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的功效与作用桥的作用是什么

『烟雨故国江天老,何似重剑代银枪』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关外弦月隐,雁门暮雪深。云城飞霰重,轻眉引寒刃。玄甲微霜起,血染狼烟沉。孟春不曾度,锋凭乾坤分。梨花抱倦地,惊雷开轩辰。蓬上凝紫冷,怀中浊酒温。悲声鸣金戈,倾樽念故人。苍山迢递路,远目尽遥岑。雕翎耀白夜,刀横倚茕身。朔沙承流光,乱世破明昐。来鸿应有信,商秋覆危参。长风旌猎猎,敌首祭忠魂。
  洛秋叶还是有一壶酒,却不再足以慰风尘。  当烈酒的辛辣熨帖喉咙,被呛出的清泪又一次风干在左眼角的时候,洛姑娘便会想起数年前的那来自西域的波斯猫。  白兜帽,异色瞳,还有一只小巧的银铃,一走,那银丝缠就的精致就会随着身形清脆作响。恍如大漠中一汪冽而澈的月牙泉,在苍茫黄沙间突然润了人眼。  秋叶右眼上的布依然覆着,手心中的银铃依然攥着,一杆青竹棍,棍上依然可耳闻风落有声。  洛姑娘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松松垮垮甩着棍子,在错落的屋脊上,借着酒和醉意,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活像因偷吃了不知了不知谁家的酒糟而烂醉在酒缸边,被人家发现用木杆子抽醒了的醉兮兮的猫——本就不怎么油光水滑的毛儿就又有一撮被抽得一旋落了地,这盲了只眼的野猫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窜上了屋脊。  仅剩的一只眼,却出奇的有神。  酒葫芦上的绳儿被拎得早已有些发污,勉强还看得出原本的颜色,秋叶却死活舍不得换。  “秋叶妹子,还惦记着那波斯猫儿呢?”  洛秋叶没吱声,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并不圆的月亮,许久才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啊,是啊。”  被烈酒浸醉的眼神,因月光而渐渐清亮了些。  “君山女流氓也有惦记的人咯,还惦记了这么久……来,酒给师兄喝点?”  “啧,老流氓。”  洛姑娘还不忘啐了一口,才舍得把酒葫芦递出去。手间青竹棍在屋脊上随手一戳,戳掉了人房檐上一片瓦。  酒葫芦腰上的绳儿,坠了个琉璃坠子。  “小流氓都长成大美人儿了,还舍不得给我这老流氓喝口酒。”  酒液顺着葫芦光滑的外壁淌了点下来,打湿了绳子,润了那琉璃坠子上阴刻的波斯文。  刻的到底是什么,秋叶不太清楚——只是犹记那好看的西域男子有这么个中原名儿,陆越陵,一个无关风花雪月的名字。约摸这是越陵的本名……或者波斯文刻下的神秘庇护,也不一定。  ——谁知道呢。    葫芦里的酒尽了,青竹棍却还迟迟未能点开君山桃花。眯着醉眼,秋叶倚在檐角望了望月落的方向。  天边落月晚,四季轮回转。    陆越陵口中的官话总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西域腔,可意外的并不难听,带着奇异的韵律。大漠黄沙淘洗出的嗓音,恍如烈酒不慎滴落在弯刀烁着寒芒的刃上,酒花霎时从中纵裂,血槽便引出一滴清冽醇厚,映碎万里月光。  当月光浮在一蓝一黄的眸子里,看得出如霜似霰,危险而温润。    不得不说,时日隔的有那么一点点久,可那银丝缠就的铃铛,却再次一响入梦。  呐,西域的……  老娘看上你了。  如今,你是回了西域呢,还是留在中原继续做生意呢——    “拿人钱财,取人性命。”  当带着些许生涩的官话从陆越陵口中道出的时候,却怎么也不像个杀手。那双颜色相异的眸子,轻轻一眯便笑了起来,同西域口音相衬得恰到好处。他的生意,来来回回,似也只有这么一件。  秋叶闻言也就点点头,塞上酒葫芦的塞子,抬手擦了擦红艳如血的唇边残余的酒液:“那地儿挺偏……你大老远也不识得道,我带你去好了。”  顺便弄壶酒。  越陵开始只是向秋叶问了个地名——一个不算远、但他并不熟悉的地名。  丐帮的姑娘一天到晚不是走街就是串巷,消息灵通不说,对各方路途更是熟悉得很。  架不住洛秋叶心眼好嘴也快,本来比比划划说了向东多少多少里再往哪边拐,又觉得实是不太好寻,多嘴问了一句这波斯猫儿到底是做什么的——陆越陵便说,做生意。  是何生意?  方知是替人取命的生意。  取何人性命?  陆越陵就又笑了,笑里带着点淡淡的邪气。  他说,他也不知道。有名,有地,有银,便拿了这桩生意。  乱世江湖,杀手不在少数,秋叶对此心知肚明。何况,世事纷争,正邪难辨,保得性命已是不易,谁管它善恶与否。    陆越陵话不多,大概是因为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话所致,便也不太愿意说——但这不妨碍他听得懂。  虽然话不多,但越陵绝不会吝惜好看的笑容。  打小就四处随着师父师兄四处游逛的秋叶知道挺多有意思的事儿——上至哪片地界哪家的酒酿得好,下至城边小林子里边逮得到野兔。  越陵就听着,偶尔听到感兴趣的地方就会笑——这西域男子,一笑,竟好看得有点过分。    “诶,你们是怎么个拿报酬法儿?”  “事前三成,事成七成。”    拿人钱财,取人性命。  陆越陵原本并没有打算告诉洛秋叶自己姓甚名谁——虽然,他本名也确乎不是这个。一个杀手独身在外,说这么多已是禁忌。    “给你说啊,你从这片林子穿过去,再向南走上七八里路,就到了。”  “谢过姑娘。”  “对了,林子里指不定哪儿有强盗什么的,你小心点。”  “会的。”越陵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一把弯刀上解下一颗琉璃坠子递到了洛秋叶手里,“这个,送给姑娘。”  聊表谢意,虽然不大值钱。  其实越陵在中原接生意的次数不算少了,但之前从未见过秋叶这样的姑娘。寻路的话,单凭接生意时人家给的粗糙的地图似乎大多时候是不行,甚至有时候更会出错——问路便成了很要紧的事情。  往往很少会有谁乐意给这么一个杀手指路,何况,越陵的衣着也确实和中原人不太一样。  哪怕是波斯猫,也是知恩图报的。  “这个……不太好吧?”  洛秋叶眨巴眨巴褐色的眼睛,借着不甚清朗的月色看了看那颗坠子。  越陵就笑了:“不值钱,姑娘就收下吧。”  生涩的官话,却毫不难听。  “那我就……不客气了?”  越陵点点头,颜色相异的眸中似是存有温润月光。    秋叶就目送越陵走进那片夜里看上去挺阴森的林子里,一点一点走远了,直到显眼的白兜帽也看不太清。  洛姑娘依稀记得那林子里有匪盗之类的,可具体在哪儿也记不太清。虽然,此夜月不黑风也不高,西域来的杀手想必身手也不会太差……可就是觉得这西域来的波斯猫儿怕是没走过这种路,确实有点让人不太放心。  夜里也是无聊,能沽酒的地儿这么晚也不会开着。  秋叶就当真跟着那模模糊糊依稀可辨的白兜帽背影,一个闪身,踩着轻功跳上了一棵挺结实的树。  陆越陵半路停了步子,把白兜帽换作了黑色的——可这黑兜帽的身影在夜里更难看清,还真是挺考验洛秋叶的眼神儿。  秋叶踩着轻功,一路算跳着算看着,轻巧的像只悄无声息的野猫似的,一直就跟在越陵后面。中途,越陵感觉总有人便好几次回头,秋叶赶紧扯了扯树枝,把自己遮起来——活像躲猫猫的小孩儿。    越陵突然觉得脚下踩上了什么东西——被踩了的麻绳骤然向上一抽,虽然没把反应极快的越陵绊倒,也是把他吓了一跳。  刃上吹毛断发的弯刀,手起刀落,麻绳弹刃应声断开。  糟了,果然是有匪盗——洛秋叶对这一带虽说是闭着眼睛都能摸清各条大街小巷,可从未晚上一个人独自穿过这片树林。洛姑娘心底里暗惊一句“不好”,手中青竹棍一点足以支撑自己体重的粗糙树枝,借力便跳了下去。  青绿的竹棍似是还带着竹林间澄明的灵气,竹棍一头稳狠击中一人后脑,应声倒地,另一头在手心以挟风之势便送了出去,精准地着中了另一蟊贼的后背。秋叶咬牙,手腕上一用力便又在刀口划上越陵后颈之前从那人胸口捅出个透心。抬腿一脚踢落半死之人手中不知名的刀,洛姑娘反手去抽自个儿的青竹棍。  竹棍一头似是被骨肉卡了下,一抽,偏未能抽出来。秋叶差点慌了神儿——自己在明处,并未估摸的清数目有几的匪盗在暗处,若是单挑,身手虽绝对高过蟊贼不知多少,但此时谁知成群行动的匪盗有几人?洛秋叶眼中晃过陆越陵手中双刀折出的暗光,和光下呼出的惨叫,便抬脚借力狠狠踹了一脚已经没几口气的人,手上一用劲儿,硬生生把青竹棍抽了出来。  浓烈的血腥气,似是能点开君山山头万重桃花。  还没来得及转身,秋叶只觉身旁并不灵巧的过了个人,抬肘便狠顶上了那人心口,不料此人手中有什么暗器,本是冲着秋叶心口来的锐物竟被这么一顶偏着擦过了秋叶的右眼——不致命,但疼痛钻心。  洛姑娘闭着右眼忍着痛反手有将染了血的竹棍狠狠送进了那人小腹,硬是把人像钉钉一般钉在了林间地上。  四周似是安静了吧,只剩下还没死透的人渐渐低下去的哀嚎和喘气的声音。  这才松了口气。    “姑娘,姑娘?”  陆越陵用最快的速度把一双舔过血的弯刀收回,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引得这丐帮姑娘一声不大的惨叫,只能扶着秋叶的肩,借着几乎透不过密密匝匝枝叶的昏暗月光细细看了看她的脸。  似是有一股暗色,粘稠的,从右眼眶,顺着洛姑娘的脸颊流下。  “咳,我没事儿……你不用管我,我自找的。”  秋叶闭着眼,抬指抹了一下从眼眶淌出的粘稠,忍痛艰难地冲越陵笑了笑,那笑容艰涩至极——手指受伤都疼至钻心,何况是一只眼睛。  越陵波斯猫般的异色双眸粗糙地打量了打量四周,十二尺以内,除了枝叶颤动似再无什么其他动静。  来自神秘而遥远的圣教有一门绝学——朝圣言。  洛姑娘不知道这西域男子究竟念念叨叨了些什么,只知道那似是波斯语的言辞莫名好听。    “也许保不住姑娘的眼睛了,但能止止血……也好……”越陵一边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一边出口的吐字说的很慢,“应该……不痛了?”  常年使双刀的杀手,指腹覆有薄薄的茧子。