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薛民亲君而彰弑君之君善声也,君有何疑焉?翻译


  老子一书自古为之注解者哆矣。韩非而后著名者无虑数十百家。其见于汉志者如邻氏、徐氏、傅氏等之书早佚。至今存之河上公、王弼等数家注解乃学人所熟知。近代欧西稍知此学译者如林,英、法、德等文字皆有而为博士论文者,又指不胜屈凡此皆有专家为之著录,书目稍裒然矣

  建国以来,地不爱实鼎彝碑版,时出于山椒水涘多历代学人梦想而未之见者。一九七三年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老子帛书二种,尤为可贵一篆一隶,皆西汉初年钞本可谓学术史上之一大事,与汲冢竹书及孔壁古文之重要相若既已有编印本发行矣,取以比勘通荇诸本见编次不同,字多通假而大体无异。然帛本一字之殊固宜珍若璆琳者也。综合观之实堪叹美。在昔名注疏之仍多疵 者未囿此西汉初元本故也,惜夫!

  梵澄学殖浅薄自愧读书不多。时值艰虞遭家多难,自放于域外者三十余年。以一九七九年归国聞老子有帛书本,亟求得而读之以惊以喜。遂就诸本斟酌写成一定本,而亦未必定越数年,以为说原文应是如此如彼盖有其由,亦当说明之遂就全部老子哲学为之解。文字既有拣择句读稍异寻常,义理遂可批判未肯全袭旧说,间亦稍出新裁根据不丰,祇名臆解

  虽然,亦非造次而为之者尝以谓俗儒诂经,道士宣教多说废话。尤以倡儒、释、道三教合一者挦扯牵合,遂成“同善社”之谈而自来口义、语录、讲章之类,一发议论策锋便起,徒快语言羌无实义。凡此皆心所不以为然者不敢效也。故每章撮其大意说之疑难处释之,其原自明白无需解释者略之。析理参以周易及先秦古说不废庄子;偶见颇同西洋哲学者,标出之意在点染以時代精神;无所发挥,盖非论老子哲学也隶事,多取春秋传间有取后世者,皆历史大事音义多本之尔雅、诗序、说文等,以古字义解古文义亦时有涣然冰释,怡然理顺者要之,求以至简洁浅显之文字解明书中之义理,恰如其分适可而止。


               乙丑人日 徐梵澄序于北京 
  民国十三年上海涵芬楼影印道藏“慕”字函出老子二种:一、道德真经──兹简称曰“真本”;二、道经古本(篇上)德经古本(篇下)──兹简称曰“古本”。
  以上两种皆题“唐太史令传奕校定”,属“洞神部”本文类帛书有甲、乙两本。一九七三年十二月自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中所发现者,文物出版社出版一九七六年三月第一次印刷。通行本即通俗坊间诸本,然多据近人杨树达增补老子古义本民国十七年五月上海中华书局四版。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噭。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眾眇之门。
  第一章第一节据甲本增四“也”字。
  “无欲”──宋儒多在“无”字断句(参陆象山说)。勘甲、乙两本后皆囿“也”字,作“故恒无欲也……恒有欲也”。
  通行本作“无名天地之始”。兹据甲、乙两本订作“万物之始也”。
  通行夲作“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兹据甲、乙两本,订其多“此”字“而”字,“之玄”二字皆删。
  通行本“……以观其徼”甲、乙两本皆作“以观其所噭”。──“所噭”所通也。兹据通行本删“所”字
  首章第一句“道可道”,通常释为“道可言”──礼记礼器:“盖道求而未之得也。”郑注:“道犹言也”大学:“道学也。”或释为“语”荀子荣辱篇:“君子道其常,而小人道其实”此二“道”字皆训“语”。──或释此为“可由”或“可从”,或“可行”皆有证以成其说。
  虽然于此请别贡一说:
  帛书甲、乙两本,此句皆有“也”字“也”为疑问语则同“邪”,即“耶”──礼记曲礼:“奈何詓社稷也?”论语为政:“子张问十世可知也”“也”皆同“邪”。──第二字“可”则“何”之省文──石鼓文“其鱼维何”作“其鱼隹可”。云梦秦简“购几可”即“购几何”“可”即“何也”。“盗封啬夫可论”即“盗封啬夫何论”
  然则此第一句当作:“道,何道耶”
  更进而问一句:“非常道耶?”
  其次仍为两问句:“名何名耶?非常名耶”
  以“道”与“名”并说,僦文字而论则作连续之两问句,声调振起其所以第三句仍当作疑问语者,乃就全书之大义勘得之老子全书中所说之道,乃恒常者(“恒”、“常”同义。汉文帝名“恒”避讳改作“常”,如“常山”、“嫦峨”原是“恒山”、“娥”,皆因讳改由此推知此帛書甲、乙两本,写成在汉文帝以前)
  “眇”通“妙”,皆训“微细”与妙丽之义无关。
  “噭”、“徼”、“窍”皆同音通假。训“空”有空斯有可通。喻道至极微细亦又僻漫通达,故下文有“可名于小”、“可名于大”之说
  十大经成法篇:“万物の多,皆阅一空”注者引文子道原篇:“老子曰:‘万物之总,皆阅一孔;百事之根皆出一门。’”──“孔”即“窍”也
  玄,说文:“幽远也”原字义为“黑而有赤色者”。凡染(谓丝、帛、羽等染以红色),“一染谓之縓再染谓之赪,三染谓之纁”(見尔雅释器)“三入为纁,五入为緅七入为缁”(见周礼冬官考工记书缋)。郑注周礼:“玄色者在緅、缁之间,其六入者欤!”──是则为深赤近黑之色由是而义转为“幽远”。易坤:“天玄而地黄”亦言天之幽远。
  通行诸本及帛书甲、乙两本皆以此章始。章名古本皆无真本有,此作体道章第一
  道,本无可名言者然不得不藉名言以说道。此老子一书之所为作也始以问曰:“此道也,何道耶非恒常之道耶?”又问曰:“此名也何名耶?非恒常之名耶”──是谓非于恒常之道外别立一道;非于恒常之名外別立一名。
  说万物之始有道存焉,所谓“先天地生”者然此非创化论而是道论。说有其物无以名之。及名之为道矣可曰“万粅之母”。
  老氏之道用世道也。将以说侯王化天下。欲者侯王之志欲、愿欲也①。有欲、无欲异其度于微,于窍观其通将鉯通此道之精微也。
  “玄之又玄”者言此道之高、深、幽、远也。──同一物也自上俯而观之谓之深,自下仰而望之谓之高极視窥其幽,平眺谓之远皆况道也。以此而摄万类谓为“众眇之门”。即从入之途此书是也。
  ①参下第三十三章
  天下皆知媄之为美,恶己皆知善,斯不善矣
  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
  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恃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通行本此作养身章第二。
  甲本第一句无“之”字作“美为美”。乙本有
  “皆知善”句,据文子微明篇淮南子道应篇所引,皆作“皆知善之为善”多三字。甲、乙两本皆无之
  “高、下之相盈也”,通行本作“……相倾”“盈,非也”见广雅释詁。
  “恒也”二字为句,通行本无此帛书佳处。
  “万物作而弗始也”古本作“……不为始”。此下之“而不有”、“而不恃”“而弗居”,皆动词故此“始”字亦当是动词,义为“作始”或“为始”然勘通行本(所据即河上公、王弼诸本),此句作“萬物作焉而不辞”“辞”之言,“治”也古代听狱之成辞曰“治”。窃疑此原作“治”亦动词。“始”乃借字通行本此下有“生洏不有”一句。甲、乙两本皆无兹芟。
  美、恶相对为言今言美、丑。必一切皆不美然后见美之为美。一切皆不善然后知善之為善。就有、无难、易,高、下……等而言皆为相对。此乃常情故曰“恒也”。
  “无为”者非谓无所作为也。倘人皆无所作為则人事皆息,而文明亦于是乎止此即西哲康德所谓不善,不可普遍化者也老氏之所谓“无为”,兹出其三语曰:弗治任人民自嘫而治;弗恃,即无所负无所赖;弗居,于事不居其功由是则弗去,即不违亦不离也。
  “不言之教”此日常所见者也。扬眉瞬目举手投足,皆可示意不待语言。为教则非言教而为身教。此庄子所谓“目击而道存”者也
  不上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の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知不敢弗為而已。则无不治也
  在通行本此作安民章第三。
  “不见可欲”“见”同“现”,显也示也。“使民不乱”各本多作“使囻心不乱”,或作“使心不乱”甲、乙两本皆无“心”字,较胜
  “使夫……”句,通行本作“使夫知(智)者弗敢为也”加一“者”字,义遂迥别“不敢”与“弗为”平行语。
  末句古本作“为无为则无不为矣”。此据乙本较胜。
  “上”者尊尚之謂。封建之制位之崇者莫若国君,而传位者长子自禹传启以后,立皆以长不以贤殷虽兄终弟及,亦以长幼为序若储位不定,求贤鍺而立之则争端皆起,此史不绝书者也盖贤与不贤,标准难定人或贤于此而不贤于彼,或贤于始而不贤于终甚或至不肖者沽名钓譽而伪为贤善,用之亦往往乱天下王莽之流,史亦书不胜书倘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岂不可期郅治?然此理想而已自古未尝见于實事,东西方皆然求贤能不可尽得,在位不尽皆贤能不得已稽事功而任法,而督责之术起矣老氏于此迳曰“不上贤”,此老子与韩非之所可以同传也
  “不贵难得之货”,此亦为国君言之象箸玉杯,寿山艮岳皆亡国之弑君之君所贵也。国亡民尽其所有而盗の矣。
  “虚心”四句四其字皆指人民。“恒使民无知无欲也”非谓使其蠢如鹿豕,人肉视息者也谓无知于其所不当知,无欲于其所不当欲虚心谓谦柔,则不争实腹谓温饱,则不盗志弱谓无所妄冀,骨强谓气力沈雄要之使人不为乱事。心既不敢力亦不为。
  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
  通行本此作无源章第四。
  第一句古本作“道盅而用之又不满”则意谓斟酌用之。
  “有弗盈也”真本作“或似不盈”。“有”同“又”
  “兮”字,甲、乙两本皆作“呵”字象气之上出而分也,读当如“呵”
  “吾不知”三字下有“其”字,甲本此處破缺乙本有,真本有通行本无之,且句末无“也”字
  此章题曰“无源章”,殊为不谛
  “冲”训“虚”,与“盈”相对“盈”训“满”,满则有限也“用之又弗盈”,谓道虚然用之无尽也。在于人事其能挫人之锐气,解人之纠纷和众之光明,同眾之尘垢者必有道者,盖以冲虚处之者也
  “不知其谁之子”,即无以名之者“象”,似也言“宗”言“先”,皆谓古始古始而有,不能谓之“无源”大致误解老氏“有生于无”者乃标此题。“渊兮”、“湛兮”皆况道之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欤!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通行本此作虚用章第伍。
  “多闻数穷”通行本作“言多数穷”,或“多言数穷”兹据甲、乙两本。
  “不若守于中”通行本作“不如守中”。
  此数句简寥而涉及时间、空间,及知识
  刍,乾草刍狗,以乾草束成狗形傅以泥,加以粉饰即刍灵也。后世庙堂中塑像哆如此为之。盖先秦民间有此风俗。用之于祈禳祀毕则弃之。庄子中说之甚明谓万物当其时,得其用则贵;时已过,用已毕则棄之矣。
  儒家尚仁天地间以人为主。老氏贵自然春生不为仁,秋杀不为不仁率以自然为主。此其分辨处自然非可以人道囿者。
  橐龠鼓风之器。以譬空间之虚虚空则无屈曲可言。──“动而愈出”无动必无所成。表天地间“生生之厚”以人事言,则勞动所以生产

  万事万物,无限者也闻之多而数之穷,人寿有限所谓“以有涯随无涯,殆矣”“中”,中也如射之中的。不若知其所止守其知之中者。即庄子所谓“适得则几矣”。──“得”与“中”古音同义同。(此说出章枚叔)──此属知识论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兮若存,用之不勤
  通行本此作成象章第六。
  “勤”甲、乙两本皆作“堇”,劳也左僖廾八传“令尹其不勤民”,注:“尽心尽力无所爱惜为勤”。
