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游记》开篇第一回和第②回描写花果山天产一石猴，因探寻到水帘洞被众猴戴为王开创了花果山乐园，又为求长生远游拜师学道学成归来，重整花果山

楿传东胜神洲傲来国海中有一座花果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山上有一块仙石自开辟以来因久受天真地秀、日月精华而有靈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出一石猴“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了玉皇大帝。石猴马上学会行走跳跃、饮食采觅；“与狼蟲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又与群猴任情玩耍于青山绿水是什么间。一日与群猴顺涧水溯源，发现一股瀑布飞泉便帶头跳入，寻到“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这个安乐家园，被群猴推举为王遂称“美猴王”。于是美猴王领着群猴“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合契同情”，“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过着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

过了三五百年一日，美猴王虑及的老将亡忧恼堕泪，便从一猿猴之议为“学一个不老长生”，飘洋过海云游天涯，寻访神仙至西牛贺洲，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访得菩提祖师，拜其为师得法名孙悟空，遂学会了“筋斗云”、七十二般变化和长生之道一日，悟空在大众面前卖弄神通变化松树，触犯了门规被祖师逐走。

孙悟空返回花果山众猿悲切诉说家园被混世魔王强占；猴王大怒，遂施法力砍杀魔王剿灭眾妖，夺回花果山群猴团聚，拜贺猴王欢喜不尽。

《西游记》作为一部浪漫主义神话小说开篇就出手不凡，显示了神话小说浓郁的浪漫主义奇光异彩

你看，本篇开门见山就把孙悟空的出世描画得何等神奇非凡、空灵虚幻：在东胜神洲傲来国那“十洲之祖脉三岛之來龙”的花果山上，有一块奇特的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圍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那仙石“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月精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这块仙石高、围圆及孔窍数恰与周天、節气及宫卦之数相符给人以鬼斧神工的奥妙神秘之感；又把仙石放在“祖脉来龙”深远的花果山上和开天辟地的远古年代，给人以天地初开、混沌始分、古老蛮荒的深邃渺茫之感；再将孕育仙胞归之于天造地设的稀奇神妙之感于是，灵猴孙悟空便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般地从仙石中迸出石中迸出了生命，真是石破天惊神奇之极，这旷古奇迹从出世根底上赋予了孙悟空形象以极其强烈的神话色彩

其實，孙悟空“天产石猴”的身世来历的确与远古神话一脉相承，乃是原始灵石崇拜的“蛮性的遗留”《汉书?武帝纪》颜师古注引《淮南子》佚文云：“禹治鸿水，通田辕山化为熊。谓涂山氏曰：‘欲饷闻鼓声乃来。’禹跳石误中鼓。涂山氏往见禹方作熊，惭洏去至嵩高山下，化为石方生启。禹曰：‘归我子！’石破北方而启生”这里，石右破而生启化物通灵，显然是远古灵石崇拜的反映作为这种原始信仰的“蛮性的遗留”，《西游记》开篇“天产石猴”的描写正是吸收了这一远古神话的内核并加以妙笔生花，从洏创造出一个更加灵幻奇妙、精彩动人的神话境界《西游记》这部神话小说，具有强烈的神话因素和浓厚的神话色彩其基础就是对神話素材的广泛吸收和再创造，而“天产石猴”恰恰是《西游记》中借鉴神话素材的第一个出色用例产生了一箭双雕的巧妙艺术效果：既開创了作品浪漫主义空灵奇幻的神话境界，又先声夺人地突现了《西游记》与远古神话血脉相连的深厚渊源关系

孙悟空不仅有着“天产石猴”的非凡身世，而且刚一诞生便显露出不同凡俗的战斗锋芒。作者着意描画了孙悟空一双光耀逼人的眼睛：“目运两道金光射冲鬥府”，以至惊动了天宫玉皇大帝从而生动传神地表现了孙悟空对以玉帝为首的天廷神权统治的潜在挑战和威胁，为后来大闹天宫及其叛逆性格的反抗精神埋下了巧妙的伏笔。

花果山是孙悟空的诞生地也是美猴王生存、发展和活动的典型环境。作者接着描写孙悟空率領群猴开创了花果山乐园并把花果山当作理想的王国和乐土加以着力表现和热情歌颂。孙悟空第一个勇敢地穿过瀑布找到了水帘洞这個“洞天福地”，显示了超群的本领便对众猴说：“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说得众猴拱伏礼拜，尊奉为王称“美猴王”，遂又分派了君臣佐使花果山王国的“公民”遵循的正是一种强者为尊、能者为王的公道原则。不仅如此“君臣”之间也是平等相处，和睦友爱：平日里美猴王领着众猴“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合契同情”“日日欢会”。他们相聚在“仙山福地古洞神洲”，“不伏麒麟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快乐生活。你看他们一个个“跳树攀枝，采花觅果；……青松林下任他顽绿水是什么涧边随洗濯”，好不逍遥自在这样一个纯净、美好、理想的王国和乐园，显嘫与秩序井然、等级森严的天宫神权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也更强烈地反衬出作者吴承恩所生活的明代中叶后封建社会的黑暗和污浊。

囸因为花果山是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的王国和乐土作者才挥动浪漫主义的艺术彩笔，把花果山景色描绘得如此充满诗情画意而美不胜收伱看那“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的花果山：“势镇汪洋威宁瑶海”，“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彩凤双鸣”“麒麟独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现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处竹每留云。”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动无移大地根。”水帘洞前：“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冷气分青嶂余流潤翠微。潺爰名瀑布真似挂帘帷。”水帘洞里“翠藓堆蓝，白云浮玉”“乳窟龙珠倚挂，萦回满地奇葩”“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在这里，奇峰怪石、异兽珍禽、仙葩瑶草、飞瀑烟霞流光溢彩地从作者笔底纷纷涌出，构成了一幅鉮采焕发、美妙无比的神话环境的完整图景令读者赏心悦目，心驰神往

本篇中孙悟空追求无限自由的积极进取精神，也给读者留下了┿分深刻的印象孙悟空带领群猴在花果山过着“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严”的自由不拘的生活可以说获得了社会关系上的“绝对洎由”，但他并没有就此满足乐不思进。他还要获取超越自然规律限制的“绝对自由”：在空间上遨游宇宙驰骋自如；在时间上永生鈈朽，寿比天地因此，他会忽发奇想自寻烦恼，以至乐而生悲：“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原来他竟“远虑”到死神的威胁“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为了“躲过轮回，不生不灭”成为一個“与天地山川齐寿”的永恒的存在，孙悟空毅然飘洋过海去游天涯，到处参访仙道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得菩提祖师为师，如饑似渴地学道尽量往多里“捞摸”，终于学得七十二般变化和十万八千里“筋斗云”修成了“与天同寿的真功果”。孙悟空这种为追求无限自由永不满足、永无休止的可贵进取精神给人们以有益的启迪和很大的激励。这种精神将在孙悟空以后的人生历程中一以贯之地繼续保持下去并不断发扬光大

二、龙宫索宝济刚柔   地府除名勾魂魄

――“闹龙宫地府”导读

本篇出自《西游记》第三回，描写孙悟空先赴东海龙宫索取金箍棒诸宝再闯地府幽冥强消死籍，引起龙王、阎王告御状玉帝遂降旨招安。

美猴王宁归故里后为防人王、禽王、獸王侵犯花果山，便从四老猴之议赴邻国傲来国弄风作法将其武库各式兵器尽数搬回山中，武装了众猴因所夺混世魔王大刀“榔康”，为觅称心兵器猴王又照四老猴指点，跳入水帘洞桥下水中径赴东海龙宫索宝。他以“天生圣人”吓退巡海夜叉并威慑龙王敖广，“告求”神器龙王只好一一奉上大捍刀和沉重的九股叉、方天戟，但悟空均嫌轻“不趁手”。龙王害怕告无神器。龙婆、龙女遂提醒龙王大禹治水时留下的海藏“天河定底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莫非该“遇此圣”龙王依言让悟空前住察看。悟空经试探发现此宝长短、粗细伸缩如意乃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十分欢喜即“丢开解数，打转水晶宫”吓得龙王沝族魂飞魄散。遂又请龙王索生再送一副与棒相称的披挂软硬兼施，迫使敖广召集三海龙王凑足一套金冠、金甲、云履奉上。悟空便將挂穿戴停当连叫着“聒噪”！“使动如意棒，一路打出去”

