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去天池凤翼随,风云高处约笨鸟先飞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卷十五
  ○曲壮闵本末
  曲端字平甫,镇戎军人,知书善属文,作字奇伟,长于兵略,屡战有声。知延安府时,王庶节制陕西六路军马,遂授端吉州团练使、节制司都统制。端雅不欲属庶,及寇犯陕西,庶召端,则以未受命辞。敌知端、庶不协,并兵寇?延,庶督端为援,端以为救?延,不如全陕西,乃遣吴?攻华州。既而延安陷,庶无所归,遂以百骑驰至端军。端以戎服见,问庶延安失守状曰:“节制固知爱身,不知为天子爱城乎?”庶曰:“吾数令不从,谁其爱身者?”端怒曰:“在耀州屡陈军事,不一见听,何也?”乃拘其官属,夺其节制司印。既而以擒史斌功,迁康州防御使、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延安府。端不欲往,朝廷疑有叛意,遂以御营提举召,端疑不行。会张浚宣抚川、陕,以端有威声,承制拜端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宣抚司都统制、知渭州,军士欢声如雷。是时端与吴?皆有重名,陕西人为之语曰:“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娄室寇?州日,端屡战皆捷,至白店原,撒离喝乘高望之,惧而号泣,彼中目之为“啼哭郎君”,其为敌所畏如此。
  既而浚欲大举,未测其意,先使张彬往觇之曰:“公常患诸路兵不合,财不足。今宣抚司兵。已合,财已足,娄室以孤军深入,我合诸路攻之不难,万一粘罕并兵而来,何以待之?”端曰:“不然,兵法先较彼己,今敌可胜,止娄室孤军。然将士轻锐,不减前日,我不过止合五路兵耳,然将士无以大异于前。兼敌之入寇,因粮于我,我常为客,彼常为主。今当反之,按兵据险,时出偏师以扰其耕。彼不得耕,必将取粮于河东,是我为主彼为客。不一二年间,必自困毙,可一举而灭也。万一轻举,后忧方大。”彬以其言复命,浚不悦。
  金犯环庆,端遣吴?拒之彭店原,战少却,乃劾?违节制。其秋,兀术窥江淮,浚议出师,会诸将议所从,端力以为不然,须十年乃可。端既与浚异趣,时王庶为宣抚司参谋,与端有宿怨,因谮于浚曰:“端有反心久矣,盍早图之。”浚积前疑,复闻庶言,大怒,竟以彭原事罢其兵柄与祠,再谪海州团练副使,万安军安置。是时,陕西军民皆恃端为命,及为庶谮,无罪而贬,军情大不悦。
  是年,浚大举,军至富平县。将战,乃伪立前军都统制曲端旗以惧之。娄室曰:“闻曲将军已得罪,必绐我也。”遂拥军骤至,军遂大溃。浚心愧其言,而欲慰人望,乃下令以富平之役,泾原军出力最多,既却退之后,先自聚集,皆前帅曲端训练有方,遂叙复左武大夫,兴州居住。绍兴初,又叙营州刺史,与祠,徙阆州。浚亦自兴州移司阆州,欲复用端。
  ?既憾之,且惧端复起,乃言曰:“曲端再起,必不利于张公。”王庶又从而谮之,以端尝作诗云:“不向关中图事业,却来江上泛扁舟。”举此以为指斥。浚入其说,且以张中孚、李彦琪,赵彬降敌,疑端知其谋,于是徙端恭州,置狱,命武臣康随为夔路提刑鞫治。康随者,先知怀德军,盗用库金,为端所劾。时武臣提刑废已久,浚特以命随。端既赴逮,知必死,仰天长吁,指其所乘战马铁象云:“天不欲复中原乎?惜哉!”泣数行下,左右皆泣。初至,狱官不知何人,日盛服候之,如事上官之礼,端甚讶之。一日,其人忽前云:“将军功臣,朝廷所知,决无他虑。若欲早出,第手书一病状,狱司即以申主,便可凭藉出矣。”端欣然引笔书之,甫就,狱官遽卷怀而去。是晚,即进械,坐之铁笼,炽火逼之,殊极惨恶。端渴甚求饮,与之酒,九窍流血而死,年四十一,时绍兴四年八月三日丁卯申时也。陕西军士,皆流涕怅恨,多叛去者。
  浚寻得罪,诏追复端宣州观察使。制曰:“顷失意于权臣,卒下狱而谴死,恩莫追于三宥,人将赎以百身。”其后金归河南之日,又诏谥端壮闵。制曰:“属委任之非人,致刑诛之横被,兴言及此,流涕何追!”
  端为泾原都统日,有叔为偏将,战败诛之。既乃发丧,祭之以文曰:“呜呼!斩副将者,泾原统制也,祭叔者,侄曲端也,尚享!”一军畏服。其纪律极严,魏公尝按视端军,端执挝以军礼见,旁无一人。公异之,谓欲点视,端以所部五军籍进。公命点其一部,于廷间开笼纵一鸽以往,而所点之军随至,张为愕然。既而欲尽观,于是悉纵五鸽,则五军顷刻而集,戈甲焕灿,旗帜精明,魏公虽奖,而心实忌之。在蜀日,尝有诗云:“破碎江山不足论,何时重到渭南村。一声长啸东风里,多少人归未断魂。”亦可见其志也。
  至今西北故老,尚能言其冤。而《四朝国史》端本传之论,乃曰:“曲端之死,时论或以为冤,然观其狠愎自用,轻视其上,纵使得志,终亦难御,况动违节制,夫何功之可言乎?”此虽史臣为魏公庇,然失其实矣。信如所言,则秦桧之杀岳飞,亦不为过。或又比之孔明斩马谡,尤无谓也。直笔之难也,久矣,惜哉!
  ○浑天仪地动仪
  旧京浑天仪凡四座,每座约用铜二万斤。至道仪在测验浑仪所,皇?仪在翰林天文局,熙宁仪在太史局天文院,元?仪在合台。南渡后,工部员外郎袁正功尝献木样,诏工部折半制造,计用铜八千四百余斤,后不克成。至绍兴七年,尝自制小样。十四年,令内侍邵谔领其事,其一留太史局司天台,其一留秘书省测验所,皆精铜为之,工致特甚,然比之旧京者,不能及其半也。
  按浑天仪始于洛下闳,或以为?玑玉衡之遗法,非也。其后贾逵、张衡、斛兰、李淳风、梁令瓒、僧一行以下皆能之,独有候风地震之器曰地动仪者无传焉。按《汉·张衡传》,此仪以精铜为之,其器圆径八尺,形似酒樽,中有都柱,旁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每龙作一蟾蜍,仰首张口而承之。机关巧制,皆在樽中。龙必致九州地分,如遇某州分地动,则龙衔之丸,即坠蟾蜍口中,乃铿然有声。司候者占之,则知某地分震动矣。
  《北史》,信都芳明算术,有巧思,聚浑天欹器、地动铜壶、刻漏、候风诸巧事,令算之,皆无遗策。隋临孝恭,尝著《地动遗经》一卷,今无传焉。
  然以理揆之,天文有常度可寻,时刻所至,不差分毫,以浑天测之可也。若地震则出于不测,盖阴阳相薄使然,亦犹人之一身,血气或有顺逆,因而肉?目动耳。气之所至则动,气所不至则不动。而此仪置之京都,与地震之所了不相关,气数何由相薄,能使铜龙骧首吐丸也?细寻其理,了不可得,更当访之识者可也。
  ○腹笥
  昆山白莲花寺,乃陆鲁望舍宅之所,后有祠堂像设,皆当时物。咸淳中,盛氏子醉游寺中,因仆其像于水,则满腹皆鲁望平生诗文亲稿也。寺僧颂于郡,时太守倪普亦怒之,遂从徒坐,而更塑其像。虽可少雪天随之辱,然无复当时之腹稿矣。
  ?川南景德寺,为南渡宗子聚居之地。大殿皆椤木为之,经数百年,略不欹倾,俗传以为神匠所为,佛像尤古。咸淳辛未三月,火忽起自佛腹,其中藏经数百卷,多五代及国初时人手写,皆?垂碧纸,金银书。间有舍利、珠玉、金银钱之类,多为宗子所得。尝见一仆得金银书《心经》一囊,凡十卷,长仅二寸,卷首各绘佛像,亦颇极精妙。后经笥一旦遂空,亦竟莫知火起之由,岂释氏所谓劫火者乎?
