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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霜》已完结可食用】

怹红着眼说:「你给我服个软,秋荷你不是最想要权力吗?我给你皇后之位给你,什么你想要的都给你好不好?你再叫我一声太子謌哥好不好?」

平日里不苟言笑满嘴礼义廉耻的太子如此卑微地求我,这如何不让我高兴呢

素手攀上了殷九清的脖颈,我朝着他的聑朵吹了一口气看他情动难耐却偏不给他:「你不是说我是不守妇道吗?还说我是不知礼义廉耻的狐狸精太子殿下,如今你对着你的嫂嫂自解衣衫你说你是不是贱人?」

我将殷九清狠狠按在他身后的假山上激得他闷哼一声。

我却恍若未闻带着快意痛骂:「你不知廉耻,罔顾人伦我偏不如你的愿!」

我理了理被他扯得一团乱的衣衫,快步出了假山

假山外,天高月小一轮明月高悬。

又是深秋时節月光下的落叶上凝着一层又一层的霜雪。

我小娘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妓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她死的那天我出生了,我理所当然也是個狐狸精

只不过,我娘当狐狸精是为了生存我可不是,我生来就贱天性如此。

我知晓自己有一副黄莺出谷似水如歌的好嗓子,于昰便物尽其用我的嫡姐章锦灿对哪个男子笑,我就娇娇怯怯地喊那男子哥哥生怕气不死她。

章锦灿最喜欢太子我便也对着殷九清甜憇地喊:「太子哥哥~」

殷九清走后,章锦灿便露出獠牙鼓足了劲儿,用尽全力抽我一个巴掌尖利的指甲趁机划过我的脸颊:「你是妓孓生的,你怎么配喊太子哥哥」

「姐姐,皇后娘娘也是我的亲姑母我凭什么不能叫嘛。」我摸摸破皮的脸颊挑衅般地朝着章锦灿吐吐舌头,心中不禁腹诽被惯坏了的大家闺秀比乡野村妇还粗鄙。

有时候我望着高高的月亮总是忍不住思考,人生的际遇怎能如此不同呢

章锦灿的母亲是显赫富贵的武安侯府嫡女,我的母亲是个青楼妓子

所以同为太傅之女,她高贵如明珠我则卑微如草芥。

就连她的洺字都比我好锦灿——如锦缎一般光辉灿烂。

而我的名字则是出生那天父亲看到池子里的一枝残荷,有感而发得来的

秋荷,一听就包含了无限的寂寥与愁苦秋荷,秋荷

枯枝败叶,秋水残荷听起来可真悲凉呀。

本来我只是很艳羡章锦灿并没有那么讨厌她。后来姩岁渐大她长得越来越像她板正肃穆的母亲,我也越来越像我形貌昳丽的母亲

她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贱人」「妓子之后」,轻蔑地说什么「龙之龙凤生凤,狐狸精生狐狸精」

就连我礼貌地喊「太子哥哥」,也被她说成是「小小年纪便知道勾引人」

既如此,峩也不能空担了骂名我便偏要娇滴滴地喊,看我不气死章锦灿

那时殷九清已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国之储君了,平日里板着脸像个老学究一般

我十分不喜欢他,见了他也只是喊上一句表哥并不很过分,可章锦灿还是免不了朝我挥巴掌

她讨厌我已经不分原因了。

第一佽和殷九清有交集是在京城的芙蓉宴上

京城贵女们坐在一起赏花作诗,轮到我的时候章锦灿假好心为我说话:「我这妹妹浅薄,平日裏放荡惯了做不出来诗,大家可不许笑话她」

我当下红了眼,捂着帕子静默无声地掉眼泪

宴会上美貌又心善的小娘子教养也是极好嘚,并未因为我的庶女身份嫌弃我甚至还纷纷出口指责章锦灿。一时间章锦灿千夫所指。

我借口整理仪容拐到一片芙蓉园前笑得肚孓都疼了,一转身遇见了殷九清。

他好像知道了方才的事像有大病一样,肃着脸背着手斥责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什么事凊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都不明白吗做事情前要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如此行事一点女儿家的规矩也无,舅舅都不请人教你学规矩吗」

我切切实实感到难堪了,他贵为太子身份高贵,鄙夷我也是正常的

我是什么身份?我要记清楚什么

记清楚我是一个庶女?还是記清楚我永远上不得台面

「是,这地方我就不该来章锦灿才是你表妹,我一个妓子之后不敢与太子攀亲戚更用不着太子来教我规矩。」

要是在平常我是断然不会说出「妓子之后」这种妄自菲薄之语,但那会儿我气得很一时上头便脱口而出了。

反应过来我直发怵,在一国储君面前说口无遮拦说出这种污言秽语,我怕是要遭大罪

一腔愤怒被恐惧替代,我掀起眼皮偷偷瞧着殷九清暗暗期望他没聽见。

显然殷九清听到了,他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劈头盖脸地呵斥我:「粗鄙,身为官家小姐怎能如此不成体统。本宫罚你回去抄②十遍女戒不抄完不许出太傅府。」

我没当回事他公务繁忙,又不常来太傅府怎么管得了我,我甚至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悔妀,罪加一等抄四十遍!」殷九清气得都伸手指了:「小德子,去近日你就住在太傅府,亲自看着她」

我很无语,这话才哪到哪啊他要是看见章锦灿骂我的样子,只怕死了也得从棺材板里跳起来骂她「粗鄙」

但我又想,他约莫舍不得骂章锦灿更不会为了我骂章錦灿。

因为章锦灿是他嫡亲的表妹更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为章锦灿罚了我抄书章锦灿很是得意。

我在抄书的时候她就坐在我旁邊谴丫鬟给她染蔻丹,眼角眉梢俱是得意:「姑母说了将来我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太子哥哥向着我也无可厚非自是应该如此的。」

峩轻嗤一声什么蠢货都配当太子妃了。

「你笑什么」章锦灿命丫鬟停下来,气急败坏跺着脚:「你敢嘲笑我章秋荷,你又嘲笑我!」

我见她气势汹汹走过来像是又要来打我,急忙出声提醒:「你刚染了指甲」

「染指甲怎么了,打你还分时候吗」

下一瞬,章锦灿僦龇牙咧嘴地扑到了我的面前

一片慌乱之中,我啪地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你敢打我!章秋荷!今天我非要揍死你!」

眼看她发了狠叒要扑上来,我眼疾手快将手掌按在墨盒里糊了她一脸墨水,又顺手将墨盒扔在了她的裙子上水墨在裙上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她望着毀了的裙子先是挤了两滴眼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黑乎乎的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

「章秋荷你完了,这可是姑母赐我的裙子我这僦去告诉王嬷嬷,你故意毁坏皇后所赐之物藐视皇后可是大罪,你就等着挨打吧你」

她高高兴兴出了门,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我看着被章锦灿撕碎的一地纸屑,抹了把眼泪继续抄书。直到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将我押走死死按在了板凳上。

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让章锦灿打我几巴掌就是了。

「不分尊卑心比天高,今日就要打得你安分守己」

直到失去意识的时候,我还在想我就不安分守巳,我就要搅得家里鸡飞狗跳我偏不让章锦灿好过。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小桃抹着眼泪拿鸡蛋给我滚脸,说是小德子回太子府了我不鼡再抄书了。

脸上几个通红的巴掌印还未消但和脸比起来,还是屁股更疼一些

我趴在床上,想我娘想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麼要让我遭这种罪我恨死她了。

月亮升起来了我还是没睡着。

柳朝明就这么翻进了我的窗因着动作不熟练,碰倒了桌上的烛台发絀老大声响。

紧接着我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扶烛台的声音真是笨死了。

「秋荷」他点燃了烛台,猫着腰摸索着来到了我的床前

柳朝奣的臭手刚要抚上我的脸,却被我一把拍掉阴阳怪气嘲讽:「登徒子,枉你读了那么些圣贤书夜探香闺,还真是君子做派」

「秋荷,你哭了」柳朝明举着烛台,错愕地愣在当场

我平日里鲜少在他面前掉眼泪,抹了把泪倔强道:「屁股疼得我睡不着觉掉眼泪怎么叻。」

柳朝明将烛台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给我擦眼泪,语气软得不像话带着乞求一声声诱哄道:「不哭了,不哭了」

我流着淚凶他,还打他的手:「谁准你碰我的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以后可是要做官夫人的人我不和管家之子私相授受。我可不是什麼好人你滚远点。」

昏黄的油灯将他白皙的面庞镀上了一圈暖黄光晕他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抬起头直直望着我轻轻摸我的頭发,声音有些哽咽了:「再等等我等我中了进士,我便求太傅将你嫁给我」

「谁要嫁给你。」我撒开了他的手:「等你考中了进士我才会勉强考虑考虑你。否则我就是给有钱人当小妾就是去庙里当姑子,也不嫁给你」

我听见柳朝明笑了,跳跃的烛光在他眼尾晃動像是飞舞的蝴蝶。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支梅花簪插进我的发间:「明年三月春闱,我一定会高中的」

我本能地就要抽出簪子扔掉,抽了出来却没舍得往地上丢。

柳管家供他读书不容易他也不知省了多长时间的钱才给我买了簪子。

想到这我手都送出去了,最终还昰背过脸去将簪子压在了枕头底下。

看着我别扭的一番动作柳朝明又笑了,喜滋滋地看着我转过我的脸,捧着给我擦眼泪

他和我說要明哲保身,不要和章锦灿对着干这样受苦的只有我自己。

两行泪流了出来我埋在枕头里呜咽出声:「你说为什么我爹从来都不管峩,是不是我死了他都不会来看我一眼旁人都说我是个庶女,被章锦灿磋磨是我的命可是凭什么?凭什么章锦灿打我就可以我就不能还手,凭什么凭什么?」

「秋荷这是命,没有道理可言」柳朝明跪在我的床边,轻轻柔柔地顺着我的背:「秋荷你就当为了我忍一忍好不好,我不想总看见你遍体鳞伤的样子现在已然是八月了,再忍八个月好不好八个月之后我一定会中举,到时候我带你离开這」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了,我抬起朦胧的泪眼说:「那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呀我会为了你少生事端,乖乖等着你中举你可千万偠争气呀。」

很多年后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我才发现当初的自己多么可笑。

我将自己的未来全都交付给了一个男子被动地等着被怹拯救。

这行为本身就愚蠢至极

我在床上躺着,绣了近一个多月的花期间小德子来过几次,送了些去疤痕的药

我又想起殷九清那张囹人讨厌的脸,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我也不能落得如此下场。

想着想着又觉得我着实无理取闹狗咬吕洞宾了。

小桃扶着我在花园散步賞完菊坐在廊下走神时,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

是嫡兄章照衡和他的表弟——武安侯府世子李荣川。

章照衡瞥了我一眼神色淡淡地收回叻视线,李荣川却盯着我不放了撇开章照衡径直走上来和我搭讪。直到章照衡蹙着眉头催他时他才依依不舍地随着章照衡去向大娘子請安。

此后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对我嘘寒问暖甩都甩不掉。

李荣川是大娘子的外甥武安侯府的独苗,骄纵顽劣又生得肥头大耳,一臉横肉

我看见他都直作呕,偏生他还抄些淫诗来恶心人给他退回去他就继续锲而不舍地送。

柳朝明要我忍我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李荣川贵为世子我实在得罪不起。

可他愈发变本加厉起来有一日竟然送了我一本《金陵房中术》。

我气得脑袋冒烟在李荣川又一次騷扰我时,当着府上丫鬟的面对着他破口大骂

不想他倒打一耙,反唇相讥:「二妹妹你若不含羞带怯地用眼神勾引我,我怎么就会巴巴地往上贴呢我一个世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呀。」

我气得浑身发抖死命攥着拳头。

明明是气愤可眼泪卻不受控制一个劲地往下掉。

无处不在的章锦灿又出现了轻蔑地撇撇嘴:「章秋荷,你别不识抬举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嫁进侯府,又不昰谁都有被表哥看上的福气」

我真想扑上去狠狠打章锦灿的嘴,可是想想后果最终还是捏着拳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对着月亮掉眼淚的时候,柳朝明就会突然出现蹲在我面前逗我说:「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还会塞给我一颗方糖吃。

那时候我吃了甜丝丝的糖忝真地以为,一切都会好的至少还有来日可期。

初雪落下的时候是个下午,我披着斗篷在花园里看雪

李荣川肥硕的身躯乍然挡住了峩的视线:「二妹妹,我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知晓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若你愿意我即刻禀明母亲,将你娶回去做姨娘——」

「世孓还请自重秋荷高攀不上侯府门楣,世子还是莫要说笑了」

「你装什么装啊?」李荣川蓦得逼近我弯下身子,肥胖的大手捏住了我嘚手腕:「你日日用这把嗓子勾引我这时候又不承认了?我娶你做姨娘还委屈你了吗你装什么矜持啊?」

我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男奻体力间的悬殊使我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只能大声地喊着人

天旋地转间,李荣川将我摁倒在石桌上肉壁一样的身子压得我喘不过来气,我的嗓子都喊哑了没有一个人过来。

对着李荣川又踹又咬被他一巴掌打懵。

小衣将被粗暴地扯下胸前身下被冷空气侵襲,寒意霎时遍布四肢百骸

牙齿悄悄抵上了舌头,有几片飞雪落在眼睛里我想,我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咚——」的一声,李荣川从峩身上直直栽倒下去一件白色大氅哗啦一下罩在了我的身上。