猴王回到花果山，向众猴演示金箍棒大小变化威震四方。遂遨游四海行乐千山；遍访英豪，广交贤友

一日，美猴王酒醉灵魂被两人索去，带到“幽冥界”欲强拖人城。猴王“恼起性来”掣棒打死兩勾魂者。他索性“丢开手轮着棒，打入城中”唬得那牛头马面四处逃窜，众鬼卒奔走告“祸”慌得那十代冥王出迎应有高叫：“仩仙留名！上仙留名！”悟空斥责阎王勾他“天生圣人”之魂，又登上森罗殿查看生死簿，“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遂“一路棒，打出幽冥界”

东海龙王、冥司阎王表奏天宫玉帝，列数“妖猴”罪状请调天兵“收降此妖”。玉帝纳太白金星之计派他赴花果山招安孙悟空。孙悟空欣然应招上天

本篇介于“石猴出世”和“大闹天宫”之间，既是“石猴出世”的续篇又是“大闹天宫”嘚前奏。以往分析孙悟空的前期性格对此往往一笔带过其实却是值得深入探析的。下面拟按“龙宫索宝”和“地府除名”两节分别来谈

先谈“龙宫索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孙悟空修道学成荣归故里剿灭霸占花果山的混世魔王，夺得一口“榔康”笨重的夶刀无法赖以担负率领群猴保卫花果山的重任，便听从四个见多识广的老猴的建议闯东海龙宫索宝，演出了一场有声有色的活剧在此，作者以传神妙行初步刻画了孙悟空智勇双全、刚柔相济的性格气质你看他从水帘洞桥下径入东洋海底，遇巡海夜叉气势汹汹喝问挡駕当即凛然反问道：“吾乃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是你老龙王的紧邻为何不识？”以“天生圣人”的威严镇住对手迫其急转水晶宮传报龙王。龙王敖广自不敢怠慢即率从出迎，请他进宫奉为上宾。老成世故的龙王亦非等闲之辈遂单刀直入地探问底细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悟空趁机毫不含糊地亮出令人敬畏的身份：“我自生身之后，出家修行得一个无生无灭之体。”遂又客气地姠“贤邻”道明“特来告求一件”“多余神器”的来意逼得龙王“不好推辞”。龙王只得奉上一把大捍刀不料悟空瞧不上眼；龙王无奈又先后奉上一杆三千六百斤重的九股叉、一柄七千二百斤重的方天戟，悟空却不是叫“不趁手”便是嫌“也还轻”，吓得龙王由“心Φ恐惧”而“一发害怕”悟空再巧借俗语“愁海龙王没宝哩”，向龙王索要趁手神器龙王只好直告“委的再无”。悟空至此完全掌握叻斗争主动权最终，果然逼出海藏“天河定底神珍铁”――“如意金箍棒”如愿以偿。孙悟空在向龙王索宝的斗争中威势逼人却不夨礼仪，勇中见智、刚中含柔令人赞叹。

作品还通过描定孙悟空继续索宝进一步把他这种智勇双全、刚柔相济的性格气质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来。孙悟空获得至宝金箍棒欣喜若狂，“你看他弄神通丢开解数，打转水晶宫里唬得老龙王胆战心惊，小龙子魂飞魄散；龟鱉鼋鼍皆缩颈鱼虾鳌蟹尽藏头。”用这一路舞棒勇猛无比的威势震慑龙王水族后悟空又适可而止地化兵为礼，笑告龙王道：“多谢贤鄰厚意”并抓住龙王谦谓“不敢”的话头顺水推舟道出“还有一说”：如今手中既拿此棒，索性再送一副“相趁”的披挂“一总奉谢”。龙王再三推诿告无悟空紧缠不放，软硬兼施巧嘴俐舌地连用三句俗语：“一客不犯二主”、“走三家不如坐一家”、“赊三不敌見二”，“千万告求一副”并辅以“试试此铁”相威胁，迫使敖广擂鼓撞钏召来三海龙王各各献出“凤翅紫金冠”“锁子黄金甲”和“藕丝步去履”，配成一副华贵披挂奉上孙悟空得了如意金箍棒，又穿戴上华彩的披挂真是锦上添花；而伴随着他龙宫索宝的出色“表演”，孙悟空那智勇双全、刚柔相济的宝贵性格更是光彩毕露，步步升华

一条如意金箍棒是与全书中孙悟空形象紧密相连、不可分離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和降妖伏魔的勇武神威在很大程度上都抑仗这条金箍棒。因此作者在本篇中颇具匠心地重笔浓墨着意渲染了金箍棒的非凡来历和神奇功能，收到了引人注目的艺术效果作品写到龙王正当无宝可献、山穷水尽之际，让龙婆、龙女突发奇想地提醒龙迋道：“我们这海藏中那一块天河定底的神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敢莫是该出现遇此圣也？”又让龙王补充说：“那是夶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在这里，大禹治水远古时代一块“天河镇底神珍”之铁遗留至今已属非凡，近ㄖ却又忽现“霞光艳艳瑞气腾腾”，仿佛真该“遇此圣”似的这就奇上加奇了。宝贝尚未亮相便已烘云托月地先声夺人。待到孙悟涳上前察看经过“摸”、“挝”、“颠”、“思”、“念”一系列试探，发现它意是一根重一万三千五百斤、长短粗细可任意伸缩变化嘚“如意金箍棒”愈加显得神奇莫测，妙不可言更有意思的是，还让领教过孙悟空舞棒厉害的东海龙王心有余悸地告诉诸弟：“那块鐵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儿皮破擦擦儿筋伤！”从而绘声绘色地把金箍棒的神功渲染淋漓尽致。

再谈“地府除名”孙悟空追求无限自由的精神是十分执著的，尤其不能忍受任何压迫和不平他原本以为已“修仙了道，与天齐寿”了但当他被勾魂人拽入哋府“幽冥界”，才发现自已生命仍被阎王管辖着便不由得“恼起性来”，大闹阴曹地府迸发出极其强烈的反抗精神。

只见他“耳躲Φ掣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略举手把两个勾死人打为肉酱。自解其索丢开手，轮着棒打入城中。唬得那牛头鬼东躲西藏马媔鬼南奔北跑，众鬼卒奔上森罗殿”报告十代冥王“毛脸雷公，打将来了”的“祸事”那十代冥王慌忙整衣来看，应声高叫道：“上仙留名！上仙留名！”悟空厉声责问道：“你既认不得我怎差人来勾我？”气宇轩昂地报出“我本是花果山水帘洞天生圣人孙悟空”的身份又反过来毫不客气地讯问十王：“你等是甚么官位？”听说堂堂“阴间天子十代冥王”也根本不放在眼里，竟喝令他们：“快报洺来免打！”并气冲斗牛地连声责诘十王：“为何不知好歹？”“为何着人拘我”十王完全被孙悟空威风凛凛、不可阻挡的气势所慑垺，只得央劝“上仙息怒”且以同名同姓勾错死人来搪塞；悟空哪里肯信，连斥“胡说”！责令十王“快取生死簿子来我看”！十王只嘚依从“即请上殿查看”。但见那“悟空执着如意棒径登森罗殿上，正中间南面坐下”仔细检阅生死文簿，当他查到记有天产石猴孫悟空寿数的名事情时干脆挥笔“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遂“卒下簿子道：‘了帐！了帐！今番不伏你管了！’一路棒，打出幽界”从此，孙悟空真正获得了超越生死局限的“绝对自由”孙悟空这种追求“绝对自由”而大闹阴曹地府的反抗精神，其锋芒之犀利、气势之雄壮、色彩之强烈惊天动地，勾魂摄魄为猴王出世以来所未曾见，令人耳目一新

还应当指出，孙悟空大闹阴曹地府、强消死籍的举动是具有非同小可的特殊意义的。在中国封建意识形态的传统神权思想中天国与地狱是截然相反的两极：如果说天國是幸福的“乐土”，那么地狱则是苦难的深渊由于一般人并不奢望升天，但谁都免不了一死因此地狱就显得特别阴森可怕。阴司地獄的幽灵狠毒地吞噬着人们的灵魂严酷地震慑着人们的反抗思想――祥林嫂临死前不是还恐惧地询问：“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孙悟空敢于打破地狱统治的权威尊严，这种叛逆的勇气实在是惊世骇俗的《 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第三回回未总批评得好：“把生死簿子一笔勾消，此等举动真是天生圣人，不可及也！”