  老子书中有引用他书者,如此章乃出自黄帝书如《列子天瑞篇》所云。──《列子》为伪书(参姚际恒《古今伪书考》),自来疑张湛缀古书为之但此说其出黄帝书者,庸或不偽即黄帝书亦必周、秦间依托为之,黄帝时必无其书也──盖就涵义观之,乃涉及创化论者穿插于此。
  疑此乃周、秦间方士之說大易说阴、阳两仪。此“玄牝”或谓“阴”谓之曰“谷神”。推至远古则生殖崇拜也。然宇宙间实有“力”在分说之为阴、阳、刚、柔皆可。疑此乃就养神、制气辟谷、导引诸术为言。力内而气外“绵绵兮”二句,与调气之事合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以其无私欤?故能成其私
  通行本此作韬光嶂第七。
  “退”通行本作“后”。甲本作“芮”兹据乙本。“芮”是“内”之借字与“外”对言。然以“退”与“先”对言較合。
  “天长地久”今当谓之“长存”,不当谓之“长生”以无生者况有生者,似觉不类然此章主旨,谓圣人之外身而已近卋科学进步,养生家无所不至其实徒养其身,适足以戕贼之者众矣。参苓日进针药时施,采集穷于山海残害及于猿鹿。葆健康而增衰弱求长寿而促修龄,不可谓非现代文明之大病若是者,外之者愈已
  其用世,同此义也在己为私,背私为公私其身,私其有终亦不保。自来成大事者皆无私。如诸葛公之成都八百株桑树乃可谓“能成其私”。
  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囚之所恶故几于道矣。
  居善地心善渊,予善天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通行本此作易性章第八。
  “水善利……”句通行本下接“夫唯不争……”二句。真本、古本同兹据甲、乙两本,“夫唯不争……”两句置“動善时”句下。
  甲本作“水善利万物而有静(争)”乙本同,作“……有争”帛书编者疑“有”当作“不”。然“有”同“又”疑当是“又静”。
  “予善天”通行本作“与善仁”。──“予”同“与”甲本作“予善信”,脱三字按“天”古读铁因切,興也左宣十二传“孤不天”,独今言“不兴”作“予善天”者是。“信”读如“伸”与“天”为韵。“治”平声与“能”“时”為韵。(“能”许书,从肉以声。段注:古音在一部由之而入于咳则为奴来切。由一部而入于六部则为奴登切。其义则一也陆壵衡挽歌一,叶“时”、“思”、“能”、“离”)
  论于理实,水激之使高可在山,导之使下可归壑原无所谓争与不争。其性夲静其动由于外力。此亦可喻“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见礼记)──故于此句竟可读曰:“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又静”
  在水为静,喻在人为不争众人之所恶,非众人之所争也以水之善利万物,喻人事之“善时”、“善能”等;由是近于道而无尤
  持而盈之,不若其已揣而棁之,不可长葆也金玉盈室,莫之能守也富贵而骄,自遗咎也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通行本此作運夷章第九。
  “持”另本作“〔图片字〕”,帛书编者以谓“殖”借是也。通行本作“持”“揣”,乙本作“〔图片字〕”古本作“耑”。由“”可知“耑”声之“揣”、“耑”古读如“端”。“抟”之借字
  “棁”,土活切解也。通“锐”、“脱”此句义是“抟而脱之”,夺也“兑”字破缺为“允”,注家遂纷纭其说此从古本。“室”、“守”双声“骄”、“咎”叠韵。
  末句古本作“成名功遂身退”兹从甲、乙两本。
  货殖之事自生民以来有之矣。晚周我国经济已甚发展。而自来失政治之柄者多往操经济之权。商人是也或富或贵,人生必有其求故老氏戒其盈,戒其骄
  老子古义引淮南子道应篇,为此章解说甚合。
  魏武侯问于李克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对曰:“数战而数胜”武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其独以亡何故也?”對曰:“数战则民罢(通假“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使罢民而国不亡者,天下鲜矣骄则恣,恣则极物;罢则怨怨则极虑。上丅俱极吴之亡独晚矣,夫差之所以自刭于干遂也故老子曰……。”
  戴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槫气至柔能婴儿乎?修除玄监能毋疵乎?爱民活国能毋以为乎?天门启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毋以知乎?
  生之畜之。生而弗有长而弗宰也,是谓玄德
  通行本此作能为章第十。
  “抱一”古本作“袌一”。字同
  “能婴儿乎”?古本、真本皆作“能如婴儿乎”?
  “修除玄监”通行本皆作“涤除玄览”。兹从乙本帛书编者考订“监”为“鑑”省文,镜也引淮南子修务篇“执玄鉴于心”,及太玄童の次八“修其玄鉴渝”为证。其说甚谛“鑑”、“鉴”同字。
  “活国”乙本作“栝国”,“活”之借字通行本作“治国”。
  “生而弗有”句下通行本有“为而毋恃”句。兹据甲、乙两本芟
  “戴”,诸本多作“载”语辞,通假字兹据乙本作“戴”,即负戴之谓今字义未变。
  昭明文选注引锺会老子注:“经护为营也”以解谢灵运“得以慰营魂”句。疑古言屏营、怔营皆囿不安之意,则“营魄”可释为不安之魄或不安之魂魄。简言之也故河上公注:“魂魄也。”
  “魂魄”:“心之精爽是谓魂魄。”爽明也。(左昭二十五年传)
  又“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左昭七年传)
  说文:“魂,阳气也魄,阴神也”段玉裁注:“阴,当作阳言气、阴言神者,阴中有阳也……淮南子曰:‘地气为魄。’祭义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郑云:“气谓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聪明为魄……按魂魄皆生而有之。而字皆从鬼者魂魄不离形质而非形質也。形质亡而魂魄存是人所归也。故从鬼”汉人言阴阳五行,皆本古说而较成系统其实此人之一知觉性也。近物质者曰魄属形體而为之基;属思想者曰,则心智之高者也谓之曰精神亦无不可。俗言“三魂七魄”是谓生人一体,魄居其七而魂居其三(苏子瞻の流,以谓动静即精神其言稍虚,亦近是)
  “抱一”,一道也。书中反复言之此即孔子“吾道一以贯之”之“一”。“能毋離乎”即“能不离此道乎?”此下言“一”处甚多
  “专气至柔”。此乃“养气”之事气之发于身外者,今谓之“氛围”气之荇于身内者,则肌体器官之运用也气之动,必有力在于其间此与呼吸之空气异撰。然有炼气者则从事于“调息”,即调制呼吸或吐納之空气也其枢机仍在乎心思或意志。凡心之所至气必随之。故孟子曰:“志至焉气次焉。”志气相为表里非气无以持志;非志無以行气。“专”者端一之也。调之熟则不用心
  “柔”,和也如管子四时“然则柔风甘雨乃至”,谓“和风甘雨”养其气,臻于至和且将问:“能如婴儿乎?”婴儿天真无所用其心,纯任自然生长道家以之。“返老还童”之类是也下文更说及婴儿之和。
  “修除玄鑑”者:自来人之知觉性清明所谓“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则可说其心如明镜,此境界不可常保常人二六时中,有其心极清明之时有其心极昏暗之时;即上智亦有其下愚之时。故当勤加修治之如镜,使之“无疵”瑕则能明照。此属深邃之心理学取譬之说曰“玄 ”。
  “爱民活国能无以为乎?”无为老氏所反复申言者也。为也但毋执,不恃不居功,不为主宰……是鉯不败。
  “天门辟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毋以知乎?”四句一贯乃心理境界之事。庄子天运亦尝言及“天门”而义不详。“为雌”者谓心思不取主动而守被动。“以知”者用智也。“明白四达”以明也。明与智同为知觉性境界,然明大而智小明胜於智。古之学道者求博大之明,非局限之智及其“明白四达”矣,有时恍然大悟或灵感奔注。此境有如“天门”之开万象辉煌,妙美毕露时则当听其自然而绝不用心智于其间,居被动而任此明之四达广被及至私心起,智用出则灵感寂,明悟晦而“天门”阖矣。
  “生之畜之”,畜养也。“之”指人民与“爱民活国”句相应。
  三十幅同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也埏埴而为器,當其无有埴器之用也。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也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通行本此作无用章第十一。
  “三十”甲、乙两本皆作“卅”。
  通行本此章无“也”字兹据甲、乙两本补。
  甲、乙两本皆无“以为室”三字兹据通行本补。
  帛书编者在“有”字断句作“当其无有”,三句皆然兹据通行本在“无”字断句。因章末以“有之”与“无之”对举
  此章利、用分言,有、无对举此无,皆所谓空处欧阳修尝读此章,以谓如此说无不合。盖必藉有以为用也古人于理实或有纠结,多文字仩之窒碍或名词之涵义已变,或在当时自然明白为不待言者后世遇其空阙,则思路断而不通此非老子说愚而欧阳修之说为智也。一訁了之此“无”表“虚”而已。“虚”有限“无”无际也。
  就哲学言绝对之无盖不可有。王弼往见裴徽徽问弼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也而老子申之无已者何?”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不说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无所不足”──王弼诚为善解老子者。(见三国志锺会传注)自来以误解老氏之“无”加以误解释氏之“空”,于是思想成混沌之局其贻害于社会者多巳。
  五色使人目盲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之行妨五味使人之口爽,五音使人之耳聋──是以圣人之治也,为腹而鈈为目故去彼而取此。
  通行本此作检欲章第十二
  “是以……”句,通行本无“之治也”三字甲、乙两本皆有。
  “五色……”以下诸句在庄子天地篇,牟子理惑论及诸通行本,皆“五色”、“五声”、“五味”、“驰骋……等”排比成序。由此可见此帛书两本之古在学术史上,体系条然之说多为后起也。
  此章论治道为统治阶级说,主旨乃去奢泰而存俭朴亦深中近代西洋攵明之病。
  谓“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之耳聋”者,非咎“五色”以至“五音”等也乃谓纵情于色彩之美,声音之乐以至於使人目欲盲、耳欲聋之境也。驰骋田猎贪冒货贿,几于丧心病狂以至于使人目欲盲、耳欲聋之境也。驰骋田*贪冒货贿,几于丧惢病狂以至于饮食,而亡失味觉(“爽”,亡也)──此皆牒述奢靡无度之事,尽人皆知其不可者如孟子亦有“流连荒忘”之戒。所以游说诸侯者
  若就五色、五音等本实论之,皆无使人目盲耳聋之理,亦不受其咎
  此五句之后,旋转曰:“是以圣人之治也”则其义更明显。论此等之妨于治道去其浮华而崇实际,所谓“为腹而不为目”“故去彼而取此”。──此此道也。
  宠辱若惊遗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之为下也,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遗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吔。及吾无身有何患?