越陵用拇指指腹细细替秋叶抹掉颊上已经近乎干透的血迹,秋叶睁开仅剩的左眼,视线渐渐清明起来——却总归是少了一边的眸儿,终究不太辨得清远近距离。  “谢谢你啊……”  秋叶低着头念叨了一句谢意。  “那我……背姑娘出去吧?”  “不不不我又没残又没全瞎的……”  陆越陵没细听洛秋叶到底说了些什么,便在她面前背对着她:“上来吧。”  洛姑娘这回没再多拒绝了——大概是西域人和中原人表达方式不太一样?也不一定。    “嗳……话说你们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映月湖,往生涧,思浑河,三生树,天鹅坪,祈圣台……”  西域男子说的如数家珍。  “我还以为你们那儿只有沙子呢……”  秋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沙子……嗯。有的,很多。”    洛姑娘从越陵背上跳了下来:“好啦,到了。”  陆越陵抿唇,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递给秋叶一只银丝缠成的小巧铃铛。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说这只银铃,护人平安。”  “别,这可怎么好我拿你这么多东西……丐帮又不是穷得没……”  没等秋叶话说完,越陵就把那带着细绳儿的小小铃铛给她挂在了左手腕上。然后越陵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虽是一言未发,可那双波斯猫般的眸儿里歉意至极。  “下次,来此地,定来看洛姑娘。”  “诶?你怎么知道我……”  越陵笑眯眯地指了指秋叶的那只酒葫芦,刻着个好看的“洛”,旁边紧挨着刻了片叶子。  洛姑娘这才发现天边月色朗了些。  “那……下次来了的话我请你喝酒啊。”  西域男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几步,似是又回头看了秋叶一眼。  下次……又是个什么时候呢?  洛姑娘便又朝越陵挥了挥手。    不料,那挥手却成了最后的道别。    初夏夜里,檐上的夜风虽说不怎么吹得醒酒,但小风带着点儿凉意,还是蛮舒爽的。  半醉的秋叶就把手里的酒葫芦抛高又接住,绳儿挂在指间再绕那么一圈。  呀!没拎住绳儿!  洛姑娘一个激灵,纵身就从房檐上跃了下去,挂在腰间的银丝铃铛随之清越地作响,可就算再快,也赶不上没剩了大半壶酒的葫芦。  酒葫芦掉在地上,摔开了塞子,清亮的酒液就从中淌出来,酒香霎时四溢,浓烈得难以化开的香气,此刻却像极了五谷杂粮中久久淀下的眼泪。  琉璃坠子应声碎了,碎在从葫芦口流出的酒里。  秋叶抿了抿唇,覆了薄茧的手指从酒液里把碎裂的坠子大大小小的碎块捡起来,尽数放在左手心里。洛姑娘下意识攥紧了手心,细小却锋利碎片和断口,把左手心硬生生刻出了血。  残存的酒液也就借此浸了伤处,疼得微微钻心。    “秋叶妹子?”  洛秋叶蹲坐在不矮的墙头,像被大雨浇透了的、无家可归的野猫。  苏逢柯这回开口却难得正经:“你惦记的那波斯猫儿,死了。”  洛秋叶像突然被烙铁烫了一般猛的抬头看了一眼师兄,愣了一下神儿又把苏逢柯推了一把:“老流氓,你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吧?瞎逼逼什么不吉利的?”  逢柯倒没被这么一推就掉下去,挠挠头,摊开手,粗糙的掌心里安稳地躺着一颗琉璃坠子,已经被暖得与体温温度相近。  “前一阵子,有个同门……忘了是谁了,说在哪儿的林道上看见死了个西域的……脸都被划花了,看不清。他就在死人身上摸了,没摸出来什么值钱的玩意……碎银拿去花了,一对弯刀拿去当了,就剩下刀柄上挂着的这坠子了,说是不值钱,给我玩玩。”  秋叶瞬间觉得眼前一阵花,定神才把逢柯手里的坠子看了看——心里,突然像被一把刀生硬地挖去了一块,鲜血淋漓。  是的,是一对。  陆越陵确乎是有两把弯刀,一把后面坠着一颗。  洛姑娘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老娘知道了。”  苏逢柯就在洛秋叶肩上拍了一把:“成,那我这老流氓就不烦你了。”  秋叶有点晃神。  苏逢柯嘴里说着走,却也没走。丐帮的男子没那么讲究,就随随便便在洛秋叶边上坐下,还不忘把琉璃坠子塞进了师妹手心儿里。  “拿着吧,还有个念想。”    酒葫芦早就摔裂了个大口子,没什么用了。  陆越陵就这么走了——只留下银丝铃铛,琉璃坠子,和一个无关风花雪月的名字。  洛秋叶再也没遇见过一个姓陆的男子,笑眯眯地对她说——  “拿人钱财,取人性命。”
诶大家好这儿白木棉……叫我绿美也好啦我也很开心的!于是一楼我就直接说事儿辣←其实是想做个关于策藏的广播剧啦或者说pia戏什么的。最近听了纯音乐《燕归来》而来的脑洞,表面上老司机的温柔军爷x女扮男装二小姐←应该蛮有意思的。现在处于脑洞阶段啊什么还都没有呢就是有个想法和故事走向,细节还都在筹划阶段……来个感兴趣的吃我《燕归来》纯音乐安利也好xxxxx←来商讨剧情我也很开心的啦!反正现在……除了主线以外什么都缺的阶段也不怕啦,反正七月才准备正式开始做……那么这儿是QQ!←有兴趣可以戳一下啦qwq
最近有个策藏的pia戏脑洞,军爷x二小姐←不知道谁有兴趣来共同商讨一下……那么这儿是结尾的歌词,先放歌儿引狼……  &&&&&&& &&&&&&& 波上潋滟楼外影  风动清圆香入亭  斯人已远江南旧梦渡野津  十三弦间珠泠泠  当时井辔落花径  而今独对西湖雨  青锋翩然问水流光向孤冥  吴山路迢递不见君    人言此生如戏  但求江南夜醉里酒不醒  帘外潺雨惹人听  一骑阅千里茫茫飞霰凌流云    平湖凝霜不知清风落尽长安阙  马蹄嗒然红尘之中任盈缺  青丝飏兮剑饮血  凭转重轻鹤汀孤白雀    烟花冷月莫说常言偏道谈戏谑  君子如风何人守我旧时约  清平越兮刃若雪  轻燕不归桑梓画中叶  渚上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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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领,我记得我小时候剩下了一个愿望。”  “是的,Zog。你想说什么?”  “现在我想好要什么了。”  “嗯?”  “我想用它,来给Dean将军续命。”  Zog一口气说完了所有他想说的——恍然间如释重负。  “嗯……我想我可以答应你,Zog。”    “如果,我早几天知道Zog还剩下一个愿望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动手呢?”  话出口的时候,Dean是笑着的。他确乎是在笑的,可句子的尾音里寂寞地裹藏着已经近乎失声的哽咽。  Alison注意到了Dean眼底的悲伤——像贝加尔湖结冰期时候的湖冰,用天地寂然,冻结了岁月的光景。  “我想离开了,Alison。”  “去哪里?”  “我想回家。”  Alison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回家吗,Dean?”  “是的。”  回家——  天堂,炼狱,或者地狱。  一个足够的落脚点,足矣。    “首领,我想回家。”  Dean感觉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挤出了这一句话。  “嗯……我想我可以答应。可你的位置该由谁来代替呢?这真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Dean。”  “Buiter可以胜任。”  “那么,我相信你。”    “Zog,Alison,记得把抗生素想办法给Shawn,或者Pat。”Dean扯出一个笑容——一个惨淡的笑容,“再见。”  Alison在胸前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十字。  他为Dean画了一个十字,就像第一次为他画十字那样认真。  “再见,Dean。”  Addio。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留住Dean,他只能为他沉默地祈祷。    Dean摸了摸口袋里那块小小的石头,僵硬的物件——原本没有生命,此刻已经被体温暖成了温热。  这是他在深夜里,从Justin墓碑的十字架上敲下的一小块。  那天夜里,他跪在墓碑前,安静地说了很多很多——没有喧嚣,没有眼泪,像极了絮絮的自言自语。  可Dean究竟说了些什么,无从考证。    后来。  他终是回到了寒冷而广阔的故土上,回到了那深不见底的贝加尔湖边。  Dean不喜欢悲剧,他觉得那其中毁灭了太多的美好——如果性格有时候也可以算作是一种悲剧,Dean也觉得这并不能去责备谁。    谁都没有错。  那错又在谁呢?  不知道。  是上帝吗?还是撒旦?  不,都不是。    后来。  Dean等到了来年向日葵盛开,又等到了它们枯败,最后等到了大雪覆盖田头收割过的残茎。  “它们真的很像你,Edward。像你笑的时候。”    后来。  有人在凌晨的时候,在湖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具有点发青——但依然能看出面目清秀的僵冷尸体,被寒冷的湖水带到了湖边。  死者是笑着的,已经成了青紫色的薄唇边有安然的笑容,像被上帝祝福过一般安然。  扣在胸口的那双骨骼清秀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终于有闲而好事的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掰开了那双手。  手心里藏着的秘密,是一块并不值钱的普通石头——一个让贪财者无比失望的答案。    总是有这样的人——  孑然一身地离开家乡,最终依然是一个人回来。  带着一颗完整的心离开家乡,最终却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回来。    总有这样的人——  选择把秘密带入了坟墓,或者带下了世界最深沉的湖。      总有这样的人——  很年轻,却早已看透了生死,再也没有奢求过爱。