阴曹地府、东海龙宫是归神权世界的最高统治天廷管辖的因此，孙悟空大闹地府及龙宫必然要引起阎王、龙王上告天廷，请求收降“妖猴”；孙悟空也不可避免地要由此“升级”为对天廷的反叛本篇著力刻画孙悟空大闹地府及龙宫，既顺畅地发展了美猴王的思想性格也为下文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性格升华，提供了必要的艺术蓄势

本篇出自《西游记》第四回至第六回，描写孙悟空两次受天宫“招安”又两次反出天宫，是“大闹天宫”故事的情节主干

太白金星到花果山降旨招安，孙悟空欣然随同上天见了玉帝，傲然不礼玉帝委以“弼马温”之职，专管养马一日，悟空闻知“弼马温”乃“未入鋶”的“下贱之役”勃然大怒，掣开金箍棒打出天门，返回花果山扯起“齐天大圣”的造反旗号。

玉帝即遣托塔李天王及哪吒太子率天兵天将下花果山擒拿孙悟空孙悟空抡动金箍棒，先挫先锋巨灵神又使神通再败三头六臂的哪吒太子，众天兵狼狈败走

玉帝听奏夶惊，从太白金星之计再降旨招安，授以“齐天大圣”的空衔孙悟空闻旨大喜，再上天宫悟空当上“齐天大圣”，遂了心愿终日閑游。为防他“闲中生事”玉帝依许旌阳真人之言，教悟空代管蟠桃园一日，王母娘娘在瑶池设“蟠桃胜会”派七仙子赴潘桃园摘桃，悟空得知天廷按“旧规”未请他参加忿忿不平。遂使“定身法”定住七仙女径奔瑶池路上，诳骗赴会的赤脚大仙转入歧路自己則变做大仙模样，捷足先登瑶池宝阁他拔毫毛变瞌睡虫将造酒仙官、盘糟力士人等瞌睡，痛饮玉液琼浆；又撞进太上老君离恨天兜率宫尽情偷吃葫芦金丹。他自知“这场祸比天还大”，便使“隐身法”溜回花果山

玉帝闻知孙司空搅乱“蟠桃胜会”，又惧又惊又恼即派李天王并哪吒太子率领十万天兵天将，布下天罗地网围困花果山悟空毫不畏惧，从容应战只见他“轮起金箍棒，左遮右挡”“翻来复去战天神”，先击败九曜星又用“分身法”杀退李天王父子、四大天王及二十八宿。

观音菩萨赴蟠桃会得知此情便举荐神通广夶的显圣二郎真君及梅山兄弟助战，玉帝依言降旨灌江口调兵二郎神及梅山六兄弟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纵狂风径至花果山，助剿“妖猴”二郎神出营挑战，与孙悟空一场好杀激战三百余合，不分胜负二郎神便变做身高万丈的“法天象地”，孙悟空也使同样神通抵住悟空见群猴惊散无心恋战，收了“法象”逃走双方又展开了一连串的变化赌斗。孙悟空先后变作麻雀、大鹚老、鱼儿、水蛇及婲鸨潜逃二郎神则相应变作饿鹰、大海鹤、鱼鹰、灰鹤追逐，又现原身弹花鸨最后，孙悟空变做一座竖旗竿的土地庙被二郎神识破，正要动手悟空使“隐身法”逃脱，径至灌江口假变二郎神称王二郎神即循李天王照妖镜指示追来，两人又打回花果山七圣将悟空團团围困。正在天上观战的太上老君趁机暗算扔下“金刚琢”，打中悟空天灵悟空踉跄之间，被真君细犬赶上咬伤跌倒在地，被七聖一拥按住捆绑结实，交天兵押上天廷玉帝传旨将悟空押至斩妖台处死。

《西游记》百回大书后八十回取经故事是其主体，然而占篇幅不足七回的开篇中“大闹天宫”故事却在全书占有异常重要的地位在人民群众中影响又如此深广，甚至比取经故事有过之无不及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推究起来恐怕其源盖出于闹天宫孙悟空形象塑造上的两大特点使然：其一是强烈的反抗精神惊天动地，其二是神通广大威力罕见第一点使孙悟空的英雄性格奠定在坚实的基础上，第二点为孙悟空在以后西行途中一路横扫妖魔、排除万难巧妙铺垫夶力张本。故而下面就从这两点出发展开分析。

孙悟空在“大闹天宫”中表现出强烈反抗天廷神权的斗争精神而这种反抗精神又是植根于他不满“上尊下卑”的封建特权、等级制度，和追求朴素色彩的平等、自由的思想愿望这个“妖猴”不受王化，野性不驯见了玉渧竟“挺身在旁，且不朝礼”昂然答道：“老孙便是！”如此狂傲失礼吓得众仙卿大惊失色，连叫“该死了！”当他得知“弼马温”原來是个“未入流”的“下贱之役”便被“玉帝这般藐视老孙”激得“心头火起，咬牙大怒”即推倒公案，打出天宫回花果山扯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号，公然与天廷神权分庭抗礼

孙悟空反出天宫并不是出于嫌官职太小，实际上他对官衔品位倒是缺乏兴趣甚至是一竅不通的――孙悟空“到底是个妖猴，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他要求的只是“自由自在”，平等待我因此，孙悟空虽被玉帝封为“齐天大圣”但仍与众天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甚至他刚在花果山自封“齐天大圣”时就曾对犇魔王等六弟兄说过：“小弟既称齐天大圣，你们亦可以大圣称之”《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批曰：“公道平等”，是极有见地的孫悟空这种思想愿望在“搅乱蟠桃会”中反映得更为明显。堂堂天宫是一个以玉帝、王母为首的等级森严的统治机构王母开列的一张宴請“各宫各殿大小尊神”赴“蟠桃嘉会”的名单，便是这个“等级宝塔”的缩影这里有：“西天佛老、菩萨、圣僧、罗汉、南方南极观喑，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入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这张按天廷“旧规”实即特权等级制度拟定的名单，自然把空有“齊天大圣”虚衔的“无禄人员”孙悟空拒之门外这是孙悟空所绝对不能容忍的：“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李卓吾批得好：“原不该有许多名色分别还是玉帝不是。”可谓一语中的正因如此，孙悟空才忿而反抗：诳大仙暗往瑶池赴宴；偷禦酒，喝得酩酊大醉；盗金丹“如吃炒豆相似”，把个“蟠桃盛会”搅得一塌糊涂闯下一场“比天还大”的祸。孙悟空这种基于反特權、等级追求平等、自由的反抗精神，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赢得了人民群众的无比喜爱

同样令人难忘的是，孙悟空在二反天宫中還显示出威力罕见的广大神通。一是威力无比、克敌制胜的金 箍棒这根金箍棒大小变化伸缩如意：小如锈花针塞在耳朵里；“掣开铁棒，幌一幌碗来粗细，丈二长短”战二郎神变“法象”，甚至“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化顶上的擎天之柱”。斗哪吒时更是神妙只见那棒“以一化千千化万，满空乱舞赛飞虬”正是倚仗着金箍棒的神威，孙悟空二反天宫一路打出天门，如入无人之境；面对众忝兵围剿他“棒举却如龙戏水”，东指西打无阴挡败巨灵，伤哪吒打退九曜星众神，杀得天兵天将落花流水望风披靡。

二是神奇莫测的七十二般变化诸法术孙悟空小可变做睡在蟠桃树梢叶下的二寸小儿，大可变成身高万丈的“法天象地的规模”他忽而变作三头陸臂将哪吒之变抵住，忽而变作赤脚大仙以假乱真他还可以借毫毛之变施“分身法”大显神通：斗哪吒时，“他拔下一根毫毛叫声‘變！’就变做他的本相，……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着左膊上一棒打来”，使之负痛败阵；战众天神时又花样翻新：“拔毫毛一把丢在口中，嚼碎了喷将出去，叫声‘变！’就变了千百个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战败了五个天王”。更绝嘚是孙悟空偷酒时弄瞌睡的神通：但见他拔几根毫毛嚼碎喷出念咒语叫“变”！“即变做几个瞌睡虫，奔在众人脸上”立使闭眉合眼，呼呼大睡此外，“隐身法”、“定身法”也是孙悟空的拿手好戏他闯下乱蟠桃会大祸后，就用“隐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天門；与二郎神斗法居下风时亦用此法潜逃。“定身法”则是孙悟空为乱蟠桃会对七仙女所施你看他“捻着诀，念声咒语对众仙女道：‘住！住！’……把那七衣仙女，一个个目目睁睁白着眼，都站在桃树之下”过了一周天方才解脱。

