀红了脸,放下茶杯就要去抓张子玉,张子玉望门外一蹿,吴玉兰就追到外面去了,很快便传来两人欢悦的笑声。王清泉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大桌上的一摞文稿本,都是十六开,共五大本。全用精白皮纸折页装订,可两面书写,每本一百面,都快写满了,一手漂亮的钢笔行书,可作字帖。封面是用牛皮纸粘贴,分别用毛笔写着《野人踪迹访谈录》、《武陵民歌采集》、《武陵民间故事汇》、《武陵风光写生与游览設想》和《中药材种植与马头羊饲养》。陈赛男也过来和王清泉一起翻看那本《武陵风光写生与游览設想》“啊呀,这简直就是武陵源的高精密分幅地图哇,”陈赛男惊叹道。“哎迟航,你是跟谁学的绘画呀?这画画得可真有功夫,还是介子園风格哩,”王清泉也不由夸赞道。“对画画我是从小就爱好,也没正经从过师,买了套《介子園山水画谱》,一直照着临慕练习,还多亏在县文工团做舞台美术的朋友武翔桂热心指点,十几年下来,也只能自己将就用,拿不出手哩,”迟航自谦地说。当陈赛男看到‘游览設想’这段文字时,更觉惊诧而激动。因为这游览設想与王清泉在驴头山顶讲的漂流与观光游览設想完全一致,不谋而合呀。王清泉更是激动不已,真是高山流水有知音啊!当迟航得知王清泉也有同样的想法时,更加充满了信心。满怀激情地说:“将来我们还要创建一所‘武陵书院’,编辑出版《武陵文集》系列,分《武陵民间故事》、《武陵民歌》、《武陵民俗风情》、《武陵山水风光》、《武陵史溯源》等五大类。充分展示武陵文化的魅力,让武陵文化传播五湖四海,象《桃花源记》那样引人入胜,千古流传。我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哩:饮马河的郝红梅姑娘与武陵街的甄浩是初中同学,感情甚密。甄浩从小爱好收藏,别人看不上眼的烟盒、火柴盒、连环画、过时的旧銭币等,他都细心地收藏起来。郝红梅与他情投意合,深知他的爱好,也在乡下帮他收集一些古瓶老罐之类。我有个预感,他(她)们将来不但能收藏一笔丰富的文物精品,同时还能收获一份甜蜜的浪漫爱情,更能在收藏界干一番大事业。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武陵这个古老的世外桃源,一定会建起一座很有名气的历史博物馆。”“你就这么肯定么?”陈赛男不服气。“这有啥奇怪的呢?”迟航解释说,“世上任何事物都是因果循环,。参天大树必须有种子,这是因;再有水分空气和适合的温度,这就是缘;有了缘,种子才能发芽扎根生长,最后开花结果。”“那与甄浩郝红梅热爱收藏又有啥子关系呢?”陈赛男打破砂罐纹(问)到底。“好你个陈赛男,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哇?好,我就把话说透,满足你的好奇心。甄浩爱好收藏,这也是因,是种子,郝红梅热情支持甄浩,帮助他成就这个爱好,这就是缘,好比水分和空气,如此长期合作下去,何愁爱情不收获?何愁事业不成功!”“哎呀呀,到底是喝过洋墨水儿的大学生,说起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承教,承教!”赛男抱拳嬉笑道。“迟航言之有理,不管啥事都要有根基,闻名世界的著名剪纸艺术家余曼白老前辈就是从武陵走出去的草根大师。他出生上庸,自幼父母双亡,跟着祖母相依为命,苦度光阴。为孝养祖母,十三岁就到商铺学徒.协议商定三年出师,可他勤奋好学,吃苦耐劳,业务精进。老板见这孩子品学兼优,破例让他提前一年出师。后来的情况迟航最清楚,你们是街坊邻居哦。”王清泉接过话题愐怀起余曼白来。迟航接着回忆说:“是啊,街坊长辈经常说起曼白先生,无不交口赞叹。他出师后就挑着货郎担,走村串户,一面赚钱养活年迈瞎眼的祖母,一面访贤求学。