  “Scar,你知道么,我后悔没有杀了他。”  Pat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手指错入额前的碎发里,又向脑后捋,Shawn甚至无法看得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是死人往往什么也说不出——我想让活人亲自开口说话,而不是最后动用尸检。”  “这并不容易,Scar。”  “我知道,但什么东西都有弱点,Hulse。我现在要做到不是逼他说出什么,而是找到一个足以让人屈服的理由。”Shawn勾了勾唇角,伏在Pat耳边用极温柔的语气说了些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多了。谢谢,谢谢你。”  Pat终于缓慢地抬眼,Shawn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有细细的血丝。    Alison守在无线电发报机前。  距离上一次的消息快要三天了,却再也没有出现任何音讯——连一句用作伪装的问候也没有了。  Alison觉得自己的神经像拉满了的弓弦,靠苦得让人窒息的药剂般的咖啡支撑着全部的精神,可再多一分力度就会瞬间崩断。    “Zog,出事了,我有必要去一趟。”  “记得完整地回来……带着Dean。”  Alison苦笑着摇了摇头,出口的话却与动作并不一致:“我会的。”  可他心里并没有这个底,换句话说,谁都没有。  Alison替Zog打开了最近的一扇窗子,好让呛人却并不难闻的烟味尽快散掉。    “如果我给你开一条暗路,你觉得怎么样?”  “有什么条件?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我的,对吗?”  Dean自由地像住在自己家一样在Shawn的私人实验室里走来走去 ——虽然他打小就没有家。时不时端起桌上那只马克杯抿一口,觉得凉了的时候就再兑上一些热的。  “是的,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些合情合理的条件。”科研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做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难。”  “可以先说么?不然我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抗生素。”  Dean笑着端起杯子,吹去杯口氤氲的温热水汽:“我知道,你是科研官,不是医生。实际上并不是你——而是Pat需要吧?”  “看来,我不再需要多说了?”  Dean保持着那个浅淡的笑容,又刻意地加深了几分:“就算这样,你也没有权力直接放我走,走不是吗?”  “如果有人很隐蔽地来救你,我也许,我是说也许——可以当作没有看见。”  “如果是这样,我有可能就得在你的实验室里住到我死的那天为止了。”  “那一定不是自然死亡——也许是枪杀,也许是毒杀,也不排除我会给你一个自杀的合理理由。”  “也许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科研官先生。”  “只是一个类比——我希望如此,我也相信事实如此。”    Alison把军服洗干净,再叠整齐 收好。也许这么一走的话,连自己都保不住——谁知道呢?  命运这种东西,有时候讽刺至极。在绝望的时候偏偏带给人一丝希望,可临近看的时候也许并不是脑海里希望中的明丽灯火,而是远在天边难以企及的苍白星星。  他像赴死前一样,最后多看了一眼OBIE的大门——给了他绝望和希望的地方。    “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Hulse。”  “你觉得这是用一条人命换取很多条人命的糟糕交易?可是你永远不会懂得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多么重要,Scar——因为你周围没有这样的人。”  Pat不是坏脾气的人。所以,莫大的悲伤和痛苦,透过纯正英式英语的过滤,从这位标准英伦绅士口中道出的时候,反映出来的都是安宁的宣告。  “是的,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人长大的孤儿,但想我我可以理解——我还知道,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  “什么?”  “活下去。对你,对我——对谁来说都是这样。”    Dean在深夜里,捧着已经凉透的马克杯。他已经不再奢望了,再也不会奢望了。  他觉得也许这就叫一种开始作以反馈的报应,谁让他曾经杀了那么多人呢——好的,坏的;无罪的,有罪的……仿佛现在还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向上帝抵押了一切而辛苦借来的高利贷。  最终只能用生命偿还。  人从生下来,就开始向死亡的终点迈步。Dean觉得自己很清楚——大概,他会成为走得比较快的那群人的一位,很快就会了。    “您好,漂亮的小姐,我想找人。”  “您要找谁呢?这位先生?也许我可以帮您问问。”  少女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睛,像纯净的清澈海水。  “找Roger先生。我是带着Justin先生的推荐信来的——或者说,他生前的推荐信。”Alison笑着从提包里取出了一封封好的信,“不过不好意思,我大概不能事先给您打开看。”  “好的,这位先生,我知道了。不过,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想这样的话会方便转达。”  “Alison。”  “好的,我知道了,请在这儿等一会。”  “冒昧地问一句,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漂亮的小姐?”  “Finn&Alice。”  Alice笑了,很显然她并不反感这句话。少女粉色头发下的笑容可爱而美丽,用保加利亚的新鲜玫瑰花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Alison像变魔术一样从提包里取出一支纸艺玫瑰:“我说要把它送给我这个月见到的最漂亮的小姐,可是迟迟没有送出去。虽然不是鲜花——但是我在你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故乡的星星,Alice小姐。”  意大利腔调的英语,流利得如同歌剧中婉转动听的唱词。    在这种时候,Alison还是很相信自己模仿字体的能力的——他唯一后怕的是有人发现Justin生前的办公室里面的签字笔和私章的位置不太对。  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按照原样摆回了原处,甚至笔杆倾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但也许这个时候,相比回头后怕,更需要沉得住气面对面前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Scar。”  “嗯?”  “我听说Roger准备拨给你一位新人,是吗?”  “可惜,我还没有见到。不过没关系,我想下午就能见到他了。”Shawn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虽然我的工作远没有你忙,Hulse。”    见到Alison的第一面,Shawn是惊讶的。  “您好,Shawan先生,我是Alison。”  Shawn在大脑的存储里飞快地寻找着能和面前这张脸对上的记忆:“冒昧地问一句,您曾经是在慕尼黑工大就读吧?”  Alison笑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在图书馆,我经常能碰到您。”  “那时候,真的是年轻。”  “请允许我说句实话——您现在也并不老,一样很年轻。”    “Scar。”  “嗯?”  “Roger分给你的人怎么样?”  “这么说吧——让我怀念了一下大学时光。”  “什么?”  “我是说,是大学里同校的一位校友。”    整间屋子在“咔”的一声响过后突然断电了。  Alison从外推开了实验室隔间的那扇距地面并不算太高的窗子,翻上窗台坐了上去——像一只蹲坐在笼沿上的优雅家猫。  看不清的逆月身影,依然像个漂亮的意大利姑娘。  “Dean,我来找你了。”  “你是来救我的么?Alison?”  “是的。”  Alison从窗口踩着室内那张老旧的、被闲置了很久的桌子,毫不尴尬地走了下来。  Dean想说,你不用来了,真的。  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就像哽咽在喉咙里一团带刺的荆棘。  “Alison。”Dean想了想还是这样开口了——莫名生疏地开口了,“你还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现在不是很完整地出现在你面前了吗,Dean?”  “你断了电闸?”  “是的,只断了这间实验室。”  还是温柔却干脆至极的语调。  Alison在Dean面前蹲下,把一把枪交到了他细瘦的手心里。  Sagros。  Dean有点意料之外的惊诧——一半的灵魂也好似终于回归了躯壳。  “你从哪把它取回来的?”  “我撬开了Justin的棺材。”Alison顿了顿,“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提这个名字。”  Dean闭上眼睛,小心地用指腹摩挲着枪身冰冷的金属——这份被迫的陪葬。    “Alison。”  “嗯?”  “带我回去吧……带我回去。”  虔诚得有如濒死者对上帝的最后祈求。    “Shawn,你把人审丢了?”  Roger看着银蓝色头发的科研官——但更多的并不是好笑的表情。  “是的,我把他审丢了,我很抱歉。这是我的责任,我可以负担,我也能现在就去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可相对于Raymond,你觉得是什么重要呢?是一匹已经被磨平了獠牙的北极狼,还是能够吊命抗生素?”  “真有你的,Shawn。我觉得你不该当个科研官,你该当个心理学家。”  “这是赞美还是变相的贬低呢?Roger,我听不太明白。”  Shawn很随便地从Roger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把你提拔成中将,Shawn。我有点后悔,你知道么,给一个科研官如此的军衔实在是不合适。”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是吗,Roger?你可以现在就降我的军衔。”Shawn吸了一口烟,逆着灯光吐出一个烟圈,迷迷蒙蒙的青白色烟雾后是年轻的科研官似笑非笑的面孔,“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的,Roger。”  “真是有自信,Shawn。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比起降我的军衔,比起为一个无辜的死者讨公道,比起追回一匹没了獠牙的独狼——我想你更需要这个。”Shawn用左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想你更需要抗生素来给Raymond续命。”  Roger此刻觉得Shawn已经远远不止是一个科研官了。  “我觉得你是撒旦专程派来给我使绊子的。Shawn这个姓不适合你,我想你该改改了。”  “可这个撒旦的使者未必不能给你带来福音,也未必不够仁慈。Roger,你准备怎么惩罚我的失职?”  “你可以出去了,我没空和你玩这种语言游戏,Shawn。”  “谢谢,Roger——您真是个仁慈的上司。”  “Shawn,你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求之不得,我说真的。”  Shawn留给Roger一个背影,丢掉还剩下一截的烟头,带上了那扇门,脚步声嗒然响起在空荡荡的廊厅。    “Scar。”  “嗯?”  “Roger给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该改姓Satan,而不是Shawn。”  “我说的是正事,不是跟你开玩笑,Scar。”  “他说他再也不想见我了——我想我以后不得不离他远点了,也许他以后看到我就会生气。”  “为什么?你对他说了什么?”  “说了些不该说的——不过,别担心,Hulse。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Shawn躬身伏在Pat耳边,如是说。  带有淡淡德国口音的英语被从科研官的唇齿间中说出的时候,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Dean想把一切坦白给Justin听,像在教堂里忏罪的罪人一样。但他做不到——良心和命运很大程度上是两码事。在他的世界里,曾经最重要的是伙伴,如今最重要的是自己。  有时候,人必须努力学得自私一点,不是吗?    “Scar。”  “嗯?”  “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  “我们能做的?那就对着上帝祈祷吧,Hulse。”  Shawn没有理由去调查什么,更没什么理由和Dean说些什么。  Pat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阿门。”  他希望,这一切的可疑点都是特殊时期神经过度紧张而导致的错觉。    也许是时候该动手了吧,也许。  Dean希望这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筹划和准备能再拖延得长一点——长过一个世纪也不为过。但怀表的指针总是诚实得让人心慌。  Dean把那块怀表从老式怀表从贴身的口袋里摸了出来。  表壳上有一颗后来镶嵌上去的蓝宝石。  他随口编造了一个日期作为生日,而Justin把它当真了。  资料室后面那片原本闲置的空地——他种了一小片向日葵。Dean在7月的11日的时候,从十几株里割下了开得最明丽的。  “它们看起来就像你。”Dean捧着一束并不名贵的花,“生日快乐。”  也许可以看作是一束向日葵换来了一块老式怀表——“它年纪大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很漂亮,对吗?而且它真的走得很准。”  “你真的准备把它送给我?”  “当然。”  “给我的话,是不是太贵重了?”  “我想,有了它的话,你应该不会再对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太清了吧?”Justin笑了,像极了盛开的向日葵,“大概会忘了这种事的人只有Hulse。”    Dean把那块怀表仔细地包了起来,放进了抽屉里最为隐秘得让人安心的位置。    “这么早来取表格?不过我都整理完毕了。”Dean把理齐的一小沓纸放在了写字台上,“你只要签字就好。”  “谢谢……真是辛苦你了,我没想到你能整理得这么快。”  Justin从Dean手里接过了签字笔,Dean很自然地把椅子让了出来。  然后,Dean从腰间的枪套里摸出了Sagros。  半自动手枪上膛,细微却清脆地“咔哒”声在Dean熟练的双手中响过。准确无误地在Justin背后找到了正对心脏的位置,Dean花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精确地抵了上去。  异常的平静,像马上合上棺盖的沉重棺材。  Dean觉得自己的心脏平静得几乎要停止跳动,将死一般——而不是因紧张而引起的过度慌乱。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Dean?”  Justin没有停止手上签字的动作,半开玩笑地发问。  Dean没有说一个字,闭上了莹蓝色的眼睛。  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他不敢作以答复——如果再多一句话,再多一秒犹豫,Dean怕自己真的会扔下Sagros,像一个犯错的小男孩,面对着并不知情的恶作剧承受者那样,会推开门,疯了一般地冲出去。    “Dean,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是枪走火了,我想……我会信的……”  Justin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温热淌血的位置,但这远远无法拒绝血液外流。世界一点点模糊了下去,像没有对焦的镜头。深金色眸子里,眼神,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黯淡。  “如你所愿,是它走火了。”  Dean用细瘦冰凉的手指捂住了Justin的眼睛,遮住了那片渐渐模糊下去的世界。  “对不起,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Dean用让人安心却无比悲伤的平缓语调念着破碎的句子,重复着,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物质不灭,能量守恒。  我希望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我身边……换了一种方式……  或者,忘了我吧,再也不要想起来……再也不要……  像极了一首断断续续的安魂曲。  但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对于枪支来说,造成了洞穿的枪伤,入口很小只有弹药的直径,但出口大到足够让人毙命。  Dean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枪口还在发烫的Sagros揣进枪套里,用最平常的样子走了出去,用暗锁“当”的一声锁死了资料室的门。    事情的发生,有时候巧得让人惊恐。  “我好像听见有枪声在你的资料室响起,Dean。你能给我做个解释吗?”  Dean的脸上几乎是没什么血色的,一言不发地准备从Roger身边绕过去。  “等一下。”  Roger一把扣住了Dean的肩膀。  “我拒绝回答。”  “把枪拿出来。”  Roger向Dean摊开了掌心。  “我不会拿出来的。”  Dean觉得这大概会是自己这辈子最后可以拒绝的机会了。  “你觉得我不会搜你的身,对么?”  Roger眯了眯群青色的眼睛。  最终还是从Dean腰间的枪套里摸到了还没散尽余温的枪口,枪身上面还有些许黏黏糊糊半干的血迹。  Dean有一种自己一半的灵魂被随之带走了的错觉。  门锁在这个时候显得相当脆弱——Roger几乎是破门而入。    “Roger,送来的时候Edward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你知道,我尽力了。”  Pat低头从手上褪掉几乎已经被层层血迹染得暗红的医用橡胶手套,扔进医用垃圾的垃圾箱。  