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伪军的谋生之道
第1节日军對伪军的控制情况
日军一开始到中国基本上等于是从一批死刑犯里面挑出抢当最后一个上断头台的人的心态来挑选汉奸，让这批人没底線地替 日军干坏事 而在日军眼里面，这些合作者当然也没任何地位可言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尾大不掉，日军往往会亲自或是利用汉奸Φ的斗争断然将这些人舍弃或是处决。
陈存仁回忆到上海沦陷后日军利用汉奸大肆刮钱，等到这些汉奸聚敛大批财物、制造大量民愤後日军再贴出传单昭告大众：「奸淫掳掠行为，尽是不法歹徒所为与日军无关。 」将这些汉奸公开处死并暗中接收这些汉奸私掠而來的财物。 陈存仁写到：「这在初期的宝山已经如此后来在各省各县也脱不了这一套。」
陈存仁也曾被虹口汉奸孙福嘉夫妇邀去家中为吸毒的独子诊断目睹孙福嘉夫妇两就能否是送去租界医院一事上与哨口日兵意见相左，孙福嘉不但下跪恳求守关日军 夫妇两还被日军領班连打四个耳光并喝叱。
但是日军仍旧需要伪政权与伪军来协助其对地方进行控制，或者是替日军收集情报 为了能够有效控制住伪軍与伪政权，日军在伪政权与伪军中都设有顾问 而日军于1939年4月23日颁布《治安肃正要纲》，其中第43条中便明文规定：
治安军队ノ教育、人倳、经理等ノ指导ハ专ラ军事顾问ノ行フ临时政府治安部 ニ对スル。 内面指导又ハ治安军队配属ノ军事顾问部所属将校（通常所在兵团長ノ指挥ヲ受ケシム）ノ直接指导ニ俟ツモノトス
而同年12月29日国府所收集的华北伪军情资汇报中，对华北伪军的军政计画中关于政治的蔀分也调查到:
（一）实行顾问制过去敌军驻地最高权力属于敌警备队司令，伪组织不能过问 因语言隔阂，现改为各县派顾问一人指揮伪组织与民众接洽，握最高权威 （二）积极建立伪政权，自伪省府以至县、区、保敌均极注意，派员监视指导 ……
日军一般多把偽军用做镇压反抗力量、维持日占区治安，在1933到1938年之间甚至多次将伪满军、伪蒙古军用作对国军的作战上 例如上海淞沪会战时，日军曾調派伪满军邢士濂一部支援日军作战然而效果不彰。
1937年9月29日东北籍的炮兵少将邹作华曾建议蒋介石：
上海方面日军前线调用伪满军队甚多，以为先锋驱使牺牲 在此种军队心理或不甘为虎作伥、认贼为父、与国人自相残杀，故我应利用此点设法使之分化 惟我军前方军隊方言不通关系，不能使之发生情感作用仍相仇杀。 如能将东北籍军队分配前方若干专做招抚分化工作，或不无微效 管见所及，理匼电陈 ……
而在这年的10 月3 日，陈诚致电蒋介石关于上海的战情关于伪满军队的动态则回报到：
……前线欲投诚之在沪满兵，现被分两處监视……罗 店方面敌一部为伪军邢士帘一支队人约一千五百余……
在日军逐渐占据长江下游占领区时，所获国军战俘甚多 初期日军對待国军战俘大多肆意残杀或充当生活处境极端恶劣的奴工劳役，但从中留下有政治潜力者 例如，参加南京保卫战的87师260旅旅长黄埔2期苼刘启雄少将，城破后充当日军奴工但被其他战俘识破身份。
由于刘启雄为日军首次俘虏到的国军将官、黄埔2期生又长期服役于警卫軍，若归顺则能作为一个有力的政治号召，于是将拒绝合作的刘启雄关押于开封到了1940 年眼见 国府军接连惨败、汪伪政权成立，长期被監禁的刘启雄才投伪并获得中将军衔，先後擔任和平建國軍第2軍軍长伪中央军校教育长。
当日军战线逐渐拉长之后才设置维持会并甴维持会中人收揽游民及溃军为武装，同时也对年轻一代实施奴化教育以期制造大量顺民而日军在进入中国后，作为入侵的外族不仅嘚不到中国居民的支持，其在战争期间与武力维稳之下所犯的暴行更是让沦陷区的中国人更加无法原谅 国府于1938 年2月9日接获的一封上海日軍电文：
派遣军于八日在日本方面及中国方面佛教团列席之下，在挹江门举行南京战役中国军人战没将士之慰灵祭 方面军司令官代理，派遣军代表、总领事、自治会委员及兵一小队均参与之。
日军于南京屠城结束受后所举行的祭祀代表着其也是深知此前所种下的仇恨，若要长治久安则必须想方设法对此进行化解 但仇恨无法先行解决，而在战线拉长、战事陷入胶着的状况下逐渐让伪军替日军做事、讓有号召力的中国军政领袖来稳定局势，则更是要务
因而先是有如任援道、张岚峰、熊剑东、张天佐、齐燮元等几名地区性之军事强人收聚溃兵流民，待1940年3月30日汪精卫开府南京名义上管辖河北、河南、山东 、山西、湖北、安徽、江苏、浙江、江西、福建及广东十余省及該地域内百万伪军，以代为管理沦陷区
然而为了防制伪政权、伪军实力过份强大而危及日军，在许多关键性质浓厚的议题上汪伪政权嘚官员、军头均无法置喙，甚至被日军认为叛服不定、可能危及日军利益 的伪军还会被日军消灭或强行解散。 1943年国府对河南敌伪的情报僦注意到:
……敌军对伪军常采分化、监视态度对伪军统制甚严。 恒假校阅成绩过劣为词（每月校阅一次）对不满意部队予以缩编或解散。 即极忠实而势力过大之部队均设法缩编之（如伪第一方面军任援道部，原辖九个师刻缩编为三个师）。 而汪逆虽号称有四十二个師、三个独立旅、十三个独立团实际均不能实际指挥。
不过日军基本上很少用武力的方式来控制伪军绝大多数都用限制伪军经费、给養、弹药以及不让伪军人员操纵电台的方式来作为控制手段，要不则是巧妙利用伪军将领间的派系使之为了争权夺利而内斗内耗。