后来慕名访到武陵河,拜私塾先生王藴瑜为师,并参加了武陵街群众文艺组织---“三益社”。他积极参与演出、编剧、打海报等等文艺活动,真是如鱼得水,极大的丰富了他的学问知识。令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雕刻制作皮影,那他可是刻苦专注啊,这为他后来的艺术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那再后来呢?”赛男忍不住问道。“再后来是抬头见喜呀,你想啊,如此出类拔萃的优秀人才,谁不倾慕热爱呢,就像你爱王清泉呀。”赛男白了一眼迟航,与王清泉相视一笑,算是默认。迟航接着说,“经恩师王藴瑜保媒,余先生与当地豪门大户,武陵乡乡长的侄女,公立小学校长的掌上明珠诗珍大小姐結下良缘,并被委任为武陵小学教师。正要接取老祖母来武陵奉养,安享天年,不料祖母却先去世了。安置好后事,就全身心地投入文化教育事业。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又把他调到乡公所当秘书,因郭恕仙暴动案受牵连,遭县府通缉并逮捕,后越狱逃出,从此离家出走,跑过四川流离颠沛二十余年。”“那再后来呢?”赛男略带忧伤,性急地问道。“一九六二年春,我有幸见到曼白先生时,他已是享誉中外的剪纸艺术家了,他的剪纸作品,毛主席还作为国礼送给外国朋友呢。那时我在县一中读书,‘二十一年还故国’的曼白先生被县人大、政协邀请,为我们学校三千多名师生做了一场生动活泼的专题学术报告。第二天学校又安排我们去县文化馆参观《著名剪纸艺术家余曼白剪纸艺术展》,那高雅圣洁的剪纸艺术所赋予人的美感,只能心领神会,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我是终生难忘啊!”迟航说着站起身来,拿上《武陵史溯源》,邀了王清泉、陈赛男一起出门而去。
  张子玉与吴玉兰正在晒场边计划布置舞台,一见赛男三人出门,便也赶了上来。他们刚在山坳边一方连山石上坐下,忽见廖岳龙从林荫里一头拱了出来,手上还捧了个大叶包。他把叶包摊放在洁净的石板上,宽阔的大黄叶片自动散开。“啊,八月炸!这可是好东西,它比南方的香蕉还甜,比荔枝还水汪。”张子玉话出手到,说着就拿起一只,撕开壳皮就吃。大家一齐动手,风卷残云,一大包野果,眨眼一扫而光。王清泉擦净了手,又拿起《武陵风光写生与游览設想》,翻到四方寨那一面,对着山景仔细地斟酌。“你看,”迟航指着对面的山岭介绍说:“这座四面悬崖峭壁的大孤山,呈四方形耸立在天地之间,故称‘四方寨’。雄壮而优美,是一幅真实的山水画,韵味十足。传说唐朝武则天专权,薛刚反唐在九焰山屯兵时,还利用四方寨天险练过神兵。明末川东总兵刘镛曾与农民起义首领‘八大王’张献忠转战川鄂,刘总兵在此山扎下营寨,大战张献忠。红岩天险是四方寨的门户,高千尺,阔万仞,绝壁临空。一线栈道构成天然屏障,实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之处。张献忠没破开四方寨,曾留下‘八大王’古诗一首,诗曰:‘红岩凌空作天桥,流云飞霞任飘渺。若无九天揽月胆,岂敢绝顶领风骚。’一时传为佳作。”“那后来呢?”吴玉兰急切地问道。“晚清时,‘白莲教’余部又依托四方寨天险为最后的营垒,白莲女教主王聪儿凭借天险玄机,挫败清廷主将德楞泰后在此归隐”。大家一面听迟航讲古,一面欣赏着山野美景。遥看那沉沉一线武陵水,如银线穿珠般在崇山峻岭中千逥百转。奇峰危岩,溶洞深涧,叠泉飞瀑,莽林幽谷,真有移步换景之妙。每到春夏,遍山杜鹃似火,牡丹含胭,鸽子花跃跃如飞,各种山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美丽娇艳。正当大家兴致勃勃地欣赏武陵美景,张小柱跑来喊吃饭。