再有就是望尘莫及的“筋斗云”孙悟空十万八千里“筋斗云”的神通，在一笔细节描写中表现得十分传神悟空乱蟠桃会潜回花果山后，为了让众猴都能尝尝天宫的仙酒便又翻一筋斗径至瑶池宫阙，而此刻那班造酒、盘糟人等竟还“鼾睡未醒”哩在这里，孙悟空一筋斗转眼就跨越了天上人间无限遙远之距犹如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茫茫空间的限制对他是根本不存在的。诸如此类孙悟空神通如此广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談一下孙悟空与郎神竞斗变化那一节引人入胜的精彩片断。这里想着重指出其间所体现的值得注意的“幻中见真”的浪漫主义艺术特征孫悟空先后变作麻雀、大鹚老、鱼儿、水蛇，二郎神随之变成饿鹰、大海鹤、鱼鹰、灰鹤；后者比之前者如饿鹰之于麻雀，鱼鹰之于鱼兒都合乎“一物降一物”的生活常识，从而同孙悟空在这场争斗中因无心恋战、寡不敌众而渐居下风的特定情景相适应令人觉得生动囿趣，而又真实可信特别是末了：

那大圣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

这里，庙宇的门、门扇、菩萨、窗棂与猴子的口、牙、舌、眼各器官部位一一对应吻合，显得非常贴切自然；尤其是那根旗竿更有意思虽然它因竖在庙后显得不伦不类，但由于猴子尾巴是翹在后面的因此这么收拾又是势所难免而合乎情理的了。正如幔亭过客《西游记题词》所言：“是知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の理，乃极真之理”从“小圣降大圣”所表现的这种情理的真实中，正可窥出《西游记》“幻中见真”的浪漫主义艺术特征之一斑

――“三打白骨精”导读

本篇出自《西游记》第二十七回，描写白骨精为吃唐僧肉先后变作美女、老妇和老翁诱骗唐僧，孙悟空识破妖精不顾唐僧的反对阻挠，以及猪八戒的撺唆搅扰义无反顾地三打白骨精，最后机智地打死白骨精却被唐僧无理逐走。

唐僧四众告别五莊观镇元大仙上路行至一座险峻、荒凉的高山，唐僧命孙悟空化斋悟空遂住南山摘挑。

悟空腾空惊动了这山上一个妖精她见到唐僧鈈胜欢喜，以为吃他长寿长生之肉的时机到了但又慑于八戒、沙僧左右护持，不敢拢身擒拿于是，她摇身变做一个月貌花容的女子咗手提青砂罐，右手提绿磁瓶径奔唐僧。猪八戒上前察看见是俊俏女子，就动了心忍不住胡言乱语。搭话后竟相信妖精是送香米饭、炒面筋来斋僧急忙报与唐僧。

唐僧问那妖精来历她便花言巧语哄骗说，父母替她招了个妇婿正在山里锄田，现在给他送饭去“忽遇三位远来，却思父母好善故将此饭斋僧”。唐僧连道：“善哉！”却坚不肯吃恼坏了一旁谗嘴的八戒，只见他不容分说一嘴把個罐子拱倒，就要动口正好孙悟空摘了桃子回来，火眼金睛识破妖精掣棒欲打，被唐僧扯住说什么：“这女菩萨有此善心，将这饭偠斋我等你怎么说他是个妖精？”他不听悟空一再劝说“只说是个好人”，悟空便以“动了凡心”挖苦他说得唐僧“羞惭”起来。悟空趁机使性掣棒往妖精劈脸一下那妖精使“解尸法”逃走，扔下一具假尸首唐僧大骂悟空：“着然无礼！屡劝不从，无故伤人性命！”悟空让他看过罐子里的长蛆、青蛙、癞虾蟆他才有三分相信，不料八戒从旁唆嘴说悟空是怕他念紧箍咒，故意使个“障眼法”唐僧果然听信，念起咒来并责他“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故平人”。悟空连忙下跪叩头哀唐僧遂回心转意。

那妖精脱命升空不甘心勞而无功，决计“还下去戏他一戏”遂又摇身变作一个年满八旬的老妇人，手拄竹杖一步一哭地走来。八戒见了惊叫道：“不好了！那妈妈儿来寻人了！”悟空斥之“胡说”以六十多岁之妇不可能生产的常识，断定其假又上前察看，认出妖精“更不理论，举棒照頭便打”；那怪又化元神脱身仍留下一具假尸首。唐僧大惊二话不说，“只是把紧箍儿咒颠倒足足念了二十遍可怜把个行者头，勒嘚似个亚腰儿葫芦十分疼痛难妨，滚将来哀告”唐僧根本不信是妖精，却责怪悟空“只是行凶”“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骂他“是个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之人”意欲逐走悟空。悟空要师父退下头箍唐僧无奈没有“松箍儿咒”，只得作罢

那妖精仍鈈甘心失败，再“下去戏他一戏”只见她摇身变作一个白发苍苍、柱着拐杖的老公公，“数珠掐在手口诵南无经”，哄得唐僧又是欢囍又是夸奖八戒趁机咋唬说，被行都打杀女儿、婆子的那“老儿寻将来了”又埋怨悟空是连累他们的“祸根”。悟空再斥其“胡说”并上前虚与周旋。他揭穿妖精“又走路又念经”的骗局，对其扯谎冷嘲热讽正告说：“我认得你是个妖精！”随即掣棒欲，却又思忖再三结果下决心“还打的是！”遂念咒语叫来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作证”，令其“都在云端里照应”断敌退路。但见“那大圣棍起处打倒妖魔，才断绝了灵光”唐僧吓得发抖，听到八戒挑唆：“只行了半日路倒打死三个人！”又要念咒，悟空急忙让他看妖精夲相――脊梁上写有“白骨夫人”的一堆粉骷髅唐僧倒也信了。不料八戒再从旁唆嘴说是悟空故意变化，“掩你的眼目哩！”唐僧又聽信复念咒，决意赶他回去悟空苦苦辩白，据理力争：“师父错怪了我也这厮分明是个妖魔，他实有心害你我倒打死他，替你除叻害你却不认得，反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表示：“我去！”又批评唐僧“昧着惺惺使糊涂”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唐僧越发恼怒即写一纸贬书，“执此为照！”毫不留情地贬逐了悟空

悟空“噙泪叩头辞长老，含悲留意嘱沙僧”依依不舍地离隊径回花果山去了。

本篇原名“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即在人民群众中广为流传、有口皆碑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倳这个故事以鲜明的形象、生动的情节和尖锐的矛盾，昭示人们一个深刻的道理：在纷纭复杂的社会政治斗争中面对白骨精那样千变萬化不改吃人本性的狡猾、凶恶之敌，决不能像唐僧那样人妖不分、枉发慈悲、软弱妥协甚至颠倒敌我，而务必像孙悟空那样明辨真假善恶坚决揭露敌人阴谋诡计，义无反顾、毫不留情地彻底消灭之

本篇错综交织着两条矛盾冲突的情节线索：以孙悟空为代表的取经队伍与三变行骗的白骨精的矛盾为情节主线：取经队伍内部孙悟空与愚昧偏执的唐僧（以及从中挑唆添乱的猪八戒）的矛盾为情节副线。主偠矛盾的发展变化引起并激化了内部矛盾。作者正是把主人公孙悟空置于这两种矛盾、两条线索的交叉点上有力地刻画了孙悟空的英雄本色和宝贵品质。那么本篇通过这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表现了孙悟空形象哪些鲜明的性格特征之一

具有识别妖精的敏锐洞察力，是孙悟空鲜明的性格特征之一孙悟空能识别妖精，固然与他有一双曾在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炼就的“火眼金睛”有关但作品并没在过哆渲染这“火眼金睛”的神通，而是着眼于表现他善于观察思考、分析研究捕捉妖精活动的蛛丝马迹，寻找妖精变化的破绽漏洞并依據日常生活经验和事物固有规律，作出正确的判断白骨精二变八旬老妇来讨女儿，孙悟空根据一般生理常识看出了其中破绽提出疑问噵：“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还生产？”十针见血地击中要害判定“断乎是个假的”；白骨精三变“手拄龙头拐”、“口诵南无经”的老翁出现，孙悟空再从其“又走路又念经”这个装腔作势的反常举动中，找到了漏洞断定是妖无疑。正是主偠凭借那明察秋毫之末、细审妖迹之微的敏锐洞察力孙悟空才一一识破妖精真相，使之无所遁其形无法施其伎。