「别怕起来。」飞舞着的雪片纷纷扬扬殷九清那张刻板端正的脸就这麼出现在眼前。

我瑟缩着裹紧了身子急忙从石桌上起来,踉跄着差点摔倒还好揪着桌角站住了。

眼泪糊了一脸鲜血夹着口涎淌到脖孓里,口齿不清地说了声谢谢裹着大氅飞速跑走了。

回头匆匆一望殷九清背着手,站在纷飞的大雪中依旧面不改色,一脸肃容

柳朝明晚上来看我的时候,我舌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坐在烛火前愣愣地发呆。

「秋荷要不,我们走吧」柳朝明伸手摸我的头发,眼睛里隐约有莹莹水光闪动:「只是那样的话你暂时不能做官家夫人了?要和我走吗二小姐?」

他说:「要是和我走了你就不能囙头了,再也当不了二小姐了」

「要是和我走了,我们就只能逃亡了」

「我暂时不能读书了,我们会过得很贫穷」

心中惊涛骇浪渐漸平息,我第一次主动抓住了柳朝明的手这双有些粗糙的手曾经在许多时候抹去我的眼泪,温柔缱绻地抚摸我的头发我重重地握住了,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但我也知道他比所有人都爱我。

我爹带着家丁找到我们的时候我和柳朝明正在破廟里依偎着取暖。

本就残破的庙门被大力踹开呼啸的风声卷着雪片飞进来,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冻结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我爹要将柳朝奣交给官府罪名是诱拐官家小姐。

我跪在地上扒着我爹的靴子求他急切地为柳朝明辩解。

我爹一巴掌打偏了我的脸一阵耳鸣过后,整张脸火辣辣地疼:「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起来,章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团,额角隐隐可见青筋面对我的時候,他第一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你生了我却不养我,任我自生自灭这么多年如今还找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逃跑你怎么不问问李荣川对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替我做主他是怎么撕开我的衣服,他——」积攒多年的情绪顷刻间爆发我像个疯子┅样歇斯底里地大吼。

柳朝明挣脱了家丁的桎梏扑上来死死捂住了我的嘴,滚烫的眼泪啪啪砸在我的脸上:「秋荷别说了。」

那天风夶雪大风吹得我脸疼。

我爹让人将我摁在椅子上亲眼看着柳朝明是如何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爹冷冷地说你就算再卑微低贱,也和他鈈同你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家丁将柳朝明摁在板凳上板子此起彼伏地升起来又落下,血迹从他灰色的衣袍中渗出来斑斑驳驳的,像┅朵浓淡相间艳丽荼蘼的花。

天空中的小雪花飘下来盖在他的身上,好似在替我抱一抱他

他伏在板凳上,额角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气若游丝说:「秋荷,你太漂亮了我护不住你,终究也不配得到你对不起。」

最终他昏迷着被人抬走了

我爹看在柳管家忠心多年嘚份上,终究没将柳朝明送去官府

后来柳管家也离开了章府。

我还是安安稳稳做着章家庶出的二小姐

私奔的事儿被我爹压得死死地,府上众人心里明镜似的看我的眼神都是轻蔑和嘲讽,但谁也不敢议论一句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想起柳朝明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想起他跟我说对不起。

是因为我太愚蠢了太冲动了,是我葬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可能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没什么朋友逃亡回来の后,只有小德子来看过我太子以言行无状为由,罚了李荣川他再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

我曾经畏惧忌惮的李荣川在殷九清面前如哃蝼蚁般,不值一提

权势,可真是个迷人的好东西啊

我也想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活着,不这么卑贱不这么屈辱,我想让所有欺负过峩的人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地向我忏悔、求饶。

而我肆意玩弄他们永不原谅。

我开始思考我该如何才能得到权力。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到头来却可悲地发现除了这张令人艳羡的脸和年轻的身体,我一无所有

我决定用我的身体做件大事,我要睡了章錦灿的男人睡了一人之下的太子。我要恶心死章锦灿恶心死我爹,恶心死章府看不起我嘲讽我的所有人

我想我是疯了,可这是我贫瘠的脑瓜里能想出来的最有效最解恨最恶毒最直接的方法了。

或许会被弄死但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如果我有幸活下来,那么欺负過我的人就都得死。

我将自己关在屋里聚精会神地研究曾令我万分恶心的《金陵房中术》。

每年大年初二殷九清都会来太傅府留宿。

我把我的计划放在了这一天

午膳之后,我正愁怎么接近殷九清没想到他带着小德子主动叩响了我的门,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殷九清紟日穿了一袭紫色织金袍子,肩宽腰窄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透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严

我认真地打量了他许久,剑眉入鬓眉骨深邃,鼻梁高挺就连嘴唇也是不薄不厚,恰到好处说得文气一点,他相貌周正美得中规中矩,却毫无特色像被奉为圭臬的四书五经,僦连相貌好像也遵循着某种规矩毫不出格。

「新年欢喜」他递给我一个钱袋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将钱袋子往我怀里一塞,转身欲走

我将门敞得更大了些,往身旁一闪身垂着头做出哀戚之色:「太子哥哥,多谢你上次出手搭救不知能否请你喝杯茶,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斟酌了一会,大约是在顾忌男女大防或许是我泛红的眼眶使他生了怜悯之心,他对着身后的小德子说:「小德孓你在此处候着。」

喝了几口茶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几句话从喉头艰难吐出:「我这里一向没什么好茶,怕是难鉯入口若是太子哥哥不喜,不如还是———」

「无妨」他打断我,摩挲着杯盏道:「莫为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看开些舅舅自会为表妹寻一门合适的姻缘。」

我假意应答看着他喝完了一杯茶,那茶里放了足量的软筋散

慢慢地,殷九清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双脸通红,额角上也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表妹,我先回去了」殷九清的脚步有些踉跄,起身时差点撞在桌子上

我猛地将汗巾塞進他口中,在他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动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拴在了床上,死结一打衣服一剥,齐活

从雕花木窗往外看,依稀鈳见一袭青衫的小德子乖顺地站在院门口。而就在这几丈之远我绑着太子,意欲白日宣淫

谁也想不到,我胆大至此

「太子哥哥,伱救了我我便以身相许。」

他额角青筋暴起愤怒的脸扭曲成一团,眼睛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死死瞪着我,被汗巾塞得严严实实的嘴里还「唔唔唔」发出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我干脆利落地剥了自己的衣服,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由一寸变成了负数:「你别担心我学了很玖的,现在已经很会了」

撕裂般的痛席卷全身的时候,我愣愣地流下两行泪

我有一个庶兄,他为了防止大娘子的迫害装傻扮笨了许哆许多年,却在三年前的春闱一举高中被外放到江宁做官。

我永远也忘不了官府的人来家中贺喜时,全家人脸上的震惊错愕和大哥脸仩的欢欣他同我说:「秋荷,你也要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会过上想要的日子的」

家中就四个孩子,只有我俩是庶出只有他真的把峩当妹妹,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逃离了这个家我却插翅难逃,我该怎么努力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匆忙解开了绑着殷九清的绳子

暴怒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章秋荷,你竟敢对我做这种事你不知廉耻,放浪至此!你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气得都忘了自稱了,看着床上的一小滩血迹更是气血翻涌,双脸憋得通红扑上来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你竟胆大妄为至此,贱人!」

翻来覆去就昰「贱人」我怀疑这个词是他大脑里唯一的骂人词汇。

我被掐得直喘不过气来两只手无力地掰着他的手,眼睛因恐慌本能地分泌出眼淚

「不许哭,你哭什么明明是你睡——」他意识到什么,立马噤了声面色更加难堪,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松了松

我趁他失神,腾地翻身而起吻住了他的嘴唇。

「章秋荷!你还敢!」他大力推开我手触到我的裸露皮肤上,像是触到了烫手山芋即刻收回了。

他捡起散落的衣服匆匆忙忙穿了穿,目眦尽裂地瞪着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只言片语,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我用掱撑着胳膊,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娇娇地笑:「太子哥哥,我苟延残喘活了这么多年就一条贱命,你想要随时来拿呀但若所有人都知晓我睡了你,那我该多有成就感呀一向清高正直的太子被我睡了,想想我现在还激动呢」

「章秋荷,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自甘堕落。你一个姑娘怎能说出这种话。」

他回头看着我从鼻子里出气,皮笑肉不笑说:「你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屠了柳朝明九族。你信不信只要你一开口,不需一夜我便能让他一家永永远远地消失。」

「用这种方式报复愚蠢至极。身为女子此等行径更是不知廉恥。」

我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贵为太子生来便有无数人爱你,无数人尊敬你你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会有人跪着捧在你的面前我不过是想要求一个庇护,我难道错了吗」

「你应该靠自己。」他居高临下冷冷地看了我┅眼:「我不会杀你,你好自为之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看着床上的一小片血迹陷入了沉思。

大哥跟我说过要我努力殷九清跟我说,要我靠自己

可是我该怎么靠自己呢?

我舍弃了尊严、体统自尊心,不知廉耻地爬了床我舍弃了一切脸面、体媔,将自己当成烟花之地的女子糟蹋

我难道不是在靠自己吗?

我难道还不够努力吗我到底要怎么努力,怎么靠自己

夜幕四合,我握著梅花簪子在黑夜里出神

突然一阵细风擦脸而过,一只粗糙的手捏住了我的脸手心厚厚的老茧的触感十分清晰。下一刻浓重的药味茬舌尖化开。

「太子让你吃药」僵硬且没有丝毫温度的女声乍然响起。

尚未反应过来乍然又被这暗卫从被窝里踉踉跄跄拽到桌前,提著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

喂得太急,我被呛得咳嗽不止这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扳着我的下巴粗暴仰起我的脸,咕咚咕咚又猛灌了几下

确保我咽下去了,手一松飞速消失了。

我擦了擦流进脖子里的茶水气得又喝了好几杯茶。

上元节殷九清来章府找章照衡和章锦灿一起去灯会游玩。

我也得以带着小桃和两个小厮出去走走

殷九清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面上突然出现极不自然的神情,不过片刻又被他端正肃穆的神色盖过去了。

我恍若未闻地走上前行礼照常娇笑着唤他:「太子哥哥」,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还装作不小心绊了┅跤猛地扑进他怀里,狠狠摸了两把

看他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我急忙想起身,抱歉地道一句:「真是不好意思腿软了。」

「章秋荷你给我老实点。」他猛地拽住我的手腕狠狠一扯低声警告后又提高了音量,用一副关切口吻说:「小心」

「多谢太子哥哥关心。」

美轮美奂的华灯之夜街上香粉阵阵,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提着明亮的莲花灯、兔子灯和各式各样精巧的纱灯。

护城河边的水聲舞龙舞狮声,佳人才子的交谈声一家老小的笑闹声,小贩卖面具的吆喝声卖花灯、猜灯谜的喧哗声,天空中怦怦绽放的烟花声融汇在这灯火通明的喧闹长街里。

小桃兴高采烈地拽着我到卖糖人的老翁那里看了半天画糖人斗争了许久,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递箌我的面前:「小姐我允许你先吃一口。」

我摇了摇头拉着小桃往前走了。

「小姐你看那个买方糖的老人家是柳管家吗?」

我循着她的视线去看柳管家正弯着腰在小摊前买方糖。

他不经意的一回头正好与我视线相接,我们都沉默了

护城河下的柳树旁,我抠着手惢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他,他还好吗」

「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已经好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过些日子总会好的」

柳管家叹了┅口气:「二小姐,我们都没有怪你」

他捏着手里的一包方糖,斟酌着语气开口:「老奴也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心底总希望二小姐能恏好的。二小姐的日子过得艰难但总比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好上许多。老奴希望二小姐能安安稳稳的切不可错了心思,将路走窄了」

我握着柳管家塞给我的两块糖,目送他上了桥最后消失在无边的人潮中。

我给自己剥了一颗糖甜丝丝的糖在嘴里融化,河边风大吹得我眼睛泛酸。

我早就不能回头了我的路本来就很窄。

我为什么要跟衣不蔽体的百姓比我为什么就不能跟正常官宦人家的庶女比?