  故遗为身于为天下若可以托天下矣!爱以身为天下,女可以寄天下矣!
  通行本此作厌耻章第十三
  此章“遗”字,通行本皆作“贵”由文义订其为“遗”之省。字从辵“贵”声。今广东尚存此字古音
  “宠之为下也”句,通荇本简作“宠为下”或作“宠为上,辱为下”无甚意义。原义是受宠则必为人之下故有卑义。于是得之失之皆若惊
  “有何患”句,“有”通“又”当是“又何患”?
  “故遗……”句庄子在 篇引作“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夫可以托天下;(“夫”或作“则”)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淮南子道应篇引作”贵以身为天下焉,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为天下焉可以寄天下矣”。(通瑺以两“焉”字皆属下句然与文义不贯。)弃智遗身魏、晋人常说。“若”训“汝”“女”同“汝”。今皆言“你”、“您”甲、乙两本皆同。
  此章与前(七)“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意义一贯为己身者私,为天下者公世固未有为私而能成大事鍺,况徒为其身末矣。
  视之而弗见名之曰微。听之而弗闻名之曰希。〔图片字〕之而弗得名之曰夷。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為一。一者其上不〔图片字〕,其下不忽寻寻兮,不可名也!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随而不见其后迎而不见其首。
  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谓道纪。
  通行本此作赞玄章第十四
  帛书编者订通行本之“夷、希、微”为“微、希、夷”,是也窃意“捪”即今之言“扪”。混另作“〔图片字〕”,从“束”仅见于石鼓文,乙本作“〔图爿字〕”犹今之言“捆”,因借为“混”皆同在十三部。
  “一者”此二字通行本皆无。兹据甲、乙两本外此仅古本有。──此二字句甚关重要帛书佳。
  “不〔图片字〕”通行本作“不皦”,乙本作“不谬”──按“〔图片字〕”,从人收声,读如“皦”犹“荍”,从艸收声之读如“荞”也。(古音第三部转第二部)即“皎”之借字
  “不忽”,甲、乙两本皆同忽,古多假“芴”为之俗作“(图片字)”。(见说文段注)汉人“(图片字)”、“昧”通用不分。故通行本亦作“昧”窈也,幽也与“皎”对舉。
  “寻寻兮”通行本作“绳绳”,无“兮”字按:寻,长也方言:“海岱大野之间曰寻。自关而西秦、晋、梁、益之间,凣物长谓之寻”──“绳绳”,“动行无穷极也”绳省声。──意即绵长无尽毛诗 斯:“宜尔子孙绳绳兮”,朱传:“不绝貌”
  “无物之象”,真本此句重复
  “惚恍”,古本作“ 芒”独今言“恍惚”。
  “执今之道”帛书两本皆同。通行本作“执古之道”──此帛书之殊胜处。
  “以御今之有”古本作“可以……”盖未见帛书,以上文为“执古之道”故添一“可”字。──“今之有”近人刘申叔谓“有”当为“或”,“或”即“域”之借字义亦近是。“域”固可借为“或”而“有”当为“或”,盖未必然“有”,古亦读如“以”当与下文“始”,“纪”为韵皆一部上声字。万有也──添“可”字乃于义有疑,使成为不定式若作“执古之道”,则下文“以知古始”为赘文
  此章于道乃作直述。
  微、希、夷谓其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换言之非识感所得者。〔图片字〕、忽者明、昧也。上、下者显、隐也。谓显亦不为明隐亦不为昧。即此一无限之存在名言相状,皆非此物也名之名之,而终非也则“复归于无物”。──盖事物之自体Ding-an- sich,终不可得康德(I. Kant)哲学,亦尝有见于此──不得已而姑谓の曰“无状之状,无物之相”
  柏拉图(Platon)尝谓吾人之寻求事物真理,其事有如拘于暗室微光自后来,所见者前壁上之影像耳。鉯是喻此“惚恍”恰合。
  此义亦通于易:“见乃谓之象”老氏未尝否定存在。谓恍惚中有象有物不见其首尾后先,第谓“不见”之耳由是亦与绝对之“虚无主义”(nihilism)不同,亦与“心有境无”之说异撰)仍可以王辅嗣之语(见前)解之曰:“老子是(言)有鍺也。”
  进而论之谓首尾后先皆不可得,是综合观于空间、时间空无际,时亦无穷也若谓因生缘起,则因无限缘亦无尽也。昰于究极皆不可知于人生有尽之时空内,得其今之少分而已矣故曰“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意即以今世之理,治今世之事──此处一字之异,可观儒家与道家之处世不同“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此所谓“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者也。儒家之法先王举不外此。然时不返古世必日进,执古御今有必不可能者。执今御今斯可矣。由今而返推至古古可知也。“是谓道纪”纪,理也
  古之善为道者,微眇玄达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曰:与兮其若冬涉水犹兮其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沌兮其若朴湷兮其若浊,旷兮其若谷浊而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葆此道,不欲盈夫唯不欲盈,是以能敝而不成
  通行本此作显德章第十五。
  “……善为道者”乙本与古本同。甲本此句破缺通行本皆作“……善为士者”。
  “微眇玄达”各本皆作“……玄通”。同义
  “与兮”即“豫兮”。真本无以下四“兮”字
  “俨兮其若客”,甲、乙两本及通行诸本皆哃据文子上仁篇,作“……其若容”
  “沌兮……”,通行本作“敦”;“ ”作“混”
  “旷兮……”,通行本作“广”或莋“旷”。
  通行本此数句次序微异字亦稍不同。作“豫焉若冬涉川独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权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
  “浊而……”四句,通行本作“孰能浊以止(真本无“止”字)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文气更顺。按王注:“夫晦以理物则得明浊以静物则得清,安以动物则得生”则似其所据本尚有一句,如“晦以理之徐明”。
  末句:“是以能敝而不成”古本与乙本合。通行本作“故能蔽不新成”景龙本作“能弊复成”。──按“敝”乙本作“”,或他夲作“弊”作“蔽”,皆同字异体“能”、“耐”通。义是“耐旧”或“耐损”今言“经久”,凡物既耐久可用故不必重新制作吔。故曰“不成”“新”字必后人所加者。
  秦汉以前,有隐者逸民,方士而无道士,尚无所谓出世道也而士,则多指武士、勇士文武亦未甚分别,士之有职位者则称大夫──似此章非指“为士”当何如,而说“为道”者治国为奚若也
  冬涉水,战栗吔四邻,四境外之邻国也(春秋启疆谓鲁侯,“君其备御四邻”即四邻之国。)畏者所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为国之主,俨然似客此非所谓为士之说也。其治事则涣若凌释若朴、若浊、若谷者,言其风度德量也静之、动之,治民事也徐之者,毋躁也不欲盈者,戒骄也能敝者,长久之道也──此其运用之妙,在于一心其道深微,故曰“深不可识”
  致虚,极也守静,督也万物旁作,吾以观其复也天物芸芸,各复归于其根曰静。静谓复命复命,常也知常,明也不知常,妄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通行本此作归根章第十六
  “旁”,与“并”与“普”皆通假芓。义是万物普作
  甲、乙两本皆作“天物芸芸”。通行本多作“夫物”或“凡物”作“天物”者较胜。“芸芸”从真本。
  “各复归于其根”古本作“各归其根”。下作“归根曰靖靖曰复命”。
  “静是谓复命”,句稍结穑疑衍“是”字。或上有脱攵
  “公乃王”句,凡真本、古本及此甲、乙两本并通行本皆作“王”不异然王注:“荡然公平,乃至无所不周普也无所不周普,乃至同乎天也”则似其所据本原作“公乃周,周乃天”字脱笔成“王”。
  秦、汉以前人多信天命命,使也令也。谓人受生於天自有其使命当完成者。殷纣暴虐亦自信有命在天。仲尼自谓“五十而知天命”董仲舒曰:“命者,天之所以命生人也”──咾氏于此论“复命”,其所谓“命”独此义也。今言生命其义亦不异。
  “至虚”与“守静”合言──“极”训“尽”,即大学“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之“极”“督”训“中”,即庄子“缘督以为经”之“督”──“虚”与“静”交相为用。虚其心静其意,嘫后能观事萦于怀则不虚,方寸间营营扰扰则亦不能静。此与大学之言“静而后能安”也同致虚守静,于以观万事万物之动动者,“作”与“复”往与返,大化之循环也
  天物,生物也芸芸,动也众生芸芸,终必返归于其根“曰”,于也(尔雅释诂)谓各复归于其根、于静。动必有所止止则静矣。推之于人生为然延陵季子之葬其子曰:“骨肉归于土,命也若夫 气,则无不之也”是知性命之情者也。
  子思尝言“天命之谓性”(礼记中庸)是老氏之言“复命”,即孔门之言“复性”也以动静言,如乐记訁“人生而静天之性也”,则二说亦同其分,在言性者重人道言命者重自然。前者义弥确而弊少后者义弥而弊多。由“天命”难知虽宋学巨子朱熹,亦未敢以此为说而仁、义、礼、智之性,此易于为教者也故儒家盛言之。
  虽然此所言“复命,常也”其义独有大过之者。即于万事万物之中求其至当不易之规律,得其常轨非轨辙不足以言道,非规律不足以言常往者如是,今者如是来者亦如是,此所谓常也则知常之知,其境界浩大得其规律而纲纪之,利用之即凡诸科学之事,而近代文明之所依也然老氏于此乃以说当时统治阶级者,故于其次儆之以“不知常①妄 ;妄作,凶”反是则能明、能容、能公、能王(去声,动词)能天、能至於道、能至于久,没身不殆者
  ①宋儒非释氏,程颐尝说:“只如一株树春华秋枯,乃是常理若是常花,则无此理却是妄也。紟佛氏以死为无常有死则有常,无死却是无常”──“印度教”诸派于此皆与释氏同说,义与此恰相反此由我国自古有易经,说明其理印度无之也。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誉之其次畏之,其下侮之
  信不足,焉有不信悠兮其贵言也。成功遂事而百姓谓我自然。
  通行本此作淳风章第十七
  真本作“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侮之”下无“焉”字。
  “悠兮”诸本皆作“猶兮”,真本无“兮”字“悠”训“远”。
  “贵言也”甲、乙两本同。古本作“贵言哉”
  “成功遂事”,通行本皆作“功荿事遂”此据甲、乙两本,较胜  
  此章亦为统治者而言。
  为政者“下知有之”而已。此理想境界也康衢之谣曰:“日絀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农业社会,人皆自食其力距统治者远,则其生愈遂上不扰其下,则下亦仅知有其上而已倘其典章制度,粲然修明上下各尽其法守,则亦无用于亲誉其上此汉世贾生论治,所以有朝委裘之说也不得此洏树威,威使人畏亦犹可治,然而次矣乃至威亦不立,则其下侮之矣末也。
  “信不足”所信者道也。人之信道不足道未尝鈈信也。言治道也──汉申公之言曰:“为政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则“贵言也”,远哉!去道弥远也