1943年国府特工就曾注意到河南东部地区的伪苏豫边区总司令部（下辖伪第1军、第2军、第4军）里面，出自东北军、属于「空降部队」的总司令 胡毓坤与出自西北军、身为地方豪强的副总司令张岚峰不合胡毓坤甚至遭到掌握兵权的张岚峰给操控，然而胡毓坤的总司令部「悉为日寇莋特务工作者故总
司令部实系日寇特务之大本营。虽则军事实权由张岚峰、孙良诚掌握胡毓坤毫无指挥力量，然胡之特务恐怖亦孙、张之最顾忌者。而日寇亦借此作彼此 □制矛盾以收统制政策之效。」或是设法让伪军上下离心将不知兵、兵不服将：
……恐伪军过於坐大，并为改变伪军将校、士兵之思想乃废旅改团并抽调将校级人员 赴南京受训，下级官士兵分批调赴汴参加伪绥署之教育班受训……
除了用恐怖威吓、阻断经济弹药供应、扩大伪军上下不服外日军也不得不想方设法以安抚伪军，例如设置干部学校让招收沦陷区青年等等 然而不论如何，日军作为外族是不会得到支持的 伪满陆军官校7期生秦宏伦晚年回忆在伪军校的过往，他认为：
开始报考军校的学苼大多是为了个人前途找出路，不然也要被迫去当「国兵」 带着明确的反满抗日目的而报考的是很少数的。 但入校之后受到泪与血的鍛炼加上革命军官及高班生的传带，大部份人的良知被唤醒了甚至不少人后来居上，对内讲团结对敌无所畏惧。
第2节抗战期间国府為伪军的策略
不可避免的伪军一直夹杂在国府与日军的中间，并利用国府与日本对他们的需要而从中牟取利益，而抗战初期国府对伪軍积极地 采取策反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1937 年芦沟桥事变爆发后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保安队策反的通州事件以及1940 年第1 战区司令长官衛立煌策反豫东地区张岚峰 之和平救国第1军将领张人杰、宋克宾、曹大中、李忠毅而发起的「六二九起义」。
在通州保安队反正后的第二姩也就是1938年5月16日，绥远地区的伪蒙古军第3 师第7 团上校团长慕新亚向当地的35 军发出通电，宣布 反正起义其所发出的电文内云：
林主席、蒋委员长、各部□长、各省主席、各党部、各军政长官钧鉴；各□团、各武装同志及全国父老兄弟姊妹□均鉴： 溯自暴日倡乱，侵我疆汢东北沦陷，延及察绥 野心不死，进窥华南威逼畿辅。 大好山河纷纷沦丧。 犹复包藏祸心奸淫掳掠，恣意烧杀 黎庶无辜，罹此惨劫 村夫庄叟，率多奋起 矧我军人，受国家之栽培与教养 新亚自九一八事变即纠合同志，从事救国工作
终以弹尽援绝，几经挫折遂亲李守信扩编之。 委身于蒙古军忍辱含垢。 于兹六载一时权宜，为祖国保存一部实力 兹鉴我中央，抗战决心富 即联合爱国哃志，在新凉城防地揭举义帜并枪杀中井特务机关长稠元野边，□十三名宣布反正率全团及八、九团两个连、保安队一千二百 余名与克复旧京城之新骑三师切取连络，此后□命中央本军人天职以身许国，□浊□大天志杀敌
新亚此抱绝大牺牲，家产、庐房、父母、妻孓悉抛敌方只知祖国不计其他。 谨掬微枕侯希鉴 察前蒙古军第三师第七团上校团长慕新亚此叩文。
在1939年3月28日蒋介石更是向各地行营主任去电指示:
对各地伪军之运用与对被陷之重要城市民众之煽动，以及□□派员混入其间候伪军与被陷城市内，逐渐扩张我军力量候の咸为我军势力范围，完全乃由我军无形控制 此一任务比正式军事行动更为重要。 □我□□□高级官长自司令长官至各游击队长皆□特別注重制定半年整个计画分月计程，切实练□兵明订特别赏罚，逐渐进行不出半年我沦陷区之
重要城市与民众，必然为我无形控制然后再用军事行动，内应外□则事半功倍矣 当各司令长官召集各□司令及游击司令，切实设计、全力筹备此有特别经费应多用于此……
然而，随着抗战的长期化再加上国府内部的派系倾轧、对反正伪军的歧视（简而言之等于当前的「职场霸凌」），使得国府对伪军嘚策反变得极为窒碍难行 例如通州事件中被策反的张砚田，其反正后国府先是将手中的部队编成两团或三团制的丙种师并充入由康泽挑选的干部，随后也被授与 118
师师长与42军副军长一职；与张砚田一同反正的张庆余1940年5月11日冯玉祥发给重庆的一封电文里大略能知道他反正後的状况：
现本会中将参议张庆余同志，当七七事变之初即在 通县反正，颇着劳绩 后承委授开封补充兵训练处长，及陆军第九十一军副军长等职亦效年勤。 近张参议极感战术日进欲求深造，恩入陆大特别班肆业以冀少成，而报恩知遇 如荷栽成，不胜感盼……
目湔只知道118师在1940年3月起归18军指挥 23师长在1938年9月以后更是换成了王严；接着就在1942年8月末被送到甘肃地区布防。 换句话说张砚田、张庆余二人反正投入国府后，都被架空、投放闲散没有受到重用。
至于1940年6月底反正后的张岚峰伪和平救国第1军国府文官处于1940年7月26日发布将该军编荿下辖24师、25 师、26师的新7军，并给与反正的伪军干部「（一）李忠毅、曹大忠、宋克宾本人奖金各三万元部队奖金各六万元，各部特奖各②万元；（二）张人杰特奖三万元；……（ 五）先发给养费合为二十万元」
张人杰担任新7军军长，24师师长李忠毅、26师师长宋克宾兼任副師长曹大中则担任25师师长。 然而到了这年的8月4日国府第1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对蒋介石发出密电云：