友林嫂她们到药山上给场员送饭去了,场长说晚上有戏,中午把饭送到药山吃,下午早点放工,吃了饭好看戏。那天演出很成功,王清泉与陈赛男演《夫妻识字》;张子玉和吴玉兰演《兄妹开荒》;加迟航六个人合演了一曲藏舞《翻身农奴把歌唱》;王清泉唱了支《牡丹之歌》。迟航还讲了段笑话《张飞谈判》,他那幽默的语言,滑稽夸张的动作,硬把全场观众乐翻了天。接下来陈赛男和吴玉兰又演唱了几首革命歌曲。后来还有不少场员中的民歌手也涌跃上台演唱《武陵民歌》,以致达到台上演唱台下呼应的热烈场面,把文艺晚会推向了高潮,演出直到下一点才結束。本来安排只演一场,可是药场毗邻的五里坡、下寨洼的社员也要求来看一场。场长、王清泉同迟航商量了一下,认为文化宣传本是党团组织的日常工作,群众又热情要求,就再加演了两场。直到第四天午后,王清泉一行才与迟航、场长等人依依惜别,下山回家。那次驴头山之行,给陈赛男留下了永恒的美好回忆。
  二女斩恶蟒
  “怎么啦?”吴玉兰见赛男望着驴头山发呆,提醒说,“要赶快找准前进的路线呀。”二人在路口反复察看,寻找打猎队留下的蛛丝马迹。结果她们在右方那条路边找到了两个新鲜的烟蒂,是“丹江”牌的。山里的人都爱吸这个牌子,又便宜又有口劲。根据这一迹象,打猎队肯定是沿着右边这条路走去了。方向定了,才好赶路,她们怀着参加战斗的喜悦心情,一边急行一边聊天。“赛男姐,刘部长他们做事也太气人了”,吴玉兰满腹委屈地说,“打猎队硬不让女民兵参加,我们磨破了嘴唇皮,他们就是不答应,哎!赛男姐,我们追上山去,他们要我们转来咋办?”吴玉兰不无担心地说。“不怕,只要撵上去,断没有退回来的道理。毛主席早就说过:‘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办到的事,女同志也能办得到。’历史上女英雄多的是,花木兰、梁红玉、赵一曼、陈传香等都是榜样,未必就不让我们去做英雄吗?”陈赛男充满豪情,自信之心溢于言表。这使吴玉兰颇受鼓舞,她点了点头,忽然又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赛男姐,我倒有个好主意,包管他们收下我俩。”陈赛男急忙地问道:“什么妙计,我的小诸葛先生?”“你猜。”吴玉兰故意卖关子。“我要猜得着,又不用问你啰!”“我那姐夫王清泉不是民兵连的五虎将么?”吴玉兰笑问道。“这有什么关系?”陈赛男不解。“实在不行,你找他求个情,让他再给刘部长说一说,刘部长肯定会给他面子,反正我们大老远的赶了来,还能不收下我们吗?”“去你的,我当是什么锦囊妙计呢,原来是这样没出息的馊主意。”说着就去掏吴玉兰的胳肢窝。吴玉兰一躲,边跑边“咯咯”地笑起来。陈赛男嬉笑着又向吴玉兰追来,笑声洒 了一路,惊飞了树丛间正歌唱的小鸟。二人正行间,忽听前方不远处“叭”的一声枪响,震动山谷。“哎呀!是他们,快追上去!”陈赛男一阵高兴,大声的招呼吴玉兰快步前进。这时她们走进一条峡长的深谷,左边是密密的丛林,右侧是桃源岭南麓的断崖壁,齐刷刷的山峰直插蓝天。几片白云在山峰间飘浮,两只大金雕在云彩下盘旋飞翔 。清清的溪水从山脚下缓缓地流过,谷地中遍生灌木野草,小路依稀可辩。一根青花皮粗树干横在路中间,一头淹在山崖下的水潭中,另一端没入森林,只露出中间三四尺长一段横在路当中。赛男正要一步跨过去,忽见这“树干”一颤一颤地抽动着,并听到溪水里有“吱吱”的声音,水面荡着波纹,一股腥膻味儿刺入鼻孔,顿觉一阵恶心。陈赛男似乎是第六感官发出了警报,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着吴玉兰轻脚轻手地退回来五十多米,隐伏在一 块大方石后面。她俩敏捷地取下枪支,架在大石上边,紧张地观察着动静。原来那像“树干”一样的家伙,竟是一条 陈年大蟒蛇。它耐不住秋旱的干渴,从山林里的洞穴中窜到小溪里喝水,恰巧和赛男她们不期而遇。