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五） - 简书
乱云飞（五）
　　宋营中。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宋营的兵士已经起床早操。因张宪追击金将一夜未归，岳飞也一夜未眠，惟恐夜黑，张宪在深山中迷路，又怕遭遇金军探马小队，派了好几路小校四处打探。早上虽面色如常地升帐点兵，布置部下操练，心中仍为张宪的下落担忧。
　　 等到快到操练已毕，元帅正与众将商讨的时候，门口将士来报，说小张将军回来了。
　　 岳飞暗暗放下心来，领着众将迎了出来。站在大帐门口，正看见张宪和一个平民打扮的少年共骑着白马缓步进入营区，小校迎上去牵过缰绳，接过虎头枪。
　　 “咦！”牛皋奇怪地说，“怎么出去一晚上带回个人来？”
　　 大家的眼光都落到与张宪同骑的少年身上，正巧这个少年一进的营来就东张西望。岳飞站在高处看的真切，一眼过去，先是不敢相信，再看第二眼，怒气顿时升了上来。
　　 “哎，这不是………”牛皋大嗓门拉开刚想嚷，一想不对，转脸看看岳飞，有点心惊。退后一步冲着王贵伸伸舌头。
　　 身边的岳云也发现了不对，惊喜之余，看到父亲怒火满腔的样子，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跑过去。
　　 张宪浑然不觉，翻身下马，下来站定之后，伸出手去揽住那少年的腰身，准备把他从马上抱下来。
　　 他这个手一伸，大帐前的牛皋王贵和跑过来的岳云同时哎哎哎地大叫起来，岳云更是急吼吼地冲过来把他往旁边用力一扒拉。
　　 张宪被他们弄楞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抬头去看大帐前的元帅，发现元帅已是满脸怒气，恨恨地把披风一摔，回身进帐。
　　 “张宪！！！”岳云一边从小校手中抢过马的缰绳，一边满腹埋怨地喊着他的名字，仿佛在说：“你怎么这样？”
　　 张宪问：“应祥，是不是元帅对我非常恼怒？”
　　 牛皋此时也跑了过来，指着张宪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岳云也不说什么，牵着马就走。马上的少年回过头来冲张宪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歉意。仿佛还想说什么，但被岳云制止了。
　　 张宪还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他问牛皋。
　　 牛皋还是一副气结的架势，把张宪拉到一边问：“你！你一晚上去哪里了？你呀！你闯祸了！你！你一晚上就跟….跟…….哎呀你闯祸了！！”
　　 “我我我知道一夜无归还骑了元帅的战马，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我……..”
　　 “哎呀，不是说的这个！”牛皋仿佛急的发昏一般，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你刚才带回来的人是谁吗？她是岳元帅我大哥你顶头上司的掌上明珠岳家大小姐银瓶！！元帅最最最最宝贝这个闺女！你竟然一夜无归大早上就带着她回营还当着满营众将的面对她搂搂抱抱！你这不是找死么你！！！张宪啊张宪，平日你做事谨慎，怎么今天偏偏就……”
　　 张宪听了犹如晴空霹雳一般，顿时呆住。
　　 “我…….我……我………，我以为她是男……我……她说她是岳帅家人….我….我也没看出来她是女…………”张宪简直话不成句。
　　 小校跑过来行礼：“张将军，元帅有请。”
　　 牛皋抚额长叹：“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张宪不知所措，犹豫半天，硬着头皮走进大帐，进门不敢抬头，立刻单腿跪下，抱拳行礼：“末将交令。”
　　 岳飞此时怒气未平，当着众将的面极力忍着。饶他是个体贴下级的元帅，但也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即使能够想象出肯定是自己的女儿女扮男装骗过了张宪，看到女儿与别的男性不顾体统共骑一马也难免恼怒万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勉强问了问张宪昨夜的情况，就挥挥手让他下去休息，仿佛不想见到他一样。张宪两腿发软，也不敢提起两人共骑的事情，低着头快步溜回了自己的营帐。
　　 这时候，岳云已经将自己的战袍找出来给姐姐换上，趁着父亲还未散帐，赶紧打发张保带小校将姐姐送入城中。
　　 “姐姐，你也太冒失了！”他忍不住埋怨起来，“你这样跑出来，不拍爹爹责骂吗？”
　　 “我才不怕爹爹呢，”银瓶胸有成竹地说，“爹爹最喜欢我了，从来不责骂我。”
　　 “是呀是呀，爹爹喜欢你，太太喜欢我，娘没办法，只好去喜欢弟弟们。”岳云愁眉不展地说，“可是，这次不同。你一个人千山万水地跑到前线，多危险，何况昨夜……..”岳云欲言又止，偷偷看了一眼姐姐。
　　 “昨夜怎么了？不就是同骑了一匹马吗？”银瓶冷笑着说，“碰到宋将自然是一起回来，难不成要我跟金兵同归么？”
　　 岳云撅着嘴说：“这话你跟爹爹去说吧。”
　　 银瓶也不多话，横了他一眼，一催马，大模大样地跟着张保向城内疾弛而去。
　　 这时，张宪偷偷地从帐内探出头，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他从小生长在官宦诗礼之家，虽然家中并无姐妹，但小小年纪之时便被父母和塾学的先生们灌输了“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思想，除了母亲，张宪对女子的态度从来是远远瞧见便低头行礼，避之一旁，以免唐突冲撞。虽然没读过什么《烈女传》《女则》之类，但他曾听说女子被男子看了一眼，就自杀以示清白。这“清白”和“名节”似乎比性命更重要。而昨夜，虽不知情，却确实是“一夜无归”“一马双骑”，传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张宪知道岳帅对子女要求极其严格，看岳云的例子便是了，岳云与自己年岁相仿，只比自己晚半年投军，但自己是从军官做起，而岳云却是从最基层的士卒，每每岳云有了战功，岳帅要么隐而不报，要么大打折扣，所以，几年下来，自己已经是前军统制，而岳云却才是保义郎。而岳帅对儿子所犯的小错的惩罚却是加倍执行，张宪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看到岳云被绑到军法柱上受鞭责了，有时候是为了操练的时候摔下马，有时候是为了偷偷地溜出去闲逛。
　　除了对儿子，岳帅很少对着部下发怒，可是发起怒来也是极吓人的，这次，他会不会……….
　　 张宪不敢再想下去。他决定到帅府去当面道歉，是杀是剐，都冲他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