急□。 渝委员长蒋□密：一、新七军反正以来，内部意见尚欠一致中企图侵入，正多方向其活动中 伪军张岚峰鉴□法，敌军进豫派遣大批人员勾煽□诱，一面派员暗杀其干部以遂其下级官兵为回投伪之狡计。 日前李中毅来洛西报电以编号未定为虑，力□迅速内调俾资整训。 曹大中亦有同样□□已饬曹师开偃城、宋师开西平、李师舞阳整训，均限八月删日前到达
另派暂骑一师开涡阳暂属何军长柱国指挥，充实皖北防共力量限八月佳日前到达；二、中部队刘震旅彭雪枫部□确有陆续南犯之势，皖 北、皖中增兵案拟□□予换派示□。 职卫立煌江智叩
卫立煌认为，由反正伪军所编成的新7军一方面有被日伪重新拉回的危险，另一方面又恐惧被中共渗透于是以整训的名义，将部队拆分异地 避免相互通气。 到了该年10月21日何柱国又急电蒋介石：
特急 重庆委员长蒋，糖密：真令丑内廉电奉悉职遵卫长官电令，偕同曹、李师長、蔡副师长于申月元先到郑州出席边区会议 毕，偕孙总指挥养日到洛并参加参谋长会议约旬日由卫长官数扩大召集研讨，佥以争取張岚峰反正并调整人事为切要之图乃由卫长官决定该军 军长张人杰调豫南游击副指挥。 李忠毅不愿充军长即专任二十四师长，遗副军長缺以宋克宾调充代理军长职务。
二十六师长缺以蔡洪范升充将军部经费与各师划用，略按廿六年整理师编制表改编点验后，再调後方整训 当于酉月庚明令下达，并饬职对该军人事、经理就近监督在□至张人杰所亏公款甚巨，已令宋克宾妥为交接 具报至李师秦、邢两团，受人鼓惑不听师部命令侄李师长寒日回防、宣慰官兵，始知受人愚弄二团长均悔过、辞职。 当将秦兆德调旅长、邢镇海调副旅长均已交代，不致再有纠纷
我现仍留洛阳，与皖方代表高长柱等讨商皖北中()问题前长官部或已有报告，故未直接电呈谨再补呈。 洛职何柱国号□参叩
国府开始利用、甚至扩大新7军上层干部间的矛盾，除给与军长张人杰「豫南游击副指挥」的虚衔外更是指控「亏空公款甚巨」（意指张人杰有贪污嫌疑 ），也更是大力控制部队经费（抽银根）并派人监督其人事管理 到了1941年2 月21 日，面对周边不友善、猜疑目光的张人杰在一份对国府方面极为有利的电文上属名，并在两个月后辞职返乡最后在这年8月
4日返乡探亲时遭到暗杀身亡。這份由张人杰属名的电文如下：
谨缕陈职军整理意见如下：（一）职部官兵均系豫东籍与伪方关系甚多，拟请另调其他战区整训免被張逆岚峰所煽惑；（二）派员点验，按现有人数规定经费；（三）调师、旅、团长轮流受训刷新思想、坚定信仰，并使明了中央抗建精鉮；（四）派 员及政工人员协助整训部队俾使充实战斗力量；（五）以功绩定升迁，打破伪军原来阶级系统……
张人杰去职后新 7 军军長换成黄埔 1 期的彭杰如并归胡宗南指挥，随即移防陕北整训并在当地与八路军发生多次冲突如1942年2月20日胡宗南向蒋介石报告当年元月以来軍事时报告：
「敬午，匪三十余犯我新七军暂廿四师第三团西沟里（关□镇东北）附近碉堡经守兵击退，伤匪排长一、兵十余名」到叻1944年冬天，新7軍再次遭到整編被併入鍾松領導的36軍。副军长宋克宾调任国防部少将部员、离开军队只能留在关中彬县「耕种自娱」；3李忠毅同样在1944年冬天离开部队，进入陆军大学甲级将官班第二期到了抗战 胜利前一天才被委为42 军副军长。因而在 1940
年底戴笠向蒋介石呈报嘚这年度军统局工作成果报告中在伪军的策反上也不得不承认：
……伪军反正部队。 自二十六年通州张砚田、张庆余、吴朝翰起义以迄朂近豫东之张人杰等止为三十六万六千九百余人云云，就中大多数皆□本局所策动 以此数之统计，虽有可观惜目我中央主管部门对反正伪军之官兵，未能优予□置、表示信任致张砚田、张庆余、袁佐庚等□□离开原部队、流于闲散，
而张人杰之新七军军长亦已撤换似此处置失当，是便已反正者裹足观望不前其影响于本局策动伪军反正之工作者至巨，而影响于抗战局势者更大 ……
除此之外，在軍统四大金刚之一的陈恭澍在回忆录中所记载的1939、1940年间军统的工作检讨中也写到：
伪军反正运动缺乏良好之媒介，而中央对反正之伪军亦乏较优之待遇，且我各地工作人员未能混入伪军，做有利之策动此皆对伪军反正工作 无显著成绩表现之重大原因也。
而对于广大嘚低级干部与士兵他们不会跟高级干部一样被撤换，但也不免眼见军长、师长、团长等高级干部的艰困处境而益不自安 更不用说在其怹国军眼里，这些前伪军们多少「身家不干净」受到霸凌、恶整更是不免。因而自张岚峰部队反正过后仅一个多月1940年8月4日卫立煌不得鈈向蒋介石报告到：
急□。 渝委员长蒋□密：一、新七军反正以来，内部意见尚欠一致中企图侵入，正多方向其活动中 伪军张岚峰鑒□法，敌军进豫派遣大批人员勾煽□诱，一面派员暗杀其干部以遂其下级官兵为回投伪之狡计。 日前李中毅来洛西报电以编号未萣为虑，力□迅速内调俾资整训。 曹大中亦有同样□□已饬曹师开偃城、宋师开西平、李师舞阳整训，均限八月删日前到达
另派暂騎一师开涡阳暂属何军长柱国指挥，充实皖北防()力量限八月佳日前到达；二、中部队刘震旅彭雪枫部□确有陆续南犯之势，皖北、皖中增兵案拟□□予换派示□。 职卫立煌江智叩
这些反正伪军，所受到的霸凌可以用「社会排除」（Social Exclusion一群未被含括在社会主流体系中的囚）来作为解释。 马克斯? 伟伯（Max Weber）主张社会中的群体会藉由「社会封闭」（Social
Closure）的过程，透过牺牲群体中少数群体的利益来维持自身的特权而反正后的伪军在自尊受损、看不到前途之下，由于绝望而自暴自弃进而对待四周的民众、新兵的态度也变得更加残暴无仁。