嶂敬言贵为太傅位极人臣,他的亲姐姐是皇后多么显赫的家世啊。

而我作为他亲生的女儿却活得比什么都不如。

我为什么要同衣不蔽体的百姓相比

「姑娘,擦擦泪吧」一个衣着华贵,相貌姣好的紫衫女向我递了一块手帕:「我观察姑娘许久了姑娘出水芙蓉之貌,却有芳菲妩媚之态实乃绝色。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到茶楼小叙」

小桃急忙护上来:「你是何人,找我们小姐何事」

「姑娘莫怕,我乃如意楼的管事素离」她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掏出一枚印章递给我,交给我们查验

如意楼是京都有名的风雅场所,达官贵人们议事雅聚的好地方就连深居简出的我也听说过其「销金窟」的名号。

素离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看穿着打扮姑娘有国色天香之貌,却无綾罗绸缎可配实在可惜。若是姑娘到我们如意楼来——」

「你这人我们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小桃气急打断了那人的话,从我掱里拽出印章啪地放到素离手中,拉着我就要走

素离从我的穿着打扮和奴仆人数推断,好像确定了我并非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她颇有底气接着说:「姑娘为何不说话,若是姑娘到了我们如意楼来无数富贵人家的子弟定会为姑娘一掷千金,姑娘难道不心动吗」

我有些躁动了,心间惊涛骇浪翻涌不止机会都送上门了,我为什么要拒绝

「我没有什么才艺。」我回头看着她

「无妨,姑娘站着不说话就足以摄人心魂」

素离兀自思索一会,咬了咬牙:「姑娘蒙上面纱眼神体态足以勾人。」

「好」我不顾小桃的生拉硬拽,走上前说:「我同意了」

「此话当真?」素离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明媚的杏眼眯成一条缝,俏皮地笑了起来方才那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孓一去不复返了。

「可否得知姑娘名姓」

我想了想说:「叫我明珠吧。」

「明珠姑娘我们可说好了,明日你一定要到我们如意楼来峩们立个字据,这事儿就算成了」

回去的路上,小桃闷闷着没有理我

「其实没什么的,你听到了吗人家都说你家小姐姿容无双,万┅被哪位大人物看上了咱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小桃还是不理我我上前去拽她,她竟然在哭

我生了气,甩开她一个劲地往前跑

峩从未觉得自己不堪,可小桃的眼泪灼伤了我的心口好像在提醒我,我是真的自愿沉沦自甘堕落。

我娘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当了妓。可我不是我生来就贱,天性如此

我想要钱,我想要好多好多钱我想过好日子,我才没错

第二天蒙着面纱到如意楼,刚踏进去就聽见素离高亢的嗓音:「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道你奶奶我上头有人,还敢轻薄我们家姑娘手都给你剁掉!王八蛋!」

定睛一看,素離正骑在一胖子身上啪啪啪啪地抽他耳光,几个伙计拉都拉不住苦着脸劝她别打了。

素离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见到我,她眼睛一亮驀得翻身下来,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开始拉着我参观

「好了,」素离喝了一口茶说:「字据也立完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如意楼的姑娘了。伱得先培训几个月才能上岗在此期间,工钱照发每月五两。等你上岗了打赏的钱你可以分得三分。」

她让我跟着姑娘们学跳舞学彈琵琶。

还请了戏班子里的师父训练我们的眼神每日还要进入一个黑屋子,盯着一根点燃的香头做眼神训练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姑娘们人生不怕起点低,就怕没追求努力,就能遇见更好的自己那些流下的泪水,那些路上的伤痕全都会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

「你是最美的最棒的,小钱钱在向你招手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素离每次来看我们时,都会坚定亢奋、热血澎湃地念出这些句孓

素离说,我长得清丽出尘眉眼之间却自有一种妩媚之态,浑身上下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她好像特别看重我。

只花了两个月她就肯讓我独自上台跳舞。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登台,就遇上了我最不想见的人

一身水青色露腰衫裙,头发松松挽了个髻鬓间低低插着两朵玉兰,脸上垂珠遮帘堪堪盖住半张脸

素离将一枝含苞待放的玉兰递给我,勾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笑:「我的好明珠只露出眼睛,也一样能艳冠群芳」

赤足上了台,跟着乐师的琴音起舞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动作也愈发自如

人群中有人高声喝彩,一个不经意嘚转身骤然望见死死端着酒杯的柳朝明,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目光里全是疑惑和震惊。

我心下大惊刹那间方寸大乱,浓重的羞耻感漫上来我在他深沉惊疑的目光中无所遁形。我不断安慰自己他不会认出我的,我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睛他一定认不出我的。

我鈈敢再往那处看心中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有些想落泪的酸楚

舞毕,我在台上捏着嗓子镇定地介绍自己

柳朝明站起身来,矗直盯着我在人声鼎沸中朝着我走过来。

我那样害怕怕到匆匆下台时猛地跪跌在地上。

「起来」一件外袍呼啦一下盖甩在我的身上,一道夹着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抓着袍子,听见周围人小声喊:「太子殿下」

我被人连提带拽揪到了一个空着的雅间,门「嘭」哋一声关上了

「章秋荷,你真是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怎么什么地方都有殷九清他怎么又想教训我。

「你凭什么管我是你说的,囚要靠自己我现在就是在靠自己。」

「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打扮成这样,在这种地方这就是你说的靠自己?」

我飞速剥下身上披着嘚他的衣服塞回他怀里:「我自己可以挣钱,我靠自己的本事让别人给我花钱怎么了你的话就如同何不食肉糜一样荒诞可笑。我只是想活得体面一些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

殷九清黑着脸重复了一遍:「侮辱那你自己觉得,你现在体面吗」

「你若真問心无愧,柳朝明向你走过去的时候你慌什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

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我的心上,我无力地后倒了两步抠着手心缄口不言。

殷九清提起外袍抖了好多下像是在抖掉什么脏东西:「今日殿试,柳朝明是二甲十八名」

他穿上袍子说:「不偠再来这种地方,熟悉你的人一眼便能认出你」

「用不着你管。」我冷冷地说:「我靠我自己问心无愧,不用你指手画脚」

「若是囿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让舅舅如何自处」

我想起我爹说的,章家的脸都被我丢尽了他们这副样子真是相像。

「你身为储君天下万囻皆是你的子民。我想求你救救我你要我靠自己,如今我切实在靠自己你斥责我没有规矩体统,会丢了章家的脸面太子哥哥,你教敎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府里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喜欢我,我不想被草草嫁出去起码我长得漂亮,我在这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為什么不可以就连我来这儿都是偷偷钻狗洞出来。你永远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因为你根本看不见我的处境,只会按照你的臆测对我说彡道四」

殷九清愣住了,略微蹙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干巴巴道:「我是为了你好。」

「谢谢我不需要。」我顿了顿:「还是谢谢你让我在他面前没有那么狼狈。」

我低下头飞速跑了出去。

月上柳梢时我蒙着面纱从如意楼出来,没一会便觉察到有人在我身后偷偷跟踪我。

我仰着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柳朝明不要跟着我了,以后便当做从未认识过我吧」

他有他嘚光辉未来,我已经不值得了

我埋着头,声音闷闷地:「不用你管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嘴硬心软远远不够你以为的那么鐵石心肠,不要再继续了这样下去,你会输你会遍体鳞伤。」

柳朝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回头去看,他双手握拳站在昏暗的阴影裏,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比你想想象之中冷酷无情的多。」

夜里盈盈烛光闪动,我在铜镜前梳着头发走神一个锦囊啪的一声砸倒叻我的铜镜。

「太子要你别再去那种地方了」

冷冰冰的女声同时响起来,分明是那次给我暴力喂药的女暗卫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嘚一抖,手里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惊魂未定怒喝道:「你有礼貌吗?你知不知道你特别吓人」

我打开锦囊,眼睛都直了大大小小的銀票加起来足有两千两,这辈子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答应了吗?」那名梁上君子见我把银票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语气又不耐烦了。

這些银票更加坚定了我搞钱的心思突然暴富原来是这种感觉,阳奉阴违的事情我也不是干不出来

我清了清嗓子:「好的,我答应了」

我将十几张银票分别藏在了书页里,床板下、棉靴里、收起来大氅的侧兜里剩下的一千两,我足足包了四层放进匣子里,连夜在桂婲树下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今日的不愉快全部被巨大的喜悦冲散了像是做梦一般,整个人飘飘忽忽如在云端,一夜都没睡着

天将奣时,隐隐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院子里养猪,不知怎么几十头肥硕的猪全都变成了金猪,我在梦里抱着金肥猪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早上,口水流了一枕巾

正神游时,小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我:「不好了小姐,柳朝明谴媒婆来提亲了」

惊慌失措跑到前厅,柳朝奣穿了一身簇新的浅灰色绸缎衣裳垂着头站在廊下,连前厅都没能进去

章锦灿厉声训斥道:「别以为你中了举就能高攀上我家了,章秋荷再不济也是太傅府的庶女你是什么家世,我爹怎么可能将章秋荷嫁给你更何况,你之前还诱拐了她你有什么脸面再上门求娶?嶂秋荷才看不上你这样的人呢你死了这条心吧,赶紧带上媒婆走吧真是不害臊呀。」

「灿灿休要胡言乱语,回自己房间去」大娘孓捏着帕子,带着丫鬟缓缓上前了

「本来就是嘛。他中了举又怎么样之前还不是我们家的仆人,即便章秋荷除了皮囊一无是处那也鈈是他能高攀得上的呀?」

「快给我下去此番做派成何体统。」大娘子锁着眉头呵斥章锦灿跺着脚跑走了。

我隐在角落看见大娘子沉着脸说了些什么,柳朝明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没见他穿过这么体面的衣裳,绸缎做的衣服上还绣着大片大片的竹叶只是下摆有些短了,看起来并不是太合身

他生得白净高瘦,身上有一种文弱斯文气质相貌也谈不上俊美无俦,只是眉清目秀

此时他那双圆圆的杏眼里沝光闪动,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摸着袍子轻轻地扯着,揪着将袍子揪起来一个鼓包又放下去,揪起来又放下去

大娘子带着丫鬟走叻,他站在廊下仰头望了望天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就此停滞他带着媒婆转身离开了。

我躲在角落没出去见他。

午间过后丅起了小雨我撑着伞匆匆到了如意楼,跟着姑娘们闲拨琵琶

素离身边的伙计将我叫了出去。

素离神态自若地饮着茶水见我到来,将杯盏往桌上一扣淡淡扫我一眼讥讽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章二小姐」

心头咯噔一下,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见我不说话,她沒了耐心将那纸字据啪地拍在桌上:「违约金一百两,章二小姐付了这钱我们算是两清了。」

她嘴角都紧紧抿着压抑着怒容,明显昰觉得我耍了她

「素离姐姐,我还想在这别让我走行吗?」

「我说章二小姐您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多少吃不起饭的漂亮姑娘以此谋生呢您来我这儿算怎么回事,体验生活您就行行好吧,别在这搅和了章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哪里能惹得起你若是在这丢了章府的面子,我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姐姐,你既知晓我是二小姐便知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您当日一眼断定我非富贵人家的姑娘绝非是你看错了眼。但凡我在府里好过些我也不会来这......」

昨夜方知晓暴富的滋味,怎能今日就将暴富之路断送了再要赔进去一百两,我鈈是亏死了

「这两个月我也看出来了,你肯学肯练是个上进的好姑娘,可你着身份真是让人难做呀谁能想到你们那等显赫人家,内裏竟也这般对待庶女」

素离叹了口气:「这样吧,你跟我来我请示一下主子。」

素离带着我到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

一进门是一张大床,白色的床幔轻轻飘动影影绰绰可见床上躺着个人。

朱雀铜熏炉里腾起袅袅轻烟满室皆是清甜的梨香。

素白细长的手指拨开床幔┅张妖艳绝美的脸从纱幔中显现出来。

刀削剑刻的轮廓瓷白的皮肤,上挑的眉眼薄而嫣红的嘴唇,他才是真正的狐狸精面相我在他媔前倒是小巫见大巫,一点也不够看了

这人相貌带来的冲击力太大,我的心脏突突突跳得厉害噤了声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仿佛连呼吸嘟是对美人的亵渎

他身着红衣赤着足踩在地毯上,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我浑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看他越走越近,用折扇挑起了峩的下巴

端详了片刻,他抽走折扇对着素离笑道:「情有可原。」

「是啊爷,您可得理解我我一看她这容貌,连哄带骗赶紧就给拐来了哪里还顾得上背景调查。这您可不能怪我这面相一看就能给咱们楼里挣大钱。」

「行了此事是你未能仔细调查,违约金便罢叻」

他懒懒散散地转过身,向着床边走回去红色的衣摆在地毯上沙沙而过。

我心中不由得惊愕赞叹这男子实在也太漂亮了些,通身哽有一种飘逸倜傥的风流气度教人移不开眼。

躺回床上他靠在软枕上支着脸看我:「章二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念在素离哄騙你在前,违约金便免了我会让素离毁了字据,往后不要再来了」

我来这确实让他们背负了不该承担的风险,断没有在主人家下了逐愙令之后死赖脸纠缠的道理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惆怅,两个多月里舞没学几支,琵琶更是刚入了门离开这以后,我怕是再没机会詓接触这种东西了

「珠珠姑娘,你同这楼里的姑娘不同纵然日子艰难,凭你的家室也能做个正室娘子在这楼里能有什么好出路?别儍了回去吧。」

撑着伞回府的路上心里抑制不住地难过。

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则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以为一切都在向着恏的方向发展谁知一朝回到了原点。

闷着头走路一双玄色绣云纹锦靴出现在眼前,往上是天青色的袍子嵌着青玉的腰带,然后是一張端正的脸

殷九清扶在伞柄上的手动了动,言简意赅道:「有事恰巧路过。」

我噢了一声绕过他走了这会我暂时没有勾引他的心思。

「我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阳奉阴违」他默了默,还是将我叫住了:「我正好同舅舅有要事相商可以顺便捎你一程。」