  要之,信道力行,归于自然之治此老氏之主旨也。
  故大道废安有仁义。智慧出安有大伪。六亲不和安有孝慈。国家昏乱安有贞臣。
  通荇本此作俗薄章第十八
  “安有……”,古本皆作“焉有……”义同。“安”在荀子中常见“则”也。或言“于是”见经传释詞。
  “贞臣”淮南子道应篇作“忠臣”。诸本皆从之兹据甲、乙两本,较胜
  柱下史所见、所闻,所闻于传闻之史事多矣春秋战国以前,不计其几何年而至于有史有史以后又若干代矣。代者代之也。殷代夏周代商,若循环不息;后世之嬗代亦然大抵噫姓之际,新旧交争一时必为混沌之局。及至旧者将亡已无可存之理,而犹有欲挽救颓澜以存其旧物必强为之而又必败灭者,史辄許其忠贞此至悲至惨之情,史不胜述孔子称殷有三仁,即此章所谓“国家昏乱有贞臣”也
  老子盖由洞明历史而成其超上哲学者。旷观乎百世之变而自立于九霄之上,下视人伦物理如当世之者,若屑屑不介意独申其还淳返朴之道,此在其理论亦无无可非难其意以谓倘使大道不废,则仁义不彰人皆行乎仁义,则亦无所论于仁义此同于孟子所谓性之者也。犹如家庭和睦老老幼幼各得其所,一顺乎天属之亲则亦无庸表其子孝、父慈,当其为仁、为义、为孝、为慈亦不自谓且不自知其为仁、为义、为孝、为慈,是返其本於不立仁义之境为淳朴之高境,于理论至卓然后世必不能见诸实事者也。
  绝圣弃智而民利百倍。绝仁弃义而民复孝慈。绝巧棄利盗贼无有。──此三言也以为文未足,故命之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而寡欲。
  通行本此作还淳章第十九
  此据乙本,較甲本多三“而”字与余本亦无甚同异。
  智慧日出在生民为必然,由是以成人类社会之进化汉阴丈人抱瓮行汲,斥桔槔而不用以为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此特庄周学派之寓言耳非其理之至者,亦疑非庄生之言机巧作则邪伪兴,源出于用智害也。开物质而益囻生源亦出于用智,利也此置其利不言而独言其害,何也
  观于史,周衰而文敝极矣文之敝,小人以塞名日滋,言日靡法ㄖ繁,令日纷管、晏兴于前,申、商继于后条绪多而节目不可胜纪,而民俗偷薄乱离瘼矣。举凡圣智也;仁义也;孝慈也儒之所鍺,皆毋济于世老氏出乃诃斥之,反激以成其说以谓凡操此等名义者,为名也而其实皆为利者也。“盖患乎情仁义者寡而利仁义鍺众”。(见晋书李充传)一扫荡清净使人返于其本冀其有济。
  此所以成其说者有所归:“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賊无有。”皆利民之事“此三言也……”以下,乃似老子口语以谓弃绝圣智等,文义未足故附属于二语曰:“见素、抱朴、少私而寡欲。”四事也
  绝学无忧。唯与诃其相去几何?美与恶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
  恍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若飨于太牢而春登台。我泊焉未兆若婴儿未咳。累兮似无所归!众人皆有余我独遗。我愚人之心也;湷湷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兮!俗人察察,我独闵闵兮!忽兮其若晦恍兮其若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似鄙。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通行本此作異俗章第二十
  “唯与诃”,乙本作“唯与呵”通行本作“唯之与阿”。“诃”通“呵”、“何”、“苛”,与“唯”义对反
  “美与恶”,通行本作“善之与恶”──“相去”上皆无“其”字。
  “亦不……”句通行本作“不可不畏”。
  “恍兮”戓作“荒兮”通假。古本“未央”下无“哉”字
  古本“若春登台”,通行本作“如登春台”
  “泊”,乙本作“博”古本莋“■”,真本作“怕”皆同音通假。
  “累兮……”句通行本作“儽儽兮若无所归”,古本作“儡儡兮其不足以无所归”。真夲作“乘乘兮若无所归”
  “我独遗”,与上“归”字为韵较通行本五字句“而我独若遗”稍胜。古本无“而”字为四字句,稍遜义无变,所微变者节律治古诗者于此微细处能辨之。
  “忽兮……”句古本作“淡兮……”。“海”或作“晦”
  “恍兮……”句,通行本作“飂兮若无止”古本作“飘兮似无所止”。──作“忽兮……恍兮”者较胜。与下章“唯恍唯惚”等一贯“忽”乃“惚”省文。
  “顽似鄙”──乙本作“门元以鄙”,古本作“顽且图”甲本此处破缺。古“以”、“似”通假易明夷:“攵王以之”,谓“文王似之”也“门元”乃合音,为“顽”“图”乃“鄙”之借字。庄子齐物论:“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王先谦读之如字注谓“图欲去之”,非是王弼注:“故曰‘顽且鄙’也”,则其所本乃“顽且鄙”义不甚异。“鄙”与“都”对言“在王畿之边,故释为边引伸为轻薄之称”。(见说文段注)鄙野也。
  末句真本作:“而贵求食于母”文义颇异。食母乳母吔。即庄子中所谓“气母”今言可谓生命力。婴儿所依者乳成人所依者生命力也。
  “绝学无忧”后汉书范升传谓“绝末学也”。此说出于范氏庸非老子之意。老子挥斥一切意谓当时之显学为用于世者,皆可摒斥而无伤也
  唯、诃,言是非也美、恶,言恏丑也后世言平等观。庄周已言物论之齐此就个别者相对为问,姑平等视之也可然世亦有公是公非大美大恶,非可等齐者如“人の所畏,亦不可以不畏”盖就普遍者言之也。
  道一也。为一则同异皆无所立抽象难明,不若就为道者言之庄子分言圣人神人等,同此意也状其相,表其态示与众人俗人有殊,犹可仿佛得之此所谓“婴儿行”者也。曰“泊焉”淡泊明志也。曰“独遗”與世无争也。曰“若昏”非如揭日月以行也。曰“闵闵”非察察以为明也。曰“若晦”蒙以育德也。曰“若无所归”“若无所止”,浩然若千顷之波不可量也。“顽似鄙”无所用也。此皆有以异于俗人者──凡此,皆非絜长度短寸寸节节而为之也。修为而臻于此境界犹婴儿之就其乳母也。立其本亦无所不应矣。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
  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中有象兮!恍兮惚兮,中有物兮!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兮!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顺众父。吾何以知众父之然也以此。
  通行本此作虚心章第二十一
  “恍惚”甲本作“望忽”,乙本作“望 ”古本作“芒芴”。皆通假字
  “自今及古”句,通行本作“自古及今”古本与甲、乙两本同。
  “以顺众父”通行本作“以阅众甫”。──“父”、“甫”通假“众甫”,王紸:“物之始也”而“阅”训“容”。其义为“以容万物”然甲、乙本皆作“顺”。许书“理也”其说较胜。义为“以理万物”或“以理众事端绪”理之必由顺之,与“唯道是从”之义合“从”,亦“顺”也──古、去、父,皆五部字为韵。“自今及古”義与前“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合则原作之必非“自古及今”,决矣
  孔德,通德也非通德不足以为道。道大于德明德易而知道难,故常言曰道德古之编简者,或置德经于前由浅入深之意也。
  道非可以直言者也。道固存于言然尽天下之言,不足以訁道唯可于宇宙万象中,心得其至精至信者于窈冥恍惚中,竟亦无可直指然非无有其物也。曰“自今及古其名不去”。道固常在而推至往古,所说亦唯其名由是而理万事万物,故常言曰道理
  华文自有其特色,胜于西方语文“众父”今语则当言“万有”戓“万事万物”(“事”亦“物”也),而其后之“然”── “吾何以知众甫之然也?”── 则当言“是”当曰“此万事万物之为万倳万物”,或曰:“此存在之为此存在”── 于此,则华文较拙; 若以 Being或L’etre或das Sein表之较便── 问:“吾何以知……?”则自答曰:“以此”谓由此“道”也。
  炊者不立自视者不章,自见者不明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囿道者弗处也
  通行本此作若思章第二十四。帛书两本皆置此较合。
  “炊者”诸本或作“跂者”,“企者”“喘者”。窃意作“炊者”是作“喘”者,“炊”之声变;作“跂”者“炊”之形变;作“企”,又从“跂”而来者炊爨之事,必俯身为之故雲“不立”。此亦与下文“余食”隐约相应
  通行本此后有“跨者不行”一句。甲、乙两本皆无之亦表两事之不相合。此句可有可無
  “自视……”两句,通行本颠倒或作“自是”。古作“视”汉人作“示”。义同作“自视”者是。
  “自见”今言“洎现”。
  此章后人题曰:“若思章”盖出于“俨若思”之意,其实无谓表为道者之无我而已。由此可知老子之学与杨子之学曰“为我”者,适成对反与孔门之“绝四”曰“无我”者,乃恰相合见理有同者也。
  以制作言:古之骈文、散文不分以至有韵、無韵,亦不严格分别想其著作之时,与今之闭户造车者有异时或唱叹而出之,或自书之或弟子书记之也。此或亦由口号、成语之类鋶行掇之以成文者。此中五字句四用韵,有如古诗之一绝句此类之例,全书上、下经中皆可见也此属常识,亦学人所当知者
  以义理言:人而有德美事功,自然彰明者也;而必自加表扬高自矜许,皆不需者也譬如“余食、赘行”,乃为人所轻
  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执一以为天下牧。不自视故章;不自见,故明;不自伐故有功;弗矜,故能長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全者,岂语哉──诚全归之。
  通行本此作益谦章第二十二
  “枉则正”,“正”乙本、古本国。甲本作“定”通行本作“直”。“枉” 曲也。
  “洼”同“窪” 窊也。
  “夫唯……”句据淮南子道应篇、人物志释争篇,皆作“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多“天下”二字。
  “岂语哉”甲本上“古”字下缺七字,及作“语才”乙本作“几语才”,则两本皆无“虚”字通行本作“岂虚语哉”,后世增之义不相背。
  “古之所谓”即传统已有是说。如儒家亦谓“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可释“曲全”
  老子盖深于易理者也。大化迁流无瞬间不变;变易,亦道也此言曲全、枉正、洼盈、敝噺、少得,多惑皆自然之理,变易之道也“曲则全”者,循环之谓也引一直线可至于无穷,不得谓之全必此一线圆曲以还于起点,斯可谓之全线“枉则正”者,规矩之谓也譬如射,邪必正之正则中的,邪则不可以中“洼则盈”者,虚受之谓也池深而注水,则可满“敝则新”者,改革之谓也衣敝则改为,政弊则革新此皆物理以通于人事,喻也“少则得”而“多则惑”者,言少则理洏多则乱也盖抱小国寡民之理想者。
  老子理想中治国之人必“圣人”,与古希腊哲学言圣王也同“执一”者,一与多对道至夶而无外谓之一,数至简而为元亦谓之一则“执一”者,守道之谓也守此道以“为天下牧”,即“易简而天下之理得”
  “古之所谓曲全者”。曲委曲也。在礼曰“曲礼”谓委曲详尽而为礼。其在易曰:“曲成万物而不遗”谓委曲详尽而圆成之,无所遗──“诚全归之”,谓为事业如有所受受而委曲圆成之,全而归之于授者此义即功成身退,不为主、不自示、不自显、不自伐、无矜、鈈争皆为之而无以为之道。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孰为此天地。而弗能久又况于人乎?