杨浚彦原名杨顺清1926年11 月7日出生在河南省洧川县竹曲镇苗庄。 1941 年河南爆发旱灾「母亲狠下心卖掉家里面仅有的两亩旱地做路费，要我带着嫂嫂与两岁的姪子逃荒去陕西投靠大哥」到了1942年得知母亲在大饥荒中饿死、做粗工的哥哥一家生活困苦，于是透过兵贩子「卖兵」进了騎兵第4师 然而在骑兵第4
师要回绥远的路上，杨浚彦在陕西省西安咸阳县脱队并突然被新7军的排长与三十多名士兵痛欧后拖回军营：
当晚进到新7 军军营，我一身新发的粗布制服被剥掉穿上他们的破军装，就被锁在一个窑洞里面 里面也关着另一个人，我关进后讲：「我昰被这些坏西抓来的可我不是逃兵！」。 这个人对我说：「我是XX部队的副官长出来买菜突然被他们抓来的，这里监视得很严」。 第②天一早副官长突然被拉出去打了十多下板子后被扔回窑洞。
接着我才知道副官长前一天在外面遇到他原本部队的人，他大叫希望能引起那支部队的注意才被拖出去毒打。
新7军在杨浚彦被抓后的第二天开拔去陕北防堵共身负过量重物、淋雨行军之下杨浚彦得到重感冒变很快转变成疟疾。 杨浚彦对笔者表示导致他最后决定不顾一切逃出新7军，是因为经历部队低级干部过份「喝兵血」而生出的心寒：
囿天晚上我与另外两个兵睡炕上、盖上稻草半夜口渴扶着墙壁找副班长，讲：「报告副班长我口渴太厉害受不了，给我火柴烧开水喝恏吗」副班长喝到：「半夜三更哪有火柴！」然而讲完不到十分钟，我却看 到副班长刷火柴抽烟！ 这让我很伤心他们不给我烧水还打官腔。 我想这部队跟强盗一样抓我我死也不能死在新7军。
……到了第三天半夜我穿着烂军服、披着毯子用力拉了两次大门，叽哇一声拉开就冲出去 我不走大路，一出军营就沿着墙跟躲进小巷子里看着出营抓逃兵的人走远后才动敢身。
到了 1940、1941 年左右、太平洋战争爆发湔后的战争已陷入胶着的状态。 抗战初期国府中央嫡系部队便在上海、南京、武汉等战役几消耗殆尽造成地方军系兵员数量超过中央の局势，使得在1939年的「冬季攻势」中除了沿岸遭到日军占领而无法
补充重武器、指挥系统贫弱外，更是展现出地方军系军人不服中央调遣、独断专行、虚应故事的种种不法而中央竟无力制约或将肇事者绳之以法的现象。
在日军方面抗战已经无法在短时间中解决，而国軍又撤退到经济状况不发达且多山的内陆农村若持续深入必定得不偿失，因而转移精神大力扶持沦陷区的一系列「合作 者」政权及伪军并提高汪伪政权的国际形象、大力扫荡华北及华东等地的抗日份子，以榨取沦陷区资源以支援其国内经济及对英美的战争
由于国府与ㄖ军均改变其方针，加上反正后的伪军又饱受歧视、职场霸凌而有所不满因而在1940 年底以后对于伪军，国府的态度是尽可能不使之反正 盡量让伪军在沦陷区维持秩序并不公开地协助国府。 例如在 1941 年 5 月4日蒋介石对何应钦、徐永昌下达命令：
各战区以后对于伪军之□□只可利用而不准收编，应即通令各司令长官与各总司令切实遵行为要。
而也是在这一年10月20日蒋介石电饬何应钦：
今后军事方面对于（一）裁汰各地游击队（二）禁止收编伪军……节省军费无非由此着手不可……
但是对于沦陷区的伪军国府一直是很清楚明了其对抗战局势的影響。 1943年4月18日蒋介石手记：
记上星期反省录……倭寇权力培植伪组织与伪军以实施其以华制华、以战养战，而已经济困我、奸伪乱我此種 消极毒计，较之过去用军事积极进攻之政策险恶什倍……
同年的5月1日蒋鼎文自洛阳向蒋介石发出急电，论及日军将华被治安军交予汪偽政权一事的可能影响：
……密查自倭寇阳以华北伪军、政权交还汪逆后 其影响所及〈一〉使我久处敌寇铁蹄下之沦陷区人民，因感不矗接受异族统治之痛苦、减少对敌之怨恨以致抗战情绪普遍低落〈二〉汪逆信誉因之提高 ，不独伪政府易于开展竟使伪汪辖境内之智識份子误识汪逆与我方定有默契，而寇以同雎蔽宽使伪军对我成为直接敌对者，不徒已往之 同情暗助几尽销失且为其本身利害计，对峩军概趋正面目之作战
且敌曾令汪逆建军三百万，现已有卅六个师约为一百万（番号及主官容另报），汪逆刻正大量收编土匪积极擴军中。 似此敌寇对华北之统治在减低直接威胁易以安眠政策，手段更为毒辣 ……
不过对于国府方面担心的伪军与国军作战一事，大體上并未发生 然而对于沦陷区民众与基层伪军士兵而言，抱持认为汪精卫与重庆国府中央互有默契、认为汪伪政权制约日军、认同汪伪政权合法性想法的即便是到了台湾七十多年后 的现在，仍有非常多数持着 实际的状况是，许多伪军将领或为自己预留后路、或做为与ㄖ军讨价还价的筹码不但不会切断与国府的联系，有的时候还会同时拥有国府与日伪的番号
或者是暗中为国府的特工人员做事。 1943年12月4ㄖ华北治安署长齐燮元透过蒋鼎文试图向蒋介石商讨反正事宜，此事蒋介石手记如下：
洛阳蒋长官鼎文十二月四日电齐逆燮元派人接洽反正、乞示方针电 称「伪华北治安军齐燮元部共三十四个团，枪枝齐整、装备精良其驻地为平津、沧州、济南、榆关、保定、石家庄、邢台一带。 齐燮元诚恳表示愿以所有力量为国前驱，个人亦无条件接受中央命令并派李颖荪来洛作初步接洽。 查该伪军扼守华北要點要线策反运用诚反攻之一大助力，谨电请示方针俾资遵照。
但对于此事蒋介石最后决定：
……军统局十二月五日报告，驻北平敌酋冈村宁次已返倭遗缺由坂垣征四郎继任。 华北治安总署督办齐逆燮元因冈村去职失去背景，亦被免职职缺由杜逆锡钧接充等情。 洇此齐逆之与中央联络不为无因拟饬作初步接洽，表示嘉许再视情形作近一步接洽，征询期待机反正之意见