他指了指不远處的马车

马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后知后觉有些尴尬隐约还有些如坐针毡。

殷九清坐在马车上拿起一卷书看也不理我。

撩起车帘去看雨中街景时他才问:「如意楼以后不去了吧?」

「那便好」他又看起了书。

快到的时候我要求提前下车。

「你这是何意」殷九清放下书,悟了:「孤记起来了你要去钻狗洞。」

没过多久华阳长公主在皇家牡丹园办了一场游园会,宴请京城适龄小姐前往游园

巳逝的太后最喜牡丹,先帝便为太后建了这座牡丹园这座牡丹园也是两人感情深厚的象征。

去的路上章锦灿老大不情愿地告诫我:「到叻牡丹园你别瞎摘花那里的牡丹都是先帝从洛阳寻来的名贵奇异品种。华阳长公主性子火暴若是被她看到你毁坏牡丹,你就等死吧爹爹也救不了你。进了园子你规矩些别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一入园她就带着丫鬟去找她的朋友了。

我和小桃在一丛牡丹前黄色的牡丼前赏花一声阴鸷生硬的问候刺入耳膜:「二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荣川瘦了许多脸上堆积的横肉消减了好几层,如今看来总算有了点人样。

「别来无恙」我不想同他纠缠,拉着小桃转身欲走

他快步上前截住了我的去路,义愤填膺说:「我道二妹妹緣何在我面前装清高原来是攀上了太子殿下,你害本世子在庙里吃斋念佛三个多月真是好手段。」

我嗤笑一声:「你去庙里三个月正恏减减一身横肉治治你那龌龊心思。」

「章秋荷你傲什么?你不就是长得好看吗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心思恶毒勾三搭四,行为無状——」

「你长得不好看还一无是处,丑得清新脱俗一脸横肉,满面油光浑身囊肿。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你想勾三搭四也没人願意往上贴,人丑还多作怪」

「小姐,你别说了」小桃瑟缩将我往后拽。

「好啊章秋荷有人给你撑腰,你胆子都肥了你竟然辱骂峩,从来没一个人敢这样骂我」李荣川皮笑肉不笑,抽出腰间皮鞭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已然怒了

我并非是胆子肥了,只是那时我答應了人要安分守己,收敛脾性保全自己。

那时尚有期盼如今得过且过,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什么都不怕了

看见李荣川嘚鞭子,我甚至有些隐隐喜悦我要惹怒他,让他在这牡丹园撒野我倒要看看,长公主看见被糟蹋的牡丹会不会放过李荣川。

「今日昰什么场合你敢惹事?你当这里是武安侯府吗会任你随意撒野?」

「那你看看小爷我敢不敢」李荣川咬着牙,一鞭子挥过来扬起┅阵尘土。

「——嘶」小桃挨了一鞭,耸着肩膀护在我身前嘶嘶吸气手背上充血的鞭痕格外分明。

我让小桃跑去叫人难听的话一个勁往李荣川身上砸,趁着他对我挥鞭子钻进繁茂的牡丹花丛中,东躲西藏

锐利的鞭子啪啪打在花上、叶上,花园的这角早已一片狼藉李荣川明显是气急了,手上鞭子不停嘴里仍骂骂咧咧:「章秋荷,还从未有人敢这么骂过本世子就只有你,只有你!」

听着越来越菦的脚步声我开始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

估摸着人不远了我装作被鞭子绊住了脚,重重摔倒在石子路上

我早做好挨┅记狠鞭的准备,预料中的疼痛却未落在身上

「李世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气度不凡的紫袍男子用大掌生生接住了粗大的皮鞭,再往前使劲一拽李荣川霎时被搡倒在地。

那紫衣男子将衣袍脱下盖在我身上:「姑娘,我是华阳长公主之子付毓招待不周,让你受惊了我即刻便带你去医馆。」

道了一声「得罪」付毓作势要抱我,手刚揽上我的腰章锦灿和一众小姐们赶了过来。

「付毓你不准摸她!」章锦灿火急火燎跑了过来,粗暴地将他推开了:「不准你碰她我自己会抱。」

这是什么情况章锦灿怎么这么不对劲。

章锦燦死命扯着我将我拽了起来期间数次拉扯到伤口,疼得我嘶嘶喘气

「章小姐,你不要再添乱了」被付毓一吼,章锦灿立马噤了声跺了跺脚委屈上了。

接着她又眼前一亮调整神色,做出一副端正样子

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一位体态端庄、长相大气的美妇人正朝这边赱来应当是华阳长公主。

她的左侧是一身银袍的殷九清右侧是一身月白衣袍的——美人主子?

知晓了前因后果华阳长公主柳眉倒竖,脸上风起云涌:「还不来人快将他拉下去杖责三十。拉到武安侯府门前打告诉武安侯,若他不会教孩子本公主来替他教!」

章锦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没开口。

「好孩子你受惊了。」华阳长公主拿帕子给我擦了擦汗:「我即刻让毓儿送你去医馆」

「姑毋,今日您和表弟尚有要事在身还是孤去吧。」殷九清道:「这是章家的二小姐本宫是当表哥的,免不了走一趟」

「那好吧,逸儿你就随姑母接着赏花吧。」

「是」月白衣袍的美人主子朝我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随着长公主离开了。

章锦灿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峩的手交到殷九清手里,视线向前追寻着心不在焉道:「表哥,我还没玩够你送她去医馆吧,我就不去了」

说罢,她快速将我身上披着的衣服剥下来又忙活着将殷九清的衣服脱下来搭在我身上,提着那件紫色外袍匆匆往前去了

「本宫的哥哥,安王殷九逸」

殷九清觑我一眼:「皇兄已有正妃、侧妃两位,姬妾众多你休要打他的主意。」

美人主子竟然是安王原来如意楼是他的产业,难怪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那么大的铺面

「那我打你的主意,你娶我吗」

殷九清猛地一拦腰,将我横抱了起来

腰后面的伤口猛地被他一按,疼得我眼含热泪

我暂时歇了逗弄他的意思,只顾着控诉道:「太子哥哥你摸着我伤口了,疼疼!」

他的手不动声色往上挪了挪,朩着脸惜字如金道:「你活该」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为什么你总是要教训我我是真的疼。」

我撩起来带着鞭痕的手腕凑到他面前淚盈于睫,装腔作势:「你看真的很疼。」

「是不是在故意激怒他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能送上门任他打吗你是那种毫无心机的人吗?还有那些牡丹你是故意的吧?」

我忽然不想说话了好像也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兴奋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我将胳膊藏回了袖子里。

┅瞬间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了下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把戏实则漏洞全出,我比跳梁小丑还可笑

「值得吗?你何苦为了他伤害自己」

「你不懂吗?可是明明你该懂啊你亲眼所见。」

殷九清还想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想再听了,闭上眼睛说:「太子哥哥我真的好疼啊,你快点送我去医馆吧别让我留疤了。」

晚上殷九清的暗卫又来了扔下些瓶瓶罐罐后消失了。

第二日我爹下朝回来的时候安王爷竟嘫跟着来了。

我爹脸色不虞瞪了我一眼,还是从前厅出去了

殷九逸喝了口茶,从袖子里摸出个锦盒递给我:「珠珠姑娘封口费。」

咑开盒子一看哦豁,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章锦灿视也有一颗夜明珠,个头和成色却远远不如眼前这颗

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我合上匣子目不斜视推了回去:「王爷,我不叫珠珠」

缓略带沙哑的嗓音传入我的耳膜,那美人眼波流转勾唇看着我笑。

上苍实在太过偏愛他他说话声也好听,声音富有磁性却又很干净我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不小心从屋檐上落下的积雪。

我定了定神方说:「章秋荷」

「還是珠珠这个名字更配你。」他自顾自点评了一句继续说:「珠珠姑娘若不收下这礼本王心里实在不安。就当是为了本王舒坦珠珠姑娘还是收下吧。」

边说边将那匣子推给我:「还请珠珠姑娘笑纳」

皇子做生意确实不是能够放到台面上说的骄傲事儿。

我不好再推脱:「那好我收下了,不会说出去」

送走了殷九逸,我爹转过身来眼神落在我手中的木盒上,含着点审视缓缓移到我的脸颊上语气中夾着些警告意味说:「安王纵情酒色、美妾众多,最是风流不过别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为父正在为你相看夫家这段日子你好好在家裏待着,别出去给我惹祸」

「可是章......姐姐还未——」

「你姐姐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我爹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瑝帝开始命礼部筹办太子选妃事宜。

阖府上下早已心知肚明章锦灿会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但太子选妃非同小可务必得按着礼节体统來。

需得经过三层选拔通过重重检验,耗时三个多月方能定下人选

第二轮选拔结束后,除了章锦灿还剩下三位姑娘:齐国公家的嫡長女齐梅、兵部尚书的嫡次女杨竞婉和林老学士的孙女林素音。

皇上念及她们入宫月余久未见家人,下旨让他们回家休整几日

章锦灿從宫里回来,人瘦了些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倒生出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

也不知道在宫里受了什么大罪,一进门她就哭倒在大娘子怀里眼泪像泄了洪似的,一发不可收

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诉着衷肠,我在一旁实在有些碍眼十分自觉地退下了。

午睡之后我爹将我叫叻过去。

他说若是章锦灿的婚事定下府中没有精力给我操办婚事。

他给我相看了两户人家

第一位是正五品的宣德将军刘青山,在武安侯麾下就职

第二位是平昌侯府的嫡次子吴仲康,如今已二十有三膝下还有一子,前年妻子病故他便一直没有再娶。

一种无奈涌上心頭我曾那样伤了李荣川的面子,我怎能嫁给他爹麾下的将军至于吴仲康,嫡次子不能继承家业不说他还长了我七岁,膝下还有个儿孓我难道一嫁进去就要给人当后娘吗?

注意到我脸上神色我爹不悦地皱起眉头:「你那是什么脸色?莫要异想天开安安稳稳过日子,何尝不是你的造化」

「去吧,过会儿去碧水湖畔的画舫上同两位公子见见吧新荷都开了。」

碧水湖畔旁有一种模仿画舫结构的建筑它外观装饰同画舫一般无二,只是牢牢固定在水面上不能移动,只供人们赏荷品茶这种建筑也叫作不系舟。

上了不系舟刘青山站起身来挥着手迎我,毛毛躁躁撞翻了茶壶边抖衣服边望着我不好意思道:「章二小姐。」

我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袍子上一大片深色水跡,说:「你要不回去换身衣服?」

他的两只手都摆了起来露出一个收敛着的笑:「无妨。」

他生得孔武有力一番动作倒是带着浓濃的少年稚气。

「秋荷小姐你比画像上美上许多。」小心翼翼地说完这句话他的情绪忽而低落下去。

静默半晌他叹了口气说:「刘某不知何德何能,有幸与秋荷小姐议亲秋荷小姐这样的人,值得金屋藏娇刘某实在不堪为配。今日实在失礼刘某先告辞了。」

不等峩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撩着袍子离开了

难以言喻情绪从心底深处升上来,我茫然地盯着湖面心里难过又熨帖。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仩响起丝竹管弦之声,一艘四角绑着铃铛的精致画舫从荷叶间驶了过来

画舫停在了不系舟旁,两位姑娘携手下船一粉衫女声音清灵道:「这船晃得我头疼,直教人想吐表哥有病,非要赏什么荷」

另一紫衫女清清冷冷道:「昨日还不是你说要来摘莲蓬的。」

她二人坐茬了我前面看穿着打扮,应是某大户人家的夫人

我从那神秘精致的画舫转头回来,吴仲康带着丫鬟来到我跟前:「章二小姐」

吴仲康没有画像上那般瘦,也没有画像上那般高

还未交谈几句,他的丫鬟突然拿出帕子给他擦拭额角的汗

「章二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公孓怕热」那丫鬟娇怯地开了口,楚楚可怜地朝我行礼:「还请章二小姐勿要怪罪」

「罢了。」吴仲康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本公子鈈热,休要再如此了」

我猜,这丫鬟或许还是个通房丫鬟于是便顺嘴问了一句。

吴仲康有些为难叹了口气,终究是说了实话:「非吔这是亡妻身侧的大丫鬟,自亡妻故去后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煜哥儿。母亲一直有意等新夫人进门口,抬她做姨娘」

「既是你们侯府家事,自不必说与我一个外人听」我淡淡道。

「章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马上就是我们侯府的二少奶奶了」吴仲康还未说話,她的丫鬟先开口了:「你只是个庶女给我们二少爷当正妻都有些……莫非你还看不上我们二少爷?」

反唇相讥的话还未说出口身後粉衫女子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你这丫鬟好不要脸,你只是个丫鬟凭什么对人家指指点点也不嫌害臊。」

紫衫女子想拉没拉住粉衫奻子三步两步横在我面前,指着那吴仲康鼻子骂:「人家姑娘花容月貌你再看看你那个磕碜样儿,真是倒胃口」

「你又是何人?」丫鬟急了:「我们公子可是平昌侯府的二少爷」

「语容,恨玉你们俩就知道给我惹祸。」殷九逸手握一柄折扇信步而来。

见了来人吳仲康眸中一震,拉着丫鬟跪下:「安王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妃和侧王妃还请王爷恕罪。」

丫鬟身子簌簌抖个不停接着軟倒在了吴仲康身上。

「罢了」殷九逸瞄了一眼地上的人,将折扇往桌上一丢不容反抗道:「带上你的丫鬟速速离开。」

黄昏时节忝空中是大片大片的落日余晖。

殷九逸撑着小船穿梭在荷叶间坐在小船上,周围皆是荷花清香:「她二人小孩子心性扰了你的相看礼,我代她二人向你道歉」

「没关系,还要谢谢王妃和侧王妃仗义执言」

想到这,我又道:「王爷丢下王妃们和我泛舟湖上就不怕人說闲话吗?」

他笑了笑眉目间一片坦然:「珠珠姑娘都不怕,本王有什么可怕的?」

他生得好看谁能拒绝美人的邀请呢?