  ○龟溪二女贵
  隆国黄夫人,湖州德清县人。初入魏峻叔高家,既出,复归李仁本,媵其女以入荣邸。时嗣王与{艹丙}苦无子,一幸而得男,是为度宗。然自处极谦抑,虽骤贵盛,每遇邸第亲戚,至不敢坐。常以奶子自称,人亦以此名之,或者有魏奶子之滂,其实不然也。
  秦齐国夫人胡氏,亦同邑人,相去才数里。贾涉济川以制置,少日,舟过龟溪,见妇人浣衣者,偶盼之,因至其家。问夫何在,曰:“未归。”语稍洽,调之曰:“肯相从乎?”欣然惟命。及夫还,扣之,亦无难色,遂携以归。既而生似道,未几,出嫁为民妻,似道少长,始奉以归。性极严毅,似道畏之。当景定、咸淳间,屡入禁中,隆国至同寝处,恩宠甚渥,年至八十有三。上方赐秘器及冰脑各五百两,赙银绢四千两匹,命中使护葬,帅漕供费,凡两辍朝,赐谥柔正,又赐功德寺及田六千亩,可谓盛极矣。故一邑产二女贵人,前此所未有也。
  ○算历约法
  古有数九九之语,盖自至后起,数至九九,则春已分矣,如至后一百六日为寒食之类也。余尝闻判太史局邓宗文云:“岂特此为然,凡推算皆有约法。”《推闰歌括》云:“欲知来岁国,先算至之余,更看大小尽,决定不差殊。”谓如来岁合置闰,止以今年冬至后余日为率。且以今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冬至,则本月尚余八日,则来年之闰,当在八月,或小尽,则止余七日,则当闰七月。若冬至在上旬,则以望日为断,十二日足,则复起一数焉。
  《推节气歌括》云:“中气与节气,但有半月隔,若要知仔细,两时零五刻。”谓如正月甲子,子时初刻立春,则数至己卯日寅时正一刻,则是雨水节也。
  《推立春歌括》云:“今岁先知来岁春,但看五日三时辰。”谓如今年甲子日子时立春,则明年合是己巳日卯时立春。若夫刻数,则用前法推之。凡朔、望,大小尽算,悉有歌括,惜乎不能尽记。然此亦历家之浅事耳,若夫精微,则非布算乘除不可也。
  ○玉照堂梅品
  梅花为天下神奇,而诗人尤所酷好。淳熙岁乙巳,予得曹氏荒圃于南湖之滨,有古梅数十,散漫弗治。爰辍地十亩,移种成列。增取西湖北山别圃江梅,合三百余本,筑堂数间以临之。又挟以两室,东植千叶缃梅,西植红梅各一二十章,前为轩楹如堂之数。花时居宿其中,环洁辉映,夜如对月,因名曰玉照。复开涧环绕,小舟往来,未始半月舍去,自是客有游桂隐者,必求观焉。顷亚太保周益公秉钧,予尝造东阁,坐定者首顾予曰:“一棹径穿花十里,满城无此好风光。”人境可见矣!盖子旧诗尾句,众客相与歆艳,于是游玉照者,又必求观焉。
  值春凝寒,反能留花,过孟月始盛。名人才士,题咏层委,亦可谓不负此花矣。但花艳并秀,非天时清美不宜;又标韵孤特,若三闾大夫,首阳二子,宁槁山泽,终不肯ぽ首屏气,受世俗湔拂。间有身亲貌悦,而此心落落不相领会;甚至于污亵附近,略不自揆者。花虽眷客,然我辈胸中空洞,几为花呼叫称冤,不特三叹、屡叹、不一叹而足也。因审其性情,思所以为奖护之策,凡数月乃得之。今疏花宜称、憎嫉、荣宠、屈辱四事,总五十八条,揭之堂上,使来者有所警省。且世人徒知梅花之贵,而不能爱敬也。使予之言,传闻流诵,亦将有愧色云。
  绍兴甲寅人日约斋居士书。
  ○花宜称凡二十六条
  澹阴。
夕阳。微雪。〓晚霞。〓珍禽。〓孤鹤。清溪。〓小桥。〓竹边。〓松下。〓明窗。〓疏篱。苍崖。〓绿苔。〓铜瓶。〓纸帐。〓林间吹笛。膝上横琴。〓石枰下棋。〓扫雪煎茶。〓美人淡妆?戴。
  △花憎嫉凡十四条
  狂风。
老鸦。恶诗。〓谈时事。〓论差除。〓花径喝道。〓对花张绯幕。〓赏花动鼓板。〓作诗用调羹驿使事。
  △花荣宠凡六条
  主人好事。
宾客能诗。
列烛夜赏。
名笔传神。
专作亭馆。〓花边歌佳词。
  △花屈辱凡十二条
  俗徒攀折。
主人悭鄙。
种富家园内。
与粗婢命名。
蟠结作屏。〓赏花命猥妓。〓庸僧窗下种。〓酒食店内插瓶。〓树下有狗屎。〓枝下晒衣裳。〓青纸屏粉画。〓生猥巷秽沟边。
  昔义山《杂纂》内,有杀风景等语,今梅品实权舆于此。约斋名?,字功父,循王诸孙,有吏才,能诗,一时所交皆名辈。予尝得其园中亭榭名,及一岁游适之目,名《赏心乐事》者,已载之《武林旧事》矣。今止书其赏牡丹及此二则云。
  ○律历
  沈存中云,近世精于历者,莫若卫朴,虽一行亦不及之。《春秋》日食三十六,诸历通验,密者不过得二十六,惟一行得二十七,朴乃得三十五。朴能不用推算古今日月食,但口诵乘除,不差一算。凡古历算数,令人就耳一读,即能暗诵旁通,纵横诵之。尝令人写历书,写讫,令附耳读之,有差一算者,读至其处,则曰:“此误某字。”其精如此。大乘除皆不下照位,运筹如飞,人眼不能逐。人有故移其一算者,朴自上至下,手循一遍,至移算处,则检正而去。熙宁中,撰《奉元历》,以无候簿,未能尽其数。自言其得六七而已,然已密于他历矣。
  至姚虞孙乃出新意,用艺祖受命之年,即位之日,元用庚辰,日起己卯,号《纪元历》。于是立朔既差,定腊亦舛,日食亦皆不验,未几遂更焉。