只见它抬起头颈有三尺多高,摇晃着像被压扁的烂倭瓜一样的五花脑袋,花哩糊梢的斑纹仿佛是恐怖的标记;一对灯泡似的眼睛,闪耀着绿莹莹的光,贼亮贼亮;张着撮瓢般的大嘴巴,露出白森森的毒牙,好象魔窟里的钟乳石;红红的双叉舌信子,火焰般地扫描。它此时想必已喝足了水,正调转头向森林里蠕动。虽然速度并不快,但它动身处却是草分枝摇,呼呼作响。赛男和玉兰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蟒蛇,而且离得这样近。都不由一阵紧张,感到头皮发麻,拿枪的手也有些微微的抖动。但是她们毕竟是勇敢的民兵战士,平时刻苦训练,枪法特好,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们相互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受到极大的鼓舞,紧张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恰在这时,一阵下河风刮上来,大蟒顺风嗅到人的气味,它凶神恶煞地向赛男她们隐身的地方飞窜而来,水是喝好了,想必肚子正饥呢。那飞蹿的速度急如闪电。山谷里枝摇叶荡,一片“哗哗”声响。看来这是一条吃人的恶蟒,不等赛男她们多想,正是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说时迟,那时快,赛男轻叱一声:“打!”只听“叭叭!”“蓬!”三声枪响,一道硝烟夹着火星直喷蟒头。枪声在山谷中震荡,蟒蛇在草地上挣扎。它拱起一个又一个的弧圈,拱起,倒下,又拱起,又倒下。有时几节扭在一起,就象熟食店里挽麻花一样。那粗大的尾梢,恰如一条巨大的象皮鞭子,猛烈地抽打着草地和灌木丛。“噼噼叭叭”直搅得枝叶纷纷,水花飞溅。芳草地好似血肉拼博的战场,残枝败叶花草屑,一片狼籍。山溪里的清泉,刹时变成了殷红殷红的血水。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渐渐的,大蟒的挣扎由强到弱,再也撑不起来了,只是躺在水沟里一阵阵抖动着。这时,王清泉和张子玉正好赶到,一看情景,两人大吃一惊,“我的天哪,好大的家伙呀!”张子玉不由惊叫道。正惊疑间,陈赛男和吴玉兰从大石后面跳出来,跑上前去,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你们真是好样的”,王清泉充满激情地夸赞道,“不愧是女兵头领啊!”陈赛男抽出早已汗涔涔的双手,轻松地笑说道:“杨子荣上威虎山还打虎献礼哩,我们要投奔打猎队,空手拍巴掌,怕你们不要啊!”“所以你们在打猎队捕虎前先降一条龙”,张子玉风趣的接了腔,“这正好演绎出‘降龙伏虎’这个典故哩!”大家一面说笑着,一面仔细地看那死蟒,这条蟒整个身长有一丈三尺开外,足有汤钵粗,怕有六百多斤重。正碰上赛男的两粒炸子,又加上玉兰的一根“千条”和一把铁沙子,蛇头已没有囫囵的地方,到处稀烂,血肉模糊。遍身的鳞斑,甲坚质硬,上面斑斑驳驳,生满青苔石锈。也不知它在山洞中修练了多少年代。吴玉兰随意地用枪梢捅了一下那粗大如橼的尾巴。富有弹性的尾梢忽然刷地一下扬了起来。吴玉兰不知轻重,没躲没让,还在呆望着竖起的莽尾,觉得怪好玩儿。王清泉突然闪电般地扑过来,猛力撞开吴玉兰。就在这一瞬间,蟒尾从半空中劈了下来。王清泉敏捷地一闪身,但已经晚了。蟒尾落下,正击在他左臂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顿时昏了过去。三人一见大惊,急忙围上前去。张子玉一抱抱起王清泉,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三人同声奋力呼喊:“清泉!清泉......”少倾。