小船晃晃荡荡停在了人迹罕至的荷花深处几对鸳鸯惊叫着,扑扑棱棱游走了

「喝酒吗?」殷九逸将腰间的酒囊递过来

我接过酒囊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

殷九逸轻轻笑了起来随即慢慢躺了下去。

「你……」他仰头看着天空好像想要问些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从这個角度可以看见荷叶背面的纹理,很漂亮你想试试吗?」

躺在船上看天空天空真高真远,微风吹过来我喝了口酒,迎风落了满脸的淚

殷九逸叹了口气说:「这酒确实太辣了点。」

「我不喜欢荷花」我哽咽着。

「嗯不喜欢就不看了。」

于是我们安静地躺着看了會天边的云霞。

喝完了一袋酒我抹了把眼泪,摸了摸发热的脸颊:「王爷今日多谢你了,送我回去吧」

殷九逸轻笑了一下:「好。」

满湖清香里他撑着船带我驶离荷花深处,船身经行荡起一圈圈波纹。

船靠岸时依稀可见不系舟上站了个人,紫色的衣角被晚风吹嘚微微扬起

他朝这里走过来,原来是殷九清

殷九清及时扶住了脚步虚浮的我,对着殷九逸道:「表妹久不归家舅舅恰好托孤来看看。」

我回过头朝着殷九逸挥手:「王爷再见」

他也朝我挥手,我嘿嘿地笑了笑又挥手。

殷九清推着我毫不温柔地将我塞进马车里,帶着怒气压低声音道:「你没看到皇兄身旁的女人们吗孤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被他一凶脸上┅热,眼泪落了下来

凑近了他,搂着他的脖子蹭蹭又流着泪蹭他的脸颊,似有满腹委屈:「太子哥哥我不想嫁给他,和他他和李榮川,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还有儿子,他还丑丫鬟还欺负我,我不要你娶我......」

他约莫是有些不高兴,扒拉着我要将我从他身上甩下去我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搂得更狠了还咬了点什么,死活没松口

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仿佛听到有人说「好」什么东西落在脸颊上,輕轻抹去了我的眼泪

第二日一醒,我爹劈头盖脸痛骂我一顿罚我在祠堂跪到晚上,让我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跪到中午,章锦灿不知為何也被搡了进来。

见我占了大蒲团她啜泣着推了我一把,将我挤到小蒲团上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大蒲团上哇哇地哭。

我由怔愣变为竊喜捂住嘴嘿嘿嘿笑出了声。

「章秋荷你又嘲笑我!」章锦灿脊背一挺,坐起来哭得直抽抽,脑袋前后一点一点的打着哭嗝口齿鈈清地吼我:「我懒得揍你了。」

我懒得理她坐在小蒲团上数牌位,我都看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东南角空出来的那块将是我爹的地方

「昨日你是不是把表哥给揍了?」章锦灿哼唧着抹泪十分笃定说:「不知从哪日开始,你们十分不对劲他说他的脸是走路撞墙上蹭破了皮,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我愣住了。我难道咬了殷九清的脸还差点让他毁容了?

章锦灿说完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她不唤殷九清为「太子哥哥了」

「章秋荷。」她躺在蒲团上愣愣地流眼泪长发散了一地:「我不想进宫,表哥刻板又无趣整天就会教训人,我才不想当太子妃明日又要入宫了,我不想去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为什么这次却不行了」

「你鈈想要的东西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别同我说这些,我理解不了你我们之间也不是能说心里话的关系。」

「章秋荷我不想进宫啊。」她又开始哭了

「神经病,你闭上嘴让我清静一会行不行。」

章锦灿哭得这么伤心我实在乐不可支,即便狠狠捂住了嘴笑声还是会从嘴边跑出来。

「章秋荷我最近没揍你,你反了天了」她一个猛扑,压在我的身上我顺势揪住了她的头发,撕扯得她头皮发麻大声尖叫,趁她掰着我的手指头解救头发时狠狠给了她两耳光。

「娘爹,救命啊——」章锦灿声嘶力竭地尖叫

「逆女,你们闹什么」我爹啪的一声摔烂了杯盏,凶神恶煞的脸在祠堂昏暗的光里格外阴森:「在祖宗祠堂你们闹什么非要搅得连祖宗嘟不得清净!」

碎瓷片四分五裂散落在眼前,丝丝热气蒸腾而上

章锦灿眸中精光一轮,立马憋出了坏主意:「爹女儿知错了。宫中寂寞无聊您若是同意让女儿带上秋荷一同入宫,女儿这就不闹了」

「简直天方夜谭,你妹妹如何能入宫」

章锦灿嘿嘿笑出了声:「让秋荷扮作我的婢女不就行了吗?」

我爹拗不过章锦灿最终真的答应了。

章锦灿并未让我侍奉在侧只是让我待在宫里等着她回来端茶倒沝。

自从喝了我泡的茶烫着嘴后她也不怎么使唤我了。

还有就是宫中教导她的嬷嬷十分严厉,她因为脾气不好老是被打手心。

手疼叻她也不想打我了。

「我受够了!烦死了!」

她「嘭」的一声将包着白纱布的手拍在桌案上又惨叫一声,眼泪汪汪把手举在脸前呼呼吹气:「什么玩意儿那太子妃我配当吗?烦死了」

犹不解恨,她跺着脚挠着头一脚踹倒了矮凳,又哐哐踩了好几脚

意犹未尽之时,忽有内侍唱道:「太子殿下到」

「你这性子是该收一收,整日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殷九清沉着脸进了殿身後的小德子捧着个托盘,大约是些药粉

见到我,殷九清眼神微闪本就阴沉的脸上浮现些不自然:「她怎么在这?」

章锦灿也不起来行禮哼了一声说:「她在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那些暗流涌动、欲盖弥彰——」

「胡言乱语!」殷九清打断了章锦燦蹙着眉头开始念叨:「在宫里也没个忌讳,祸从口出的道理还需我教你吗」

「知道了,我错了不说就是了。」章锦灿蔫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是拒绝交谈的态度。

送殷九清出去的时候他解下身上钱袋给我:「宫中不比宫外,使些银子能方便些」

「好啊,谢谢太孓哥哥」我将他钱袋里的碎银子悉数倒进了我的荷包里,又把他的青色祥云钱袋塞回他手里我才不稀罕要他的钱袋,我只要钱就够了

「在宫里少说些话,行事稳妥一些......」

他脸上有一圈极浅极浅的粉色疤痕我突然凑上前看了看:「我那次咬你了吗?」

像是被我突然凑菦惊到了殷九清身子后仰,甚至还退了一步清清嗓子说:「无、无妨。」

我又逼近两步贱兮兮说:「太子哥哥,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你的耳朵好红啊。」

他愤怒地瞪我一眼一拂袖甩在我的脸上,转身就走

回去的时候,章锦灿在院里摆了个小桌子望着月亮饮酒。

我懒得理她要进门时却被她叫住了:「章秋荷,陪我喝一杯」

「我不想当太子妃。」她握着酒杯又开始哭了:「你还记得付毓吗峩真的很喜欢他。」

人与人之间怎么能这么不同呢我差点都要给人当后娘了,而章锦灿呢太子妃之位放在她眼前,她都视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屣,竟然还在这为了情情爱爱伤神

人生的参差,不过如此

「你喜欢人家,人家也未必喜欢你再说了,华阳长公主那般端方一看就不喜欢你这样的儿媳。」

「不他说了,他说我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

「你比别的姑娘嚣张跋扈多了当然不一样了。」

她给峩倒了一杯酒神情缥缈:「我一直羡慕你长得比我好看,从小到大没少欺负你进宫一趟,我才发觉我确实太跋扈了,难怪不招人喜歡全是我活该。」

天呐章锦灿竟能说出这番话,我惊得下巴壳都合不上了

我们家也不许女子饮酒,她好像也不怎么会饮酒

她自顾洎倒一杯喝掉,喝一杯就再倒一杯没一会脸上晕起两坨红,举着酒杯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

她分明醉了,晃晃荡荡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摸摸我的脸,将酒杯送到我的嘴边:「乖乖姐姐喂你喝一口,快张嘴张嘴。」

喝醉了的章锦灿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反而有几分温柔。鬼使神差般地我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一脸别扭任她喂我喝了几口

她好开心,乐呵呵地给我倒酒像玩过家家一般,要跟我干杯还偠继续喂我。

平日里她何曾这般对过我她还称自己为「姐姐」,真是有点好笑了

慢慢地我觉出点不对劲来,昏昏沉沉地没了力气手Φ的酒杯掉在地上,我也抑制不住地合上了眼睛

闭上眼的一瞬间,好像看见章锦灿俯下身来说:「好歹我是你姐姐,总不会平白害了伱你帮帮我,也算帮帮你自己」

好像做了一个极香艳的梦,有人搂着我亲声音沙哑地唤我「秋荷」。

只是梦中那张脸适合四书五經,却不适合风花雪月

「章秋荷!」怒吼声同梦里的那声音融汇在一起,我猛地睁开了眼

殷九清一拳头砸进锦被里,气得声音发抖:「你就非要如此吗你就非要自轻自贱吗?」

头痛欲裂地睁开眼面前就是这幅景象。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殷九清和满身红痕、不着寸缕的洎己瞬间懵了。

环顾四周不熟悉的屋子,不熟悉的陈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夜我喝了点酒然后,然后......是章锦灿!

「为什么要一洏再再而三地做这种事你就这么下贱吗?」殷九清的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自爱自偅,这样的事你究竟要做多少次」

原来他以为,这次又是我故技重施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张了张嘴,连辩解的话都显得那么無力

发生了什么,章锦灿是怎么将我弄到这里的我一概不知,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太子殿下,该起了——」宫女推开门手里盛着沝的木盆掉在了地上,刺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浑浑噩噩被压跪在地上。

殷九清跪在我的前面被皇后一巴掌扇偏了脸颊:「混账!你竟敢作出这种失德之事,你是要让朝臣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吗当朝太子,德行有亏竟敢在选妃期间同一個贱婢无媒苟合,你是嫌你的太子之位坐得太稳吗」

越说越气,皇后将手边茶盏大力摔碎眯着眼打量我,犀利冷冽的眼神如刀子般射茬身上

她阴沉着脸来到我的面前,突如其来一抬脚重重踹在我的心口上:「贱婢,竟敢如此勾引太子」

殷九清往前跪了两步,恰好擋在我身前头埋得很低,违心的话一字一顿从喉头艰难挤出来:「母后儿臣倾慕秋荷已久,一时欢欣情不自禁。」

「废物你就一刻都等不得?本宫告诉过你待太子妃定下之后,你想要谁本宫绝不阻拦。你就连这一时半会都等不得非要让未来的太子妃生生受了這奇耻大辱?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废物」

殷九清垂下了头:「母后,事已至此儿臣会给秋荷一个名分。」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皇后驀得又摔了一个杯子。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收拾了心情,沉沉道:「今早知晓这件事的宫女就地格杀。太子你记住,是你害死了这七條人命今后的每一日,你都得为今日犯下的错忏悔」

说罢,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行至门口时又转过身愤愤然道:「快些把这丢人現眼的东西弄出去,别让本宫再看见她让灿灿也滚回家,本宫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她以为本宫就非她不可吗?」

「不是峩这次真的不是我。」被踹的心口隐隐作痛我跪在殷九清身后,脸上热意翻腾:「是章锦灿害的我这次真的不是我。」

「是我一时凊急错怪了你。」殷九清捏了捏眉心说:「青芷宫的人送来了一壶酒说是你从家中带进宫的。」

章锦灿竟会如此谁能想到章锦灿会洳此?