  宣和间,妄人方士魏汉津唱为黄帝、夏禹以声为律身为度之说,不以?黍,而用帝指。凡中指之中寸三,次指之中寸三,小指之中寸三,合而为九,为黄钟律。又云:“中指之径围为容盛,则度量权衡皆自此出焉。”或难之曰:“上春秋富,手指后或不同,奈何?”复为之说曰:“请指之岁,上适年二十四,得三八之数,是为太蔟、人统,过是,则寸有余,不可用矣。”其敢为期诞也如此,然终于不可用而止。此事前所未有,于理亦不可诬。小人欺罔取媚,而世主大臣,方甘心受悔而不悟,可发识者一笑也。
  ○张氏《十咏图》
  先世旧藏吴兴张氏《十咏图》一卷,乃张子野图其父维平生诗,有十首也。
  其一,《太守马太卿会六老于南园》云:“贤侯美化行南国,华发欣欣奉宴娱。政绩已闻同水薤,恩辉遂喜及桑榆。休言身外荣名好,但恐人间此会无。他日定知传好事,丹青宁羡《洛中图》。”
  其二,《庭鹤》云:“戢翼盘桓傍小庭,不无清夜梦烟汀。静翘月色一团素,闲啄苔钱数点青。终日稻粱聊自足,满前鸡鹜漫相形。已随秋意归诗笔,更与幽栖上画屏。”
  其三,《玉蝴蝶花》云:“雪朵中间蓓蕾齐,骤闻尤觉绣工迟。品高多说琼花似,曲妙谁将玉笛吹。散舞不休零晚树,团飞无定撼风枝。漆园如有须为梦,若在蓝田种更宜。”
  其四,《孤帆》云:“江心云破处,遥见去帆孤。浪阔疑升汉,风高若泛湖。依微过远屿,仿佛落荒芜。莫问乘舟客,利名同一途。”
  其五,《宿清江小舍》。破损,仅存一句云:“菰叶青青绿荇齐。”
  其六,《归燕》云:“社燕秋归何处乡,群雏齐老稻青黄。犹能时暂栖庭树,渐觉稀疏度苑墙。己任风庭下帘幕,却随烟艇过潇湘。前春认得安巢所,应免差池拣杏梁。”
  其七,《闻砧》云:“遥野空林砧杵声,浅沙栖雁自相鸣。西风送响暝色静,久客感秋愁思生。何处征人移塞帐,即时新月落江城。不知今夜捣衣曲,欲写秋闺多少情。”
  其八,《宿后陈庄》云:“腊冻初开苕水清,烟村远郭漫吟行。滩头斜日凫鹭队,枕上西风鼓角声。一棹寒灯随夜钓,满犁膏雨趁春耕。谁言五福仍须富,九十年余乐太平。”
  其九,《送丁逊秀才赴举》云:“鹏去天池凤翼随,风云高处约先飞。青袍赐宴出关近,带取琼林春色归。”
  其十,《贫女》云:“荆簪掠鬓布裁衣,水鉴虽明亦懒窥。数亩秋禾满家食,一机官帛几梭丝。物为贵宝天应与,花有秋香春不知。多少年来豪族女,总教时样画蛾眉。”
  孙觉莘老序之云:“富贵而寿考者,人情之所甚慕,贫贱而天短者,人情之所甚哀;然有得于此者,必遗于彼。故宁处康强之贫,寿考之贱,不愿多藏而病忧,显荣而天短也。赠尚书刑部侍郎张公讳维,吴兴人。少年学书,贫不能卒业,去而躬耕以为养。善教其子,至于有成。平居好诗,以吟咏自娱。浮游闾里,上下于溪湖山谷之间,遇物发兴,率然成章,不事雕琢之巧,采绘之华,而雅意自得。徜徉闲肆,往往与异时处士能诗者为辈。盖非无忧于中,无求于世,其言不能若是也。公不出仕,而以子封至正四晶,亦可谓贵;不治职,而受禄养以终其身,亦可谓富;行年九十有一,可谓寿考。夫享人情之所甚慕,而违其所哀,无忧无求,而见之吟咏,则其自得而无怨怼之辞,萧然而有沉澹之思,其亦宜哉。公卒十八年,公子尚书都官郎中先亦致仕家居。取公平生所自爱诗十首,写之缣素,号《十咏图》,传示子孙,而以序见属。余既爱侍郎之寿,都官之孝,为之序而不辞。都官字子野,盖其年八十有二云。”
  此事不详于郡志,而张维之名亦不显,故人少知者。会直斋陈振孙贰卿方修《吴兴志》,讨摭旧事,见之大喜。遂传其图,且详考颠末,为之跋云:
  “庆历六年,吴兴郡守宴六老于南园,酒酣赋诗,安定胡先生瑗教授湖学,为序其事。六人者,工部侍郎郎简年七十九,司封员外郎范说年八十六,卫尉寺丞张维年九十一,俱致仕。刘余庆年九十二,周守中年九十五,吴琰年七十二,皆有子弟列爵于朝。刘,殿中丞述之仲父;周,大理丞颂之父;吴,大理丞知几之父也。诗及序刻石园中,园废,石亦不存。其事见《图经》及《安定言行录》中。余尝考之,郎简,杭人也,或尝寓于湖。范说,咸平三年进士,同学究出身。周颂,天圣八年进士。刘、吴盛族,述与知几皆有名迹可见,独张维无所考。近周明叔史君得古画三幅,号《十咏图》者,乃维所作诗也。首篇即南园宴集所赋,孙觉莘老序之,其略云云,于是始知维为子野之父也。时熙宁五年,岁在壬子,逆数而上八十二年,子野之生,当在淳化辛卯,其父享年九十有一,正当为守。会六老之年,实庆历丙戌。逆数而上九十一年,则周世宗显德丙辰也。后四年宋兴,自是日趋太平极盛之世,及于熙宁、元丰,再更甲子矣。子野于其间擢儒科,登?无仕,为时闻人。赠其父官四品,仍父子皆耄期,流风雅韵,使人遐想慨慕不能已,可谓吾乡衣冠之盛事矣!世固知有子野而不知有其父也。自庆历丙戌后十八年,子野为《十咏图》,当治平甲辰。又后八年,孙莘老为太守为之作序,当熙宁壬子。又后一百七十七年,当淳?己酉,其图为好古博雅君子所得。会余方缉《吴兴人物志》,见之如获珙璧,因细考而详录之,庶几不朽于世。其诗亦清丽闲雅,如‘滩头斜日凫鹭队,枕上西风鼓角声。’又‘花有秋香春不知’,皆佳句也。子野之墓在卞山多宝寺,今其后影响不存矣。此图之获,岂不幸哉?”