王清泉渐渐地醒来,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地问道:“玉兰没...没伤着吧?”吴玉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陈赛男解开王清泉的衣裳一看,臂膀肿得水冬瓜似的,连半边身子都红肿了。赛男心痛得直掉眼泪。伤势这样重,急需送医院治疗。说来也真凑巧,大队派来的联络员刚好在这关健时刻赶到了。大家商量了一阵,决定由陈赛男和吴玉兰同联络员一起护送清泉回村,转公社医院抢救。张子玉赶回打猎队报信。可是赛男说什么也要去打猎队。她说她又不懂医道,送王清泉由玉兰和联络员去也就行了。还说王清泉负了重伤,使打猎队减员,她必须顶替王清泉参加战斗。大家见她说的在理儿,拗不过她,也只好如此。莽蛇油肉、肝脏皮骨都是国家化工、医药原料,大队上要连夜安排人加工运出去。联络员和吴玉兰背护着王清泉走了,张子玉同赛男则转身朝七星堡追去。
  传奇宿营地
  打猎队在七星堡安寨扎营已经八天了。收获不小,放倒了三只大公熊,六条牛犊般大的野猪、八只獾、九只角麂和三只豺狼。按狩猎老规矩,打公不打母,打大不打小。野鸡野兔,更是打猎队餐餐都有的小菜一碟。十几头大件猎物已由联络员带人运回村,卖给了公社食品所,并调了些到县食品公司,也让城镇人尝尝这鲜美可口的山珍野味。仅此一项,就为大队增加了三千多元的经济收入。大队党支部和乡亲们也为打猎队运来了充足的粮草,还捎来不少慰问品。为了方便运输,大队已安排劳力修通了沿河到七星堡的简便人力车路。
  吴玉兰送王清泉到公社医院,经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医院的几名外科医生都是省城派下来的高 才生,很有几下子哩!吴玉兰这时也回到打猎队,她决心以王清泉为榜样,当一名无私无畏的民兵战士,做永远有益於人民的人。
  这天晚上,明月当空,华光如水,七星堡打猎队的营房里亮着灯光。收音机里播放着歌曲《看见你们总觉得格外亲》,那婉转悠扬的曲调亲切感人。使这万籁俱寂的明月之夜,更加增添了一派诗情画意。
  营房很简陋,但很结实。粗树柈子扎墙,山竹苇草盖顶,杂树枝条编扎的门扇,正所谓“竹篱茅舍,柴扉当户”。营房外五十米处,有一棵参天古松,树身有四人合抱粗,枝叶茂盛,树顶如冠。树枝左盘右旋,中间空成一室,宽敞无比,可容四五个人。据传说这树屋里以前曾住着一对红毛野人,那次发山火后,野人不知所终,这棵古松却 幸存下来了。它那高大的身影,在这空旷的山野里,格外地显得挺拔雄壮。
  打猎队进山后,正好用这树屋做了瞭望哨,并在树旁二十米处的平台上盖起了营房。树干上搭着一副临时做的木梯,有两丈多高。每天晚上有两个民兵住在这里轮换放哨,警戒着营房,防止猛兽的袭击。营房内一大间敞屋,靠后墙用圆木搭起一个十八罗汉大通铺,铺上垫着茅草,又柔软又暖和。刘勤国等十七名男人们都安置在这通铺上面,宽宽展展。顺铺长拉一根青藤,搭着各种花色的毛巾。左边靠山墙用山竹帘隔出了一小间,住着赛男和玉兰。她们在打猎队备受优待,连她们睡的床铺,都是大家用细青藤精心编制的藤网床,弹力极好,都戏称这是仿古式的“席梦思”软床。另一间草棚一分两半,外间搭了一座简易的炉灶,支着口大铝锅,正温着洗脚水,里间做洗浴室。
  刘勤国和民兵们都三三两两围坐在大通铺上,现在休息时间,大家有的打扑克,有的在看书,有的坐在那儿聊大天儿,很是活跃,充满了生机。屋里树柈墙上到处插着松油亮子,明晃晃的一片红光,活象座山雕的“威虎厅”。“哎,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刘勤国忽然插问道:“我们武陵源最美最壮观的景色是什么?”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的说驴头山景色最美。