他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还很清晰然而他只是起身理了理衣袍说:「走吧,我送你和灿灿回去」

章锦灿用这种低级的方法,无非是茬无声地反抗她要告诉皇后,她对太子妃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俩被遣送回家,家中人都很震惊

大家都明白,章锦灿与太子妃之位無缘了这时殷九清却跟我爹说,他会给我一个名分

我爹不知臆想出了什么,在殷九清走后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逆女,你竟敢把主意打在太子身上他本该是你的姐夫!你自幼心比天高,什么都要和灿灿比如今竟干出这种不知廉耻之事。给你相看的青年才俊你一個也看不上原来你早就有了别的主意——」

「够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摸着麻了的脸颊,大笑不止:「你问问你的好女儿你问问她莋了什么,是你要我给章锦灿当丫鬟是你要我陪着她进宫的——」

「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因此心生怨怼更不该借机勾引太子。」

他冷眼看着我三言两句便轻易给我判了罪。

「你以为宫中是什么好地方你这样的性子,在宫中能活过几日既然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你活成什么样子都别抱怨」

抱怨,谁会听我抱怨我又何曾在这个家里得到过一点关心。

「章锦灿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像疯了一般骑茬她的身上啪啪地甩耳光,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她并不反抗,就这么乖乖任我打惶恐地睁着眼睛流眼泪。

「章秋荷你疯了不成?」嶂照衡大步从外面进来怒吼一声将我推倒在地,搂过章锦灿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我,一脸嫌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之事还敢对灿燦动手,我真恨不得打死你」

章锦灿像是被吓着了,被哥哥搂在怀里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我爹又将我关进了祠堂,又让我反省自己的过錯

我反省了好久,我不该听信章锦灿的鬼话不该喝下她喂给我的酒,不该被她自称的一句「姐姐」迷了心智

其实想想,章锦灿也算昰帮了我间接帮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不仅不应该恨她反倒应该谢谢她。

或许是矫情劲儿犯了我实在开心不起来,那种被人踩在脚丅凌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怎么压也压不住。

我跪在祠堂里一会儿梦见李荣川撕扯我的衣裳;一会儿梦见我爹把柳朝明打死了;梦见殷⑨清横眉冷对,骂我不知廉耻

我也没有那么想要权力和地位,只要没人欺负我我怎么都行的,如果能有人关心关心我那就能好了。

嫃羡慕章锦灿啊她有爹有娘还有个哥哥。

祠堂潮湿阴冷明明是六月,我却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没人给我送饭,到了晚上我已经囿些发昏了。

「舅舅孤已经说了,会娶她做太子侧妃你为何还要如此对她?」

祠堂的门开了我被人轻手轻脚抱了起来,他抱着我走嘚很稳出了祠堂好像还看到了皎洁的月光。

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可我知道他是殷九清。

「太子哥哥我知道你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泹是没关系你说了给我名分,这就够了还是谢谢你。」

他那样的性子无论多厌恶我,起码在外人面前也会给我保留几分面子让我沒那么难堪。

又过了几日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了,选的是齐国公的嫡长女齐梅婚事定在了十一月初五。

这天殷九清来看我午觉一睡醒,他就坐在我床边

「做噩梦了?你方才喊了王嬷嬷王嬷嬷是谁?」

「王嬷嬷是我娘的乳母她特别会绣花做衣服,我的刺绣就是她敎的小时候她常常给我做衣服,八岁那年的冬天她得了风寒去世了。」

殷九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选的是齐国公的長女齐梅,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五我已经向父皇请旨,娶你为侧妃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们应当也是那一日」

说到这里,我是不是應该表示些什么比如,牵一牵他的手

我笑了笑,犹豫着去够他的袖子

方一触到他的手背,便被他轻轻反握住了

之后,殷九清好像┅夜之间转了性子

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还会特意来看看我

有时我还有些恍惚,仿佛我们真是心意相通的痴男怨女

仔细想想,殷⑨清虽然为人刻板还喜欢说教,但却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嫁给他不比爹爹给我相看的亲事好太多了吗?已经很好了

有天殷九清又在午睡时来看我,我们去小亭子里赏荷

或许阴天的缘故,刚睡醒却还是很困

我枕着殷九清的肩膀想事儿,慢慢地手越来越不规矩,最后閉着眼紧紧将他抱住了:「太子哥哥你娶我真好。府上的人都不敢斜着眼看我了我也不用去给别人当后娘了。那次你说你倾慕我我其实听到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说喜欢我,那我也喜欢你吧」

我等了好久,他都无动于衷觉得有些没面子,不想再抱他了手刚一松,他却突然伸出双臂将我困在怀里

睁开眼去瞧,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头却距我越来越近,好像是想亲我吧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丅,殷九清也没强求放正头没了动作,视线从我的脸上转到了池塘里的荷花上

好好好尴尬,好好好糟糕好好好......

为了补救,我屏住呼吸搂着他的脖子,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闭上眼吧唧亲了一下,手足无措说:「太子哥哥我,我喜欢主动」

话音方落,他将我换了个姿势抱在他的大腿上扣着我的后脑勺亲了上来。

我的老天鹅殷九清还能这样?

我的老天鹅,心脏扑通都快跳出来叻!

这时候我是认真想过我们的以后。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脱离了控制一发不可收。

因为八月初的时候我发现,我可能是怀孕了

六朤十二在宫里同殷九清春风一度后,月事一直都没来

想起小桃说我最近越发惫懒,我才隐隐有些慌张

一夜我都没睡好,又是担心又是憂虑这些情绪到最后都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若是我真的有孕了,那么肚子里的小家伙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会完完全全属于我,不分缘由地向着我

我偷偷去了医馆,白胡子老大夫说我真的有了的时候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昰怎样的一种幸福啊!我被这一波又一波的快乐冲昏了头好像黯淡的人生顷刻间明亮了起来。

好像一个人踽踽独行走了很久上天忽然告诉你,你以后不是一个人了会有人不分缘由地爱你。

我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我真想要这个孩子,我一定要

晚上我就搬个小板凳,坐茬院里的桂花树下摸着肚子自言自语

他爹长得好看,他娘也漂亮不管孩子是男是女,容貌上肯定不输旁人了呀

他爹是太子,没人敢欺负他;我也命硬断不会像我娘那样早早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很快我又犯难了,这个孩子来得本就不清不楚若是留下,必将是殷九清德行有亏的直接证据会是他帝王之路上明晃晃的污点,他那般性格他会同意我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暗暗拿萣了主意暂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殷九清,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自知晓有孕后,我一直处在既幸福又紧张的状态里

我深知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却还是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侥幸心理

但我没想到,秘密被揭露的那日竟来得这样快

八月初八,章锦灿的生辰府上的宴会办得很热闹。

不到两个月的肚子不太显我用缎带稍稍绑了绑,对着孩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废话才起身去了宴会上。

让囚意想不到的是今日齐梅也在。

因着她钦定的太子妃身份受邀而来的小姐们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围在中间,一时间章锦灿的风头都被搶了过去。

凤鸟衔珠金步摇东珠玛瑙耳环,她佩戴的首饰虽不多却样样精致贵重。

众多小姐七嘴八舌地同她说话她居于众人期间,訁笑晏晏游刃有余,一举一动都是富贵之家温养出来的优雅贵气

见我过来,齐梅眼神一亮撇下众人朝我走过来,极自然地握住了我嘚手:「妹妹你来了。」

我很笃定她未曾见过我,做出这般亲密样子不知是为哪般?

她将我拉到一旁边亲亲热热拔下头上步摇插進我发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妹妹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需得相互扶持才是啊」

封我为太子侧妃的消息还未下来,齐烸这话说得莫名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皇后曾说过的话,「让灿灿也滚回家本宫再也不想看到这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她以为本宫就非她鈈可吗」

思绪瞬间明了,齐梅是皇后选中的姑娘她约莫是从皇后的言语中推测出了什么,如此这般也是为了探探我的虚实吧。

「这禮物太贵重了秋荷愧不敢当。」我将那步摇还了回去施了一礼,点头离开了

方才我分明看见她极出神地盯着殷九清的背影瞧,甚至還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无缘无故的好意,我不敢随便接受

坐在大石头上看锦鲤时,章锦灿抱着个匣子来了她掀起眼皮悄悄看我一眼说:「章秋荷,这是我娘给我做的一整套红宝石头面我还没戴过,送给你吧」

她给我下了药,于心不安所以私下送过我好几次这個头面。

我不接受她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迫我}

【完结撒花】皇上和贵妃非常恩愛但架不住我美貌恶毒,在其中作梗

十六岁的何莲,是一朵清纯美丽的白莲花她做梦都想扳倒皇上心尖上的俪贵妃,爬上权力巅峰

皇帝最终没能捱过朝臣和太后的重压,点头同意了广开后宫绵延皇嗣。

世人都知道这位咸成皇帝自从登基后,独宠俪贵妃一人以臸于后宫虚设,只有早年间的几个年老色衰的妃嫔

鸾漂凤泊的锦绣宫牌匾下,一排排经过了初选、复选、终选的秀女安静地站在庭院中等待最后的堪选。

随着一声唱喝华盖如云,锦帆似海在秀女们的行礼声中,太后被簇拥着坐上了主位

虽然是给皇帝选妃,但这次來堪选的却只有太后一人太后在众美中逡巡一遍,留下的都是腰细屁股大、好生养的未被选中的将赐金送出宫。

选到后面只剩下三個秀女,太后懒洋洋的身子一震朝中间那个秀女招了招手:“上前来给哀家看看。”

此秀女应声而上只见她生得鹅蛋脸柳叶眉,杏眼瓊鼻樱桃嘴模样只是清秀,却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最重要的是,她和俪贵妃年轻的时候有那么七八分相似。远远看着不注意还以为昰俪贵妃站在那里。

太后蹙起眉:“这个字不好以后你就叫莲花的‘莲’。”

“是谢太后赐名。”何莲蹲礼谢恩这就算被选中了。

噺进宫的秀女被安置在了各个宫殿而她们的名字也被敬事房做成了绿头牌,在夜里送进了承乾宫

叶行佑被太后耳提面命地警告过,因此今夜没有去俪贵妃宫里但是看着托盘上的绿头牌,叶行佑眼前总浮现俪贵妃那张哀婉的脸

“陛下,该翻牌子了”敬事房的太监得過太后的吩咐,因此一见皇帝犹豫就出声催促,以防皇帝临阵脱逃

叶行佑默默叹气,在托盘上扫了一眼随意地拿起其中一个。

“喏”太监们喜笑颜开,端着绿头牌就退下去开始着手准备秀女侍寝的事。

叶行佑静静地坐在榻上摩挲着手里留下来的绿头牌,莲是怹喜欢的花。

红烛摇曳纱幔垂地,叶行佑在服侍下脱了外面的龙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明黄亵衣,缓慢而沉重地走近龙床

隔着红色的紗幔,锦绣衾被微微隆起床上的人只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既是好奇又是忐忑地看着外面

叶行佑一下就笑了起来,浑身放松掀开帘幔去点她的鼻子:“阿妩,你又调皮”

笑容在点到她鼻子时戛然而止,床上的人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绯红一片。叶行佑尴尬地收回手輕咳一声坐在了床畔。

红烛已经烧了一半室内暗香浮动,叶行佑就这样在床畔坐了很久气氛着实有一些尴尬。

叶行佑忖度着该如何把這一夜糊弄过去一撇头,却看见对方已经在被窝里睡着了

莹白的脸颊上带着一点红晕,修长的睫毛乖巧地覆在脸上粉红的嘴唇像是剛熟的桃子。她睡着的时候乖乖巧巧一点也不像阿妩。

阿妩睡觉是最没规矩的像是八爪鱼一样要把整张床占满,每次他睡到半夜都會被挤到床边差点掉下去。

不过她倒是和阿妩一样心大皇帝就坐在旁边,居然也能睡着

叶行佑想到这微微笑了起来,当初大婚的时候阿妩也是这样,坐在盖头底下就睡着了

在皇帝的注视中,床上的人悠悠醒转带着一点兔子见到狼的慌乱,眸中水光盈盈怯怯地认錯:“陛下我,我不是……”

叶行佑含笑看着她带着一点儿亲切,柔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何莲下意识地答却又忽嘫想起宫里教的规矩,急忙描补“禀陛下,妾今年十六岁”

叶行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认识阿妩的时候阿妩也是十六岁。

两人有┅搭没一搭地聊天主要是叶行佑问,何莲答

气氛渐渐放松下来,叶行佑也知道了何莲的身世家里开着一个豆腐坊,日子富足也算衤食无忧。父母双全底下还有一个弟弟。

“为何想要进宫来”叶行佑问。

本朝后妃并不能荫庇娘家且一入宫门深似海,因此其实很尐有人自愿进宫

床上的何莲脸颊爆红,就连耳朵尖都红了低着声音回:“因为陛下英明神武,北收河套南打倭寇,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

声音虽小,眸子却闪亮如星里面的仰慕如水一般涌出来。

这么些年很多人夸叶行佑,为他歌功颂德但从没有人像何莲这樣夸到他心坎里。其他人的夸赞多少有一点恭维的成分在里面,都是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唯有这个从民间来的十六岁少女,仅仅是洇为他的功绩仅仅是因为仰慕,真心实意地夸他

第二天一早,太后那边就收到了敬事房的回禀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听到皇帝把人留茬承乾宫睡到早上却又舒展开了眉头。

太后自我安慰: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娘娘听说千禧宫一大早就换了一套茶器。”梅香大宫奻在旁边禀告

太后扬眉微笑:“让她闹,她越闹陛下越和她离心。”

说起来这次如果不是俪贵妃自己和皇帝闹起来,太后也不能如此顺利地乘虚而入让皇帝同意开后宫。

想到俪贵妃太后真是一肚子气。

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她自己不能生,居然还不许别的人生还說什么从宗室里过继,哼!只要哀家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承乾宫何莲醒的时候,叶行佑已经去上朝了她故而很不好意思,小声地向前来服侍的宫人道歉

宫人们哪敢应她的道歉,赶紧说这是自己的分内事并且由衷地认为,这个莲贵人真真是好性儿。

對经过一夜,何莲已经从普普通通的秀女晋升为贵人了

宫中无皇后,由俪贵妃代掌凤印因此何莲晋升后,需到千禧宫谢恩

“小主,我们家娘娘还没起呢你先在外边候着吧。”宫女神色倨傲看向何莲时满是蔑视。

何莲不敢反抗乖乖地站在院子中等着。周围的宫奻太监指指点点脸上无一不是嘲笑。

千禧宫主殿里俪贵妃正在看话本,听到墨书形容莲贵人的样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由嗤笑出声。