  本朝有两张先,皆字子野。其一博州人,天圣三年进士,欧阳公为作墓志;其一天圣八年进士,则吾州人也。二人名、姓、字偶皆同,而又适同时,不可不知也。且赋诗云:“平生闻说张三影,十咏谁知有乃翁。逢世升平百年久,与龄耆艾一家同。名贤叙述文章好,胜事流传绘素工,遐想盛时生恨晚,恍如身在画图中。”南园故址在今南门内,牟存叟端平所居是也。其地尚为张氏物,先君为经营得之,存叟大喜,亦常赋五绝句,其一云:“买家喜傍水晶宫,正是南园故址中。我欲筑堂名六老,追还庆历太平风。”盖纪实也。余家又偶藏子野诗一帙,名《安六集》,旧京本也。乡守杨嗣翁见之,因取刻之郡斋。适二事皆出余家,似与子野父子有缘耳。
  ○耿听声
  耿听声者,兼能嗅衣物以知吉凶贵贱。德寿闻其名,取宫人扇百余,杂以上及中宫所御,令小黄门持扣之。耿嗅至后扇云:“此圣人也,然有阴气。”至上扇,乃呼万岁!上奇之,呼入北宫,又取妃嫔珠冠十数示之。至一冠,奏曰:“此有尸气。”时张贵妃薨,此其故物也。后居候朝门内。
  夏震微时,尝为殿岩馈酒于耿,耿闻其声,知其必贵,遂以其女妻其子,子复娶其女。时郭棣为殿帅,耿谒之曰:“君部中有三节度使,他日皆为三衙。”扣为何人,则曰:“周虎、彭辂、夏震也。”虎、辂时皆为将官,独震方为帐前佩印官。郭曰:“周、彭地步,或未可知,震安得遽尔乎?”耿曰:“吾所见如此,可必也。”耿因为三人结为义兄弟。
  一日,耿谓虎曰:“吾数夜闻军中金鼓有杀声,兵将动,君三人皆当由此而显矣。”未几,开禧出师,虎守和州,辂为金州统戎,皆以功受赏。震则以诛韩功,相继获殿岩,虎亦为帅,皆立节度使班,悉如耿之言。
  ○周陆小词
  周平园尝出使,过池阳,太守赵富文彦博召饮。籍中有曹盼者,洁白纯静,或病其讷而不颖,公为赋梅以见意云:“踏白江梅,大都玉软酥凝就。雨肥霜逗,痴挨闺房秀。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君知否?却嫌伊瘦,又怕伊亻孱亻愁。”酒酣,又出家姬小琼舞以侑欢,公又赋一阕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渚。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虽无误,几年一遇,莫讶周郎顾。”范石湖尝云:“朝士中妹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异时有以此事中伤公者,阜陵亦为一笑。
  陆放翁在蜀日,有所盼,尝赋诗云:“碧玉当年未破瓜,学成歌舞入侯家。如今憔悴蓬窗底,飞上青天妒落花。”出蜀后,每怀旧游,多见之赋咏,有云:“金鞭珠弹忆春游,万里桥东罨画楼。梦倩晓风吹不断,书凭春雁寄无由。镜中颜鬓今如此,席上宾朋好在否?箧有吴笺三百个,拟将细字写春愁。”又云:“裘马清狂锦水滨,最繁华地作闲人。金壶投箭消长日,翠袖传杯领好春。幽鸟语随歌处拍,落花铺作舞时茵。悠然自适君知否?身与浮名孰重轻。”又以此诗概括作《风入松》云:“十年裘马锦江滨,酒隐红尘。黄金选胜莺花海,倚疏狂,驱使青春。弄笛鱼龙尽出,题诗风月俱新。自怜华发满纱巾,犹是官身。凤楼曾记当年语,问浮名,何似身亲?欲写吴笺说与,这回真个闲人。”前辈风流雅韵,犹可想见也。论宋代科举考场外的诗歌创作活动
宋代进士科考试,取士标准为“诗赋”抑或为“经义”,争论激烈,其总体趋势是重“经义”而轻“诗赋”。至宋神宗熙宁年间罢试诗赋,后虽几经反复,诗赋在科举中的作用逐渐衰落。①与唐朝“耻不以文章达”②的盛况相比,宋代科举对诗歌创作的推动促进作用大为降低。南宋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评》中甚至如此总结说:“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或许就是宋代这样的现状让后代学者掉以轻心,很少去梳理宋代科举与诗歌创作之间的互动关系,很少探求宋代科举在诗歌创作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孔子教育学生强调:“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阳货》)孔子将学诗与从政联系在一起,成为后人遵循的准则。唐朝科举形成“以诗取士”的传统即源自先圣教诲。因此,诗歌创作在宋人政治活动中同样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从科举考试的角度观察问题,可以发现:宋代整个科举考试过程中,伴随着诗歌创作活动。宋代科举考试分为三级:发解试、省试、殿试。发解试是地方一级的考试,在秋天举行,故又称“秋闱”;考试合格者前往京城,参加春天举行的“省试”,又称“春闱”;最后经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确定取士名单。本文所要梳理的,是这三级科举考试过程中考场以外的种种诗歌创作活动。一、鹿鸣宴赋诗唐代地方考试结束后,州县长官宴请考官、学政和考试合格的学生,称“鹿鸣宴”,取《诗经·鹿鸣》之意。宋代沿袭此举。地方长官为鼓励考生、彰显政绩,在“发解试”结束后皆举办“鹿鸣宴”。这次宴席就成为考生在考试过程中的第一场庆典活动。鹿鸣宴赋诗,则是这场庆典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苏轼描述鹿鸣宴庆典和赋诗过程说:“于是讲废礼,放郑声,部刺史劝驾,乡先生在位,群贤毕集,逸民来会。以谓古者于旅也语,而君子会友以文,爰赋笔札,以侑樽俎。载色载笑,有同于泮水;一觞一咏,无愧于山阴。真礼义之遗风,而太平之盛节也。大夫庶士,不鄙谓余,属为斯文,以举是礼。”③此文作于元丰元年九月,在熙宁科举罢试诗赋之后。换言之,科举考试虽然罢试诗赋,相关活动过程中诗歌的创作还是非常频繁的。鹿鸣宴题诗,内容大致为以下几个方面:祝贺考生通过发解试,称赞考生的文笔和才华,描写鹿鸣宴的环境和氛围,勉励或期待考生在来年的省试中有出色表现,颂扬太平盛世。赵抃神宗熙宁年间出知杭州,有《杭州鹿鸣宴示诸秀才》云:“秋闱贤诏出严宸,郡国详延在得人。豹变文章重君子,鹿鸣歌咏集佳宾。初闻素履称乡闬,终起英名动缙绅。预想帝庭俱唱第,宠光荣宴杏园春。”④这首诗典型地将上述几个方面的内容囊括在内,然而应酬气过重,不见个人性情。苏轼就写得更加典雅而有情味,其《鹿鸣宴》云:连骑匆匆画鼓喧,喜君新夺锦标还。金罍浮菊催开宴,红蕊将春待入关。他日曾陪探禹穴,白头重见赋南山。何时共乐升平事,风月笙箫坐夜闲。⑤苏轼以季节性的景物“浮菊”和“红蕊”暗指秋闱和春闱,表达自己的祝贺和期待;以“探禹穴”和“赋南山”等典故喜朝廷得贤才,同时是在夸奖和鼓励考生。苏轼更期望后辈进入仕途后,一起为国家、为苍生尽责,营造“升平”世界,同享“风月”悠闲夜晚。诗歌情景并茂,同时见出苏轼政治抱负,是鹿鸣宴上的佼佼之作。鹿鸣宴庆祝活动,各地分别举行,带有明显的地方性。宴席间创作的诗歌另外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描写或夸耀本地的文化历史,显示本地人才的昌盛。李石《眉州鹿鸣宴》当然要突出乡贤苏氏父子,云:“大比周三岁,登名蜀一涯。圣贤元祐学,父子老苏家。”