有的说桃源岭最壮观,又有人说数四方寨风景最优美,众说不一,莫衷一是。“依我说还是驴头山最美,”李如松引经据典地证明说,“陶渊明有两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那个南山就是驴头山。悠然就是不经意间,我在我家菜园里割韭菜,或在竹篱笆边看菊花,无意无形间就见到了驴头山,这就叫诗情画意。达到这种境界,才算得上美景。”他那牵强霸道的说辞,把大伙儿都给惹笑了。陈赛男从通舖上跳下地来,双手比划着说:“要论武陵源最优美、最壮观、最有韵味的景观,还数‘武陵云海’,这算当地一大奇观。每逢久雨方晴,旭日初升,只见武陵峡、驴头峡和堵河方圆百里,全是一片茫茫云海。在云涛雾浪中,只露出四方寨、驴头山和笔架山的顶峰,好像大海中的小岛。站在桃源岭上,放眼望去,松树岭上那轮红日,喷薄而出,霞光万道,照耀得云海雾浪一片金辉,美如仙境。古人还留下一幅吟景对联,专门描述‘武陵云海’的美妙。上联是:听松涛隐鹿鸣鹤唳传武陵神韵;下联是:观旭日耀云腾雾绕幻蓬莱仙景。”一屋的听众都被陈赛男那优美的描述引入胜境,如醉如痴。以致陈赛男话音落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噼哩啪啦”的掌声和一片叫好声。“这可是大自然恩赐给我们的宝贵财富,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利用啊!”刘勤国启发说,“武陵供销社综合门市部挂出的几幅《驴头峡漂流图》,《桃花源风光》、《武陵揽胜》,宣传效果好得很嘞。你们都要向迟航同志学习,热爱家乡,宣传家乡,把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
  聊天儿最活跃风趣还数张子玉,此时他正在讲述发生在前年的那次惊险遭遇:“六月三伏天,我从柳林药场峪赶下老码头。这是一条18里长的深山峡谷。正晌午,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热腾腾的气浪一阵阵蒸得人喘不过气来。当我赶到草龙潭与湖溪沟交汇处,只见两条溪流把这儿的草滩绘成了好大一个绿三角。我擦了一把汗,正要朝前走去,忽然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心里一惊,赶忙蹲下身来。心想:我年轻力壮,身体健康,怎么会发黑眼晕呢?正在我闭眼瞎猜的当口,忽听‘轰隆隆……哗……’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大响声震耳欲聋,一股令人窒息,带着土腥味儿的气浪扑面而来,强劲的冲击波竟把我搡了个仰面朝天。这时我的双眼竟又奇迹般的恢晓复了光明,只见满山谷灰蒙蒙遮天蔽日,好像西部沙漠起了沙尘暴。我不晓得出了啥事儿,稀里糊涂的呆坐在草地上。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尘雾方才落尽,河谷两岸的树木和庄稼都变成了土黄色。我的衣裳也和河滩草坪一样,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连口鼻里也呛进了沙尘。我连着衣裳跳进水潭,美美地洗了个流水澡。正要上路,我这才看见,将要经过的河砭子路全成了乱石堆。原来是发生了山崩,半边山岩都崩塌了。石堆有六十多米长,高十多米,顺坡一直滚落到河滩里,把水流都逼到河对面去了。好玄啊,亏我菩萨供的高,要不是临时来一阵黑眼晕,正好会葬身乱石堆。”“唉,没想到张子玉还多灾多难,惊险传奇,”陈赛男慨叹道,“我建议你将来写一部惊险传奇小说,就叫《张子玉武陵历险记》,请王申部长给写序,一定热销。”把大家都给说笑了,这才缓和了一下紧张沉闷的气氛。