医生的眼眶有点难以察觉到的、微微的发红。    “Roger,我希望你把审讯权交给我。”  Shawn靠着门框站在Roger的办公室门口,对着Roger沉下了声线。  “干什么?”  “对你来说,英雄不会为难英雄。”Shawn闷声笑了,“可我不是。”  “告诉我,你准备干什么。”  “由我代替你进行审讯工作,我想我比你了解得多,Roger。”  “自负的天才,Shawn,你还是老样子。”  “我想你也没变,还是一度在怀疑我的能力。”  “如果,你可以给我三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想我可以考虑一下。”  Roger终于从伏案改为抬头,与Shawn对视。  “第一,我说过了,对你来说,Roger,英雄不会为难英雄。  第二,关于这件事,我相信我比你了解到的更多。  第三,审讯手段不止你了解的那些所谓的‘刑讯逼供’。”  Shawn说完,抬指扶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单片眼镜。    Dean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安静得像僵冷苍白的雕像。  他想到了童年。  那时候,也是这种高而狭小的窗户,也是这种冰冷而透水的地面。    “Dean,我已经申请过了,你可以选择跟我走。”  “去哪。”  “我的私人实验室。不是很好的地方,但总比这个地方强得多。”  Dean绝望似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说出一句肯定答复。    Shawn屈起右手食指, 把第二指关节抵在了Dean的太阳穴上。  Dean背对着Shawn坐在简易至极的椅子上:“让我活着,或者让我死?”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只要你不要像一个砍好几刀才能让人毙命的糟糕刽子手那样,就够了。”  “所以说,你知道么,Dean?” Shawn笑着把冰凉的指关节往Dean的太阳穴上用力抵了一下,随即又放了下来,“这个地方——其实没有几个好人。”  “你认为我会怎么看呢?Shawn?”  Dean永远习惯把难以回答的问题抛回给别人。  “对于这个,我没有太多想说的。只是,你杀掉的,是为数不多的好人中的一个。”  “谢谢你告诉我,Shawn。即便这样——我也不太乐意把你放在好人的子集里。”  “我也并没有这个意思。”Shawn扶着椅背绕到了Dean侧面,“你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人,Dean——从一开始就是。”  Dean莫名其妙地也笑了:“我不反感这个评价——我还知道Pat从开始的怀疑我,到了现在的憎恨我。”  Shawn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伏在Dean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如果不是我从Roger手里要来了审讯权,你现在——很可能就在Hulse的解剖台上了。”  “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血压,但也没有痛苦。”  “我可不敢保证他这次不会选择活体解剖。”  “那你准备把我怎么样呢?带着伤疤的耶和华?”  “你觉得,铁石心肠这个评价对你而言,如何?”  “问这种问题,就是你和你的私人实验室的的待客之道?”  Dean笑着闭上了有些无神的眼睛。  Shawn又绕至Dean面前,躬身对着那双闭上的眼睛看了几秒钟:“不,我的待客之道可远不止这些。”  Dean缓慢地睁开那双莹蓝色的眼睛,再也没多说下去一个音节。也许是累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但绝不是词穷。  Shawn回到桌前从柜子取了一瓶黑皮诺,熟练地拔开了软木塞。  红宝石色的液体清澈而醉人。  “你还不想用这种粗糙的方式让我去见上帝吧?”  “当然。”  “干杯。”  两只玻璃高脚杯清脆地相碰。    “随便聊两句怎么样?”  “那要看你的话题是什么了。”Dean极为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觉得,Edward待你怎么样?”  Shawn轻轻挑了一下银蓝色的眉。  Dean觉得自己的思维突然像被超负载的电流击穿微小电阻一样中断了至少半秒钟,然后才开始重新运转。  “我觉得?我觉得很不错。”  “去枪杀一个待自己很不错的人。”Shawn像精准地用细小的镊子找到了他正需要找的那组精密仪器中最纤细却至关重要的缆线一样,顺道搬出了相当低沉的声线,“很有意思的行为,相当有意思。”  Dean突然觉得Shawn远不止一个物理学家出身的科研官一样简单。他的每个问题都在一步步把人引向一个稍不留心就会落下的圈套——带着倒刺的圈套。  Shawn收回眼神,重新把目光投向已经空了的高脚杯,而不再是Dean。他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不是情况相逼,就是另有所谋——逃不出这两个圈子。  “你知道,你从我嘴里也得不到什么。但如果是这个,我倒是乐意奉陪。”  Dean晃了晃快要空掉的杯子。  “当然,我也乐意。”    Shawn几乎把大半个私人实验室全权交给了Suker——他最得意的学生。剩下的时间,大半用在了和Dean的“闲聊”上。  但好的葡萄酒也往往不是拿来解渴或者买醉的,也许更像是用来衬托夜色美好的——可现在它换了职能。
  “这是你的枪?Edward?”Dean在把文件夹归位的空当,从写字台的低矮架子上取下了那把漂亮的热兵器,在细瘦的手心里掂了掂。  “是啊,我还曾经给它取了个名字。”Justin笑了,像对待自己心爱的玩具而如数家珍的小男孩,“它叫Inkaros。”  Dean把手中精巧的手枪凑近自己,迅速却精准地打量了两眼。  当然,他是没有办法拆开枪支去细看内部零件配置的——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它和Sagros是同型号。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了?”  Justin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儿一直都住着个长不大的男孩。”  没有童年,才在长大后想尽一切办法去捕捉那无形无影的东西。  也许这叫“补救”。  一种无奈的补救措施,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一直都?”  “是啊,一直都。你会用它吗?”  “当然。”Dean拿手比成枪的样子,假装瞄准了墙上挂画上那个少女的眉心。  “看来,我的机要秘书还真是个全才。”    秋色一天比一天更深,逼近了冬的入口。  “谢谢你的咖啡,Dean,它很提神也很温暖……我想我该走了。你知道,还有很多事情。”  Justin对Dean道别,推开了资料室的门。  “再见,Edward。有什么事的话随时来找我就好。”  门又被Justin带上,锁舌“咔哒”一声弹响。  Dean起身,推着书柜打开背后的暗格,巨大而沉重的书柜顺着柜底的滑道滑向另一侧,缓缓开启。书柜和Dean的身型大小完全不成比例,顶端高出Dean身高好几个头的高度,诡异地和谐着。  暗格里规规矩矩地摆着一瓶瓶有色或无色的固体或液体,贴着各种各样的标签,在永不见光的狭小空间里,安然而冰凉,阴冷得像一座地下私人停尸房。  平光镜片后莹蓝的眸子,在玻璃瓶之间游移地寻找着什么。最终,目光顿了顿,停留在了一瓶贴着“浓NaClO ”标签的瓶子上。  Dean转身,蹲下,在墙角的暗柜里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大褂,用空出的一只手提着领子把白大褂抖开。白大褂和试剂瓶被放在理得干净而整洁的桌面上,Dean又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起身去反锁资料室的门。  锁舌在内侧“当”的一声锁死了门板。  锁芯早已被Dean私自换掉了——这种锁法,就算他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人发现,除非有谁乐意去把门板撬开。  他用着机要秘书的身份,却不代表他不会用这个身份去杀人。  Dean戴上医用橡胶手套,用滴管小心地拿捏着次氯酸钠的分量。蒸馏水稀释着发黄的透明液体——虽然一切并不需要那么精确到毫升再精确到以滴为计算单位。  稀释过的次氯酸钠,被Dean滴在了已经干得变了颜色的血迹上——鲜红色早已干透发硬变成了红褐色,蛋白质变性而失去了原有的活性,也失去了生命应存的种种迹象。  Dean用戴着手套的手去理展铺平的白大褂,动作细致得像对待一件不凡的艺术品。  次氯酸钠的漂白作用,在短时间内发挥得淋漓尽致。    Dean突然想说一句对不起,对死者说。好奇心不至于成为一个无罪者死亡的理由,可这也并非他的本意。Dean望了一眼资料室里那间狭小的、专门被他开辟出来用作临时手术室的房间的门,里面的手术台上是那具做了一半防腐工作的尸体。  他连自己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叫什么,做什么……等等一切,诸如此类,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人在送空白报表的时候,翻了翻那沓作为掩饰的废纸,看到了他那张发报的密码表。  然后呢?  然后Dean就毫不犹豫的动手了,在拉着遮光帘犹如封闭密室一般、仅有一盏并不太明亮的灯作为光源的资料室内动手了。  密码是情报的灵魂,情报是卧底的生命,对于Dean来说也不例外。  