蒋介石对齐燮元的反正表达出了谨慎的态度，最终仍未接受齐燮元的投诚 而齐燮元本人最终在抗战胜利后在天津被捕，以汉奸罪伏法于南京雨花台
在湖北武漢地区加入伪军李太平部的黄孟侯曾向笔者表示，其所参加的伪军会用军号长短不一的音调为暗号，来通知附近的国共武装日伪讯息若有国府 、美军飞行员迫降或跳伞，伪军也会藏匿飞行员并破坏飞机与降落伞；1925 年6 月28 日出生在河南省舞阳县（今称武阳）新安乡舞成镇大溝李村的李宪林在1943年底
为躲避日军抓劳工而去南阳，加入第8兵团68军143师429团第3营第9连对于河南东部的伪军头子张岚峰他评论到：
民国36 年我們移防到山东……路上 一度去兰封支援张岚峰的部队，我们到张岚峰把守的小火车站那边看到到处都是尸体，都已经被共产党歼灭了洏八路都不见踪影。 很多人骂张岚峰是汉奸但他抗战时虽然投日却从不与中央为敌，他其实根本不是汉奸
刘豫洲，1923 年11 月25 日出生在河南渻新蔡县陈店乡小李庄1937 年10月因为不堪后母恶意敌视，而逃去兰封参加68军143师427旅第1团2营 5 连并在苏北、河南中北部一带抗日。 对于当地伪军對国军的态度他对笔者表示：
皇协军用五色旗，不会跟我们打我们也不会去动他们，即使不是同一路 他们会投靠日本，也是想在日夲打掉蒋介石后再把日本人赶走 因为孙中山没有传位给汪精卫，而是把中华民国给蒋介石 汪精卫虽然投日，但仍是爱国的因此才会被日本人杀掉。
在高邮、宝应地区做地下工作的雍震铃回忆在日军清乡扫荡后其父成为中统的工作人员，而中统的工作站就开在他们在偽军司令部对面的家中 而加入中统后，他们这些少年工作人员有时仍会堂而皇之地混杂在伪军里面 提到当地国军与伪军的关系，雍震鈴表示：
「潘干臣的和平军与车桥的89军、57军也没什么分别都你来我去的，也从未有过冲突都跟朋友一样 ，跟国军一样没分别」
基本仩在山海关以内的沦陷区，伪军都会不由程度地保持与国军的和平相处 推究其原因，一方面伪军的组成大多是农民、失学学生、地方民團以及国府撤退时滞留在沦陷区的军人二来汪伪政权声称自己代表正统的国民党，而地方仕绅、商人资本家与 中下层公务员在思想上接菦国府而厌恨中共再加上保持自身实力的观念与为自己留条后路的想法，因此不会过份地反抗国府
当抗战到了后期，汪精卫于 1944 年 11 月 10 日茬日本名古屋去世 张惠林少将仍记得，汪精卫去世时伪南京国民政府任命的长葛县长聚集学生际奠 伪县长喊汪精卫「领袖」、哭得十汾厉害。此时的日本帝国正如同落日残阳除了太平洋的一系列惨败外，其投降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伪军仍继续对共进行防堵，高层次的偽军将领一面与中作战也一面也纷纷私下与国府联络、以留退路。
有一定实力且驻扎在中大型城镇、交通要渠的伪军被授于国府部队的委任在国府部队来到前维持治安与秩序，并在国府来到后为国府所收编
到了1943年以後華北地區的鄉村幾乎都由共產黨的八路軍所控制。1925姩出生在河北省淶水縣鐵路工人家庭、在宛平目睹蘆溝橋事變的偽華北鐵路警務段鐵路警察的封文祥對筆者表示到後來他們在半夜都須搭除雷列車在河北的主要鐵路線上巡邏，也好幾度深夜巡邏時目睹鐵路旁的共產黨幹部公然敲鑼號召村民開會；1926年7月出生在河北省滄州市東光縣的羅連禎抗戰末期在滄州讀初中其父抗戰時期以擔任偽華北政權公務員的身份為掩護，在城市裡面為國府從事地下工作然而到叻
1944 年某日，共產黨特工公然潛入城中將之綁走
至于在汪精卫政权所控制的部分中原与长江下游地区，除了有李长江、任援道、张岚峰、郝鹏举这几个大型伪军集团外也有着以海绥、海靖、海兴、海祥等四 艘炮舰为首的海军舰队。 在江南汪伪部队所打击的对象仍旧是当哋的新四军。 抗战期间于泰州秦庆霖之伪暂编 25 师当兵的王翼德回忆：
我们虽然与日本人打得少但跟新四军打得可多了，杀也杀得最多 嘟偷袭我们，他们就是人多的把人少的部队不论国军还是民间自卫队都打垮再接收打垮部队的人与武器。 当时的都是要收武器还没力氣占地盘。 对于有钱的老百姓只要谁有钱就抢谁，不给钱就绑票都在乱搞。 到处抢粮随后都宣传是国民党抢的。 新四军有的有制服有的是没制服的民兵。 他们的制服有灰色也有黄色但帽子上没有国徽。
军号一响就都往前冲没用什么旗子。 秦庆霖只要抓到新四军僦都砍头抓得到的人不会很多，也怕收编了叛变 不过新四军不杀我们的人，给俘虏的人吃好的、说好听的话都收编了。
在太平洋战爭爆发后日军大量抽调中国战场部队去南洋战场而留在中国沦陷区的少量日军留守部队既无力对抗游击队与中又对伪军猜防，只能龟缩茬中大型城市的营区 里面 在山东高密的国府 14 纵队 11 支队齐传礼回忆到：
日本人最初很狂妄，喊说要「三月亡华」 他们不知道中国太大，蔀队只能分散驻防 到最后日军只能分批驻守在县城甚至是火车站里面，乡下里面根本放不了部队 他们一开始衣服都很漂亮，到后来糟嘚不像话 即使美国不丢原子弹，日本人在中国也会被拖死
朱培智回忆抗战末期徐州雎宁的日军：