范成大在孝宗淳熙年间出任四川地方长官,也有《鹿鸣宴》诗称赞当地说:“岷峨钟秀蜀多珍,坐上儒先更逸群。”张栻孝宗淳熙年间任广西地方长官,其《鹿鸣宴》云:“从昔山川夸八桂,只今文物盛南州。”当地的山川风物也成为一种文化背景。叶适为永嘉人,《鹿鸣宴诗》云:“永嘉近千载,文物盛于斯。”其他如:卫泾《长沙鹿鸣宴送诸进士》“楚材从古擅豪雄,况是长沙世著忠”;程珌《建康鹿鸣宴致语》“河南贡士紫萄诗,不比寻常贡士时”;魏了翁《次韵靖州贡士鹿鸣宴》“何处何时不产贤,黔中故地夜郎天”;等等。(以上所引,皆见《全宋诗》)这类诗作,可以为地方文化研究提供材料。从苏轼的《徐州鹿鸣燕赋诗叙》来看,宋代鹿鸣宴规模大于唐朝,地方贤达名流也被邀请与席。这类人的创作,时而就会从颂扬宴会主人——地方长官的角度落笔。许应龙《和邹守鹿鸣宴》云:“贤守声名重泰山,肯将曲学误儒冠。相期素节终身履,不道青云得路难。多士联翩阊阖去,忠言凌厉雪霜寒。朱轓指日归枫禁,廷策烦公具眼看。”⑥地方通过“发解试”向朝廷输送人才,是地方长官“教化”政绩之一,甚至可以与地方长官品德声望联系在一起,这首诗就是这样认为的。刘宰《和傅侍郎鹿鸣宴韵》其二则纯粹是对宴会主人的称颂,云:“先生谠论在延英,早岁金瓯已覆名。自古正人羞枉尺,祇今公论有持衡。九重闻道将飞诏,一水何妨缓作程。莫笑田家去天远,春来野草亦敷荣。”⑦诗歌从傅侍郎的仕途经历说起,称赞其谠论正直立朝,预期傅侍郎将被朝廷重用。鹿鸣宴诗完全不涉及考试与考生非常少见,这首诗的写法在同类诗中别具一格。宋代歌妓业兴盛,各种宴席间往往有歌妓的参与,鹿鸣宴也不例外。翁迈《鹿鸣宴赠歌妓》云:“年方十三四,娇羞懒举头。舞余驹皎皎,歌罢鹿呦呦。近座香先喷,持杯玉更柔。高唐人去远,谁与话风流。”⑧翁迈是北宋年间人,仁宗皇祐三年(1051)乡试第一,据说当年只有十二岁。诗中观赏歌妓的眼光,却与十二岁小孩不相称。这首诗让后人对宋代鹿鸣宴的场景有更加具体的认识。一个以鼓励考生、鞭策后进为主要内容的官方宴席,居然有如此娇艳的歌妓穿梭其间,这是宋代社会的特色。二、赴考行卷唐代举子到礼部应试之前,选择自己平日文学创作中的优秀篇章编纂成卷,按照规定向主考官纳省卷。同时,唐代举子们为了得到更多的推荐或更广泛的声誉,他们还会向当时有地位、有声望的名流行卷。行卷的风习被宋人承继,尤其是在北宋前期。关于这方面史料,以及宋人行卷与文学的关系,祝尚书先生有详尽介绍,这里不再重复。祝先生总结说:“仁宗后行卷风已经止息。”⑨关于这一方面史料,略作补充。“以诗取士”源自先圣教诲,宋代又是一个重文、佑文的时代。有出色的文学才能,永远是一件令宋人骄傲的事情,对士人进入官场也一直会发挥良好的辅助作用。所以,宋仁宗以后举子行卷之风虽然不再盛行,却始终没有断绝。行卷之风不断,对文学创作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也是必然的。欧阳修是在宋仁宗后期成为文坛和政坛领袖人物之一的,《林下偶谈》卷三载:“欧公凡遇后进投卷可采者,悉录之为一册,名曰‘文林’。”⑩欧阳修的作为说明,前来行卷举子的数量还是可观的。秦观行卷之事可以为佐证。《能改斋漫录》卷十一载:“李尚书公择初见秦少游《上正献公投卷诗》,云:‘雨砌堕危芳,风檐纳飞絮。’再三称赏,云:‘谢家兄弟得意诗,只如此也。’”(11)北宋末年,徽宗宣和年间,行卷之风仍在持续,且文学创作依然为行卷的主要内容。费衮《梁豀漫志》卷三《行卷》载:“前辈行卷之礼皆与刺俱入,盖使主人先阅其文,而后见之。宣和间,苍梧胡德辉见刘元城尚仍此礼。”(12)南宋高宗禅位退隐之后,优游山水之间,曾问山中道士:“山中颇有能诗客否?”道士“进陆(凝之)行卷。太上读数首,太息曰:‘布衣入翰林可也,归当语大哥(孝宗)。’”(13)南宋孝宗年间,诗人熊克也以行卷晋身。时史浩“以旧学召入相,道出余姚,熊携行卷诣王(史浩)舟上谒,王读其文而器之。会上(孝宗)赐曲宴,语王以两制艰其选,王遂亟以熊荐,旋进所投行卷。上即召克诣都省,旋给札中秘,序转校书郎。”(14)熊克这次行卷,就非常有效益。《全宋诗》保留的几首题行卷诗,都是南宋作品,如韩淲《题赵四行卷》、韩淲《仲可出刘武子行卷因题》、刘克庄《题永福黄生行卷》,等等。以刘克庄《题永福黄生行卷》为例,诗云:“废诗二十余年矣,忽读来诗眼暂明。处士梅曾如许瘦,化人酒莫过于清。蛩鸣竞起为唐体,牛耳谁堪主夏盟。事阔语长殊未竟,跨驴作么问归程?”(15)有时,则称之为“投卷”。如“投卷吾衰矣,微吟子壮哉”(陈师道《次韵萤火》);“投卷嘿忘我,栖鸡已鸣辰”(程俱《和杨秀才友夔三首》其二);“武冈文学来投卷,临汝君侯肯致书”(项安世《和陈信民用韵以高抚州之命相招》);“新班人少先投卷,下水船轻易到家”(刘克庄《送陶仁父》),等等。(以上所引,均见《全宋诗》)三、礼部锁院唱和宋代科举制度比之前代,有了非常大的改变。变化之一就是增加系列保密措施,防止舞弊和作弊,以落实考试过程的公正性。礼部省试“锁院”制度是其中极其重要的一项措施。省试“锁院”制度,指朝廷公布考官名单后,考官们立即进入考试场所——贡院,不再与外界接触,直到录取名单公布才离开贡院。这项制度始于太宗淳化三年(992)。这一年的正月六日,“命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等同知贡举。既受诏,径赴贡院以避请求。后遂为常制”(16)。朝廷尔后发布诏令,将其作为一项常规性制度固定下来。这项制度推广到殿试期间,这一时段考官们同样需要锁宿回避。北宋考生众多,锁院时间大致需要五十天左右。大约从正月上旬“入院锁宿”,二月下旬出院回家。一方面,考官们长期与外界隔离,过着离群索居的孤寂生活;另一方面,考官们大都为才华横溢、文采粲然之士。因此,锁院期间他们就会创作诗文,相互酬答,以排遣寂寞时光。这样的创作风气形成是在嘉祐二年。这一年正月六日,朝廷“以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贡举,翰林学士王珪、龙图阁直学士梅挚、知制诰韩绛、集贤殿修撰范镇并权同知贡举”(17)。锁院期间,诸人相与唱和,作诗凡一百七十三首,参详官梅尧臣厕身其间。欧阳修有多篇文章记载此事。其《礼部唱和诗序》云:“嘉祐二年春,予幸得从五人者于尚书礼部,考天下所贡士,凡六千五百人。盖绝不通人者五十日,乃于其间,时相与作为古律长短歌诗杂言。庶几所谓群居燕处言谈之文,亦所以宣其底滞而忘其倦怠也。”(18)《归田录》卷二还记载这次创作的一些细节,称:“余六人者,欢然相得,群居终日,长篇险韵,众制交作,笔吏疲于写录,僮史奔走往来。间以滑稽嘲谑,形于风刺,更相酬酢,往往烘堂绝倒。自谓一时盛事,前此未之有也。”(19)这次锁院唱和的诗歌,保留至今的约有八九十首。(20)内容大致为三个方面:其一,描写考试场景。欧阳修《礼部贡院阅进士就试》云:“紫案焚香暖吹轻,广庭清晓席群英。无哗战士衔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乡里献贤先德行,朝廷列爵待公卿。自惭衰病心神耗,赖有群公鉴裁精。”(21)首联写试院现场情景,紫案焚香,群英毕集;颔联写士人笔试过程,用“春蚕食叶”描摹静穆的试场内考生落笔纸上声响,形象贴切;颈联写乡里贡举的标准和朝廷的期待,结联自谦。梅尧臣《较艺和王禹玉内翰》云:“分庭答拜士倾心,却下朱帘绝语音。