接着,话题又转到捕虎的事儿上来了。“进山七天了,莫说没见到老虎的影子。连老虎的骚味也没嗅到哩,真叫人焦急。要捕不到虎,哪儿有脸回家见乡亲呢?”张子玉不无担心地说。“不要性急嘛,”刘勤国好话安慰道,“过去人家打虎,跟踪两三年哩,你说我们进山来才七八天时间。就这几天,收获也不小嘛,打了那么多害兽,大大地减轻了对粮食的糟害。就说那只老虎吧,虽然我们暂时没找到它,但它也不敢轻易出山了。这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它对人畜安全的威协。我相信,只要同志们不怕艰苦,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我们迟早是要捕获它的。现在我们要分析一下情况,研究新的问题,采取新的侦察措施。”一直静默着的周大爷,这时从他嘴边挪开铜烟嘴儿,说道:“八天以来,我们天天打猎,枪声不断。老虎虽然凶猛,号称兽中之王,可是它到底还是七分怕人。狡兔还有三个藏身洞呢,何况老虎?我估计这几天老虎一定是到梅花寨藏身去了。不然的话,这几天晚上关笼里的小羊羔叫得那样欢,它咋不来上钩?我们应该再向梅花寨挪动一下,最好不要响枪。”“好的,我们悄悄的进去,打枪的不要。”张子玉扮了个鬼脸儿,学着电影《地道战》里日本鬼子的样子,把大家都惹笑了。接着,大家七嘴八舌地扯了不少的闲事话题,最后统一了第二天向梅花寨推进的意见。这时夜已很深。大家正准备息灯睡觉,忽听到外面“叭”地响了一枪,声音很沉闷。这枪声在夜深人静的山谷里格外响亮,不亚于炸响一声焦雷。大家一起涌出门外,只见一个放哨的民兵拖着一条野兽来到营房前,向大家描述这件有趣的奇闻异事:“刚才营房里开放收音机,这条大野羊站在山岗边听歌曲,后来越靠越近,呆头呆脑地入了迷。我摸到近前他还没有发现,真是音乐迷。”说着还瞟了一眼赶出来看热闹的吴玉兰。大家都笑了起来,谁不知道吴玉兰是个爱歌爱唱的音乐迷呢?大家又为这件新奇的趣事议论好一阵才睡觉。第二天吃罢早饭,打猎队留下四个人照看营地,其余民兵都进了后山,在梅花寨南麓遍山野侦察老虎的踪迹。
  傍午时分,营地嘹望哨发现一条大蟒从对面灌木林中窜下溪沟,一头扎进娃娃鱼潭,鲸吸水般的猛喝起来。此时正值秋旱,潭水积存不多,仅仅一小时,一潭水早被它喝得见了老底。几条一尺多长的泉鱼因缺了水被憋得直蹦,正好给大蟒作了点心。哨兵几次掂枪要打,试了试又放下了,到底放了它一马,让它回山去了。晚上,刘勤国听了放哨民兵发现大蟒下沟喝水的情况,并谈了活捕大蟒的想法。刘勤国感到很高兴,民兵战士的生态环保意识不断增强,对珍稀动物自觉地加以保护,从不乱杀滥捕。他当即布置道:“再观察两天,摸准它的活动规律,一定要捉条大活蟒,连同那只老虎一起赠给国家动物园。那时,我们都成了‘降龙伏虎’的英雄了”。一席话鼓起了大家的激情,一个个磨拳檫掌,跃跃欲试。连续两天,打猎队继续在梅花寨的崇山峻岭,深谷密林中搜索侦察。营地嘹望哨也在继续观察大蟒的动静。接连两个中午,大蟒很有规律的按时出现和回山。具体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下山(按农历时辰正当午时)喝完水时间是十三点半,中间恰好是一个小时(半个时辰),三天时间完全相同。规律摸清了,捕蟒的准备工作也已完备。他们托付联络员把村上准备安装人畜饮水的二寸胶皮管运了二百米进山,又从供销社调来一铝桶上好的武陵特曲。这天上午,民兵们挥锄奋战,很快挖通了从营房到娃娃鱼潭的一百五十米管道沟,埋进胶管,复上泥土,并用树枝,杂草做好伪装,一丝也不露痕迹。搞这些行当,对于经过正规训练的民兵来说,正是拿手好戏。十一点半,民兵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并提前开罢午饭,静静地等候在营房门口,十几双眼睛巴巴的盯着对面山林里的一片荒草地。