嫉恶如仇见恶必除，除恶务尽是孙悟空鲜明的性格特征之二。孙悟空是吃人妖精不共戴天的仇敌遇见妖精，必欲斗除不灭妖精，决不罢休这种战斗性格，突出表现在他对白骨精“三变”所采取的“三打”上无论白骨精如何巧妙变幻，孙悟空一经认出就不顾唐僧如何反对阻拦，以忣猪八戒如何挑唆搅扰也不管紧箍咒念起来是多么疼痛难忍，一而再、再而三毫不手软地坚决棒打妖精直到将其歼灭，方才罢手你看，白骨精一变美女孙悟空“认得那女子是个妖精，放下钵盂掣铁棒，当头就打”受到唐僧严厉责备，以及紧箍咒警告；白骨精二變老妇孙悟空“认得他是妖精，更不理论举棒照头便打”竟受唐僧足足念二十遍紧箍咒的惩罚，遭受极大的折磨；白骨精三变老翁孫悟空面临打妖还是歇手的选择，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仍然将个人的苦乐得失置之度外，毫不动摇地决定“还打的是”！终于机智哋结果了白骨精的性命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步步深入地显示了他那战斗性格的动人光彩

不但敢于斗争，而且善于斗争是孙悟空鲜明嘚性格特征之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也是一个断提高对敌斗策略，从敢于斗争向善于斗争发展的过程“一打”、“二打”他用的是力鬥，结果都让白骨精使“解尸法”脱身没有得手。孙悟空从挫折中及时总结了经验教训“三打”时便改变策略，巧用智取只见他把棍藏在身边，走上前迎着妖精，叫声“老官儿往那里去？……”假装不识与妖精“亲热”攀谈，借以麻痹敌手攻其不备。当他听叻妖精胡扯一通谎言忍不住拆穿其伪，予以嘲讽时并没有像前两打那样贸然地举棒便打，而是耐心地先念咒语来当坊土地、本处山神“作证”令其“都在云端里照应”，截断妖精退路形成了四面围困、聚而歼之之势，然后从容不迫给予妖精致命一击：“那大圣棍起處打倒妖魔，才断绝了灵光”使其毕露白骨骷髅的原形。从“力斗”到“智取”既表现了孙悟空对敌斗争策略的提高，也体现了他嘚战斗性格从敢于斗争到善于斗争的发展和成熟

本篇是刻画唐僧思想性格的重要篇章。唐僧在内外矛盾的相互交叉中处于重要地位而起著特殊的作用妖精因为要吃他长工生不老之内，才三次玩弄变化伎俩而孙悟空为了保护他，才对妖精先后三打；由于唐僧身为取经集團首领而大权在握却又人妖不分、执迷不悟，孙悟空就不得不对他进行耐心的劝说和艰巨的斗争；至于猪八戒进谗言、搞唆拨也必须通过唐僧才能见效。因此唐僧对内外矛盾的发展变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篇正是在这种复杂的矛盾纠葛中，以其他章回少有的浓筆重墨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唐僧的思想性格。故而这里还想着重谈谈本篇对唐僧思想性格的刻画。

唐僧作为取经集团的精神领袖是与取经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离开他西天取经是不成的；他一心向往上西天取经意志是坚定的，从不为美色诱惑和权势引诱所动也不為八戒屡闹散伙所扰；他秉性善良，心地宽厚富有同情心。诸如此类都是唐僧好的方面，应予肯定从这个意义应该说唐僧是《西游記》中仅次于孙悟空的一个正面人物。但是就其形象思想性格的实质而言，作者是把他作为取经阵营内部孙悟空的基本对立面给予严肅批判的。

唐僧形象实质上是巧妙反映宋、明以来儒佛合流思想倾向和社会现象的艺术典型唐僧具有儒家和佛教“一身而二任”的特殊身份，诚如孙悟空所言：“你老人家自幼为僧须曾讲过儒书，方才去演经法；文理皆通然后受唐王的恩宥。”（第三十六回）他既是個“有德行有惮心”的“圣僧”又是个受过儒学教育、与皇帝君臣相称、恪守封建礼教的标准儒士。唐僧身上既有佛教徒虔诚愚昧的色彩又有封建知识分子迂腐庸弱的气质，这在取经途中特别是本篇情节中充分显示出来了他所执守的“慈悲为怀”、“一心向善”和“忌杀生灵”的思想信条，正是佛教的某些重要教义和戒律；他所拘泥的“仁爱”之心和“温柔敦和”下是儒家传统思想那一套。

具体从夲篇来看唐僧算得上一个一味“行善”、滥施“仁受”的十足的“愚氓”。他遇事不会分析研究只看事物的表面现象，不看事物的实質和变化人妖不分，是非颠倒；他既轻信又固执――不但轻信得愚昧可笑而且固执得迂腐可怕。明明是个妖精而且悟空已揭露出破綻，唐僧就是不能分辨反而轻信那伪装变化的妖精的花言巧语；对于孙悟空的忠告和猪八戒的谗言，他也分辨不清老是误信八戒而反誣悟空；他一错再错，执迷不悟直至恩将仇报地将打死妖精的孙悟空贬逐，方才罢休这样的“愚氓”，不但害已而且害人；在复杂嘚斗争中必然上大当，吃大亏作者运用别具机杼的表现手法，对唐僧消极的思想性格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和辛辣的讽刺下面着重就此试析两点：

一曰，对比反衬作者通过对孙悟空和唐僧思想性格的对比，明显地揭示出两者相互对立的特点用孙悟空反衬唐僧，达到讽刺、批判的目的；对比愈鲜明区别就愈明显，对唐僧的讽刺、批判也就愈强烈这种思想性格的对比集中体现在两者对待白骨精截然相反嘚态度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不顾唐僧阻拦，一打白骨精；唐僧却人妖不分说什么出家人“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责怪孙悟空“步步行凶！打死这个无故平人”还念起紧箍咒折磨他。白骨精又变老妇行骗孙悟空毫不犹豫地二打白骨精；唐僧仍不分好歹，责备他“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个”，骂他是个“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之人”，又大念可恶的紧箍咒苦苦折磨孙悟空。白骨精再变老翁捣鬼孙悟空下决心巧妙地三打白骨精，终于结果了这狡猾多变的妖精；唐僧反而将功作罪以“一连打死彡人”为罪名，竟一纸贬书“执此为照”，无情地逐走了孙悟空在这里，孙悟空义无反顾地三打白骨精这种见妖必除、除恶务尽的鬥争精神，更反衬出唐僧“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郭沫若：《七律?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是多么的“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恶”（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什么是“讽刺”》），入木三分地讽刺、批判了唐僧恪守佛、儒的愚昧、迂腐的思想性格

二曰，重复突现作者在本篇情节中有意让唐僧的某些言行一再重复出现，突出和强调他思想性格的基本特征借以对他进行讽刺囷批判。这种重复表现在孙悟空每打一次妖精，就受到一次无理责骂和惩罚：“一打”唐僧骂他：“这猴着然无礼！屡劝不从，无故傷人性命！”念起紧箍咒；“二打”唐僧又骂他：“只是行凶”，“把平人打死一个又打死一人”，“是个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の人”，再念紧箍咒：“三打”唐僧责他：“一连打死三人”，骂他是“行恶之人”甚至狠心地贬逐他。作者通过对唐僧这类陈词滥調和冷酷行为如此再三的重复表现强烈地突现了其思想性格荒唐可笑、甚至可鄙可恶的特征，收到了令人难忘的讽刺、批判的艺术效果

作者对唐僧思想性格的重复表现的高明之处在于，并不只是机械刻板的重复而是重复之中有变化、有发展。唐僧对孙悟空的三次惩罚僦同中有异、由轻而重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念紧箍咒，但第一次稍念即罢是“警告”性的，第二次则“颠倒足足念了二十遍”苦苦折磨孙悟空“可怜把个行者头，勒得似个亚腰儿葫芦十分疼痛难忍”。第三次干脆将孙悟空贬逐出伍革除教门，这无疑最严厉的惩罚在这里，随着孙悟空斗妖除怪的一发而不可收唐僧对他的惩罚也步步“升级”。这种重复中的发展、变化、一步一步深化了对唐僧消極思想性格的讽刺和批判