白蚁战来春日暖,五星明处夜堂深。力搥顽石方逢玉,尽拨寒沙始见金。淡墨榜名何日出,清明池苑可能寻。”(22)诗写试场环境、考生努力、考官择汰,以及展望张榜录取境况,真实地展现了宋代科举考试的历史场面。其二,描写考官们的日常生活。宋代最热闹的节日是元宵节,欧阳修等正月初七进入贡院,节日在锁院中度过。梅尧臣有《上元从主人登尚书省东楼》诗,旁观京城节日的繁华喧闹,云:“阊阖前临万岁山,烛龙衔火夜珠还。高楼迥出星辰里,曲盖遥瞻紫翠间。枥辘车声碾明月,参差莲焰竞红颜。谁教言语如鹦鹉,便著金笼密锁关。”(23)元宵灯市,火树银花,考官们当然不甘寂寞,登楼远眺,遥寄情思。宋代“男女之防”越来越严厉,平日闺中女子不得外出。只有元宵灯节、清明踏青等少数节日,女子们才可以成群结队外出游玩。所以,宋代男人在这些节日里就可以大饱眼福。被关在贡院里的考官,此时却没有这等艳福,只能依靠联想抒发情思。梅尧臣自和登楼诗二首,都是遐想灯市期间的女子。如:“马寻绮陌知几曲,人在珠帘第几间?”、“人似嫦娥来陌上,灯如明月在云间。”欧阳修等调侃梅尧臣,就有“莫登楼”的戏说。欧阳修《答梅圣俞莫登楼》云:莫登楼,乐哉都人方竞游,楼阙夜气春烟浮。玉轮东来从海陬,纤霭洗尽当空留。灯光月色烂不收,火龙衔山祝千秋。缘竿踏索杂幻优,鼓喧管咽耳欲咻。清风袅袅夜悠悠,莹蹄文角车如流。娅姹扶栏车两头,髧髦垂鬟娇未羞。念昔年少追朋俦,轻衫骏马今则不。中年病多昏两眸,夜视曾不如鸺鹠。足虽欲往意已休,惟思睡眠拥衾稠。人心利害两不谋,春阳稍愆天子忧。安得四野阴云油,甘泽以时丰麦麰,游骑踏泥非我愁。(24)欧诗写灯市的繁闹更加具体细腻,同样有对“娇未羞”女子的遐想,更有岁月流逝的感慨,诗歌内容更加丰满。围绕这个话题,几位考官有多首作品,所写内容大都为灯市热闹和女子艳丽。寂寞中,任何一个话题都可以拿来消磨时光,何况是一年一度的华年嘉会。诗歌展现的是一位又一位个性鲜明的诗人。其三,咏物诗。锁院期间相互唱和,类似一次诗社组织创作。诗社创作,就有命题诗歌,就同一题目共同吟唱。咏物是一种最为常见的命题方式。这次锁院期间创作,考官们以“感李花”、“忆鹤”、“思白兔”等为题,创作多首诗歌。以欧阳修《思白兔杂言戏答公仪忆鹤之作》为例,诗云:君家白鹤白雪毛,我家白兔白玉毫。谁将赠两翁,谓此二物皎洁胜琼瑶。已怜野性易驯扰,复爱仙格何孤高。玉兔四蹄不解舞,不如双鹤能清嘷。低垂两翅趁节拍,婆娑弄影夸娇娆。两翁念此二物者,久不见之心甚劳。京师少年殊好尚,意气横出争雄豪。清罇美酒不辄饮,千金争买红颜韶。莫令少年闻我语,笑我乖僻遭讥嘲。或被偷开两家笼,纵此二物令逍遥。兔奔沧海却入明月窟,鹤飞玉山千仞直上青松巢。索然两衰翁,何以慰无憀。纤腰绿鬓既非老者事,玉山沧海一去何由招?(25)显然,梅挚先有“忆鹤”之作,欧阳修有此“戏答”。欧阳修将梅挚家的白鹤与自家的白兔比较,描摹两物的形态和性情,写自己的牵挂和疑虑猜测,婉转表达的是锁院期间的寂寞情怀和对外界、对家人的思念之情。以此为题,各人都有所作,再次形成锁院期间创作的小高潮。欧阳修一再强调锁院期间创作的“滑稽嘲谑,形于风刺”,从这组诗作中可以明显感觉出诗人的有意追求。欧阳修主持嘉祐二年贡举,有自己明确的取舍标准,对以往的试场作风形成极大冲击。落榜的考生群起攻之,考官们在锁院期间相互唱和也成为“罪状”之一。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下载:至和嘉祐间,场屋举子为文尚奇涩,读或不能成句。欧阳文忠公力欲革其弊,既知贡举,凡文涉雕刻者,皆黜之。……及放榜,平时有声,如刘辉辈,皆不预选,士论颇汹汹。未几,诗传,遂哄哄然,以为主司耽於唱酬,不暇详考校,且言以五星自比,而待吾曹为蚕蚁,因造为丑语。自是礼闱不复敢作诗,终元丰末几三十年。(26)“几三十年”锁院期间不作诗,叶梦得的记载过于夸张。嘉祐二年后再度举行科举考试是嘉祐四年的事情,欧阳修是殿试期间的详定官,他在锁宿时照常创作诗歌,与同僚唱和。梅尧臣有《和永叔六篇》,诗序云:“嘉祐四年春,御试进士。翰林学士欧阳修、韩子华,集贤校理江邻几,同为详定官。有诗六篇,出而使予和之。”(27)因为殿试锁宿时间较短,作品数量自然也要少一些。锁院期间创作的数量,与考官们的爱好、才能有关。继欧阳修之后另一诗坛盟主——苏轼,元祐三年主持贡举,锁院期间与同僚们唱和甚多,苏轼有《书试院中诗》记其事。(28)翻检《全宋诗》,考官们在锁院期间频频有所创作。如王安石有《试院中》五绝句,其一云:“少时操笔坐中庭,子墨文章颇自轻。圣世选材终用赋,白头来此试诸生。”(29)黄裳有《试院中秋夜月》、《贡院上元》诸作。(30)此类作品,不胜枚举。四、闻喜宴赐诗宋代将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制度化,成为科举考试的最后一道门槛。殿试录取者,便是“天子门生”,革除了唐代知贡举官与举子之间形成的座主与门生的私人关系。宋代帝王倚重文臣,以文治国。宋代的大批文官,则又都是通过科举制度选拔上来的。因此,宋代帝王对科举制度的重视程度超乎寻常。士人考取功名,朝廷便有系列恩典和赏赐。皇帝赐宴、赐诗褒奖鼓励,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赏赐之一。闻喜宴源自唐朝,宋人沿袭此风习。太平兴国二年(977),科举录取结束后,“锡宴开宝寺,上自为诗二章赐之。唐时礼部放榜之后,醵饮于曲江,号曰‘闻喜宴’,五代多于佛舍名园。周显德中,官为主之。上命中使典领,供帐甚盛”(31)。尔后,朝廷赐宴、皇帝赐诗成为惯例。《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一九引《蔡宽夫诗话》云:故事,进士朝集,常择榜中最年少者为探花郎。熙宁中始罢之。太平兴国三年,胡秘监旦榜,冯文懿拯为探花,是岁登第七十四人,太宗以诗赐之曰:“二三千客里咸事,七十四人中少年。”始,唐以礼部放榜,故座主门生之礼特盛,主司因得窃市私恩。上稍欲革其弊,既更廷试,前一岁吕文穆蒙正为状头,始赐以诗,盖示以优宠之意,至是复赐文懿。然状头诗迄今时有,探花郎后无继者,惟文懿一人而已,此科举之盛事也。(32)宋太宗以后,宋朝历代皇帝闻喜宴赐诗的记载屡屡见于各种史料、笔记中。(33)皇帝这些作品在创作方面乏善可陈,却彰显了明确的政治意图。到了宋徽宗年间,情况一度发生变化。宋徽宗在政治上标榜继承父志,厉行“新政”,将元祐学术作为旧党之学加以禁止。昏聩的徽宗居然将诗歌作为元祐学术的一个部分同时加以禁止。朝廷既然禁止创作诗歌,皇帝当然要起表率作用,闻喜宴赐诗的惯例也被终止。然而,这样的禁令维持时间并不长久。叶梦得《石林避暑录话》卷下载:政和间大臣有不能为诗者,因建言诗为元祐学术,不可行。李彦章为御史,承望风旨,遂上章论陶渊明、李杜而下,皆贬之。因诋黄鲁直、张文潜、晁无咎、秦少游等,请为科禁。故事,进士闻喜宴例赐诗,以为宠。自何丞相文缜榜后,遂不复赐,易诏书,以示训诫。何丞相伯通适领修敕令,因为科云:诸士庶传习诗赋者杖一百。是岁冬初雪,太上皇意喜,吴门下居厚首作诗三篇以献,谓之口号,上和赐之。自是圣作时出,讫不能禁,诗遂盛行于宣和之末。(34)将作诗当成元祐之学加以禁绝,未免荒唐。徽宗自己就是一位才华出众的诗人,时时不免“技痒”,阿谀者乘机投其所好,禁令就成为一纸空文。