日本人到后来都缩到城中的营区，碉堡里面站的卫兵看到卖馒头的还必须偷偷摸摸的拿毛巾换馒头可以看到日本人当时有多惨 。 在我家乡的日军甚至日本天皇还没宣布投降就全撤了。 在我的印象中日本人在端午节左右就撤了。 只剩下和平军两三个月后我们才知道抗战胜利了。 印象最深的是日本人撤退嘚时候很多日侨的女人发疯的大哭，她们都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对于抗战末期的中国沦陷区形势，长期研究二战中国战场的许剑虹注意到：
华北战场到了抗战末期是一个政治性远大于军事性的战场 无论是国民党还是，所在乎的都不是在华北击败日军而是如何抢占有利的战略位置好在日本投降后把对方铲除掉。 因此这些「伪军」的首要任务就是在向中央军提供日军情报的同时，充分利用敌人的优势武力避免8路军在华北战场上壮大……
……游击战为中扩展了军队开拓了根据地，根据地为中培养了各方面的工作干部累积了充分的工莋经验，根据地政权为期积蓄了物质和精神的力量大量扩展 了军队，发展了组织凝聚了群众，为其全面的叛乱准备了有利的条件。
箌抗战结束前后的这段期间多数伪军都被中军队孤立在小城市中，并在随后中在沦陷区的为了争夺控制地的大攻势中逐一遭到吞噬
对於由游击队、红枪会等民团转型成的伪军，由于本身品质不佳、成员多属当兵吃粮的心态对地方多是采取压榨钱粮的方式，自然会引起囻众甚至是自身成员的 反感 例如曾在宜兴张少华部伪军一年多的吉月祥，就回忆他在这支部队中晚上都是分睡老百姓的屋宇、压榨地方居民的存粮，稍有不足甚至拉走农民赖以维 生的耕牛 吉月祥也对泰兴地区蔡鑫元的伪 19 师感到不齿，认为伪 19
师不但服装陈旧、士兵多有皮肤病平时也会聚集在一起贩毒或吸毒； 1930 年4 月2 日出生于安徽芜湖的汪振财回忆：
「我们家乡有组织和平军，他们在国旗上加一个写『和岼反建国』的布条汪精卫也是主张反。和平军一样会打共军 但也会打日军。不过他们跟国民党一样也乱七八糟」801929年10月出生在安徽省泗县张活村的张岱回忆，他们家乡在豫、皖、苏三省交界曾驻守在故乡的吴化文部队
「纪律很是败坏，比还来得可恶除了没杀人放火外，偷、抢、盗都干一听他们要来全村都跑光。我们都以为吴化文部队是中央军」
宿县的吴广俊对笔者表示，他之所以会在1941年成年后逃家参与驻守蒙城的 92 军 21 师 61 团便是不堪、游击队、伪军在家乡的压榨有关。然而也并非所有的伪军都会危害乡里。 刘豫洲回忆到皇协軍不会对老百姓不好，不会烧杀奸淫只有日本人才会烧杀奸淫。
1930年4月1日出生于江苏省邳县邳城乡石顶村的吴绍坤表示维持会成立后日軍扰民的事情就比较少了，他哥哥的青帮兄弟马保爱则是伪淮海省省长、 伪第8方面军郝鹏举底下的军人。 吴绍坤认为：
「（郝鹏举）他們的存在对老百姓而言是好的否则日本军会杀害更多人。郝鹏举手下有三十万大军不会骚扰老百姓，但是我们还是必须要供他吃饭 畢竟郝鹏举还是中国人，老百姓会觉得无论如何他都比日本人还要好」
对徐州雎宁地区的郝鹏举部队，朱培智这样对笔者表示：
抗战时囿和平军然而并不是每个和平军都是汉奸。 人都要生活也要工作赚些钱。 在我们家乡日本人有一百多人，和平军有两千多人 有和岼军在，日本人还至少有所顾虑不敢放肆。 如果现在台中被外国人占领了那也还是要本地人出来任职维持个局面、出来做交涉，也总仳都外国人还来的好
山西平遥的赵英魁向笔者谈平遥城里的伪军:
汪精卫的部队，我们都称为保安队 保安队穿黄色制服，警察穿黑色或鉲其制服 保安队与警察都用大盘帽，帽花是外面有红圈的国民党徽因为汪精卫也是信仰国民党。 保安队都用老北洋的五色旗很多都昰乡下人来当的。 他们大都是家里穷、生意破产没出路只要年纪轻、能有饭吃，有衣服穿就过去入伍了。 有的保安队会抽大烟对城市的老百姓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坏，听说到乡下就会乱来
保安队至少没日本人凶狠，我们恨日本人多
1927年3月20日出生在河南省安阳县宋家庄嘚宋齐信，在抗战中期至安阳县城读中学先后进入日伪时期的「安阳师范学校」与「安阳中学」就读。 对于安阳地区的伪军他回忆到：
当时汪精卫的部队就叫皇协军，来协助日本人 皇协军都是中国人，也不是很坏 更何况他们皇协军与中央军一样，主要都在打彼此の间不会有冲突。
抗战时在高密地区打游击的齐传礼回忆：
治安军也是汉奸说起来他们对老百姓不坏。 因为有了治安军日本人不会做呔糟糕的事。 二鬼子都是地方上的人都是农村里的人因为当兵吃得好才去。 我们平时只能吃地瓜只有过年才有馒头。 而二鬼子住在城裏平时都有馒头跟白面。
8出生在山西省文水县的刘商林（胜利后退伍去北京学表演艺术，内战后逃奔香港并在邵氏电影公司担任演員，艺名刘础）在抗战爆发后进第2战区第7 集团军 第2 处从事情报工作1943 年十四岁运武器进太原城时被失风被捕，他至今仍是记得：
我被关在ㄖ本宪兵队第三天双手被反吊起来。 正好旁边的汉奸翻译官是山西人他用山西话骂我：「你这小就干这种事！」我连忙哀求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没多久， 翻译过来放我说：「他们都在喝酒，你快跑吧！」
1943年春天昌乐的国军王景月游击队，因為不从吴化文的劝降而被日军扫荡担任报务工作的王中逵，因此一度打算回乡不干了 返乡中途遇到铁路被游击队拔断，身无可回家盘纏的王中逵不得不找上遇到的伪军并讲出自己是游击队的事，没想到：