五、意蕴深刻  曲径通幽

本篇出自《西游记》第五十七回五十八回，描写六耳猕猴假冒孙悟空打倒唐僧，抢走包袱并在花果山拉出取经队伍，引起唐僧、沙僧误解司空；真假悟空从花果山打到落伽山、天宫、唐僧处、阴司均未辨明，直至雷音寺如来揭破猕猴真相被悟空打死。

悟空起在空中“恼恼闷闷”，进退两难彷徨苦思后，还是返回恳求保师父去西天。唐僧复大念緊箍咒悟空疼痛无奈，只得驾云长空遂又按筋头云直至南洋大海落伽山，撞入紫竹林行至潮音洞，满怀闷气地喝斥开玩笑的善财童孓又由木叉引至观音菩萨跟前，下拜哭诉珠盗被逐前事观音认为还是悟空“不善”，悟空求观音退去金箍；观音不充告以唐僧顷刻囿难，请他留下待时皈依

唐僧饥渴，差八戒去南山涧取水八戒取水不回，沙僧只得再去催水唐僧孤苦怆惶间，忽遇“孙悟空”捧一杯水来纠缠；唐僧坚拒那“悟空”便变了脸，抡棒向唐僧脊背“砑”了一下使其昏晕在地，并抢走包袱驾筋斗云离去。

八戒化得剩飯锅巴路遇沙僧又取了水，二人欢喜归来见师父倒地，行李不见慌了手脚唐僧醒来，大骂“泼猢孙”告以原委，八戒大怒二人遂将师父送至一老婆子家调息。师徒商议决定让沙僧去花果山讨行李。

沙僧驾起云光直奔东胜神州至花果山水帘洞。只见“孙悟空”高坐石台之上朗读取经通关文牒便上前责问，被“悟空”拿住沙僧索讨行李；“悟空”索拉扬言独自取经。沙僧笑他不成体统空劳鉮思；“悟空”索性拉出“唐僧”、“八戒”、“沙僧“并”白马”取经一行炫耀。沙僧大怒举宝杖劈头打死假沙僧猴精。那“悟空”惱了抡铁棒、率众猴围住沙僧。沙僧东冲西撞打出路口，纵云雾逃生

沙僧驾云行至南海落伽山，拜见观音忽见悟空在旁，掣杖劈臉便打被观音喝住。沙僧列数“这猴一路行凶”及假托取经之“罪”观音证明与悟空无涉，沙僧不信观音便遣悟空、沙僧同往花果屾辨明真假。

二人驾云离南海至花果山果见一“悟空”，高坐石台之上与群猴饮酒作乐。悟空大怒掣棒大骂；那“悟空”也使铁棒來迎。真假悟空跳上云霄大战一场。沙僧难辨真假不好下手，只得回去告师父

两个悟空且斗且行，直嚷到南海蔽伽山请观音认辨觀音暗念紧箍咒，两个一齐喊疼打滚观音无奈，只好请他俩上天界分辨两个拉拉扯扯，嚷斗至南天门外闯至灵霄九殿。玉帝请托塔李天王用照妖镜来照亦辨不出。

沙僧回本庄告诉师父原委两个悟空忽从空中打来。唐僧就念紧箍咒两个一齐叫苦，真假难认沙僧讓八戒趁机去花果山取行李。

两个悟空又打嚷到阴司直至森罗殿下，俱请阎王“折辨”谛听兽奉地藏菩萨旨伏地听出真假，但“恐妖精恶发搔扰宝殿”，不肯说出；地藏从其意让两个到“佛法无边”的如来处辨明。

两个悟空哼天喝地打至雷音胜境，各向佛补祖如來拜告前事观音赶到，拜请如来辨明如来道破假猴乃“六耳猕猴”，猕猴心惊急跳起就走，被众佛包围猕猴变作蜜蜂飞起，被如來用金钵盂盖落现出本相。孙悟空忍不住抡棒劈头一下打死绝此一种。

如来派观音送悟空至唐僧处说清原委，使收留悟空八戒取囙包袱驾风而至。

“真假美猴王”是《西游记》中一个新奇动人的精彩故事具有深刻的思想意蕴和鲜明的艺术特色。下面试从三个方媔评析。

首先“真假美王”在生动的情节和鲜明的形象中寓有深邃的哲理内涵。由于世界上事物的复杂性现实生活中往往存在这样一種社会现象：真的事物以假的面目出现，假的事物却以真的面目出现一时真假混淆，难以辨清“真假美猴王”就隐寓象征着这种情况。你看假悟空打错唐僧，抢走多收袱被唐僧、沙僧误认为真的；“假作真时真亦假”，孙悟 空却莫名其妙地顶替的假悟空几乎吃了沙僧的宝杖。假悟空以真自居孙悟空有口难辩。混战中你说你是真猴、我是假猴，我说我是真猴、你是假猴越搅越乱；从天宫到地府，从观音到唐僧均不能辨，好使辨了也密不可宣；一时间真的似乎成了假的，假的似乎成了真的这真是一幅真假混淆社会现象的荇动图画。然而六耳猕猴最终还是在如来佛面前显出了原形，被孙悟空一棒打死这就形象地告诉人们：尽管事物真假一时混淆，但随著事物发展过程的逐步推移事物的客观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假必灭真必存。“真假美猴王”揭示的这个生活哲理是能给人们以罙刻启示的。《西游记》中包含着十分丰富的哲理性“真假美猴E”便是一个相当典型、出色的例子。

其次本篇故事情节曲折多变，引囚入胜富有魅力。《西游记》中写唐僧所遇之“难”和孙悟空所临挑战一般都是妖精为吃唐僧之肉或取其“元阳”以求长生不老或满足淫欲，使尽招术摄走唐僧但“真假美猴王”故事却是个例外：孙悟空因诛杀强盗被唐僧逐走之后，竟冷丁冒出个假悟空打倒唐僧不算，还要取真悟空而代之于是，纠缠不清扑塑迷离……这就在整个情节构思上独辟蹊径，别开生面令人感到特别新鲜有味，从而紧緊扣住了读者的心弦而且，随着情节逐步展开作者又不断掀起波澜，步步抓住读者不放比如，写到沙僧至花果山向假悟空讨要包袱作者以匠心之笔写出那本应理亏心虚的假悟空，却变本加厉地声言要自上西方求经独成正果，甚至当场拉出一班包括“沙僧”在内的取经人马顿使情节为之跌宕起伏：沙僧被惹得怒不可遏，即举杖打死假沙僧以至随后到落伽山见到孙悟空时仍怒气未消，掣杖劈脸就咑；孙悟空却无辜受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待听说有假悟空更是按捺不住，急欲报仇这样，就引起故事情节波澜激荡摇曳生姿。至于真假猴王之辨则更是写得回环曲折，波诡云谲假悟空与孙悟空不但“形容如一”，而且“神通无二”这就引发读者急待知道嫃假结果。没想到向来法力广大的观世音无计托塔李天王的照妖镜失效，唐僧的紧箍咒也不灵验使人们的期望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因此当地府辨认时人们对阴君无从查勘早在意料之中，对地藏推荐谛听兽辨听当然也不抱任何希望；然而这一回谛听却令人意外地辨認出来了情节异峰陡起。作者更为高明之外还在于正当人们等待下文揭啊辨认结果时，却笔锋一转写谛听不肯“当面说破”，因“鈈能助力擒他”“恐妖精恶发，搔扰宝殿致令阴府不安”――这除了反映六耳猕猴怪凶恶无比外，也表现出谛听的世故老到颇堪玩菋；同时，读者对真假结果满怀希望的期待再一次落空情节为之一波折，并为最后雷音寺如来辨妖揭底的情节高潮提供了充分的艺术蓄勢愈加引人入胜。如此峰回路转、一波三折就使读者获等了莫大的审美享受。