此外,参加闻喜宴的朝廷大臣也多有诗歌创作,如周必大《恭和御制闻喜宴诗》、项安世《进和御制闻喜宴诗》、杜范《闻喜宴和御诗》等等。以魏了翁《恭和闻喜宴御制》为例,诗云:“祖宗德泽被生民,列服山川各效神。几见高冈鸣凤集,又看层浪化鱼新。升歌幸听三章雅,佩印行纡五两纶。圣世宾贤如此厚,致君忍负不赀身。”(35)这类诗以歌功颂德为主旨,四平八稳,表现出应制诗的共同特征。相应的,新科进士同样有及第谢恩诗作。陈亮于光宗绍熙四年(1193)状元及第,这年51岁,有《及第谢恩和御赐诗韵》云:“云汉昭回倬锦章,烂然衣被九天光。已将德雨平分布,更把仁风与奉扬。治道修明当正宁,皇威震迭到遐方。复仇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36)陈亮一生都在为北伐抗战奔走呼号,这首应制诗同样不忘“复仇平生志”,诗歌写得意气昂扬、富有激情。与闻喜宴类似,还有诸多私人庆祝宴会,招待新科进士。这些宴会上的诗歌创作,摆脱了应制的呆板和奉承,更见诗人真性情。苏舜钦《及第后与同年宴李丞相宅》云:十年苦学文,出语背时向。策力不自知,艺围辄掉鞅。薄技遭休明,一第君所唱。拔身泥滓底,飘迹云霞上。气和朝言甘,梦好夕魂王。轩眉失旧敛,举意有新况。爽如秋后鹰,荣若凯旋将。台府张宴集,吾辈纵谑浪。花梢血点干,酒面玉纹涨。狂歌互喧传,醉舞迭阆伉。兹时实无营,此乐亦以壮。去去登显涂,幸无隳素尚。(37)诗歌回顾了十年苦读的历程,生动地展现了科举及第、宫殿唱名的情景,写出了诗人的踌躇满志。“爽如秋后鹰,荣若凯旋将”是宋代新科进土无比荣耀的形象描绘。私人的庆祝宴会,就是狂欢盛典。“吾辈纵谑浪”、“狂歌互喧传”的场面不可以出现在御赐的闻喜宴上,却可以出现在这样的私人宴席之间,哪怕这次宴席的主人是朝廷丞相。有了这样的情感放纵,诗歌创作当然能够见出真性情。这首诗同样显示出苏舜钦挥洒淋漓、纵横自如的独特风貌。五、与科举相关的其他创作上文介绍的几种诗歌创作情况,大致形成惯例。在这些惯例式的创作之外,与科举相关的诗歌创作数量非常庞大。科举是宋代绝大多数文人必须经历的生活阶段,诗歌是文人生活的形象表现。所以,涉及科举生活的诗歌一定是连篇累牍的。最为常见的数种创作题材为:送人赴考、祝贺登第、劝慰落第。送人赴考诗作,从应酬的角度来说,内容大致是称颂赴考者的才华、预祝赴考者早传捷报。张维《送丁逊秀才赴举》云:“鹏去天池凤翼随,风云高处约先飞。青袍赐宴出关近,带取琼林春色归。”(38)最为典型地表达了上述两个方面的内容。诗人与赴考者关系不同,送人赴考时的心情也就不同。如果赴考者是诗人的兄弟或子侄,诗中的感情就会更加复杂,其间所流露的是浓浓的亲情。米芾是宋代最为著名的书画家兼诗人,以“颠狂”闻名于世,送大儿子赴考诗写得狂态十足。《送大郎应举》云:“天下英才米大郎,朝来跨马入文场。绪余惊世须魁选,归带蟾宫桂子香。”(39)其长子米友仁也是出色的书画家,世称“小米”,当得起父亲的如此夸奖。王禹偁《送舍弟赴举因寄两制诸大僚》的抒情重点就不同,诗云:“堂上尊亲鹤发垂,十年禄仕不相离。何期膝下承颜日,却是山中谪宦时。未有重茵如子路,空披彩服学婴儿。全家送尔随乡荐,试向朝端献此诗。”(40)诗中前六句叙述的都是自己出仕之后不能尽孝奉养“堂上尊亲”的内疚之情,末二句才写送弟赴考兼呈朝廷官员之意。送兄弟赴考之际,流露出非常矛盾的心态:科举高中、进入仕途究竟是喜还是忧?诗人或者是在用自己“谪宦”经历,求得“两制诸大僚”同情,对其兄弟有所眷顾?与王禹偁这首诗相似,黄庭坚《送人赴举》诗重在写自己贬谪失意情绪,云:“青衫乌帽芦花鞭,送君归去明主前。若问旧时黄庭坚,谪在人间今八年。”(41)科举得官是祸是福,赴举者就该好好品味了。诗人侧重抒发自己的感慨,送人应酬之作也能显现诗人的个性。祝贺登第之作应酬意味最浓,最无诗意。喜庆之时,说几句恭喜的话语,庆贺考生高中,庆贺朝廷得才,是这类诗歌的大概内容。王禹偁《闻进士孙何及第因寄》云:“昨朝邸吏报商山,闻道孙生得状元。为贺圣朝文物盛,喜于初入紫微垣。”(42)这类诗歌同样是写给子侄的比较见真性情。张师锡《喜子及第》云:“御榜今朝至,见名心始安。尔能俱中第,吾遂可休官。贺客留连饮,家书反复看。世科谁不继?得慰二亲难。”(43)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态古今一致,诗人看见“御榜”上儿子的名字后那种欣慰、喜悦之情,洋溢言表。“贺客留连饮,家书反复看”,这样的情景写得细致而真切,父子深情款款流露。新科进士登第后也会作诗抒发极度喜悦的情感。唐代孟郊曾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登科后》)诗句写初登第的狂喜,被时人讥为“气度窘促”。(44)宋人中第后的心情,其实与孟郊相差不远。郑獬《登第后作》云:“文闱数战夺先锋,变化须知自古同。霹雳一声从地起,到头身是白云翁。”(45)诗人的踌躇满志和狂喜,同样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回忆当年困顿场屋情景,诗人也免不了一丝辛酸。李巽《登第遗乡人》云:“当年踪迹困泥尘,不意乘时亦化鳞。为报乡间亲戚道,如今席帽已离身。”(46)得意之余,亦见当年困窘的处境。吕颐浩南宋时官至宰相,他登第后的作品,确实显示出更为从容的气度和更加开阔的视野。其《登第后道中灯下读书》云:“十载灯前笔下耕,如今雁塔幸题名。他年若遂平生志,肯为长檠弃短檠。”(47)诗人回顾“十载灯前”的苦读生涯,却无辛酸味;写今日的“雁塔题名”,也无过度兴奋。诗歌侧重点是在展望“他年若遂平生志”的前景,胸襟与众不同。劝慰落第的诗歌是种种写科举题材诗歌中最为出色的,所谓“愁苦之言易好”。诗人同情落第者的遭遇,理解落第者的心情,诗歌渲染上一层悲苦气氛,富有艺术感染力。赵湘《送丁鹗下第客游》云:“尊前泣复歌,清泪酒相和。别岸春风静,孤舟夜雨多。鸟鸣烟草露,花逐夕阳波。我亦无谬者,东西欲奈何?”(48)“泣复歌”者或许是这位落第的丁鹗,酒宴中的客人显然都被感染,因此有了“清泪酒相和”的场面。诗人以景写情,春风季节,夜雨时刻,黯然分手。落第者乘孤舟远去,此地惟余“鸟鸣烟草露,花逐夕阳波”的寂寥景象。送者和行者,都牢笼在愁苦意态之中。以景衬情,这样的写作手段在与科举相关的诗歌中非常少见,却频频见于劝慰落第者的诗歌中。寇准《送人下第归吴》(49)诗同样以“白鸟迷幽浦,寒猿叫夕阳”的景象衬托愁情,以“离怀休堕泪,春草正茫茫”的景色劝慰落第归乡者,情景相衬,含蓄委婉。这类诗歌中,感叹贤才遗漏、勉励落第者继续努力,也是经常表现的主题。司马光《闻龚伯建下第》云:“文章真长物,堪叹又遗贤。利器空埋土,灵光久照天。赵锥犹未出,荆璧会须传。道在虽穷困,知君不慨然。”(50)司马光立朝耿介,富有政治热情,而不以文学创作见长。这首诗歌重在议论,无论是慨叹“利器空埋土”,还是勉励“荆璧会须传”,都表现出诗人的政治热情。此外,种种与科举相关的诗歌创作还非常多。围绕着科举制度的日常生活情态是多样的,诗歌创作也一定是多样的。如旁观他人应举,太学师长临考前勉励诸生,落第后大骂世人,送及第者出任新官职,等等。其中,大都是举子亲身经历和体验的生活情态,写来特别真切生动。以缪蟾《应举早行》诗为例,诗云:“半恋家山半恋床,起来颠倒著衣裳。钟声远和鸡声杂,灯影斜侵剑影光。