十二点半,“咕咕!咕咕!咕......!”古松树上传来几声“斑鸠”叫。这是哨兵发出的信号:蟒蛇下山了。刘部长举起了望远镜,果然看见一条足有一丈七八尺长,小号提水桶般粗的灰褐色青花纹的大蟒顺坡而下,大家也都看清了眼前这条庞然大物。只见它高昂着头,大张着嘴,吐着一尺多长的信子,一路忽忽生风,杂草树丛纷纷地向两边分开。看样子它干渴已极,窜到潭边,一头扎进水里,只见蟒身剧烈地抽动,一伸一缩。那斑驳的鳞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象浑身镶满了宝石,耀人眼目。潭水漩起一圈圈涟漪,显示着水位急剧下降的涌动,水下吱吱有声。刘勤国把大手一挥,早已待命的“大力士”李华,猛力摇动手中的抽酒器,一股醇浓的酒香味儿随风飘散,白酒注入了地下管道。不到十分钟,五十市斤的铝酒桶被空了底儿。一个小时过去了,那蟒蛇喝完了潭中的积水,却没有抬起头来,仍然一动不动地爬在潭底儿的泥沙浆上。一尾硕大的娃娃鱼,从石缝里爬了出来,凑到大蟒的嘴巴边,瞪着惊奇的圆眼睛,一边哇哇地叫,一边舔着从蟒嘴里流出来的带酒香味儿的涎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娃娃鱼也爬在那儿不动了。又过了半个小时,大蟒仍象根树杆一样,静静地横躺在河滩上。这时,除了树上放哨的哨兵外,其余民兵全都跑下河滩,把大蟒团团围住看稀罕。说实在话,要不是一桶白酒醉昏了它,谁敢这样贴近来欣赏这副尊容?它发起性来,力过千钧。上次陈赛男、吴玉兰双枪射蟒,仅仅是尾梢神经的假动,就伤了王清泉的一支胳膀。吴玉兰有上次的教训,心有余悸,再也不敢靠近观望了。这条蟒蛇要比她们上次射杀的那条大得多。昨天随联络员进山来的民兵,都是焦书记亲自挑选的大力士。不管是挑是抬,肩膀上随便压上了两三百斤不在乎。李华等人在大蟒身边摊开尼龙网,大家一起动手,把这个笨家伙盘起来套进网中,收拢网口,扎紧网绳。又用粗尼龙绳团团捆了四道。这盘大蟒,足有簸箩大、堆在地上有三尺多高。王俊奎砍来两棵饭碗粗的乌桑树,削去枝丫,穿进绳套,双双加上横木小杠,共用八人扛抬,。一声吆喝,八人同时往起一站,压得木杠吱吱作响。随着一阵粗旷的号子,脚步轻移,杠头一闪一闪的,那份量足有一千八百余斤。他们用两副新人力车连接起来,绑上树竿,装上这个庞然大物。顺着沿河毛路,他们十个人众星捧月般的日夜兼程,可在明晚赶回大队,随即装上拖拉机,连夜运到武陵街,江城动物园已有专车在那里等侯。那是带大铁笼子的动物专车,任何凶猛的野兽,关进去铁栓一闩,也不怕它飞出去。读者不禁担心:如果大蟒蛇在关进铁笼之前酒醒发作,撒起野来,怎么对付得了它?好叫读者放心,这个问题早在哨兵向刘勤国报告后,他就考虑好了一套完善的捕蟒运蟒方案。五十斤烈性白酒灌进蟒腹,没有一个星期的昏睡,它是醒不了的。等它一周后朦胧醒来时,早已安居在动物园的假山石洞中了。众人望着运走了大蟒,陆续回到营地。放一下午假,洗了衣服,稍作休整。明天又要进入更加紧张的侦察活动。
  傍晚时分,大队联络员杨明达陪迟航来到七星堡营地,只见他俩儿全副武装,两枝崭新的半自动步枪,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闪烁着瓦蓝色的毫光,真叫人羡慕。他们每人揹了个大背包,迟航胸前还挎了架16倍军用望远镜,与刘勤国那架是一个型号。看他们那套装备,好像是南非野生动物考察队员。大家都是老朋友,在这荒山野岭意外相逢,分外亲热,欢呼雀跃。有的抢着要看枪,有的帮着拿背包,你拉我扯,伴着连珠炮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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