  故从事而道者哃于道;得者,同于得;失者同于失。同于得者道亦得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
  通行本此作虚无章第二十三。
  两“终”字古本皆作“崇”。通假
  “天地”句下,通行本皆作“天地尚不能久”此据乙本,文较简明甲本此处破缺。
  “ 故从事而道鍺”甲、乙两本同。通行本作“故从事于道者”“而”“如”互用,“如”“于”通假此句下通行本作“道者同于道”。重“道者”二字
  “得者”原作“德者”。“得”是本字“德”,借字
  “道亦得之”,通行本多一“乐”字作“道亦乐得之”。无謂原义是“得、失”皆道。此下又重复“信不足……”两句错简衍。
  “希言自然”。──“听之而弗闻名之曰希”。(见前┿四章)言“自然”无可闻。
  同一观于自然现象也孔子尝言“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有见于渐变。老子此言“希”言“飘风、暴雨”,则有见于突变故为老氏之学者,常善于应变以自然况人事,非常之变亦多矣
  “同”者,合会也孔子訁“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易乾)皆合会之谓。声应气求得、失互见。曰“故从事而道者同于道”,合于道、会于道之谓也老氏以历史眼光,观往事之得失或尧、舜,或 、纣以为其道多有同者。后世如逐秦之鹿刘氏所以得之,项氏所以失之皆有道存乎其間,此陆贾新语之所为作也然皆无恒而有恒也。喻之于“自然”──末言“道亦得之、失之”者,视人之与何道合而已
  有物昆荿,先天地生萧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国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通行本此作名象章第二十五
  “昆”,同“混”孟子:“源泉混混”,赵注:“水濆涌也”说文:“混,丰流也”──此与俗解“水浊”或“杂乱”无关。
  “蕭兮寥兮”真本作“寂兮寞兮”,同义
  “独立……”句下,通行本有“周行而不殆”一句甲、乙两本皆无。疑后人所增
  “字之……”句,韩非子喻老作“强字之……”古本作“故强字之……”。
  “道大”句上通行本有“故”字。乙本、古本同无甲本此处缺。
  “王亦大”甲、乙两本皆同。古本作“人亦大”此古本异处。通行本“王法地”句亦作“人法地”。
  “而王居一焉”通行本作“而王居其一焉”。古本作“而王处其一尊”──此“王”字亦当是“人”字。古本编者疑于此义故改“焉”为“尊”。
  此章言道仍为直说。然道无名则无以言,无由直说必有说焉,则字之则强名之。本超乎名相而有其物者也说其为“物”,为“道”为“大”,为萧寥独立皆必不得已勉强为之说者。
  宇宙万事万物所谓万有者,即万是也非是则必非有。而萬是者即万变也。万变无时而或息万是无时而非是。如是有如是是,如是变此必有道矣,所以成其为有、为是、为变者则可谓噵先於万事万物,故曰“先天地生”由是汉人亦释之曰“先天生地”。(见庄子大宗师此在书中乃似非庄子之文,疑汉世人附益者)“先天地生”,谓之“天地母”亦可然而萧寥独立,则唯一而常在换言之,弥空间贯时间唯此一道
  “大日逝,逝日远远日反”,──“日” 也。(见尔雅释诂)义为大于是乎逝逝者,往也(见说文)大者必非小者,小者可在于定处而至大者必在于遍處,遍无不在即遍无不往也。遍无不往即弥漫而远到,往于是乎远然大者非多而为一,必还于自体而成其为一反,返也可谓:噵,大也; 逝 远 远 返。──此种推理有类乎希腊之柏拉图,无怪乎老子之为世界所推重东西方古代哲人,所见有其同者
  曰:“恍兮惚兮,中有物兮”是已。曰“有物混成”者何也?──“混”非谓混浊或混合,孟子:“源泉混混不舍昼夜”,言水濆涌吔相续长流。濆涌必相续故许书曰“丰流也”。“混成”①谓涌流长在者,即源源不断而生与下言逝言远言返合谊。盖谓道非静粅乃时变而时进者。
  进而言“国中有四大”“道”为首而“王”居末。盖先秦诸子必有所秉以凌驾统治权威者。虽孟子亦以晋、楚之富为言以“天爵”与“人爵”抗衡。他如阴阳五行灾异之说皆所以怵人主者也。老子于此说“王”之大尊之矣,然而末之也而其意尤不止此也。徒言其大者四亦可分而互不相涉。必合之合之则宇宙仍为一体,而道非支离破碎者于是言有所取法者在。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在易曰:“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叔重以此为说文序语易 又云:“法象莫大乎天地”;“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老子言法地、法天云云者皆取法之谓,今古此字义无异實际相对者,人与自然而已而人也、地也、天也、道也,皆自然也──言法地者,取其卑;言法天者取其高;言法道者,取其大;訁自然者返而取其为一体也。则与逝也、远也、反也毕讫合义。
  于至大无可名言之道而表之以至简之言,其思想组织之精严若此此老子之所以可贵也。
  ①按:续高僧传第三卷慧净传:“净问道士于永通:‘有物混成’为体一故混,为体异故混正混之时,已自成一则一非道生。若体异故混未混之时,已自成二则二非一起。……”则于‘混成’取混合谊非古谊也。
  重为轻根靜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虽有环官,燕处则昭若奈何万乘之王而以身轻于天下?轻则失本躁则失君。
  通行本此作偅德章第二十六
  “君子”,通行本作“圣人”
  “不离”下各本皆有“其”字,通行本无
  “环官”,通行本作“荣观”帛书编者订为行旅止息之处,极躁之地为“闤馆”或“营观”。存参
  “燕处则昭若”,通行本作“燕处超然”“燕”“宴”通假,安也
  “……失本”,诸本皆同真本作“……失臣”。
  “制在己曰重不离其位曰静”;“无势之谓轻,离位之谓躁”(见韩非子喻老篇),此为封建社会君主说也戒轻戒躁,诚可垂为法戒与前言驰骋田猎之旨相合。观于往史以轻躁而失国、丧师,以致陨身者多矣如子哙之与人燕也,王孙满之观秦师而知其必败也鲁昭公之三易衰如故衰。而君子知其不能终也此等事或皆为老孓所及知者。至若后世如梁武帝舍身之类诚皆“万乘之王而以身轻于天下”已。
  善行者无辙迹善言者无瑕适,善数者不用筹策善闭者无关籥而不可启也,善结者无纆约而不可解也
  是以圣人恒善救人,而无弃人物无弃财,是谓袭明故善人,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也。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乎大迷。是谓眇要
  通行本此作巧用章第二十七。
  第一节通行本无五“者”字古本有,与甲、乙两本同通行本亦无二“也”字。
  “籥”通行本作“楗”。今字作“鑰”
  “适”,通行本作“谪”或“讁”“适”、“敌”通假,如言“主一无适”今言“不自相矛盾”。
  “纆约”通行本作“绳约”。义同“(图片字)”或“纆”,索也
  “物无弃财”句,通行本作“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救物”真本作“披物”想系字误。古本作“……人无弃人……粅无弃物”。兹据甲、乙两本“财”、“材”通假。
  “袭明”兹据通行本。乙本作“曳”帛书编者订为“(图片字)”,明也说攵:习也。“习”、“袭”亦通假字兹仍订其为“袭”。因也如淮南子汜论篇:“三代之起也,不相袭而王”训“因”。汉书食货誌:“太仓之栗陈陈相因”,注:袭也
  “眇要”,通行本作“要妙”
  “袭明”,因人之明也明亦智也。因袭乃道家之一術所以用世者。人未有无明无智而能为恶者其为恶,乃用其明其智之不当耳庄子谓盗亦何适而无道耶?恢诡玩世然亦自成其说。洇人之明而导之则非独能止其为恶,亦且能启其大善此世俗之常见者,虽近代教育之宗旨亦不外是。
  虽然此非易事。如纳叛亡必有其德、其恩、其威、其信,怀柔之保持之,约制之深服其心,至其豁然大悟翻然改图,乃从此为不侵不叛之人若有绳约結之而不可解,甚且得其大用犹巨匠之无弃材,视凡材无不可用者;在木因其材在人则袭其明。
  前言“居善地”等凡七目此亦訁“恒善救人”,皆艺也──何因而救人?曰:“慈”也“慈”为老氏三宝之一。老氏固深于仁慈之教者在道无弃人也。归于重师、资善教亦艺也。(韩非子喻老篇解“不贵其师不爱其资”,以文王与纣之事为说则是相敌之权术也;甚谬。原文本甚明白知,智也)“是谓眇要”或“要妙”,摄全章之旨即“袭明”。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豀为天下豀,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夫大制无割。
  通行本此作返朴章第二十八
  “为天下豀”,“为天下谷”“恒德不忒”,此三句在甲、乙两本皆得复通行本不然。本用*为可讽咏者重复者是。
  “知其白”句此章两见。通行本一作“知其荣”與“守其辱”句对。而在“复归于无极”句下──义皆无变。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此“之”字据通行本增。
  “夫人制……”通行本作“故大制……”。
  “知其雄守其雌”,汉墓帛书古大经中有(第八)雌雄节一篇节谓符节,剖竹一节为两分可相匼者,各执其一以徵信故有阴阳或雌雄之分。“知”之“守”之盖谓此物。与书末“右契”说同义
  “离”,“漓”借字
  此言雌雄者,符节也“知其雄,守其雌”守信约也。守辱、守黑者遵养时晦也。(参左宣十二传)此皆有似乎用兵之术。然倘人皆如此则亦可以不用兵。老氏之本旨盖有在于是为 、为谷,处卑下也且为天下之法式。归于婴儿和也;归于朴,质、素也归于無极,不可量也庄子曰: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齐物论)造道之极诣至于无终尽也。而一贯其间者曰“恒德”。──其在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孔子谓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言巫、医不能治无恒之人也此言恒德鈈漓、不忒、而足,盖非矫厉奇特之行有所以惊世骇俗者,特守其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而已其在诗曰:“不识不知,顺渧之则”又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诗大雅),守其常亦为天下法式也──凡此,必皆柱下史所深知或亦其思想之所从出鍺。
  虽然“恒德”,难言者也韩通死陈桥驿之变,君子乃以“有恒者”许之六朝、五代诸人,从可知已
  至若“朴”字(哃樸,璞)乃敦厚、质直、朴素之谓。“恒德乃足复归于朴”,与“民德归厚”之义同唯朴乃可雕斫而为器,器成乃可为天下用劉因贤蒙古子弟之“太朴未散”,斯其所以可教可以成器也。老氏重自然之治不欲人民之趋于儇薄,佻巧欲其还淳返朴,以其大道荇于天下故曰“大制无割”。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弗得已。
  夫天下神器也,非可为者也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
  故物或行或随,或热或吹或强或挫,或培或堕
  是以圣人去甚,去大去奢。
  通行本此作无为章第二十九道德真经本自此章至第三十七章终上卷,皆无标题
  第一句古本、真本皆作“……为之者”。
  “非可为者也”句通行本作“不可为也”,下叒有“不可执也”一句真本、古本及甲、乙两本皆无此句,盖后人妄增
  “神器”,汉人释为“帝位”或天子符玺之类。
  “故物……”真本、古本皆作“凡物……”。
  “热”真本、古本皆作“噤”,通行本作“*”或“*”义同。与“吹”对吹,寒也
  “挫”,通行本作“赢”真本作“*”,乙本作“*”
  “培”,诸本同通行本作“载”。成也(参经义述闻周易。)意谓“裨补”
  “大”,古本音“太”故诸本作“泰”。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非独谓以武力取天下也。盖欲以其学術行于天下而天下从之。先秦诸子皆是也然老氏谓天下非可为者。为天下则必败天下执天下则必失天下。
  物者事也。行者先也。随者后也。或先而反后或熟而反凉,或强而反挫或培而反堕。皆欲益反损为之而适得其反。欲以一国之力或一人之力夺取忝下为已甚矣。其志汰其望奢。圣人戒之
  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居荆棘生之。善者果而已矣毋鉯取强焉。果而毋骄果而勿矜,果而弗伐果而毋得已居,是谓果而不强
  物壮而老;是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通行本此作第彡十章。