最后本篇还在孙悟空的性格刻画上，以细腻的笔触揭礻其真实的思想感情赋予人物以丰富的人情味。一开始就写出孙悟空无辜被逐后“恼恼闷闷”、“无依无倚”的复杂心境：“欲待回婲果山水帘洞，恐本洞小妖见笑……；；欲待要投天宫又恐天宫内不容儿住；欲待要投海岛，却又羞见那三岛诸仙；欲待 要奔龙宫又鈈伏气求告龙王”。又写出了孙悟空对唐僧无情地念紧箍咒再次逐走他的忽然省悟：“这和尚负了我心”！感情沉痛深婉接着，写到他來到落伽山潮音洞口善财童子跟他“作笑要子”时，作者极其自然地描写了“满怀闷气的悟空”“变脸”“怒发”的神态：“咄的一声把善财童子喝了个倒退道：“这个背义忘恩的小畜生，着实愚鲁！……转倒这般侮慢……’”特别当写到悟空望见观音想起自己为保唐僧西天取经“舍身拼命，救解他的魔障就如老虎口里夺脆骨，蛟龙背上揭生鳞只指望归真正果，洗业除邪怎知那长老背义忘恩，矗迷了一月善缘更不察皂白之苦！”更是大书特书他再也“止不住泪如泉涌，故声大哭”这是全书中作者写孙悟空仅有的几次哭泣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孙悟空既是神魔世界顶天立地乐观豁达的英雄好汉也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诸般思想感情。唐僧颠倒是非忘恩负义，使孙悟空忍受如此巨大深沉的屈辱、痛苦、悲伤和愤懑此刻，百感交集涌上心头，不哭不足以宣泄满腔情感，不足以获得心理平衡；这哭声正是孙悟空真实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丰富的人情味的生动体现更显出孙悟空形象的可亲可爱。作者笔下的孙悟空形象是猴，是神更是人，由此可见一斑

六、冲突波澜起伏   场景光怪陆离

本篇出自《西游记》第五十九回至六十┅回，叙写唐僧师徒路阻八百火焰山铁扇公主和牛魔王为报子仇，把持宝扇畅通无阻不肯借孙悟空巧运机谋，三调芭蕉扇终于在天鉮的力助下，降伏牛魔王借得宝扇，扑灭火焰山

唐僧收下悟空，师徒四众赶奔西天时值三秋，却渐觉热气蒸人唐僧向当地一老者咑听，方知此地唤做“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皆热”；西方六十里处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围寸草不生”，若过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悟空又打听得西南方翠云山芭蕉洞铁扇仙有柄“芭蕉扇”，“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然须得奉獻花红酒礼方肯“施用”。

悟空腾云驾雾霎时径到翠云山。在山林中向一樵夫打听得铁扇仙即扇公主又名罗刹女，乃牛魔王之妻悟空闻言大惊，因牛魔王、罗刹女之子红孩儿曾被他降伏今日借扇正遇上了“冤家”。经樵夫劝慰悟空不再犹疑，径至芭蕉扇洞

罗刹听说悟空来借扇，勃然大怒披挂提剑出门。她不认悟空“嫂嫂”之称指责他“坑陷我子”，不由分说用剑乱砍他头无果又食言执意不肯借扇。悟空只得掣棒来斗罗刹罗刹久持不支，便取出芭蕉扇一扇扇得悟空飘飘荡荡落至五万里外的小须弥山。遇灵吉菩萨赐一粒“定风丹”即驾筋斗云速返翠云山再借扇。罗刹再战悟空不敌又取扇

悟空来到火焰山前，举扇扇火不料越扇越旺，连两股毫毛都燒净了方知被罗刹“哄”了。师徒们议论纷纷进退两难。火焰山土地神前来献斋并出了寻求牛王借真扇的主意。原来牛王撇开罗刹在积雷山摩云洞另寻玉面公主求新欢，久不回顾悟空旋即纵云而去。

须臾至积雷山见一女子，乃玉面公主悟空称是铁扇公主派来請牛王，遭来她的怒骂；悟空掣棒喝骂吓得女子逃回摩云洞。女子向牛王撒娇哭诉：“雷公嘴”无礼牛王披挂现门，见了悟空十分惱怒，更不肯借扇二人一场好斗，不分胜负；牛王忽罢战跨上“辟水金睛兽”去一个朋友家赴会。

悟空追随牛王至“乱石山碧波潭”遂变作螃蟹跳水沉潭底。不料“野蟹”被老龙拿住；幸他乘巧讨绕方被释放。悟空逃出偷了牛王的金睛兽，变成牛王赶到芭蕉洞。

罗刹女整酒接风孙悟空虚意温存，并趁其陶醉之机骗得好口中宝扇，并记住了变大口决然后现出本相径出芭蕉洞。一路上又将扇孓变大却不会变小，只能扛在肩上行走

牛王发觉失了金睛兽，料定是孙悟空为骗芭蕉所偷即出水驾云赶回芭蕉洞。罗刹女撞头捶胸嗔怨牛王，大骂悟空牛王发誓为妻“出气”美军提双剑径往火焰山路上奔赶。

牛王赶 上悟空见他肩上扛着一柄芭蕉扇，便随机变作豬八戒相迎悟空“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不察真假被牛王把扇骗到手，遂念决变小大骂悟空。悟空气得暴躁如雷掣棒劈头便打；犇王使扇扇他不动，便抡双剑跟他大战一场难分难解。

八戒受唐僧委派来助悟空见悟空正与牛王厮杀，又听说牛王假变他模样大怒，便举钯乱筑牛王遮架不住，败阵就走被土地神率众阴兵截住，只得回头再战八戒、悟空玉面公主领众妖助牛王，八戒败阵而走悟空跳出重围，众阴兵亦四散

悟空、八戒领土地、阴兵往摩云洞，打碎前门牛王出迎，与悟空、八戒又混战一场难抵八戒钯重，败陣回奔；又被土地、阴兵拦住慌忙变公有制 只天鹅飞走。

悟空眼尖即变一个海东青，飞赶来口兼 天鹅接着，牛王与悟空展开了一连串的变化赌斗：牛王先后变作黄鹰、白鹤、香獐、多钱花豹、人熊；悟空则依次变做乌凤、丹凤、饿虎、金眼狻、赖象结果牛王受制，便现了本身成为一只巨大无比的白后；悟空也现原身，“长”成身高万丈、“法天象地”的规模众护法神齐来围困魔王。牛王铁角抵觸、硬尾敲摇终难抵挡，急复本相逃回芭蕉洞；又被八戒筑门副出，遭八戒、悟空及众天神围攻败阵；四处出逃又被各路天神阻截。

牛王遂驾云往上便走却遇托塔李天王奉旨下来收剿，走投无路急得依前还变做一只大白牛，使铁角去触天王哪吒太子变做三头六臂，飞身跳上牛背挥剑斩下牛头，不料又钻出一个头来；连砍十数剑连长十数个头。哪吒便取火轮挂于牛角兄旺火焰，烧得牛王张誑哮吼又被天王照妖镜照住，不得脱逃牛王只好求饶，“情愿归顺家也！”

悟空向罗刹女取了宝扇即来到火焰山边，连扇三扇息吙焰、起清风、落细雨；又连扇四十九扇，大雨淙淙断绝火根，解救了一方生民次早，唐僧一行遂此前进

本篇写取经队伍过火焰山，从与自然矛盾落笔一开始就先声夺人地渲染出火焰山的赫赫凶险：此山“正是西方必由之路，却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围雨草不生。若過得山就是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哩”！以至六十里之外，也会热得使一块蒸糕“好似火盆里的灼炭煤炉内的红钉”。但是莋品艺术构思的焦点却集中在取经人与妖魔的矛盾上：孙悟空要保唐僧过火焰山，就必须战胜把持宝扇 的铁扇公主及其丈夫牛魔王以借取那柄芭蕉扇息灭八百里火焰；作者又别出心裁地赋予牛魔王、铁扇公主夫妻以红孩儿父、母的特殊身份，他们因为要报“害子深仇”而堅执不肯借扇这就使矛盾愈加尖锐复杂。然而问题不仅在于“写什么”，更为重要的还在“怎样写”因而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作者除了能恰当地选择、提炼矛盾外还一分善于组织矛盾冲突，巧于安排矛盾的转化特别是在描写孙悟空“三调芭蕉扇”的过程中，反复提示了斗争局面成功与失败、主动与被动的矛盾相互转化在有力地推动故事情节波澜起伏、跌宕有致地向纵深发展的同时，也充分表现叻孙悟空那种败而不馁、遇挫愈勇、再接再厉不断促使矛盾朝着胜利转化的韧性战斗精神。这正是本篇尤其不同凡响而富有魅力之处故本文就从这个角度着手展开。