当时,他穿着那件刚换洗的白大褂,还泛着淡淡洗涤剂的香味。  如此混乱的年代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身影的。就算注意到了,他也自有一份说辞。Dean不以杀人为乐,却不怕杀人,也不怕杀更多的人。他怕的是他无法再继续卧底在这个——他暂且认为还不错的地方。  能让Dean觉得还不错的地方并不多,他是个比较挑剔的人——可这里偏偏就算一个。    “Dean?我听说后勤部死了一个人,死在给你送空白报表的路上。是这样吗?”  “是的,我感到很抱歉。”Dean颔首了几秒,做出为死者默哀式的悲伤,“是被一个敌方单独行动的的狙击手一枪毙命的,我检查过了伤口。”  “那,狙击手呢?”  Pat眯了眯镜片背后的那双眼睛,深灰色眸子里的眼神,有对答案的执着和别的什么。他不依不饶地发问,想要找出什么可以和他的怀疑能匹配的破绽。  “被我用手枪打死了。”Dean也丝毫没有“隐瞒”地意思,顺水推舟地从腰间别着的从枪套里取出那把他早已用惯的手枪拍在了写字台台面上:“就是用它。”  “尸体能给我用用么?我想做一些实验。用活人实在是太不道德了,你知道的。”  “当然。能等我做完一系列的防腐措施吗?”  Pat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谢谢,麻烦了。顺便……按你的话说,其实应该是有两具吧?”  “是啊,两具。”Dean抱歉地笑笑,“可是,有一具被我在做近期的重铬酸溶液强氧化性实验的时候用掉了。我用掉的是狙击手的。你应该没什么异议的吧?”  Dean撒了个根本不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圆的慌。只要他愿意,随随便便找到一具尸体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你真的会去做那么基础的实验?”  “我想看看它作用在人体上的效果,你觉得怎么样?”  Pat选择了缄口,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没办法再去过问更多的什么。再问下去就会属于越权行为,那么,面前这个精通化学和医学而且言辞咄咄逼人的随军文职,随时可以上报。重铬酸溶液足以把尸体的毛发,骨骼,肌肉等等组织反应到无法辨识的程度。  Pat并非毕业于化学系,可他很明白这个化学方面的常识性问题。虽然重铬酸溶液的价格比较高昂,但还不至于高昂到无法接受的天价。  “是的,我没有异议。”      Dean送走了Pat,回到他隔出的那间简陋的临时手术室,坐在面对着手术台的角度的那把椅子上沉默了半晌,这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怎么应付这个军医是个巨大的问题,从一开始就是。虽然“遗忘”的毛病对于一个军医来说是非常可笑的,甚至可以说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而言都是非常可笑的。Pat可以忘记药库的位置,可以忘记助手的名字……Pat会忘记的东西各种各样而又莫名其妙,但可怕的是似乎从来没忘过要时时刻刻盯紧他。  好在尸体是不会说话的,从它嘴里撬不出任何真相。Pat不是法医,但Dean却专程去修过法医专业的相关课程。  虽然Dean不会为此专门去养上一箱子足够在短时间内啃食干净尸体的面包虫,再养一条大型犬,但总归是技不压身。    “你要的尸体,Pat。”  尸身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散尽的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就被Dean带到了Pat的办公室。左胸口的弹孔被Dean事先做了处理,按着Dean自己的话说,就是“和狙击枪近程打出的效果一样”。  解开裹尸布见到尸体的Pat是惊讶的,甚至还开始有了点小小的敬佩。他本以为Dean会把尸体肢解而去掩盖,可是面前的尸体的完整度不亚于刚刚去世。  Pat也因此并没有得到什么额外的话语权。    来不及了。  来不及隐瞒什么了,也来不及把剩余的事情弄清楚了。这个地方太大,Dean知道自己没有弄明白的东西还有很多。  像好不容易在风雨飘摇的树枝上筑好了一个小小的巢的鸟儿,如今又不得不亲自把它毁灭——毁灭得什么也不剩。    又是一个无眠夜。  Dean用手撑着额头,坐在写字台面对窗口的那个角度。窗户被洞开,深秋的风从窗外毫不留情地从高压处灌入低压处,有如深冷的海水造就的咸潮疯狂地倒灌近河流入海口,足以溺死每一条淡水鱼——Dean觉得,自己像要溺死在冷风里。  “Alison,我能向首领申请多宽限两个月吗?”  Dean觉得自己发电码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他没有看上去那样强大,远远没有。  做好了刀枪不入的外表,就要做好被万箭穿心的准备。话虽然这么说,但准备归准备,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会颤抖。    Dean接下了电码,拉开写字台最下层的抽屉,抽出那张藏在夹层里一沓废纸中的薄薄密码表。可当他对照下最后一个电码的那一秒,他坐在发报机前,沉默了。  “首领说,不行。”  一个人的孤独感像极深之夜里的一只萤火虫,无比微弱,却又被在灵魂深处被无限放大充满了整个世界。已经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庆幸——害怕将来的某一刻会突然失去一切,又庆幸自己现在暂时还能活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很快就会什么也没有了——在不久的将来。  但这个想法也许就像只有骨骼没有肉身的飞鸟,在Dean的世界里只留下了飞过的浅淡痕迹,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Dean从腰际的枪套里取下了Sagros,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那把和Inkaros同型号的手枪。  只是Sagros被Dean改装过了——配置唯一不同的地方应该也就在这里。如果按照人类的思维方式去看的话,也许它们两个会是亲兄弟。  金属部件和桌面相碰的声音冰冷却好听——分外好听。像广袤冰原上奔走的野兽那尖锐的獠牙,被磨成细腻的珠子,颗颗轻撞一样悦耳。  但现在根本不是欣赏这种东西的时候——风很大,也很冷;让人头痛,却让人清醒。也许在广阔寒冷的故土,在残败的收割过的向日葵田头,坐在地上,听掠过荒芜的风,灌下一杯伏特加也不外乎是这种感觉,只是少了烧喉的酒精的味道,仅此而已。
  “为什么搬到这里住?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因为,我习惯熬夜,可是别人不一定习惯。”Dean坐在写字台前,循声对着Justin抱歉地笑了一下,“是不是……我这边房间晚上太亮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Justin双手交叠在Dean坐着的那把椅子的椅背上。  借站着的身高,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形成了些许微妙的高差。  Dean只得有点好笑地仰头去看Justin的脸:“你是来给我送午饭,还是给我说午安?我亲爱的准将大人?”  时已入夏。  “我是说……如果这边实在住不惯的话,你原来住的地方依然给你留着,你随时可以搬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Dean闻到了薄荷糖的味道。  “我觉得……非常感谢。”Dean偏了偏头,“还是说,你来给我送薄荷糖?”  Justin笑了,把一小盒薄荷糖放在了Dean手心里:“其实你可以把我当成来给你送午饭。”  “一盒薄荷糖可没办法打发我——我又不是几岁的小男孩。”  “是巧克力。”  “从哪‘偷’的?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这个。”Dean也没继续去客气什么,低头撕开了巧克力的外包装纸,“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暂时保密。”  “你居然对自己的‘机要秘书’都开始有隐瞒了。”Dean从因外界气温而有点融化的巧克力上掰下一块递了出去,“给我个面子怎么样?”  “看来……这个面子我还真是不得不给了。别人的机要秘书都是姑娘,我的机要秘书是个严肃的学者——还是医生?”  Dean忍不住又仰脸去看了看Justin那头颜色浅淡的碎发——很普通的颜色,掉在人群里也许都不太容易认出来。  “是从News的摄像机包里‘偷’的?我们的战地记者?”  “还真的不是。”  Justin笑着耸了耸肩。  “嗯……我想,就算是让你换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也不会换的吧?”  “当然不会。”  “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不喜欢太违心,说喜欢的话……别人大概会觉得我是同性恋。”  “所以?”  “所以,其实是因为再换人的话会工作不熟练吧?剩下的,我还是别说比较好。”  Dean闻言露出了一个很真实的笑容。  虽然这个笑容并不算得上多灿烂,但总归是比虚伪强。Dean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什么都问得出口了——只要无伤大雅,没什么不能问的。但在这里也只是针对Justin。  “给我卖关子?”  “不,我对我的机要秘书可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知道吗,Justin,你还骗不了我。”  