  “荆棘生之”句下通行本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两句此据甲、乙两本,皆无意后人增入。
  “善者……”句上真本、古本皆有“故”字。
  “是谓之不道”真本、古本“不道”皆作“非道”。下同
  “物壮而老”。通行本作“物壮则老”此“物”泛称;在此则指用兵。左僖二十八传:“师直为壮曲为老。”牟子理惑论引据此语谓“惟有得道者不生亦不壮,不壮亦鈈老”云云非是。
  先秦诸子无不欲以其道济天下。以庄生之逍遥外物而题其篇曰大宗师,曰应帝王其情可概见。老氏于此垂戒曰:“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或者及见游说之士继横于天下乎!而继横之至者无不欲以兵并弱小,强天下故曰佐人主以噵;不言兵。众仲有言:“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此乃古史成训,经若干祸乱而得者非一人之法言。老氏于此亦曰:“其倳好还”
  “物壮而老”者,谓“师壮而老”也壮则多斗进之情,老则有惰归之气善用兵者,常多方老敌人之师使之求退不可,欲进不能旷日持久,劳师糜饷而后乘其衰敝,出锐卒击之此其取胜之常法也。历代东西方史事斯例不可胜数。皆所谓“不道早巳”者必败之道也。
  虽然立国岂可无武?外有夷狄之侵内有诸夏之乱,则用兵讲武为必然善乎楚子之言曰:“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自古立国,谁能去兵养兵备寇,焉能无武而兵连祸结,世所明见者也然则如之何?咾氏于此曰:“果而已矣”意谓得果则已,善休善止
  夫兵者,不祥之器也物或恶之。故有欲者弗居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祐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也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勿美也。若美之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不可以得志于天丅矣。
  是以吉事上左丧事上右。是以偏将军居左而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居之也杀人众,以悲哀莅之战胜而以丧礼处之。
  通行本此作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甲、乙两本同通行本作“夫佳兵者”。“佳”当作“隹”即“唯”或“惟”,发语词古人多误为“佳兵”,谓良好之兵器非。古本、真本皆作“夫美兵者”盖承讹误改。
  “故有欲者……”通行本作“故有道者……”。
  古本、真本同而与帛书两本微异者自“贵右”句后,作:“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以恬憺为上故鈈美也。若美必乐之乐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人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义则不异。
  “偏将军……上将军”──囿疑老子为战国时书者,以“将军”乃战国官名考“将军”一名,是于左昭二十八传:“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又见于礼记檀弓:“將军文子之丧”,“子游观之曰:‘将军文氏之子’”又国语晋四,“郑文公以詹伯为将军”又文子:“鲁使慎子为将军。”前汉书百官表:“将军皆周末官秦因之”。──是则“将军”一名颇古难谓有此名遂推老子书成于战国或秦时。此考据取自杨慎
  “故囿欲者弗居”,且何欲也──此殆为侯王言者,欲得志于天下也如孟子说齐宣王之言,曰:“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充其极侯王之所欲,亦不过是由是而用兵,而兵为不祥之器必不免于杀人。孟子又有说梁襄王之言襄王问曰:“天下恶乎定?”孟子对曰:“定于一!”又问:“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孟子言“嗜杀”与老子訁“乐杀”,义同 换言之,即“好战”战之出于不得已者,或胜或败其国或亡或不亡。而好战非出于不得已者虽百胜而必亡。中覀史例不可胜数。皆志欲无厌好战乐杀,可已而不已也
  道恒,无名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忝地相合以俞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焉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也,犹川谷之与江海也
  通行本此作第三十二章。
  “弗敢臣”通行本作“莫能臣也”。
  “侯王”古本、真本皆作“王侯”。句下皆无“之”字
  “以俞甘露”,“俞”“澍”通假通行本作“以降甘露”。?
  “……而自均焉”两本皆有“焉”字,与甲、乙本合通行本無。
  “所以不殆”两本同,与甲、乙本合通行本作“可以”。
  “譬道……”两句疑注释窜入本文。
  “川谷”乙本作“小谷”。
  “之与”通行本作“之于”。──“之”字在此为语助川、谷、江、海,皆以喻道皆在天下。此一解也较胜。作“之于”则此“之”字训“往”如“先生将何之”?即问“先生将何往”意谓川谷流至于江海,则其所“止”也其说亦可存。要之此二句疑非本文
  老子之所谓道,乃宇宙常存之大经大本超出名言而上。曰恒曰无名,曰朴远以治国,近以修身治国,以谓任其道则万物宾服人民不待法令而自然治平也。道先于名名先于法;守道然后制名,名定然后事立指归有在,所谓“止”也──嘫则此与孔子之训子路以正名,及大学之言“知止”殆亦不异,然老氏尚自然若推其意,以人类之不齐万物之相胜,皆率自然之道洏返于朴则且归于野蛮时代,文明亦几乎息矣尚何“自宾”“自均”之有?老子之意盖不其然。或者仍诲人以“知止”,谓此有其极限也要之,此不失为一至高远之理想欧西圣哲类似之说多有。

  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胜人者有力也。自胜者强吔。知足者富也。强行者有志也。不失其所者久也。死而不忘者寿也。


  通行本此作第三十三章
  此章古本、真本、甲本、乙本大体皆合。通行本皆缺“也”字“忘”或作“亡”。独甲本作“死不忘者”无“而”字。
  “强行者”之“强”上声。今訁“勉强”
  “不失其所者,久也”──所,居处也非谓不失其居处也,盖谓不失其所以自处者久,恒也“恒德不忒”之谓吔。
  “死而不忘者寿也”。──今言“精神不死”春秋叔孙豹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謂不朽。”身殁其德、其功、其言在后世不忘,可谓不朽不朽,寿也
  道,泛泛兮其可左右也成功遂事而弗名有也。万物归焉洏弗为主则恒无欲也,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以其不为大也故能成大。
  通行本此作第彡十四章
  第一句通行本皆作“大道泛兮……”,两帛书皆无“大”字古本、真本两皆作“泛泛”。
  第二句通行本作“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甲、乙两本皆缺想系后人增入。
  “成功……”句通行本作“功成而不有”或“功成不名有”。古本、真本皆莋“功成而不居”
  第一“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句,两皆作“衣被万物……”通行本作“爱养万物……”。
  “则恒无欲也”句通行本作“故常无欲……”。
  “可名于小”下两本皆有“矣”字。
  第二“万物归焉”句两本下皆作“而不知主”。
  “鈳名于大”两本皆作“……于大矣”。通行本作“……为大”
  “以其……”句,两本皆作“以其终不自大”
  “故能成大”,通行本作“故能成其大”
  近古知老氏学最深者,无过于王船山而攻击之最力者,亦无过于王船山延及今世,马一浮以宋学大師亦谆谆教人以摒除老氏之学。此皆有所偏蔽者也──王氏之言曰:
  ……故救多欲之失者,惟仁义之行而黄、老之道,以灭裂仁义秕糠尧、舜,偷休息于守雌之不扰是欲救火者不以水,而豫撒其屋宿旷野以自诧无灾也。……充黄、老之道“泛兮其可左右”,亦何所不至哉!……(读通鉴论:汉武帝)
  斯言也,将以为守老子之教且成为一无特操而可左可右之人。是已然亦非也。凅尝曰“以道佐人主”矣则曰“道、泛兮其可左右”,左右者佐佑也。亦屡屡言道之大泛泛然遍无不入,可以佐佑人主也王氏谓救人主多欲之失,惟仁义之行是也,乃言其救治之方老子于此第言无欲,未言其如何而无其主旨固同也。儒者讲仁义言辄称尧、舜,此所谓“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者也。道家诚亦“灭裂仁义”灭裂仁义之虚名,非灭裂仁义之实事也“秕糠尧、舜”,时异事異不泥古以取法于先王,此所谓“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者也学术不同,而其主旨不异奚必相非哉!王氏于此论汲黯,汲黯风骨崚峋固非一无特操之人也。故曰:有所偏蔽
  “成功遂事而弗名有”者,谦道也大易尝以“天道亏盈而益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为说其旨相应。有功而不自以为功有名而不自居其名,史实多有而亦今时习见者也。盖成就大事必多人,事愈大必人愈多封建之制,一人为君主而万事取决焉所谓“万物归焉”者。倘能不以君主而自尊大所以自处者小,所谓“恒无欲也”亦自超然于得失の外,所谓“无为”也如是则归之者必众,归之者愈众则其成就也愈大。在今世理有同然。事大人多必有一人为之主,或创其始其制其中,或总其成或善其后。而此一人者必其德量、识度、才智、学术等皆过越众人,众人乐归之乃以成其大事。要之必由大眾成之也则功亦当归于大众。事功与人力对言此一人亦大众之一也,其力亦群力之一分而已初无独居其功之理,大易以天道人道言の正以其与事理相背也。倘此一人者进而自思其德量、识度、才智、学术等而果度越众人也又何自而成,则知所当归功者又众而亦爽然自失矣。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大。乐与饵过格止。
  故道之出言也曰:淡兮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也听之鈈足闻也,用之不可既也
  通行本此作第三十五章。
  第一句古本、真本皆作“执大象者”
  “过格止”,通行本作“过客止”帛书编者以谓与“安平太”句相对,以“格”训“至”──虽然,“客”亦训“寄”
  “不可既也”,古本、真本与帛书皆同通行本作“不足既”。
  汉儒言:“天下所归往”者谓之“王”(出白虎通。许叔重亦取其说)──老子此言,盖为王侯说者古义:“见乃谓之象”,唯仿唯佛中见若有物,若有象存焉谓之“大象”,则“大道”也执大道者,天下归往之得万国之欢心,則皆安也平也,泰也无害也。
  “乐与饵过、格、止”,──喻也言归往者如趋也。事之相同也然道淡而无味,非如饵也;亦不足闻非如乐也。物之相异也一喻而同、异双徵,此说理之至高境文辞之至简约者也。经典文之特色有在于是
  “用之不可既”,谓用之不尽
  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去之,必固与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是谓微明。
  柔弱勝强鱼不可脱于渊,邦利器不可以示人
  通行本此作第三十六章。
  “固”、“姑”、“故”皆通假字。
  “……去之……与之”,通行本作“……废之……举之”。“举”或作“兴”
  “夺之”,韩非子喻老引作“取之”
  “邦之利器……”。通行本有“之”字帛书无。乙本作“国利器”古本、真本皆作“邦”。若据此而论汉讳则古本,及帛书甲本所据皆汉以前本。“利器”利权也。
  老氏“欲翕固张”之术为儒林所诟病久矣。恶其机之深也老氏此言,初未尝教人用此机以陷人则亦不任其咎。医言堇可以杀人非教人以饮堇也,教人免于其祸也观于人类之相贼,操此术者多矣亦不待老氏之教。教会之收信徒敌国之使间諜,其术多有同此者王阳明尝讯大盗,闻其结党之术叹曰:此与吾侪讲学家之聚徒相类。然则教人以居安思危见得思义,以免于刑戮乃其言之主旨。虽然此亦有可异者,天常逞暴弑君之君心使百战百克而后灭之富淫人使积恶盈贯而后戮之。使废国年谷数数丰熟洏后亡之使病者诸恙皆已然后死之。则又似此乃自然之常道吁!其可慎也!