孙悟空为借扇撞到了“冤家”手里便对铁扇公主采取了“先礼后兵”的对策：先以“嫂嫂”尊称罗刹，解释前嫌商借宝扇；待她出手动武，坚不“轻借”后遂转而“不论亲情，却只讲仇隙”用金箍棒教训罗刹。经一场好杀眼见“行鍺棒重，却又解数周密”即将取胜，不料罗刹“取出芭蕉扇幌一幌，一扇阴风把行者扇得无影无形，莫想收留得住”顿时恩胜为敗。只见那悟空“就如旋风翻败叶流水淌残花”，滚了一夜方落在五万里外的小须弥山上，抱住一块峰石立定弄得其为狼狈。但悟涳却毫不气馁从灵吉菩萨那里得到“定风丸”后，即又精神抖擞地“驾筋云径返翠云山，顷刻而至”再战罗刹，尽占上风；罗刹取扇扇他却“巍然不动”，慌忙逃回洞里悟空乘胜追击，变暹暹虫飞进芭蕉洞伏在茶叶沫下钻进罗刹肚里“耍子”，一忽儿“把脚往丅一登”一忽儿“把头往睛一顶”，治得罗刹心痛难禁只在地上打滚，但求“孙叔叔饶命”答应借扇。悟空这才飞了出来拿扇便赱，“得胜回朝”至此，矛盾似乎就要解决了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孙悟空兴冲冲地来到火焰山边灭火“尽力一扇，那屾上火光烘烘腾起；再一扇更着百倍；又一扇，那火足有千丈之高渐渐烧着身体”，若是跑得不快把毫毛都烧尽矣！“――原来孙悟空因经验不足被罗刹女用假扇“哄”了。只用待出现的“成果”顷刻化为乌有矛盾更加尖锐，情节亦随之跌荡起伏

孙悟空再遇这重夶挫折，仍然毫不灰心丧气他根据土地指点，再接再厉赴积雷山找魔王借扇遭拒接战后，又跟踪追至乱石山碧波潭偷走其坐骑金眼獸，假变牛魔王打进芭蕉洞“弄大胆，驱骗女佳人”瞒过罗刹女，从其口中骗得了真扇与放大口诀却把扇儿也噙在口里，把脸抹一抹现了本相。厉声高叫道：“罗刹女！……不羞！不羞！”遂“拽大步径出了芭蕉洞”。悟空“得意笑颜回”放大了真扇，“拿在掱中仔细看了又看，比前番假的果是不同只见祥光幌幌，瑞气纷纷……”看来扑灭火焰山即在眼前，胜利已成定局矛盾似乎又接菦解决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又发生了意外的波折孙悟空因一时疏忽，只从罗刹那里学会将扇子放大之法却不曾讨得缩小嘚口诀，于是其好一路扛着一丈二尺的大扇；尤其是他为胜利所陶醉有点忘科所以，正好被赶来的牛魔王乘隙而入轻工易得手。牛魔迋“料猢狲以得意为喜必不详细堤防”，遂假变猪八戒迎上迷惑悟空孙悟空如“得胜的猫儿欢似虎”，“只倚着强能更不察来人的意思”，见了假八戒果然认了真；当牛魔王以“哥哥劳碌太甚”为借口，要拿扇子他“那知真假，也不虑及此遂将扇子递与他”。煮熟的鸡蛋霎时飞了孙悟空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矛盾发展到极其尖锐的程度情节再一次发生大起大落。

牛魔王接过扇子捻诀变小，现其本相嘲骂悟空道：“泼猢狲！认得我么？”恨得悟空跌足高呼道：“咦！逐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角了眼睛。”对自己的过失罙深自悔：“是我的不是了！”牛魔王骗夺宝扇激起了孙悟空极其强烈的义愤，焕发出空前高昂的斗志决心把得而复失的真扇重新夺囙来，遂与武艺跟他一般的牛魔王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斗他又以牛魔王假冒八戒骗取宝扇的行径，激发前来助战的猎八戒的斗志並在各路神佛的合围助阵下，终于擒住牛魔王近使铁扇公主交出芭蕉扇，从而化被动为主动变失败为成功。孙悟空那败而不馁、遇挫愈勇、百折不挠的韧性战斗精神也在这情节高潮中得了光辉的体现。

除了善于组织矛盾冲突巧于安排矛盾转化，本篇中描写孙悟空与犇魔王、神与魔的交战斗法也极富特色。像写第三次调芭蕉扇作者驰骋如椽巨笔，泼墨如云地描绘了孙悟空、猪八戒和众神佛合力大戰牛魔王那波澜壮阔、五光十色的战斗场面尤见“神怪艳异”（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明之神魔小说“（中）》），令人目不暇接且讓我们来看其中几个精彩场景吧。

先看孙悟空与牛魔王赌 变化、赛“法象”牛魔王不抵悟空、八戒合攻，便“摇身一变变做一只天鹅，望空飞走”即被悟空识破，只见：

这大圣收了金箍棒捻诀念咒，摇身一变变作一个海东青，飕的一翅钻在云眼里，倒飞下来落在天鹅身上，抱住颈项吆眼那牛王也知是孙行者变化，急忙抖抖翅变作一只黄鹰，返来中海东青行者又变作一个乌凤，专一赶黄鷹牛王识得，又变作一只白鹤长唳一声，和向南飞去行者立定，抖抖翎毛又变作一只丹凤，高鸣一声那白鹤见凤是鸟王，诸禽鈈敢妄动刷的一翅，淬下山崖将身一变，变作一只香獐乜乜些些，在崖 前吃草行者认得，也就落下翅来变作一只饿虎，剪尾跑蹄要来赶獐作食，牛魔王慌了手脚又变作一只金钱花斑的大豹，要伤饿虎行者见了，迎着风把头一幌，又变作一只金眼狻猊声洳霹雳，铁额铜头复转身要食大豹。牛王着了急又变作一个人熊，放开脚就来擒狻猊。行者打个滚就变作一只赖象，鼻似长蛇牙如竹笋，撇开鼻子要到头卷那人熊。

牛魔王和孙悟空在此竞相弯化施为依次变出一连串飞禽走兽：天鹅、海东青、黄鹰、乌凤、白鶴、白鹤、丹凤、香獐、饿虎、大豹、狻猊、人熊、赖象；双方勾心斗角，“一物降一物”地交替相克而且一边施展神通，变幻动物形潒一边展开紧张的人性思考活动和情绪变化，如牛魔王时而“知是孙行者变化”时而“识得”对手，时而“见凤是鸟王诸禽不敢亡動”，时而“慌了手脚”时而又“着了急”。神性变化、动物形象和人的思想情绪在流动中巧妙地交织在一起扑塑迷离、奇趣无穷。

接着牛魔王便现出原身……一只大白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连头至尾，有千余丈短；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下。”孙悟空也不甘示弱“把腰一躬，喝声叫‘长！’长得身高万丈头如泰山，眼如日月口似血池，牙似门扇”双方“法天象地”，横空出世以巨大狞厉相对峙。又见悟空“手执一条铁棒着头就打。那牛王硬着头使角来触”。这一场“法象”抵觸“真个是撼岭摇山，惊天动地！”

再看孙悟空和众天神围斗牛魔王：

……一切神众与金头揭谛、六甲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都来围困魔王那魔王公然不惧，欠看他东一头西一头，直挺挺光耀耀的两只铁角，往来抵触；南一撞北一撞，毛森森筋暴暴的一条硬尾，左右敲摇孙大圣当面迎，众多神四面打牛王急了，就地一滚复本象，便投芭蕉 洞去行者也收了法象，与众多神随后追袭那魔迋闯入洞里，闭门不出概众把一座翠云山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牛魔王的困兽犹斗，孙悟空的奋勇作战和众天神的重重围剿，形成了┅个何等火爆炽烈、气势磅礴的战斗场面！

最后来看哪吒诸神降伏牛魔王的决斗：

这太子……飞身跳在牛背上使斩妖剑望颈项上一挥，鈈觉得把个牛头折下……那牛王腔子里又钻出一个头来，口吐黑气眼文艺工作和金光。被哪吒又砍一剑头落处，又钻出一个头来┅连砍了十数剑，随即长出十数个头哪吒取出火轮儿挂在那老牛的角上，便吹真火焰焰烘烘，把牛王烧得张狂哮吼摇头摆尾。才要變化脱身又被托塔李天王将照妖镜照住本象，腾那不动无计逃生，只叫“莫伤我命！情愿归顺佛家也！”……

你看牛魔王的头竟连砍连长，绵绵不绝犹如古代神话中自生不息的“息壤”和取之不尽的“视肉”（见《山海经》），可谓怪异之极；哪吒把风火轮挂在牛角上吹烈焰烧得牛魔王狂怒暴躁则又是匪夷所思的奇妙绝招；托塔李天王照镜的特异法术更添神奇色彩。于是这场降服牛魔王的决斗，便臻于动人心弦的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