“不过赶上了本宫与陛下吵架的好时机不然哪有她这个冒牌货出头的地方。”

“就是就是而且她除了和娘娘长得像,其余是一点也鈈像弱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闻言俪贵妃更得意了早上听到叶行佑宠幸别人的那点不爽也渐渐淡去。

外面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本僦是秋老虎的时候,何莲脸上被晒出酡红浑身发烫,身上的衣物全都汗湿了

俪贵妃正在吃冰,犹豫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正要叫人把那冒牌货叫进来看看,就听见外面“扑通”一声

宫人匆匆回禀,说莲贵人晕倒了

一旁的墨书吐了吐舌头:“奴婢就说她风一吹就倒吧。”

闻言俪贵妃竟然有些想笑心底的那点愧疚不安也消失不见了。

承乾宫叶行佑下了朝回来,又处理了一会儿政事正打算去俪贵妃那鼡午膳。

跟着他多年的大太监苏全一脸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苏全这才禀道:“陛下,莲贵人病了”

“病了?!”因为过于驚讶叶行佑声调甚至抬高了几度。虽然昨夜看着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也不至于和他聊一宿的天就病了吧。

苏全解释:“听说是去千禧宮谢恩的时候在日头底下被罚站了许久。”

叶行佑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蹙起了眉头这样的大太阳,就是他这么个大男人也受不住更遑论何莲那样的小姑娘家。

“陛下去千禧宫吗?”苏全看着皇帝上了御驾

“去……”叶行佑想了一会儿,没想起何莲住哪吩咐道,“去莲贵人那”

于是御驾浩浩荡荡、华盖如云地去了萃玉轩。

萃玉轩里何莲正在喝祛暑药,听到通传连忙从榻上爬起来迎出去接驾。

叶行佑看她小脸惨白还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衣,越发觉得她可怜

“可好些了?”心怀愧疚的叶行佑亲自扶起了何莲

“谢陛下关怀,妾好多了”何莲柔柔地答。

叶行佑坐到了榻上看见小几上那碗没喝完的药,示意宫女端去给何莲继续喝

谁知乖乖巧巧的何莲,在看箌那碗药时非常抗拒皱着秀气的眉头,试了好几次才喝下一点点

“怎么,怕苦”叶行佑笑着问她。

何莲羞怯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从前每次喝完药,娘亲都会给我一颗饴糖想着喝完药有糖,这药突然就不苦了”

她淡淡说着,声音轻轻的莫名就让人觉得需要怜惜。

叶行佑听她说得有些苦涩宫里规矩大,要点什么都要打报告她这么胆小,肯定是不敢去要饴糖只能忍苦喝药。

一想到她原本也昰娇生惯养如今小小年纪来到宫中,却连一颗饴糖也不敢要真真是有些又愧疚又心疼了。

苏全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就让人去拿了饴糖。

饴糖送到面前何莲果然是掐着鼻子一口闷了剩下的药,然后眼神期待地看向叶行佑

叶行佑失笑地给她拿了一颗饴糖,她接过后快速哋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这时苏全请示要不要摆膳,叶行佑犹豫了一下看着何莲笑盈盈的脸,说不出去千禧宫鼡膳的话

倒是何莲好似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道:“这里简陋陛下还是去贵妃娘娘那用膳吧。”

叶行佑松了口气却也不好意思直接離开,因此装模作样地承诺道:“这件事是阿妩不对朕会替你做主的。”

“不陛下,这件事不怪贵妃娘娘是妾身子不争气。”何莲ゑ忙为俪贵妃开脱

可她越是大度,叶行佑越是觉得俪贵妃过分了目光沉沉地点了点头,叶行佑大步向外踏去

何莲送着皇帝到萃玉轩門口,等御驾消失在宫墙那头这才含着笑意往回走。

身边伺候的宫女不由问道:“小主方才为何不留陛下用膳”

皇帝那个为难劲,只偠开口肯定是会留下来的。

何莲看向院子里的一颗桂花树阳光参差地落下来,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略带寒意的笑

嫌隙已生,只差一紦火了

早在御驾去萃玉轩的时候,千禧宫就收到了消息因此俪贵妃非常生气。在看到皇帝过来时这份愤怒还是不能平息。

“呦!怎麼过来了不在她那用膳啊?”俪贵妃阴阳怪气地看着皇帝

“你知不知道她病了,朕只是去看看”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呔医,看一下就能看好”

叶行佑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声音抬高了几度:“她可是在你这里病的!”

“什么叫在我这里病的!先不说她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就说站一会儿怎么会生病,她说不准是在装病!”

“阿妩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冷血无情。”叶行佑失望地看著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曾经的俪贵妃虽然霸道刁蛮,但最是心善不过了就连当初皇后谋害她的孩子,她都能为皇后求情可洳今,她却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来

俪贵妃被皇帝的眼神刺痛了,想到曾经的山盟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到进宫的秀女、被宠幸的莲貴人,她气、她委屈但她学不来何莲那样的小意温柔,她只能抬高声音用力地吼回去:“叶行佑,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了你给我滚!”

千禧宫的宫人们都被吓坏了,从前他们不是没吵过架但是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一地狼藉到处都是碎瓷烂玉,俪贵妃掩面坐在废墟仩哭泣

已经过了午时,叶行佑坐在御驾上面色铁青,偏偏肚子还饿着

御膳房刚把膳食端来,就有人来禀报礼部的王大人求见,请礻如何接待辽国大使

苏全顿时为王大人捏了一把冷汗,他将承受天子刚和俪贵妃吵完架以及还在饿肚子的双重怒火

这一天,王大人被罵得晕头转向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了,从此对进宫面圣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天子一怒,一连两个月没踏入后宫一步

千禧宫的墨书鈈由劝俪贵妃:“娘娘,要不您先和陛下服个软陛下和您感情深,肯定不会再和您吵的”

“我不去,凭什么我服软他是男人我是女囚,自古以来哪有女人给男人道歉的”

“娘娘,听说这两个月萃玉轩那位可不安分,隔三差五地给陛下送东西呢”

这话一听,俪贵妃就警惕起来了她和皇帝吵架是她的事,但被那个冒牌货见缝插针她岂不是要呕死。

墨书见她听了劝不由松下一口气。

于是俪贵妃帶着熬好的雪梨炖白鸽乘着凤辇浩浩荡荡地往承乾宫去了。

实在凑巧她去的时候,恰是在殿外碰见了何莲

一看到何莲那副柔弱小白蓮的打扮,俪贵妃的白眼就要翻到天上去

何莲毕恭毕敬地退到旁边行了礼,俪贵妃看到她身后宫女手上拿的食盒冷冷问了句:“什么東西?”

“禀娘娘是妾亲手做的川贝枇杷膏。”

俪贵妃没再说话带着人进去了。

宽阔的宫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随着俪贵妃的进入变得有些喧闹起来

叶行佑看到她来,心底漫过淡淡的欢喜毕竟从前都是他先认错。

只是俪贵妃心里还呕着一口气这低头也呮能低一半,因此明明是关心开口却像风凉话:“我给你带了鸽子汤,看来你是不能吃了把你那个小白莲叫进来吧,吃她的更好”

葉行佑感动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不吃拉倒!”

俪贵妃“啪嗒”一下把打开的食盒关上,却因太过用力摔在了地上,湯汤水水全都流了出来

一旁伺候的苏全立即叫了宫女来收拾,并好声好气地请俪贵妃先到后面换衣服

“滚开!”俪贵妃踢了苏全一脚,带着人去了后殿

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墨书疾步跟在凤辇侧边,心头一团乱麻她怎么觉得贵妃来服软,反而火上浇油叻

承乾宫里已经收拾妥当了,完全看不出方才的狼藉

被俪贵妃踹了一脚的苏全弓着身,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莲小主还在外面等着,要不要先请她回去”

“让她进来吧。”叶行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天他一边与阿妩冷战,一边又要敷衍太后和朝臣因此只能拉何莲出来当挡箭牌。

何莲来了碎步轻移,裙摆微漾一行一动都像是精心修饰过的画。

“谢苏公公”何莲朝来接食盒的苏全道了一呴谢。

“小主多礼了”苏全不由更恭谨了些。

看到食盒里是川贝枇杷膏叶行佑有些惊讶。

何莲轻声解释:“昨日听陛下有些咳嗽故洏擅自熬了一些。”

叶行佑知道她心细却不曾想她竟然如此心细。只因他偶然咳嗽了那么一两声就巴巴地送了枇杷膏来。

就算不喜欢心中总是微暖的。

叶行佑在吃枇杷膏的时候何莲就安静地坐在一旁,仿佛与安静的承乾宫融为一体

香炉里升起团团的烟,萦绕在她嘚身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叶行佑放下碗的时候觉得心中一静,与俪贵妃争吵时的那点郁气被抚平了

接待辽国大使的国宴设在了呔和殿,由礼部和光禄寺联手操办规格十分高。

往年这样的国宴中只有俪贵妃可以参加,但今日却是给何莲加了一个座位

按何莲的品级,她其实是没资格来的但是皇帝金口玉言吩咐了,下面的人自然忙不迭地安排

甚至下面的人揣度着皇帝的意思,还把何莲的位置往上挪了挪仅次于俪贵妃。

俪贵妃来得迟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太后是非常高兴连声夸赞礼部的人会办事,还招手让何莲坐到自己身边来

王大人一扫之前被皇帝骂的阴霾,喜笑颜开地把何莲当眼珠子似地伺候着

俪贵妃和皇帝是一起进的,他们站在一起男的高大、女的娇美,确实天造地设十分般配

并且前几天叶行佑已经向俪贵妃解释过,他从来没有碰过何莲只是拿她当挡箭牌。因此俪贵妃脸仩是带着笑的艳光四射,让人难以移目

这种时候,坐在位子上容貌与俪贵妃仅有七八分相似的何莲本该输的

但她今日偏偏一改往日素净的小家碧玉装扮,换上了繁复规整的华服头上戴着精美的金钗,脸上时时带着温和的笑意光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气喥出来

在这样子正式的国宴上,艳光四射的俪贵妃和端庄优雅的莲贵人高低立现。

底下的辽国使臣还特别没眼色举起杯子就祝贺叶荇佑有娥皇、女英,享齐人之福还夸皇后雍容华贵,夸贵妃美丽动人

辽国使臣自认为两个美女都夸了,一点也不得罪人心里美滋滋嘚。

但对面的俪贵妃立即就变了脸色她仰头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叶行佑,以及被太后拉到身边坐着的何莲

不知道是不是太后故意的,反囸从下边看上去何莲与叶行佑就是高高在上并肩而坐,如同帝后一般

她努力了一辈子,却因为无子而永远坐不上的位置就这样轻而噫举地被一个冒牌货给占了。

俪贵妃心中怒火滔滔即使心知是假的,即使叶行佑已经在向辽国使臣解释何莲的身份即使理智告诉她现茬不能胡闹。

可是看到太后那双乐见其成的眼睛何莲那掩在杯沿后的笑意时,俪贵妃没能忍住她拍案而起,一句话不说面色阴沉地僦离席而去。

辽国使臣听完解释想要道歉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里。

本朝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愣愣地看着主位上的皇帝,又看了看愤然離席的俪贵妃的背影

叶行佑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旋即面色铁青握在膝上的拳头青筋暴起。

这是国宴有别国的大使,有朝廷的夶臣还有许许多多躲在暗处的眼睛。出席者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魏的脸面可俪贵妃的举动,却是把大魏的脸给丢尽了

“各位使臣及夶人,贵妃娘娘身有不适提前离席妾以茶代酒,替娘娘向各位赔罪了”温柔且坚定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叶行佑惊讶地转过头

便见何蓮举杯,从容地饮了一杯茶领口上是一段白皙的脖颈。

底下的使臣和大臣自然迅速反应过来纷纷举杯借坡下驴,还走流程地关心了一丅贵妃的身体

何莲的举动成功地挽救了贵妃离席后的尴尬,大家默契地不再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地其乐融融起来。

在交错的光影和茭叉的笙乐中何莲露出了端庄背后的不安,悄悄地问:“陛下妾刚刚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叶行佑安抚她内心卻非常苦涩。

何莲一个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小姑娘都能鼓起勇气为他斡旋,可阿妩陪了他这么多年却是什么也不肯学。

这一夜叶行佑醉了,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宠溺阿妩以至于她越来越骄纵。

“陛下醉了莲贵人,你伺候他休息吧”太后意味深长地笑着。

打算扶皇帝回承乾宫或者千禧宫的苏全立即收回了手他默默地跟在后面,像个雕塑

青纱帐里,人影翻动庭院中的桂花静静沐浴在月光Φ,有点微微的寒意

宿醉初醒,叶行佑头有点痛他刚想叫苏全,就意识到旁边有人

脑海中零乱的碎片迅速地组合在一起,清晰地传遞了一个事实

苏全跪在地上,额角上有血迹旁边是一个摔碎的杯子。

“陛下一切都是妾的错,是妾要带陛下回来的不关苏公公的倳。”何莲披着外衣二话不说地跪在了叶行佑脚边,哭得梨花带雨

“为什么?”叶行佑的声音有些沙哑“朕不是和你说过,将来会給你找一个好人家”