路崎岖兮凭竹杖,月朦胧处认梅香。功名苦我双关足,踏破前桥几板霜。”(51)将应举早行的艰辛困苦写得淋漓尽致。早行者被逼起床的不舒服人们都能体验到,诗人在赶考途中则是每日如此。中间两联写早行情景:钟声远杂鸡声,灯影斜映剑影,声色俱备;路途崎岖,光线不明,凭竹杖前行,暗处依然能够辨识梅香。颈联进而写出嗅觉,与颔联的听觉、视觉互衬。诗歌以幽默口吻结束,艰辛中有一份轻松。这首早行诗,完全可以与温庭筠的名作《商山早行》比美。根据以上梳理,宋代科举考试过程中,始终伴随着诗歌创作活动。科举制度一直是宋代诗歌创作的一项重要推动和促进因素。《宋史》卷四三九《文苑传一》概括说:“自古创业垂统之君,即其一时之好尚,而一代之规杬,可以豫知矣。艺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夺武臣之权,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太宗、真宗其在藩邸,已有好学之名,及其即位,弥文日增。自时厥后,子孙相承,上之为人君者,无不典学;下之为人臣者,自宰相以至令录,无不擢科,海内文士彬彬辈出焉。”(52)宋代诗歌创作与科举考试的互动关系,可以作为宋代“以文为贵”社会风尚的重要佐证。收稿日期:注释:①祝尚书:《宋代科举与文学考论》,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版,第190-206页《宋代进士科考试的诗赋经义之争》、第233-238页《北宋后期科举罢诗赋考》。②杜佑:《通典》卷十五《选举三》,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357页。③孔凡礼点校:《苏轼文集》第1册卷十《徐州鹿鸣燕赋诗叙》,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版,322页。④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第6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2年版,第4202页。⑤孔凡礼点校:《苏轼诗集》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886页。⑥《全宋诗》第53册,北京:北京出版社1998年版,第33377页。⑦《全宋诗》第15册,第33377页。⑧《全宋诗》第15册,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0182页。⑨祝:《论宋初的进士行卷与文学》,见《宋代科举与文学考论》,郑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版,第340-362页。⑩吴子良:《林下偶谈》,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6页。(11)吴曾:《能改斋漫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342页。(12)费衮撰,金圆点校:《梁豀漫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8页。(13)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87页。(14)叶绍翁:《四朝闻见录》,第67页。(15)《全宋诗》第58册,第36292页。(16)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第2册卷33,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733页。又,《宋会要辑稿·选举》一之四:“自端拱元年(988)试士罢,进士击鼓诉不公后,次年苏易简知贡举,固请御试。是年(淳化三年)又知贡举,既受诏,径赴贡院以避请求。后遂为例。”(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4232页)。(17)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选举一之一一”,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4236页。(18)李逸安点校:《欧阳修全集》第2册,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597页。(19)《欧阳修全集》第5册,第1938页。(20)《王水照自选集》“嘉祐二年贡举事件的文学史意义”,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27页。(21)《欧阳修全集》第2册,第205页。(22)《全宋诗》第5册,第3219页。(23)《全宋诗》第5册,第3215页。(24)《欧阳修全集》第1册,第100页。(25)《欧阳修全集》第1册,第101-102页。(26)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3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706页。(27)《全宋诗》第5册,第3302页。(28)《苏轼文集》第5册卷六十八《书试院中诗》,第2139页。(29)《全宋诗》第10册,第6708页。(30)《全宋诗》第16册,第11056页。(31)《续资治通鉴长编》第一册卷十八,第393页。(32)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32页。(33)祝:《宋代科举与考论》,第319、320页。(34)叶梦得:《避暑录话》,上海:上海书店1990年版,第18-19页。(35)《全宋诗》第56册,第34982页。(36)《全宋诗》第48册,第30362页。(37)《全宋诗》第6册,第页。(38)《全宋诗》第2册,第828页。(39)《全宋诗》第18册第,12260页。(40)《全宋诗》第2册,第718页。(41)《全宋诗》第17册,第11590页。(42)《全宋诗》第2册,第723页。(43)《全宋诗》第3册,第1494页。(44)傅璇琮:《唐才子传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514页。(45)《全宋诗》第10册,第6881页。(46)《全宋诗》第1册,第644页。(47)《全宋诗》第19册,第15389页。(48)《全宋诗》第2册,第873页。(49)《全宋诗》第2册,第1004页。(50)《全宋诗》第9册,第6078页。(51)《全宋诗》第61册,第38592页。
原载: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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