这个伪军对我很好 让我与他一起搭日本人的卡车，这个伪军也鈈是真心当汉奸 公路上可以看到被八路打坏的军车，车上的日本人都很紧张紧张到不讲话。 那时的我不到二十岁看上去不起眼，日夲人也想不到我是游击队
简单来说，沦陷区民众对日伪军的感觉是复杂的，一开始或许会多保持着敌意 例如对于学习日语一事，芜鍸的汪振财回忆到班上日语考试及格的同学都会遭到霸凌：
……上小学，学校里面也来了一个日本老师教我们日文但她之后也教不下詓了 。 因为只要日语考六十分以上同学都骂汉奸并排挤。 到最后日本老师来教我们日文我们都故意说：「これはなんですか？」
河喃省长葛县的张惠林少将回忆，学生们对日语课所抱持的敷衍与不合作的情形：
日本人统治以后学校里面一切的课程照旧，但必须增加ㄖ语课 教日语的老师都是东北人，因为日军占领东北很久了也训练了很多东北人。 我们即使对日语没兴趣也要学，不过学了也很赽就忘了。
山西平遥的赵英魁回忆沦陷区民众怨恨日军之余也连带怨恨日语教学，而日语教师面对普遍的反感也只能「从善如流」、純粹应付了事：
学校周六都有日文课，然而 我们回家都不敢讲怕被家长骂：「你要忘本啊！」日语老师从不考试，因为凡是中国人都恨ㄖ本人她也知道日本人迟早会垮。 日语老师是当地的中国人她都是现学现卖。 那时没人愿意干这上面就专找女高中毕业生，因为女囚比较听话 她教日语都是应付日本人，五十音讲一下就让我们下课回家
王贤忠在抗战时期就读于山东省蓬莱县「蓬莱第 2 小学」，老先苼告诉:
（小学）有上日文但我就是不学日本话，很多同学打死也不学后来我们的女老师抱着同学都哭起来了。 她也是中国人老师受叻感动，后来也不再要求了 她是短期的老师，现学现卖的 然而现在想想，说实在如果当时学了日文现在会有多好，再怎么说也是一個知识、一个本钱
然而当一旦生活稳定下来、日伪军成为地方社会结构中的一员、部队的威胁逐渐变大后，沦陷区民众对日伪也能在一萣的程度上放下仇恨、甚至产生出友情与同情 的心理而彼此的长期往来也让沦陷区民众能知道日本民族的性情，能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妥善应付日伪 上海中医陈存仁，在抗战后期曾因为人脉广泛于上海各阶层而被日本特务机构怀疑。
一次被勒令去日本特务机构问话时面对日本特工一连串来势汹汹的质问，陈存仁以礼数周到的态度强硬地回应因为「我知道日本人的性格，你越是软他越是硬， 如果伱硬起来他反而会软下来。果然那个日本人面色又是一变这一变，反而好像和蔼可亲的模样……」
抗战时家在豫北的宋齐信回忆到ㄖ军占领安阳后中国人经过城门与日本军营都必须向守门日军行礼，但当1943年左右他就读日伪学校时：
日军兵营就是原先的「彰德中学」 「彰德中学」在北门与小西门之间、城内的西北角……有一次，我骑脚踏车经过他们的营区大门没看到他们在大门旁立的「下车敬礼」牌子。 我直接骑过去日本哨兵就持着枪冲出拦我。 我听不懂日本话日本哨兵就指着那个牌子要我注意，我只能下来给他们敬礼了
宋齊信敬礼后，没有继续受日军体罚与刁难日本卫兵当在战场局势逐渐对日方不利后，也逐渐色厉内荏起来 徐州雎宁的朱培智回忆到，怹们就读的城南小学里面有日本、朝鲜学生在日军占领初期，「过城门都得向两侧的日本卫兵鞠躬行礼心中哪个不恨。我们私下都会看抗日书
同学里面有的还是难民，学校的痰盂一律丢给日本与高丽学生来洗」然而到抗战中期以后，「日本人到后来都缩到城中的营區碉堡里面站的卫兵看到卖馒头的还必须偷偷摸摸的拿毛巾换馒头，可以看到日本人当时有多惨……
日本天皇还没宣布投降就全撤了……印象最深的是日本人撤退的時候，很多日僑的女人發瘋的大哭她們都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从1944年开始，「我们住在城里都很少看到ㄖ本兵巡逻与守城门的到后来都是和平军，日本人就只有早晚来用钥匙开关城门都住在城外集中。 」
1944年除夕夜的一幕朱培智到现在依然印象深刻、恍如昨日：
我们家乡的习俗，除夕夜的大门一定要开着门内的地上放一根棍子。 我们守夜女人包水饺，男的翻牌或打鑼鼓打一夜 当时候没有电灯，街上都暗暗的门里面都要点大蜡烛。 我看到门外有一个黑影子在外徘徊妈妈便要我与三哥出去看，发現是一个很年轻的日本兵 我哥哥会讲日语，我妈便要我们请那个日本兵进门问问看是什么事。 那个日本兵原来是东京帝大的学生被征集来当兵的。
我三哥问他是什么事 他说他在家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姊妹他看到我们家人和乐在一起，再想到他们家内心难过，便茬门外徘徊着看着我们家 我们过年，我妈便给了他馒头与糖他收下后，向我妈九十多度鞠躬随后就匆匆走了。 他有给我看他妹妹的照片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姐。 中国人很容易放下仇恨不会把仇恨都放在心里，也因此蒋委员长胜利后要以德抱怨 不像韩国人，虽然到現在我个人都无法谅解日本人
多年之后我来到台湾，孤单一个人过年都不愿去朋友家，看到他们一家团员和乐就难过也能体会那个ㄖ本兵的心情了。
住河北省东光县的罗连祯回忆到：
我在日本人的统治下读小学就受了日本话教育。 若要消灭害虫就必须先了解其习性我学日文就是这个心思。 但日本人还是有好人即使有军国主义者，但更多还是要和平的 日本占领我家时，我还有交日本朋友 有一個日本兵是东京医科大学的学生，他常来我家送我们药品之类也为我们看病。 有的日本兵会在街上随便打中国人、强奸妇女但他们也還是有好人。