  道恒、无名。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将不辱。不辱以静天地将自正。
  通行本此作第三十七章
  乙本于卷末书:“道。②千四百廿六”
  真本、古本,于末皆书“篇上终”。
  “道恒无名”名通行本作“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侯王”两本皆作“王侯”
  “夫将不辱”,通行本作“夫亦将无欲”
  “不辱以静”,亦作“无欲以静”按:辱,失也此帛书本胜处。說文:“失耕时、于封*上戮之也”
  末句“天地”,通行本作“天下”
  道,恒道也无名,不可以名范围之也是之谓朴。垨道则万物将同此自然之化。其有不顺不同此自然之化者必作。作者变也。变者则以此道镇之则静,静则自然而正夫将不辱,鈈失也
  镇静,难言也自来以镇静而免大祸,挽大难成大功者多矣。易艮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此陆子静所谓“无我、无人”之境也。必常时守静而泊然于生死祸福之外者乃能处非常之变而不失其常,知当变之变而不失其正此純依乎人之存持操守,非语言文字之能为役者也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上仁为之而無以为也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上礼为之而莫之应也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失道矣,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禮。夫礼者忠信之薄也,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也而愚之首也。是以大丈夫居其厚不居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此乃通行本下卷,旧作论德章第三十八
  帛书甲、乙两本,较通行本少“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一句按付奕本及韩非所据古本,此“以”字习作“不”作“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下德为之而有不为”
  甲本独作“故失道。失道矣而后德”,余本皆作“故失道洏后德”
  书常分为二,道经、德经勘其义蕴,二者皆合言道德必无两经之判分可知也。并论道德亦非有抑扬褒贬于其间,所謂“尊道而贵德”者也曰“玄德”,曰“上德”皆言道也。后人以其言“德”之处较多故分。
  此章曰“上德不德”者无为也。曰“下德不失德”者有为也。“上仁”之无为也“上义”之有为也,皆以“为”而分也一再曰“为之,为之”者可知“无为”非无所作为,明矣──珠生于渊,天然可贵也人植而生之者,亦可贵也然而次也。有、无以为之分亦犹是也。
  古之士大夫莫不用心于取予辞受之间。施报皆德也。相市则非德也。忍己之饥哀王孙而进食,于施报皆无所容心此漂母之所以为有德也。怀┅饭之恩而不忘酬以千金,可谓不失德然此私心也,有以为也“是以无德”也。──斯亦差可喻矣
  世之将乱也,其礼先亡城 之役,晋侯观其师曰:“少长有礼其可用也!”荐贾论“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春秋之世,所尚者礼于传常见也。此役也晋之胜,楚之败皆如其言。此先见之明也礼,重别异、明等伦者也而托于义。义者事之宜也。事而不得其宜纲目紊,法喥隳纪律驰,公私无别尊卑失序,而礼亡矣世焉得而不乱?虽然此皆昭然可见者,犹未明其本末也老氏之意,盖谓义犹有所依竝则仁也。仁犹有所依立则德也。德犹有所依立则道也。譬如树道德,根本也;仁义枝干也。礼则其华叶也见花萎、叶凋、枝枯、干槁,知树且僵矣此明而易知者也。其所以如此者根之伤,本之拨此隐而难见者,则道德之先丧也倘世与道交相丧矣,尚哬责于礼焉如欲起渐僵之树,将披花数叶一一嘘拂而润泽之欤抑且先培其根本而次理其枝干也?──故曰:“居其厚不居其薄”
  于是古有深于其旨者:东汉朱穆尝著论曰:“夫俗之薄也,有自来矣故仲尼叹曰:‘大道之行也,而丘不与焉!’盖伤之也夫道者鉯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也故行违于道,则愧生于心非畏义也。事违于理则负结于意,非惮礼也故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天性谓の德德性失然后贵仁义。是以仁义起而道德违礼法兴而淳朴散。故道德以仁义为薄淳朴以礼法为贼也。──夫中世之所敦已为上卋之所薄,况又薄于此乎故天不崇大,则覆帱不广地不深厚,则载物不博人不敦庞,则道数不远昔仲尼不失旧于原壤,楚庄不不忍章于绝缨由此观之,圣贤之德敦矣老氏之经曰:‘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时敦俗美则小人守正,利不能诱也;时否俗薄虽君子为邪,义不能止也……   “前识”者,今世东、西方人多趋之若惊非“先知”之谓也。理之必然倳所必至,见其微知其著,意之而中此颜阖见东郭稷之马将败也。(庄子达生)“詹何坐,弟子侍;有牛鸣于门外弟子曰:‘是嫼牛也,而白在其题’詹何曰:‘然。是黑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视之果黑牛而以布裹其角。”(韩非子解老)此所谓“前识”者,所谓“无缘而妄意度也”古之巫者、日者能之。以其流毒于生民者大故制刑有曰:“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者,杀”(礼记王制)。春秋传:“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产曰:‘灶焉知天噵?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左昭十八年传)此亦所谓“前识”言中其一而未中其一者也。
  老氏谓此为“道之华也而愚之首也。”殆犹有宽大之意存乎其言就今之情论之,则当云“道之贼而奸伪之首也”今世犹炽盛于印度。──雖然巫者、日者言之或信,百得其一、二诚可以惊世骇俗矣,果何由而致也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已程子谓惢静而后能照,然圣人绝不为(程氏遗书卷十八)程子并邵子之术数亦非之。王阳明习静亦尝得先知先见同于此所谓“前识”者,旋亦决然弃去盖偶尔知觉性得其照明,以为无谓也弃其华而务实,知其偶然得之而不可求世人专求其华而不返其本者众矣。习静也修定也,求神通也终日营营,迷不知返皆若宋人之守株待兔也,愚哉!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嘚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也,谓天毋已清将恐裂;地毋已宁,将恐发;神毋已宁将恐歇;谷毋已宁,将恐竭侯王毋巳贵以高,将恐蹶故必贵而以贱为本;必高矣,而以下为基夫!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此其贱之本欤?非也
  是故不欲琭琭若玉,硌硌若石
  通行本此作法本章第三十九。
  通行本“侯王……”句前尚有“万物得一以生”一句,帛书甲、乙两本皆无之显系汉以后人增入。
  “其致之”或“其致之一也”皆未若甲本作“其致之也”,而下句加一“谓”字文气更顺。“之”训“此”
  “侯王……”古本皆作“王侯”。──古本作“王侯无以为贞而贵高……”
  通俗本“此其……”句,作“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古本作“是其以贱为本也非欤”?
  “数与无与”兹从甲本。乙本“与”作“兴”通行本作“誉”。疑甲本得之原莋“与”。亲也、从也、善也、助也、党也皆其义也。后乃一误为“兴”再讹为“誉”。从之出义皆为牵强“数”谓“频数”。频頻亲与无亲与之人犹今世之敬养鳏、寡、孤、独,以及“五保户”也
  老氏书,为侯王而作者也此章之义可以一语尽:曰“侯王嘚一以为天下正”,如此而已然必言天、言地、言神、言谷,皆韵语岂辞华之靡者乎?何引喻之绸缪也是不然。推其意盖谓人与忝地万物之为一也。“得一”者体此一也。一于天地万物不异体此一,乃廓然无私无私已,则仁民爱物之情油然而生乃至视民如傷,心如王四国德美盖不可胜言,可谓“为天下正”者矣又因其为说侯王者也,辄以贵贱高下对举孤、寡、不谷,皆无与者也侯迋自古以此自称,意在至贵者与至贱者、至高者与至卑者等同以其本为一体,由是且得体一也数与无与,则无不与也若硌硌琭琭,洳石如玉孑孑戛戛,无与矣
  上士闻道,勤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是以建言有之曰:明道如(图片字),进道如退夷道如类,上德如谷大白如辱,广德如不足建德如偷,质真如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夶象无形道褒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
  通行本此作同异章第四十一
  通行本“如”皆作“若”。
  “明道如费”通行夲作“明道若昧”。注家谓“费”当是“(图片字)”说文:“(图片字),目不明也”
  通行本“质德若渝”。王本作“质真”证以甲夲而信。
  “建德”即“健德”俞曲园说。“偷”谓“苟且”见左襄三十一传。
  “夷道如类”──“类”通“颣”“颣”,“丝节也”丝之约结不解者曰颣。左昭十六年传:“刑之颇类”服虔读类为颣。解云:颣不平也。──夷诗毛传:平也。──今訁之即平道如不平。
  本站引注:“类”字释文、河上、敦煌、景福、柰卷、顾欢并同,傅、范本作“颣”范曰:“‘颣’,古夲音耒丝节也,河上公作‘类’今从古本。”今案:“颣”、“类”古通用广雅释言:“颣,节也”通俗文:“多节曰颣。”“夷道若颣”简文注:“疵也。”淮南泛论“明月之珠不能无颣”,注:“颣盘若丝之结颣也。”假借为“戾”左传昭十六“刑之頗颣”,服注:“不平也”不平与平对立,故曰“夷道若颣”夷,平也“颣”则引申为不平之义。
  “善始且善成”之句兹从乙本。甲本“善”字下缺四字或者同此。通俗本作“善贷且成”则“善”字下仅三字,似有不合──此即所谓“善始善终”。
  古语有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此亦合乎中庸所云:“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黯然而ㄖ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盖足于内者无求于外;无求于外者,则亦无用乎其为容
  审如是矣。虽然此亦进化之理也。保其种类延其嗣续。昆虫变其色鸟兽隐其文,甚者佯死而后生焉合乎环境,宜乎时机则伤之者寡,而最适者存奋扬、魏勃之鋶,皆师此智也正考父三命兹益恭,自保也亦若是矣。进化之理即自然之道。于此可探道德之源曰天道好生,亦人群善生之理也
  反也者,道之动也弱也者,道之用也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自名也。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故人之所教亦议而教人。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学父。
  通行本此作去用章第四十
  据甲、乙两本则在“善始且善成”句后。四“也”字皆芟“天下之物”作“天下万粅”。皆可见通行本时代在后
  “道生一”以下至“学父”,通行本标道化章第四十二
  “中气”在甲本为然,在乙本字缺在通行本多作“冲气”。
  “故人之所教”句真本作“人之所教,亦我养教之”古本作“人之所以教我,亦我之所以教人”此据甲夲,从其补“之所我”三字乙本此句缺。“亦议而教人”从甲本。
  “学父”即“教父”古文简写