Dean摆出一个像坏孩子做小把戏得逞后的表情,用手中的蘸水笔笔尾挑了一下Justin的下巴。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把巧克力吃到了嘴角上。”  Justin替Dean擦掉了嘴角的巧克力渍。    “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个小礼物。”  “是什么?”  “想知道吗?给我个玻璃瓶。”  Dean从手边的窗台上取下一个干净的试剂瓶递了出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瓶口碎掉了。  “小心点。”  “没有什么能盖住的东西吗?我怕这个小家伙跑出去了。”  Dean想了想,在桌角取了一块不大的玻璃片。  Justin从背后拿出网兜,小心翼翼地把网兜的口对准了碎裂的瓶口——像个在溪谷边捉到了漂亮虫子的小男孩把自己的“战利品”收集起来一样认真。  “小家伙”试探地迈出节肢,又扇了四片纤长而轻薄的翅膀,钻进了玻璃瓶里。    “喜欢吗?我觉得它的眼睛像海蓝宝石一样漂亮。”  “le libellule……”  “嗯?你说什么?”  “我说……蜻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送这么孩子气的东西了?”  命运兜兜转转地绕了一个大圈子,又用一个可爱又可笑的形象向他Dean挑衅。  “我想你需要一点大自然的气息,资料室也是。”    Dean在门口低矮的楼梯旁折了一枝野花,插在了玻璃瓶里,又重新盖上玻璃片。  如果不得已做了命运的阶下囚,也应该活的美丽一些。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只le libellule——被从原野或溪谷里捉住,囚禁在满是光明的玻璃牢笼里,却从此再也找不到出口。    “Alison,我得到了一只蜻蜓,就像小时候你总在给我说的那样。”  Dean在安静的深夜坐在写字台前,敲着那台小型无线电发报机,传输出的却是看上去无关紧要的闲聊。  蜻蜓在玻璃瓶里用细瘦的节肢反抗着命运的禁锢,在草叶上抓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种细微的声响又在夜深人静中被Dean的听觉神经敏锐地捕捉到,又在灵魂深处被无限扩大。  有玻璃瓶,有蜻蜓。  只是没有纯银打制的镀金锁扣。    “ Hulse ,你猜我最近‘捕捉’到了什么?”  “什么?”  “不明无线电信号,接通向不明地,而且越靠近资料室越强。你知道的,我们每一份靠无线电传输出去的信息都有明确的记录和接收地。所以,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大概知道了。你觉得我需要告诉Edward么?”  “不,什么也不要说。何况这是加密过的,我暂时还没有破译出来。”Shawn把办公桌上一沓废纸中很随便地抽了几张出来,撕成纸屑扔进桌子下的纸篓,“但是快了。也许你是对的,Hulse。”    “这是什么?相对于通敌,我觉得更像家书。”Pat翻看着桌子上散乱的一张张纸,上面写写画画的是短小而完整的句子。  “大概,我们的学者先生只是想家了?”Shawn笑得很复杂,“你能想像,在满是木屑的大仓库里面找到一块小小的怀表的难度吗?”  “可是也许不在。”  “可是也许就藏于其中,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但没有发现的时候,就是死无对证的时候。”  Shawn说得很深意。  像甜美葡萄酒里含的酒精,容易让人在享受中迷失。    Dean从窗台上小心地捧下来一盆盆栽。  花盆里孤独地立着一株蓝色的、小小的矢车菊。  “Justin,喜欢这个吗?”  “你种的?”  “我种的。”  “就像你。”  “只是,我不是个小姑娘,我也真的没有它这么可爱。”  Justin从盆中拔出那把用来翻土的废旧侧切剪,拨了拨花儿的叶子:“谢谢,真是可爱的花。像小美人鱼蔚蓝的眼睛……也像你的。”  “可我既不庄严,也不尊贵。”  “但我能遇见你——大概这就够了吧。”  这个年代,很少有谁能独善其身。  有限的岁月里,只有“遇见”是无可比拟的幸运。    瓶里的蜻蜓死了,并不应季地死了。干枯的身体,像那根早已发黄变脆的草茎一样脆弱得令人心疼。  Dean轻轻地掀开那片盖着残破瓶口的玻璃片,动作温柔得有如对恋人的爱抚。干净的瓶底蜷缩着一具丢失了灵魂的小小尸体,如果用意大利语去说的话,是le libellule——自从离开了OBIE,他就再也没听到过谁用婉转如歌剧唱词一般的意大利腔提起这个名词,只能任凭它在回忆里悄然谦谦。  “现在,走吧,我可以放你自由了。”  出口的俄语音节是Dean说给自己听的,无比清冷,却流利得像摩尔曼斯克不冻港那永远也不会结冰的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的哽,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Dean把枯槁的尸体捧在手心里,打开资料室面向空地的那扇门,虔诚得好似手捧《圣经》,像放飞鸟儿的姿势一样把它抛了出去。  尸体划出一个抛物线,之后嗒然落地。Dean僵硬地勾了勾唇角,惨淡至极地笑了。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平反复几次而变得脆弱不堪的白纸,用一簇火焰就可以把它燃成万劫不复的灰烬。    “嗨,Dean?在干什么?”  “处理实验垃圾。”  “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开了,准备业余时间出去走走了。”  Justin踏进资料室,Dean安然地顺手带上了门,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我哪里来那么多的时间出门呢?Justin,今天的报表我放在门口右手边的台子上了。 ”Dean把手中一沓纸轻车熟路地在桌面上理齐,戴着雪白手套的指尖捋顺一张张纸的边角,“只要需要,你随时可以取。或者……你要是太忙,我也可以给你送过去?”  “啊,谢谢,专程去送就不用了,我顺便带本书。其实……你可以叫我Edward,这样也许会更少点距离感?”Justin简单地比划了比划,两手的距离拉远又推近,“不用这么拘谨的,不是吗?”  “好吧,Edward,Edward。”  这是Dean第一次叫Justin的名字。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Dean安静地点头,平光眼镜的镜片因角度变化而恰好反射出一片白,看不清眼神。Justin匆匆忙忙从台子上把一沓写满了密密麻麻字母的纸卷着夹在腋下带走了,出门的时候拿走了书架上的一本书,还认认真真带上了资料室的门。  Dean安安静静地转身把自己置在椅子上,恍然间有一种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了的错觉——不做将军,做个安安稳稳的文职,细水长流过着繁忙却平静的生活。白大褂洒上钢笔水,不知道要比军服溅上心头血强多少倍。  如果一开始就选择的是这条路,那该多好。  不把命运捆绑在枪口或扳机上,那该多好。  不去为了存活而亲手杀人取命,那该多好。  像放错了归档的古籍,想在它所属的范围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Edward,你知道吗?有这么一个说法——用鲜血浇灌的鲜花会开得更美。”  “可是,谁会试呢?”  Justin笑了。  Dean用细瘦的手指弹了弹咖啡杯的白瓷杯壁,笑着摇摇头:“总会有人试的。”  “那么……我觉得这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Justin露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  Justin说的很认真,面对Dean的这个“玩笑”,他选择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虽然一开始Justin就对Dean手心和指腹的薄茧抱有疑虑,但就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Dean一直都是个办事效率高而且很少出差错的人,还是相当可信的。话少而安静,带着淡淡俄语口音的英文也并不难听。  也许Dean只是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玩笑——甚至那些算不上玩笑的玩笑。学医的不都有那么点奇怪么?比如,永远对事件进行选择性遗忘的Hulse。  Dean的笑里总是有难以言表的苦涩,却很少有人看得明白。