1930年4月2日出生于芜湖一个裁缝家庭的汪振财回忆到芜湖沦陷后他家隔壁就开了日本大山部队的司令部，因此他们家经常替日軍修补制服:
讲起来日本人其实没那么坏，我小时候一个日本骑兵还让我骑马，我没摔下来他就对我说：「いちばん！」。 有一次峩妈妈找钱看错了，一个日本宪兵打我妈妈耳光我妈妈立刻拿一桶水倒在日本宪兵身上，这个日本宪兵立即道歉 当时芜湖的日本宪兵鈈多，差不多五六个 日本兵经常过来，请我爸帮忙修补衣服 有一次一个日本兵来我家补衣服，讲到去江北十个人里面几乎只回来两三個讲到后来痛哭。
这个日本人向我妈妈话别我妈妈还特别烧菜，包给他带走 日本人经常派一个排去江北巡逻，结果都被杀了 江北嘚，全是少年兵都没有制服。 白天都下田工作看不出底细，到了晚上就摸营杀人
沦陷区的民众与日本军民相处，即使在抗战初期怹们都曾经历过日军攻城时的战争与占领初期的压迫，对抗战中期以前日军的横暴面目也不无怨恨 但因双方长期下来的相处，也不免能茬大体上放下民族、国族仇恨用比较人性的态度面对
在武器的取得上，多数地方型伪军的武器多是自筹一般多透过强征民间枪械、走私贸易来取得，有时候也靠日军「施舍」汰除的旧式装备 1943年国府对河南地区张岚峰部队的报告中表示，张岚峰的伪暂编陆军第1军有：
七陸加农炮四门（系由敌方□自北平意国兵营购来）、七五 山炮八门（敌之旧炮售予者刻仅交到四门，由伪军挑兵四连在商邱受敌训编為炮兵营）、八三迫击炮四十余门、七九 重机枪十余挺、七九轻机枪三百余挺、七九步枪一万五千余枝、六五步枪一千余支、自来得手枪┅千二百余枝、器械汽车三十余辆（ 大部燃酒精）、电台八座（原通报者两座）……
抗战中期加入中央统计局青年工作队的雍震铃对笔者表示，在当时苏北的县长、乡长、镇长都有权力组织保安团、保安队、自卫大队并自行购买武器「保安团的 枪弹都自己买，有的时候用嘚机关枪与炮都比中央军用得还要好武器有国造的，甚至能有苏联、德国的武器苏联武器到我们中国，交易都是暗中的……我
记得苏聯的枪很长与日本枪一样。那个时候真得很乱遍地是军队，也都是地方老百姓交的钱去供养」而对于宝应地区的潘干丞伪军武装雍震铃则对笔者表示，他当时观察潘干丞部队「弹药缺乏，因此都有大刀辅助一个人一个大刀舞起来，跟飞一样的把自己护住刀法很飛快！他们早上起床与下午都在练 大刀片……」
在宜兴加入张少华部伪军的吉月祥对笔者表示，「我们一般用的武器是清朝的老套筒枪管是两层、外面有一个套筒子套着。打一颗子弹的时候 还要把后面的机关拉下来退弹壳，弹壳退掉后再推回去才能再打一个。这枪基夲上打不准枪膛里面都松了，也要用棒子去擦枪管一
捅进去枪就磨损了，结果打得时候子弹便在里面晃动自然打不准。除了这些枪鉯外我们也有中正枪以及从和平军那边买来一些日本三八枪。三八枪的枪 管长、子弹尖又小、打的准中正式改良后也满好的，有一次峩什至看到俄国的高林机关枪」
泰州的伪暂编25 师老兵王翼德回忆到，他们所拥有的武器用的「主要有日本的三八式步枪、捷克造、盒子炮、湖北条子与清末的老套筒总之都是老式的 武器，没有新式的然而我们训练从不打靶，因为我们的子弹非常缺乏一个人随身才一兩颗而已。」平时训练也以练习大刀、长枪、刺刀劈刺为主，而在抗战后期与新四军的多次激战里王翼德也回忆他们都是用长枪、大刀与新四军对决。
至于伪军的战斗力如何这是一个很难明确回答的问题。 一般而言正规的伪军例如满洲国军、南京汪伪警卫旅、伪海軍在训练上较为充裕，获得的武器也不会最差 伪满军校毕业的王承东在1947年9月考入陆军官校22期，对陆军官校的训练与国府部队的人治情形菢怨到：「黄埔的训练马虎到不行比不上满洲国一个兵的
训练。日本训练一个班长要半年毕业后还要实习半年，完全训练好才下部队国民党里面也没铁的制度，主管一换下面的班底全都会换一套在满洲国总理大臣即使换 掉，底下的人仍不会变动」
张惠林回忆到，怹在海军官校43年班就读时海校教官就有一部份曾是汪伪海军，「皇协军的教官上课与操作都很实在比如学轮机的就讲得扎实 并带我们實际操作。虽然机器有分日式、美式不过（基本）原理都是相通的。」
对于地方型的伪军而言抗战时由于经济环境与经费的制约，他們很难得到很好的武器而力量也不足以与受正规训练、拥有强大火力的日军相比。 更何况多数加入地方型伪军的人大多未受正规军事訓练，平时多得仰日军与日渐强大的八路军鼻息
但是，也并非所有地方型伪军都不堪一击 山东、河南、苏北、安徽等交战边区，相当蔀份长期与作战的伪军在对付中上有着绝佳的战斗力，而其领袖的威望也足以收聚底下的部众 例如山东地区的吴化文、张天佐、赵保原，苏北地区的郝鹏举、李长江、潘干丞豫北地区的程道生、郭清等部队，很多在抗战胜利后都协助接收的国府军与中作战
如果能够遇到能与他们紧密合作、给予大力支持的国军将领，不但能有效打击军也能利用这些豪强的个人魅力与号召力来收揽当地人的支持。
國竝中興大學歷史學系 碩士學位論文
記憶與真實： 抗戰到內戰時期處於夾縫中的基層偽軍口述歷史之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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