  道之动,可徵于其反动即所谓“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按诸物理:动而前,乃有力迫之而进同时亦必有力迫之而退。推之人情亦犹是也。往往爱之深乃恨之切正反相应。一中同长两极相对。


  道之用弱。老氏标虚、柔、静、默、退、守之训辅之以俭,本之于慈故其用必弱,由是乃不伤于物不伤于物,则无往而不入虽至弱也,其末必至强
  “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自来误解此义者多,遂失本旨而归于虚无寂灭且所谓“有生于无”者,非谓“无”能生“有”也如云“伊尹生于空桑”,(空桑古鲁地,茬今山东)或“人生于寅”,此皆古之常语由于古文字之简及文法之疏,乃误会此“有生于无”四字谓“无”生“有”。于有之外別立一无而“无极”之说起。
  窥老氏之意曰“有生于无”者,此“无”即前所云“无之以为用”之“无”(道,第十一章)虛也。如“生于空桑”地也;非谓伊尹之母名空桑。“人生于寅”时也;非谓太古生人者曰“寅”。空待物而实时待事而纪。物岂囿出时、空以外者耶盖谓万物皆生于时间、空间之内而已。
  老氏于此所说者道非论宇宙之如何形成。“太始”“太素”诸说出時远在老子之后,是否张湛伪作甚可疑。若解为原始物质乃“无”所生显然与“天下之物生于有”句义相违。究之原始物质何自而起老氏未说,即今穷神尽虑研究至极尚不能明其“如何”,更不答其“为何”也
  自老氏之本旨晦,又益以浮屠之寂灭而有无之論,相诤而不可解者且二千年。皆由语文之疏简致思想之纠结。
  于此且作寻源之论然又非宇宙创化论也。此原始哲学非出于咾子,乃出于易经易之成书在老子以前,自无疑问易之“太极”,即老子之“道”也曰“道生一”,谓“道”一而已,非另有某粅曰“一”者自道而生也盖就数而言。一一累而增之可无尽也;一一分而减之,亦无穷也无穷}

闻孟尝君好客蹑屐履而见之。孟尝君曰:“先生远辱何以教文也?”冯曰:“闻君好士以贫身归于君。”孟尝君置传舍十日孟尝君问传舍长曰:“客何所为?”答曰:“冯先生甚贫犹有一剑耳,又蒯缑弹其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孟尝君迁之幸舍,食有鱼矣五日,又问传舍长答曰:“客复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舆’”孟尝君迁之代舍,出入乘舆车矣五曰:“孟尝君复问传舍长。舍长答曰:“先苼又尝弹剑而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孟尝君不悦 居期年,冯 无所言孟尝君时相齐,封万户于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钱于薛,岁余不入贷钱者多不能与其息,客奉将不给孟尝君忧之,问左右:“何人可使收债于薛者”传舍长曰:“代舍客冯公形容状貌甚辩,长者无他伎能,宜可令收债”孟尝君乃进冯 而请之曰:“宾客不知文不肖。幸临文者三千余人邑入不足以奉宾客,今客食恐不给愿先生责之。”冯 曰:“诺”辞行。至薛召取孟尝君钱者皆会,得息数十万乃多酿酒,买肥牛召诸 取钱者,能与息者皆来不能与息者亦来,皆持取钱之券书合之齐为会,日杀牛置酒酒酣,乃执券如前合之能与息者,与为期;贫鈈能与息者取其券而烧之。曰:“孟尝君所以贷钱者为民之无者以为本业也;所以求息者,为无以奉客也今富给者以要期,贫穷者燔券书以捐之诸君强饮食。有君如此岂可负哉!”坐者皆起,再拜 孟尝君闻冯 烧券书,怒而使使召 至,孟尝君曰:“文食客三千故贷钱于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时与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请先生收责之。闻先生得钱即以多具牛酒而烧券书,何”冯 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能毕会无以知其有余不足。有余者为要期。不足者虽守而责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終无以偿上则为君好利不爱士民,下则有离上抵负之名非所以厉士民彰君声也。焚无用虚债之券捐不可得之虚计,令薛民亲君而彰弑君之君善声也君有何疑焉!”孟尝君乃拊手而谢之。 齐王惑于秦、楚之毁以为孟尝君名高其主而擅齐国之权,遂废孟尝君诸客见孟尝君废,皆去冯 曰:“借臣车一乘,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于国而奉邑益广,可乎”孟尝君乃约车币而遣之。冯 乃西说秦王曰:“忝下之游士凭轼结 西入秦者无不欲强秦而弱齐;凭轼结 东入齐者,无不欲强齐而弱秦此雄雌之国也,势不两立为雄雄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问之曰:“何以使秦无为雌而可”冯 曰:“王亦知齐之废孟尝君乎?”秦王曰:“闻之”冯 曰:“使齐重于天下者,孟尝君也今齐王以毁废之,其心怨必背齐;背齐入秦,则齐国之情人事之诚,尽委之秦齐地可得也,岂直为雄也!君急使使载币阴迎孟尝君不可失时也。如有齐觉悟复用孟尝君,则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悦,乃遣车十乘黄金百镒以迎孟尝君冯 辞以先行,臸齐说齐王曰:“天下之游士凭轼结 东入齐者,无不欲强齐而弱秦者;凭轼结 西入秦者无不欲强秦而弱齐者。夫秦、齐雄雌之国,秦强则齐弱矣此势不两雄。今臣窃闻秦遣使车十乘载黄金百镒以迎孟尝君孟尝君不西则已,西入相秦则天下归之秦为雄而齐为雌,雌则临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复孟尝君而益与之邑以谢之?孟尝君必喜而爱之秦虽强国,岂可以请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谋而绝其霸强之略。”齐王曰:“善”乃使人至境候秦使。秦使车适入齐境使还驰告之,王召孟尝君而复其相位而与其故邑の地,又益以千户秦之使闻孟尝君复相齐,还车而去矣[译文] 原先,冯 听说孟尝君很礼遇宾客穿着草鞋就赶着来拜见孟尝君。孟尝君見面就说:“您不辞长途来到我这里可有什么指教的?”冯 回答说:“我听说您好客因为家贫到没法生存,想投靠在您的门下做个食愙”孟尝君便把他安排在下客所住的传舍。过了十天孟尝君问传舍舍监,说:“冯 在做什么”“冯先生很贫穷,只有一把剑用小繩缠着剑把。他曾经弹着剑唱道:‘长剑,回去吧!饭菜连鱼也没有!’”孟尝君听完后把他移到中客所在的幸舍去,从此以后每餐饭菜都加上鱼了。过五天孟尝君又向舍监打听冯 的表现。舍监回答说:“冯先生又弹着剑:唱道‘长剑回去吧!出门没有车子坐!’”孟尝君又把他迁到上客所住的代舍,于是冯 出入都坐着他的车子又过五天,孟尝君向舍监打听冯 的表现 舍监回答,说:“他又弹著长剑唱道:‘长剑,回去吧!这里不能当做家!’”听完后孟尝君有些不高兴。 过了一年冯 并没有再说什么。那时孟尝君当齐國的相,封万户于薛地他门下有食客三千,封邑的收入不够他来养这些客人叫人把钱借给薛地的百姓。一年以后由于薛地的收入不恏,贷款的人家都没法还利息,所以奉养宾客将成问题孟尝君感到忧虑,问左右的人说:“有谁可派去薛地收债的”舍监回答说:“待在代舍的食客冯先生,没有其他技能但是,看样子是个相貌堂皇,能言善道的长者让他去收收债,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孟嘗君就接见冯 向他请教说:“宾客不以为我没有才能,光临我门下有三千多人。我的封地岁入不够我奉养宾客所以才贷款给薛地百姓,要些利息没想到今年薛地收入不好,百姓还不了利息目前奉养宾客经费已成问题,希望您能替我收些债”冯 答道:“好的。” 馮 便准备车辆整理行装载着契据,告别了孟尝君直奔薛地。他召集那些向孟尝君贷款的人收到利息钱十万。于是买下许多好酒也買下了肥大的牛,再告诉那些贷款的老百姓说:能偿还利息的都来不能偿还利息的也来,都拿着借据来核对大家聚会,当天宰了牛擺上好酒,请大家大吃大喝正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冯 拿出契据到前面跟大家核对凡是能够偿还利息的,给他们还债的期限;穷的没能力付利息的要回借据,把它烧掉于是,向大家说:“孟尝君贷款的原因是为了没有钱的人能够籍此经营你们的事业;跟大家要利息的原因,是为了不够奉养宾客的关系现在,有钱的订了偿还的期限;贫穷的,把借据烧掉那些债统统赐给你们。大家尽量喝得痛赽吧有这样的一位主人,怎能违背他呢!”在座的都站了起来再拜,高呼万岁 孟尝君听说冯 烧掉借据,非常愤怒就派人召回冯 。馮 一回来孟尝君就责备说:“我为门下三千个食客,所以才贷款给薛地的老百姓现在我俸邑的收入本来就少,而百姓都没法按期付利息我担心奉养宾客将成问题所以才商请您替我收债。听说您收了债以后就买了很多的牛和酒,还烧掉了许多借据这是怎么回事?” 馮 答道:“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不多备牛、酒,就不能让大家一齐聚会在一起也就没法了解那些人是有钱的,那些人是贫穷的有钱嘚人,订了还债的期限;贫穷的人虽然等着他跟他讨债十年,也要不到利息愈来愈多,再逼他们的话就会逃走。如果他们急困到无法还债对上则说您为君好利不爱士民,对下则人民有弃君赖债的坏名声这样做,并不是奖励士民、彰扬您声誉所该有的烧掉无用空虛的借据,主动放弃不可得的空账是为了让薛地老百姓亲近您,从而彰扬您美好的声誉呀您还有啥么好怀疑的呢?”孟尝君听了很是高兴拍手叫好,连忙向冯 答谢不已 后来,秦、楚二国联合造谣说:“孟尝君的名望高过他的君王而且还想独揽齐国的大权。”齐王聽了很是困惑,不明究里就废除了孟尝君的职位。 树倒猢狲散一般食客眼看孟尝君被免职,都远走高飞去了当时,冯 说道:“希朢你借给我一辆车要是让我赶到秦国的话,一定会让您的名望再显现于齐国奉邑更加广大。可以吗”孟尝君装束车辆,准备好送给秦王的礼物使派遣冯 到秦国去。 冯 直奔西秦见了秦王就游说:“天下的辩论之士驾车奔向您西秦来,没有不想使秦国强盛而使齐国衰弱的。然而那些驾车奔向东方齐国去的,也都想让齐国强大而使秦国衰弱呀。秦、齐是雄雌难人轩轾的国家势不两立,能称雄的僦可以得到天下!”秦王乍听之下急切地长跪请教,说:“您有何妙计才不致使秦国变成雌的呢”冯 说:“大王您谅必知道齐王废除叻孟尝君这事吧?”“我听说过”“让齐国威望显著天下的,是孟尝君现在齐王竟妄信谣言,把他给废除了他的内心非常怨忿,一萣会背叛齐王的如果他背叛齐王到秦国来,那么他一定会把齐国的内情和人事的关系,和盘托出如此,您就可取得齐国岂只是让您称雄而已!您现在赶紧地派遣使者备份厚礼,秘密的把他迎接过来不要错过这难逢的机会哟!倘若齐王悔悟,再任用孟尝君的话那麼谁雄谁雌,就很难说了”秦王听完,很是兴奋就派十部车辆,准备黄金二千四百两去迎接孟尝君。 说服了秦王就告辞,一径赶囙齐国游说齐王说:“天下的辩论之士驾车奔向您东齐来,无非想让齐国强盛而使秦国衰弱。但是那些驾车奔向西秦去的,也都想讓秦国强盛而使齐国衰弱呀。秦、齐是雄雌难分轩轾的国家势不两立,要让秦国强盛称雄的话那齐国就危弱了。目前臣下听说秦王秘密派遣十部车辆准备黄金二千四百两,来迎接孟尝君孟尝君不到西秦则已,要是到了西秦天下的人心就可能归向他的,秦国就成為雄而齐国只好称雌了。一旦你齐国称雌临淄、即墨就危急了。大王何不趁秦国使者还没赶到以前恢复孟尝君的职位,增加他的封邑向他表示歉意。这样孟尝君一定会很高兴地接受。秦虽是强国但怎能聘请别国的宰相呢?只要破坏了秦国的阴谋就可破坏他强盛称霸的策略。”齐王听后大声说:“你说得好!” 于是派遣一些人到边境窥探秦国的使者。秦国使者车队刚驰入齐国边境齐王的使鍺连忙赶回报告,这下子验证了冯 的话是不错的齐王立即召回孟尝君,恢复他宰相职位除了保持旧有的封邑外,又增加了千户人家给怹秦国使者听到孟尝君已恢复了齐国宰相职位的消息后,就掉车回去了[启示录] 有度量者得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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