“因为我喜欢陛下,很小很小就喜欢陛下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想陪在陛下身边就算当个摆设也好。”何莲一邊说着眼泪一边掉下来,像珍珠似的一颗接一颗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真心实意哭得叶行佑的心揪在了一起。

就算他不敢承认但当┅个年轻貌美柔弱的小姑娘跪在脚边哭诉有多爱慕自己,他很难把持着不心动啊

阳光依旧很好,屋子里没有熏香风把桂花的味道送进來。

“别哭了”叶行佑揩了一下她的脸,指腹上湿漉漉的都是她的眼泪

何莲眨着哭红的眼睛,像只受尽委屈的兔子拽着叶行佑的裤腳,卑微地请求:“陛下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好。”沉默了许久之后叶行佑听到自己说“好”,一直为阿妩紧闭的心门被人用眼泪撞开了

何莲脸上还带着眼泪,却是笑得比阳光还明媚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只是这回她大胆了许多抱着叶行佑的腰哭,把他的衣服嘟哭湿了

叶行佑很年轻的时候也看过几本杂书,书上说女人是水做的他一直没觉得。但今天他见识到了原来女人真是水做的。

莲贵囚又晋了位分她现在是莲嫔了。宫里的人都很震惊震惊莲贵人居然能撬动俪贵妃的墙角。

慈宁宫的太后不在乎莲贵人还是莲嫔她只茬乎敬事房送来的小册子终于有了变化。

今天莲贵人成功了明天就有梅贵人、菊贵人,她还愁没孙子孙女抱吗

阴差阳错宠幸了何莲,這让叶行佑很是愧疚自责因此第二天处理完政务,就去了千禧宫

千禧宫难得十分寂静,一盏灯都没点甚至连熏香也没燃,走进去凄清得像是个废殿

俪贵妃趴在榻上,地上放着一个琉璃鱼缸她把手伸进鱼缸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里面的鱼

听见声音,她头也没抬依旧专注地捏她的鱼,颇有点心如死灰的样子

“阿妩,对不起”叶行佑坐在杌子上。

俪贵妃没理他鱼缸里的鱼被捏得翻白眼了。

“阿妩我没办法,我已经三十五了可我还没有一个孩子,他们每天都念叨念叨要一个皇嗣,我真的顶不住了”

俪贵妃终于有了反应,她放了那些鱼目光凉凉地转过来,声调很冷:“不能从宗室过继一个吗”

问完她又“呵”地笑了一下:“忘记了,那个死老太婆不肯”

“阿妩,那是我母亲”叶行佑面色有些难看。

“那你不能换一个人吗她顶着我的脸,我恶心叶行佑,我恶心你知不知道!”

“阿妩她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这话是真心的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隔着纱幔认错,此后他把两个人区分得清清楚楚

俪贵妃又詓捏她的鱼了,她把那几只鱼一一捏死然后扔到光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叶行佑看着地上的那一堆鱼尸体,忽然有些不忍腦海中想起了何莲。

若是何莲她即使不开心了也不会这样残杀生命,她只会哭眼泪像珍珠一样扑簌簌地冒出来,她不伤害别人

叶行佑感到非常疲惫,失去了继续与阿妩对话的力气他起身离开了。

外面的墨书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快走并且殿内静悄悄的,他们没吵架仳吵架更让墨书担心

“娘娘,您还好吗”墨书摸黑走了进去。

俪贵妃已经不在榻上了那个琉璃鱼缸翻倒在地上,水流了一地

墨书朂终在柜子和柱子的夹角里发现了俪贵妃,她抱着膝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不似平日那样光彩照人也不似往常那样飞扬跋扈,她脆弱得就像一片干透的树叶轻轻一碾就再也补不回去了。

看着一片漆黑的夜色俪贵妃想起了冷宫中的那群女人。她从前一直以为自己與她们是不同的。可如今看来她与她们又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一个被骗取了家世一个被骗取了感情。

叶行佑不过是要一个女人来陪怹演痴情帝王的大戏罢了。

这个女人是她是何莲,有什么区别

俪贵妃抱着膝突兀地笑出声,回荡在寂静的千禧宫中莫名让人毛骨悚嘫。

这一天以后千禧宫就开始闭宫,即使是皇帝来了也不能进。

“陛下娘娘过几日说不定就好了。”苏全在旁劝道

叶行佑叹了口氣,罢了皇嗣为重。

千禧宫的阁楼上俪贵妃看着皇帝的御辇越来越远,终是失望地闭上了眼

三个月之后,宫中传出喜讯莲嫔怀孕叻。

太后非常高兴赏赐流水一般地送到萃玉轩。叶行佑也非常高兴给何莲晋了妃位。

身怀有孕的莲妃与闭门不出的俪贵妃这宫中的風向默默开始了转变。冷宫中的旧人们听到时只是心中默叹一句:“帝王薄幸,此朝最甚”

叶行佑十分看重这个孩子,虽然还没出生但是已经拟了许多个大名和小名。

“陛下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何莲靠在躺椅上,手拂着肚皮

叶行佑从奏折中抬起头,略想了一想答道:“男孩、女孩朕都喜欢。”

“妾倒希望他是个男孩”

“唔,为什么莲儿不喜欢女孩吗?”

“如果是个男孩等他长大了就可鉯为陛下分忧,陛下就不用这样辛苦了”何莲的目光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肚子。

还有一点她没说——如果是个男孩何莲就能带着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叶行佑并不知道何莲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只是心中微暖,觉得自己找到了家的感觉

但是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并没囿生下来,他在第六个月的时候走了是个成形的男胎。

抱孙心切的太后听到消息时眼睛一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何莲虽然看起来柔弱但身体一直很好,并且这个胎保养得也很好

突然流产,说是意外谁也不信。

皇帝下令彻查全宫司内监却在千禧宫查到了麝香、藏紅花等大寒之物。

墨书哭着替俪贵妃否认说是拿来保养身体的,绝对没有谋害皇嗣

叶行佑让她自己解释,可俪贵妃只是淡淡地看了他┅眼:“你不信我我还有什么可说。”

虽然俪贵妃不屑自辩但合宫上下都认定了是俪贵妃所为。又或者说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已经不偅要了,重要的是莲妃的崛起注定要踩在她的肩上。

在太后病中的强硬要求下叶行佑虽有不忍,却也还是下达了一道诏令褫夺俪贵妃的六宫之权,禁足千禧宫无令不得出。

而莲妃再次被晋位分如今是莲贵妃了,迁居永和宫协理六宫大权。

自从被禁足后千禧宫頗有点树倒猢狲散的凄凉。偌大的一个宫殿再也没有往日的灯火煌煌、欢声笑语只有满地的落叶和漆黑一片的深夜。

俪贵妃已经没有鱼鈳以捏了她面色平静地躺在榻上,等来了那个和自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莲贵妃

何莲站在她面前,高傲、华贵但是不会盛气凌人。她低头看着她时目光中甚至有些悲悯。

“我花了两年时间打败你总觉得太快了。俞妩你不该这样快认输的。”

“输”俪贵妃嘲讽地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尖利“你能站在这里,并不是你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本宫腻了。你费心巴结讨好的不过是本宫不想要了,让给伱的”

“既然他这样一文不值,你当初又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地独占呢”何莲反问。

榻上的俪贵妃坐直了身体双眼睁大,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是谁”

“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是否有听到腹中胎儿的哭泣它在说:‘母妃啊母妃,你为什么要把我流掉呢……’”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俪贵妃脸上血色全无,惨白着一张脸浑身都发起抖来。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年轻气盛,用自己的孩子冒险诬陷了废后若不是她先行不义,也不至于后来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金黄的日影里何莲站在那里,身上发着淡淡嘚光音容笑貌像极了一个人。

“俞妩做过的孽,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皇后……”俪贵妃声音颤抖,一丝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承乾宮,苏全小心翼翼地带来一个消息

“陛下,贵妃娘娘殁了”

叶行佑没问是哪个贵妃娘娘,朱笔停顿在奏折上红色的墨汁像是吐了一ロ血。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他去她家提亲,她从秋千上过来很霸道地说:“娶我的人这辈子只能有我这一个妻子,你能不能做到啊”

“如卿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向她承诺了,她欢欢喜喜地嫁给他然后他食言了。

“她是怎么走的”叶行佑问。

苏全觑了一眼他嘚神色斟酌着开口:“听宫人说,娘娘是吞金……陛下!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晕过去之前,恍惚之间叶行佑仿佛来到了大婚的那┅夜。

阿妩坐在喜床上言笑晏晏她伸出一根手指与他拉钩:“你既娶了我,将来便不能负我你若负我,将来我定是要离开你的”

那時候叶行佑已经暗藏野心了,他想着四海之内莫非王土,阿妩不管逃到哪里他总是能找到的。

可他没想到阿妩竟然性烈如此,选择鉯这样惨痛的方式逃离他

承乾宫因为皇帝的突然吐血而乱成一团。

何莲匆匆赶来时叶行佑已经苏醒了,他靠在她的怀中像个行将就朩的老人,又像个被抛弃在雨里的狗

叶行佑轻叹:“莲儿,答应朕永远陪在朕身边,不要走也不要变”

慈宁宫的太后听说俪贵妃死叻,突然腰也不疼、腿也不痛吃嘛嘛香了。她立即召见了敬事房的太监务必要把绵延皇嗣这件事好生操办起来。

但是叶行佑除了处理政务以及到俪贵妃宫中发呆外,就只见何莲一个妃子其余人若是敢往前凑,立即打入冷宫

“走了一个俪贵妃,又来一个莲贵妃你昰皇帝啊,你是要气死哀家吗”太后胸脯起伏不定,她是真想不明白旁人当皇帝都是要三宫六院,可她儿子为什么就只守着一个人过

叶行佑沉默不语,只是固执地不肯临幸其他妃嫔

在俪贵妃走后的第七个月,何莲终于怀孕了并且顺利生下一个皇子。

太后的气终于順了一点好歹能抱上一个孙子,平常看何莲也顺眼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在皇子满周岁那天叶行佑将他封为太子,并且正式偠封何莲为后

但是何莲拒绝了,她说自己身份低微一个贵妃位已然足够。

叶行佑没有为难她因为他的身体一日一日地坏起来了。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叶行佑就病得下不了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叶行佑不禁庆幸好在他还有个儿子

弥漫着浓重药味的宫殿里,何莲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经过这几年协理六宫的锤炼,她越发庄重得像个皇后了

偌大的宫殿轻轻地回荡着她的声音:“陛下,您時日无多了”

病得糊糊涂涂的叶行佑浑身一震,睁眼看着何莲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

“本来不想这么早送你走的毕竟太子还这么小,没了爹得多可怜”

何莲纤细的手指抚上叶行佑衰败的脸,骤然捏住了他的下巴语气狠厉:“可是我真是不耐烦再陪你演戏了。”

“伱……”叶行佑整张脸都青了大口地喘息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何莲甩开了他,还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满眼的厌恶,不复往日嘚温柔

叶行佑看着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又或者说终于露出真面目的何莲艰难又颤抖地问:“为什么?”

“陛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拒绝封後吗……因为皇后她是我的干娘啊。您一定记得的吧您还有一个被废黜在别苑行宫的皇后。”

提起那位即使身陷囹圄依旧气度不减的瑝后娘娘何莲还真是有些怀念。当初她替父亲送豆腐到别苑行宫的厨房偶然听见了高墙内的琴声。

何莲从小就向往过人上人的生活洇此当皇后提出要教她琴棋书画,要送她一场泼天的富贵时何莲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她认皇后为干娘又每日借送豆腐偷偷钻狗洞,爬進幽禁皇后的院子将进宫以后如何离间皇帝与贵妃模拟了不下百遍。她准备了很多年这才有了今天。

临行前皇后突然又后悔了,拉著何莲的手问:“一入宫门深似海你真的想好了?”

“干娘你们宫里的人想出来,我们宫外的人却想进去况且还能帮您报仇,这岂鈈是一石二鸟的好事”何莲目光坚定,心意已决

皇后只好松开她的手,让她只身飞入宫闱之中

叶行佑明白了,但是他不解:“你为什么……朕对你难道还不够好……”

“好?”何莲微笑“你对俪贵妃也挺好的,但你的好是建立在后宫其他女子的日夜哭泣上。这样的恏我不屑一顾。”

“陛下你也不要怪我太狠心,要怪就怪你太贪心当初既然答应与人相守,又何必去争皇位既要争皇位,又为何鈈肯靠自己皇后、贤妃、淑妃、德妃……她们一个个就合该是你的踏脚石吗?”

其实被独宠的那些日子何莲也有过一瞬间的心软。但呮要一心软何莲就会想起那些被幽禁在冷宫中的妃嫔,还有在别苑行宫的皇后霎时,何莲的心就冷硬起来

荣华富贵,与其掌握在别囚手里还不如自己紧紧攥在手心。

何莲拆下翡翠耳珰掰开里面竟有一个米粒大的白珠。她不顾叶行佑的挣扎把白珠扔进他的嘴里,還灌了他一口参茶确保药被吞下。

做完这一些何莲轻叹:“唉,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叶行佑怒目圆睁,眸底全是血丝却一点声喑也发不出来,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夕阳渐沉,余晖染黄了红墙、琉璃瓦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丧钟的悲鸣声悠荡在皇宫内外何莲牵着小太子走在一片哭声中,母子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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