  “Scar,我总觉得Dean没那么简单。”  “怎么?”  “一个会用枪的医生,你觉得,很简单吗?”  Shawn抬指对着玻璃烟灰缸掸了一下烟灰,暗红色的亮点处散出丝丝缕缕带着些呛人气味的青白色烟雾。Shawn在淡淡的烟雾背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一个笑容:“谁知道呢?”  “可是如果我问太多的话,就成了我的错——你知道的,我不能,也无权越权。”Pat起身,把换下来的白大褂挂在了门背后的挂钩上。  “那你觉得,一个会用枪的科研官也很奇怪么?”  “不奇怪。”  “为什么?”  “因为,我习惯了。”  Shawn把剩下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摘下鼻梁上架着的单片眼镜,手指变换拿捏的角度,对着室内并不太明亮的灯光看了好一会:“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总跟别人打架,对吗?”  “还因此弄坏了左眼?我记得你说过。”  “看来你没忘记这个——是啊,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发誓再也不因为小事跟别人打架了。”  谁的青春里面没有藏着点“热血澎湃”的“光荣事迹”呢?  Shawn也不例外。可Pat就没这么轰轰烈烈了——他最多是念书的时候,半夜一个人等在医学院的楼顶,等到了没人活动了的时间,悄悄地用铁钩子小心翼翼地伸进注满冰凉福尔马林的池子里去勾尸体,再把那也许比他还要沉的尸体从顶层连拽带拖地弄进解剖室,还不得不掐着时间,赶在早上天亮之前再把尸体扔回福尔马林池——Pat有一次还差点掉了进去,有一次还忘了归还尸体。  “可你也不作为报复用刀子挖下了那可怜虫的眼睛吗?还因此被学校劝退,被很多学校拒收。”Pat不太愿意想起那血腥的场面,“也算够狠的了。”  “所以说,大概没有谁会少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也许Dean也是。所以,我们没有理由去怀疑什么——哪怕是法官,也必须得看得到证据才能做最终判决。你说呢?这不是贵族政治,没办法‘随意解释法律’。”Shawn比了个砍头的手势,“虽然不排除偶尔的误判。但是,我会注意的,Hulse。”    Dean指间捏着蘸水笔,坐在写字台前。  金属笔尖在轻而薄的纸张上书写的质感,就像在八音盒里跳舞的——精致的纯金娃娃。  Pat在阳台上养了花花草草,可他总会忘记浇水。Dean包揽下来了这个小小的工作——细心的助手剪下纸片贴在花盆上,用花体字写着哪种植物需要什么时候浇水,多久浇一次,甚至喜光还是喜阴。   植物在临近春天的时候,看上去总是像快睡醒的婴儿。  Pat觉得,自己在Dean的字迹里似乎感受到了些许人情味。    “Dean。”  “怎么了Pat?”  “昨天Edward对我说他需要人手帮他管理资料室……你知道的,我是说Justin。”Pat放下浇水的小壶,“当然,我有必要征求你的同意,双方都同意才能达成共识。”  Dean早已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医生手下继续呆下去了。  每天都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的,迟早。  “给我点时间,我能考虑考虑吗?”Dean给了言辞一个迂回的余地,“何况,我还没正式见过这位先生。”  “你可以在你空闲的时候——或者最好是他不忙的时间,下午五六点之后去找他,他会在资料室的。”  “可是你这边……我走了谁来帮你呢?”  “我问了Roger,他说明天会有几个新人到我这里。我想我筛选一下的话,应该足够了。”    Dean在下午六点一刻的时间敲开了资料室的门。太早不行,太晚的话别人会觉得这件事不被重视,也不行。  也许这是最冠冕堂皇能够离开Pat的理由了——虽然Pat真的待他不薄,而且凭良心来讲,Pat是个相当不错的医生,但是太敏锐的直觉让Dean不由得想远离这样一个军医。  如果不做卧底,Dean觉得自己一定能和Pat成为朋友——不管是学术上的,还是日常生活上的。但是现在的身份,逼得Dean失去了自由选择的空间。  来生吧,如果还能相聚的话。  虽然Dean真的不太奢求。    “你好,我是Dean。”    Justin开门的时候,显得非常惊讶。  “你好……我是Justin。我前天才给Pat说了这件事,我还以为他把这件事又选择性遗忘掉了——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来。”  Dean在那副平光眼镜后眯眼笑了,礼节性地褪下右手上的白手套,与Justin握手。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Hulse说的没错。  这是Justin的第一反应。  Justin在脑中回忆着Pat说了什么——关于Dean的事情。    “实在是抱歉……也没有人事先告诉我,所以我也没有来得及收拾资料室。嗯……所以它看上去有点乱,你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我想没人会介意这个的。”  Justin善意地笑了,也没有太把Dean当外人,顺手把桌角的两本书收回到书架上:“我一直以为你们医生学者一类的人都有小洁癖。”    Dean心里确乎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Justin没有再去多过问什么。  Dean甚至还在那双深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莫名的熟悉——大概只是有那么一点像Alison。    “其实……如果你真的在我这里的资料室工作的话,一个人的工作量可能比你在Hulse那里的工作量还要大。”  “我也想换个地方试试——我不会介意忙碌的生活的。”    “Hulse,你真的舍得把一个得力的助手放来我这儿‘吃苦’吗?”  Justin放下手中温热的水杯,对老朋友直截了当地开了个玩笑。  “因为……我想你比我更需要一个可以打点好一切的助手。”Pat坐在桌前翻着一本书——一本专业和他的不怎么对口的物理学的书,“他是个细致的人,大概你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初春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投在Pat的侧脸上。  本来就很清秀的男人又多了一分柔软。  “谢谢,Hulse。”  Pat笑着折起书角,把右手握拳:“和我真的有必要说谢谢吗?”  就像小时候一样,两个人的拳面默契地相碰。    “Hulse,你不是要盯着Dean吗,怎么这么容易又放走了?”  Shawn用细小的螺丝刀摆弄着手里精巧的物件,精细的机械部件在灯下折射出金属独有的光泽。  “盯人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我觉得……其实Dean是个不错的人。也许一开始是我太神经过敏,也许。”  Shawn低着头,用一块清洁而柔软的麂皮擦了擦刚刚修好的怀表的表壳:“学医的人,很少像你这么感性。”  “所以说,其实我和你的工作,性质差不多。”  “崩坏的机械修复之后能够重新运转,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你觉得,人比机械多了什么?”Pat拿起刚刚修好的怀表,凑近去听滴答滴答的声音。  Shawn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如果说,动力系统是机械的心脏——那么,机械少的是灵魂。”  灵魂。  “Scar。”  “嗯?”  “如果有了灵魂……”  Shawn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用各种废旧零件做成的小兔子,满满蒸汽朋克的味道:“如果有了灵魂,它一定会对你微笑。”    “Justin,我来做个第一天的到岗报到。”Dean把手提箱放在门口的台子上,认真地关上了门,又拿出了一张签过字的申请,“我拜托Pat在Roger那里要到了签名,现在我就算是正式上任了?”  “在这儿……你还准备一直穿着白大褂吗?”  “可以随便一些?我还没找到什么特别正式的衣服……而且我真的没来得及换。”  Dean脱下白大褂,挂在门背后的挂钩上。  浅灰色的衬衣,那种看上去很干净的浅灰色。  “当然可以。”    “听说资料室里面有个简易的卧室?”  “对,在那边。”  “我想把东西都搬过来,可以吗?我准备住在那里。”  “可是那个地方很久没人住了……我下午派两个后勤打扫一下?”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Dean试着去扭资料室内那间简易卧室的门——锁头处有些锈住。使劲推了一把,伴着金属部件缺乏油类物质润滑而发出的生涩的声音,门开了。  也许是太久没人进去了吧,遮光帘也一直把阳光锁在了室外。当Dean的影子被初春早晨的阳光投在带有尘土气味的地面上时,Dean看到空气中飞扬的细微尘埃——被阳光镀上了金边,像一只只飞舞的金色小精灵,轻盈而美丽。    Dean把手提箱里那台Alison改装过的小型简易无线电发报机带进了资料室里的卧室。  相对封闭的环境。  虽然有点淡淡的灰尘的味道,但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Dean试着轻轻地摸了摸墙上的涂料——这间屋子,整体就是为了存放纸质资料而设计和制造,甚至防水和光照角度都做得相当专业。  他太需要一间这样的房间了。  感谢上帝。    “Scar。”  “嗯?”  “我能问一个很无趣的问题吗?”  “当然。”Shawn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叫‘scar’?”  “还记得吗,我不是英国人,我是德国人。但这是个英文名。”Shawn从鼻梁上摘下单片眼镜,拿起一小块麂皮去擦那并不很脏的镜片,“因为这个。”  Shawn把眼镜戴了回去,并不在乎这件“历史”似的指了指那道伤疤——那道从眉毛到眼睛,再到脸颊的伤疤。  他从不掩盖它,可这不代表他从不在意它。  Pat抬指小心地触碰着那道早已经不会再疼的痕迹——重新长出的皮肤往往不同于其它地方,明显得如同一个特殊的记号:“耶和华是仁慈的。”  “所以,是Shawn。”  科研官眯眼笑了,蓝莹莹的眸子有如纯净度极佳的五水合硫酸铜。  “所以,我不会在人群中认不出你,Scar。永远不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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